说着他笑了:“我现在可能比大哥还阔呢,大哥继承的那些实业,这个工厂那个工厂的,说是不但不赚钱,有的还要往里赔钱。

反正我们家是一代不如一代,大哥的本事不如爸爸,我更别提,是个废物。”

陆健儿登时就听出了金家大哥有问题——穷大哥把在遗嘱上占了便宜的异母弟弟召回家里,无所图才叫怪了。

金玉郎伸手拽了他一把:“别站着啊,你坐。

晚上你有没有空?你一定要有空。

今晚我请客,庆祝我们久别重逢。

就定仙宫饭店吧,那里清静些。”

陆健儿刚要同意,然而金玉郎又变了主意:“不对,应该是你请我。

你回了国不告诉我,当初我白和你好了,你欠了我一份情。”

陆健儿最不缺少的就是钱,最不怕的就是请客,向着金玉郎一点头,他答道:“没问题。

下午我还有事要办,晚上六点钟,我派汽车过来接你。”

金玉郎站了起来:“不用你接。

你有事就去忙你的,反正这回我知道你回来了,我们又都是住在北京,将来见面日子多着呢。”

他拍了拍陆健儿的肩膀,陪着他往门口走。

及至把这陆少爷恭送走了,他灵机一动,也出了报馆大门。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金玉郎和陆健儿在仙宫饭店的雅座里又见了面。

这回金玉郎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陆健儿的消息了——陆健儿已经和他不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原来这陆健儿现在出行是要带护兵的,而他下午所见到的陆健儿,还算是轻车简从、微服出行。

金玉郎不信这块榆木疙瘩能凭着他自身的本领,获得这般身份和地位,就算他是老树成精也没用,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父亲又升官了。

他立刻就想重拾自己和陆健儿的友谊,可转念一想,又意识到陆健儿现在肯定不缺朋友。

物以稀为贵,朋友也是如此,自己如今在陆健儿眼中,大概算不得什么可贵的人物,所以这事还急不得,一旦露出了趋炎附势的丑态,岂不是更要掉价? 心里噼里啪啦的拨了一通算盘,最后这金玉郎进入雅座,对待陆健儿是半句客气话都没说,只笑眯眯的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瓶洋酒,然后将酒瓶郑重的送到了陆健儿面前。

陆健儿接过酒瓶,去看上面的标签,看过之后笑了:“三十年的白兰地,很好。”

金玉郎这才走去角落,将大衣帽子脱下来挂上了衣帽架:“下午买的。

这里的菜不错,但是一直没有好酒。”

然后他转身走到陆健儿旁边,坐了下来:“可惜我只能喝一点点。”

陆健儿问道:“你当年不是海量吗?我第一次醉酒,还是在你家里呢。”

他做了个冥想的姿态:“记得那是夏天,到你家里本来是想喝冰镇果子露,但是没找到果子露,你就拿来了一瓶葡萄酒,是吧? “就因为当年海量,闹到了胃出血,差点丢了命,所以如今再怎么高兴,也只能喝一点点了。”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点声音:“怎么外面还有大兵站岗?进门的时候瞧见那两个兵,吓了我一跳。

你当年说你去德国是学习军事,现在毕业回来了,是不是也当军官了?” “没有没有。”

陆健儿连连摇头:“我在德国也不过是混日子,没有什么成绩。

现在回了中国,也无非是给家父做做助手,处理一些杂事。”

“那,德国话你总学会了吧?” “也是马马虎虎。”

金玉郎听了这话,认为陆健儿并非谦虚,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位陆大少爷本身就是个马马虎虎的存在,若真能精通点什么,才叫奇了怪。

右眼眼皮忽然跳了一下,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结果放下手后,眼皮又是一跳。

他心里纳罕,心想自己这眼皮跳得奇怪,就算右眼跳灾吧,可这灾又会落到谁身上呢?自己身上?自己近来本本分分的,难不成金效坤又惦记上了自己的小命?不是自己,就是别人,可自己唯一的至亲——名义上的——就是太太傲雪。

太太遭灾倒是没关系,甚至还算是个乐子,可以让他看着解解闷。

猛然间的,他想起了那两个姓段的,一颗心登时扑腾腾的大跳起来。

真的,怎么把那二位忘了呢?那二位不正是一对惹事精的化身吗?可现在是急也白急,谁知道他们又玩到了哪里去?况且陆健儿还等着和他继续叙旧呢。

金玉郎这眼皮,跳得当真有缘故。

在他和陆健儿分享那瓶三十年的白兰地时,几条大街外的小翠芳家中,灯火通明,室内温度已经升到让段人凤汗流浃背。

她的短发湿漉漉的向后梳过去,紫缎子马甲箍着她薄薄的腰身,马甲也透出了似有似无的汗意。

她站着,段人龙在一旁坐着,胳膊肘架上赌桌边沿,他和妹妹各走一个极端,段人凤越是热,他青白着一张面孔,越是冷。

两人对面,是一贯和蔼可亲笑眯眯的连毅师长。

连毅上身只穿了一件月白绸子的单褂,领口解开了,袖口挽上了,他的额头上也见了汗,并且是罕见的没了笑模样。

赌桌桌面平平的紧绷着一层暗绿呢子,电灯光亮到了夺目的程度,将桌上的几行骨牌照耀得生了辉。

四周静静地站了一圈观众,全都屏住了呼吸。

有好心眼的厚道人,壮起胆子伸手扯了段人龙的胳膊一把,意思是劝他见好就收,结果是被段人龙不耐烦的一把甩了开。

这是已经持续了三小时的一场豪赌,豪赌的双方是连毅和段氏兄妹。

在前三个小时里,他们各有胜负,连毅先是输了十八万,后又扳回了十六万,这样的拉锯战让这三个赌徒兴奋而又烦躁,甚至赢十万输十万这种程度的大起大伏,都开始变得乏味起来。

尤其是段人凤——段人凤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其实根本不是奔着钱来的,前三个小时的豪赌不过是一种铺垫,她是要以此把连毅的热血煽到脑子里去,要让他红了眼睛和自己来个最后一搏。

赌品见人品,凭着她对连毅其人的了解,她相信他再怎么疯狂,也绝不会将全部身家押到一场赌局上,他目前能够调动的现款,也就只有那么二十来万,一旦二十来万输光,他要么收手,要么以物抵钱,譬如说,拿房契地契充当钞票。

而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她会拿话激他几句,既不能让他一无所有的临阵脱逃,也不能让他硬着头皮真派人回家拿房契地契去。

不要他的钱,也不要他的物,只要他发一句话,给自家哥哥一个团长当。

现在这个天下大乱的年头,当官是不需要资格的,上头有人就行;如果上头没人,那么手里有枪也行。

金玉郎不是总眼馋金效坤有个团长朋友吗?好孩子,别眼馋,段人凤在心中告诉他:人家有的,咱们也会有。

一时没有也没关系,我会给你无中生有。

第39章 赌局

段氏兄妹是天生的赌徒,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段人龙更狠一点,而段人凤更“灵”一点。

在得知了金玉郎那要攀高枝的企图之后,她让整桩事件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眼前有电光一闪:主意出来了。

于是她立刻将金玉郎撵下了汽车。

避开了金玉郎的耳目,她向哥哥讲述了自己的计划。

段人龙仔细听了,没挑出毛病,也没斟酌过后果,直接就表示了同意——他们兄妹在大部分的人生里,都是靠着直觉和运气生存,欲望是他们的人生方向,而他们的理智和他们的灵感一样,永远短暂得如电亦如露,说不准什么时候一闪而过,救他们一命。

金玉郎是他们柔弱的挚友,是他们愚妄的弟弟,当初没有他们相救他早死了,如今没有他们相助,他也一样不会有好下场。

他的妻子要背叛他,他的兄长要谋杀他,他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想要寻找靠山与救兵,但是除了他们兄妹之外,世间又有谁能以真心待他? 他显然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么的像个小玩物。

幸亏有他老子给他留下了百万遗产,金钱为他增添了身份与声势,否则他还有什么是真属于他自己的?以他那点心术,他连做小白脸混饭吃,怕是都难。

段人凤一度怀疑金玉郎是深藏不露的厉害人物,后来这怀疑日渐消散,她越是观察他,越感觉他还是傻。

这样的傻小子让她没法高看他,也让她没法扔了他不管。

一切都在按照段人凤的计划进行——或者说,是基本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唯一的变数是运气,对着连毅,他们兄妹不敢耍花招,全是凭着经验和感觉下注。

连毅做为一名资深赌徒,眼睛太毒了,一旦发现他们出老千,很有可能会当场拔枪毙了他们。

段氏兄妹向来赌运亨通,然而连毅的运气也相当不赖。

筹码在赌桌上堆成了山,倒过来又倒过去,如此直到了将近午夜的时候,连毅才终于如了段人凤的愿,红了眼睛了。

他面前只余下了几枚筹码,头发原本是一丝不苟梳过去的,如今乱了几绺,一张原本保养良好的白脸,如今也变成了红里透出苍青。

双方赌到了这般时候,已经到了不肯吃也不肯喝的境地。

小翠芳早就预备好了宵夜,可是连着鼓了几次勇气,还是没敢出声劝他们歇歇再战。

观众们也是全哑然——如果输家是段氏兄妹,那他们会出言劝他们赶紧收手,二人都是无根无基的青年,他们敢劝。

可现在输家是连毅,连毅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兼不偿命,谁知道他现在输得还能不能听懂人话?谁敢劝他? 方才和连毅对阵的人是段人龙,这时他故意探头看了看对面散落的那几枚筹码,然后笑了,把自己面前的筹码山向前一推。

连毅刚叼上了一支香烟,这时扭头让小翠芳给自己点了火,然后深吸了一口,喷云吐雾的转向了段人龙,对着筹码山一抬下巴:“这是什么意思?” 段人龙笑道:“之前的账全不算。

咱们现在把它分了,一人一半,重新再来它一场。”

连毅在缭绕烟雾之中,向着段人龙一笑:“桌上的筹码值五十万,你说不算就不算了?” 段人龙和妹妹对视了一眼,随即转向连毅:“不算了。

今天玩得痛快,在赌场上,锋老算是我们的一个知音。

万两黄金容易得,知音一个也难求,所以今晚钱是小事,玩是大事。”

连毅回头向着后方暗处做了个手势,那暗处先前一直坐着个年轻军官,这时见了他的手势,便站起来迈步向外走去。

连毅目送了那军官出门,然后重新转向了段人龙。

把手里的小半截香烟摁熄在了烟灰缸里,他微微的向前探了身:“如果我是赢家,我可不会跟你算了。”

段人凤这时忽然开了口:“我们也不是对谁都这么大方。

我们当您是知音,知音难求,比钱贵重。”

连毅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支香烟,同时用目光扫射了前方二人:“你们两个,谁说了算?” 段人龙端起手边茶杯,喝了一口热茶,然后答道:“我们两个一条心,谁说了都算。”

连毅的目光力道十足,同时又仿佛带有黏性,舌头一样的横舔过段人龙,盯住了段人凤。

段人凤的手指也夹了香烟,香烟雪白纤细,手指也是雪白纤细,她差一点就是个风流荏弱的清秀佳人,然而不知道是人生中哪一步出了岔子,让她和佳人拉开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迎着连毅的目光,她一口一口的吸烟,怕连毅的人太多了,但是她不怕,因为她是人生如梦,不把活当真,也不把死当真。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小翠芳这时审时度势,嘤嘤的说了话,还是想让他们歇一歇,把夜宵吃了。

兴许肚子里一有了热食儿,这三个人就会恢复理智、及早结束这一夜的赌局。

然而他那话刚开了个头,连毅忽然问段人凤:“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段人凤答道:“我爹是个赌徒,后来死了。”

连毅点了点头,又问:“你多大了?” “二十一。”

连毅略一心算,随即说道:“可惜我儿子命短,要不然,我们可以结个亲家。”

段人凤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小翠芳贼心不死,见这牌桌上又静下来了,连忙再次开了口:“师长——” 结果他那一厨房的夜宵还是没能推销出去,因为有人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段氏兄妹抬头一看,就见他正是方才出门的那名军官。

年轻军官这一路显然是走得相当急,走到连毅跟前时,还呼呼的喘着粗气。

将腋下夹着的一只紫檀木匣双手放到连毅面前,他没说什么,直接后退几步,藏回了暗处。

连毅打开匣盖,从里面拈出一沓子字纸,往面前桌上一放:“叔叔不占你们小孩子的便宜,来,看看,这些够不够咱们玩到天亮的?” 段人龙胳膊长,伸手抓起了那沓子字纸,段人凤凑过去,看清了那一张张全是房契,房子有北京的,也有天津的,天津的房子全位于英法两租界,租界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想必那房屋也全是昂贵的小洋楼。

从段人龙手里夺过了那一沓子房契,段人凤一张一张的细看过去,看到最后,她将房契理成了整整齐齐的一摞,欠身将其又送回了连毅面前。

“这不行。”

她毫无预兆的正了脸色:“我们兄妹今天是为了玩来的,不是为了发财来的,就算要发财,也不能在锋老身上发。

锋老说我们是孩子,不占我们的便宜,可我们方才也说了,锋老算是我们的一位知音,我们也不能逼您拿了房契当筹码。”

她话音落下,段人龙在旁边深深的一点头:“是这个意思。

锋老这么干,有点看不起我俩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同时用手指一叩旁边妹妹的肩膀:“咱们撤吧,天也晚了。”

连毅抬头瞪了段人龙:“坐下!”然后抬手一指段人凤:“段二,你也别动。

他妈的反了你们了,谁敢走老子就崩了谁!” 段人龙依言做了,垂眼望着桌面苦笑,段人凤叹了口气,盯着房契,眼神也发了直,像是被连毅为难得没了办法。

而连毅拍了拍面前的紫檀匣子:“本师长有的是房子庄子,把这一匣子全输光了,也算不了什么。”

他把那一沓房契拿起来抖了抖:“这一沓子值四十万,匣子里头的还值三十多万,一共就算七十万,咱们就再玩它七十万的,玩光了算,如何?” 段人龙苦笑着摇头:“七十万,锋老,这得玩到什么时候去?您这不是要活活累死我们吗?” 连毅把桌上的零散筹码捡成了一小堆,放到了桌子中央的筹码山上,然后站起来将整座筹码山推向段人龙。

“那咱们直接就玩次大的。”

他笑眯眯的看着段氏兄妹:“我这儿的一匣子,对你们的那一座山。

一局定输赢。

赢的带着一百多万回家;输的就成穷光蛋,如何?” 段人龙早就知道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可在真听了连毅那句“一局定输赢”之后,他还是无端的亢奋了起来——活了二十三年,没赌过这么大的手笔!他完全没有胜算,但是他相信自己的运气——他生下来就是干这个的,就是要在风口浪尖上历险的。

他喝了不少热茶,然而还是口干舌燥,燥得说不出话来。

段人凤一直保持着出神的状态,让连毅等待了几秒钟之后,她才也站了起来。

“锋老一定要赌,那我们就奉陪。

但是——”她抬眼注视了连毅:“我知道您那匣子里的房契值钱,可我们输了倒也罢了,我们若是赢了,您就是把那匣子塞到我怀里,我们也还是不能要,真要了,就过分了。”

连毅向着她一歪头,耐着性子笑眯眯:“那你想怎么样呢?” 段人凤将手搭上段人龙的肩膀:“我们要是赢了,您别给我们房子和钱,您给我哥一个团长当吧。

我们家里没出过官,一直想尝尝做官的滋味。

现在这个世道,兵荒马乱的,当然是做军官最威风。”

连毅一挑眉毛,显然是挺惊讶:“我的队伍军纪严明,我不卖官。

再说你这胃口不小啊,开口就是团长,你知道团长要管多少人马吗?” “我哥有当团长的资格。”

段人凤相当认真的回答:“您应该看得出来,我哥不是个碌碌无为的人。

至少,您可以让他试试,他要是真不行,您再把他一撸到底也不迟。

反正我们的赌注是当不当,不是当多久。

您看呢?” 连毅皱起眉头,似笑非笑的咬着牙,过了片刻,他一屁股坐了下去:“行,那咱们就这么干!事后你们别骂我糊弄孩子就成。”

第40章 迟了一步

论官职,连毅是个师长,而这北京城里,在此时此刻,就有好多位师长;但论力量,他无所畏惧,甚至那位伟大的、说不得碰不得的霍督理,在他面前都不敢造次。

因为他真的有兵有枪,他部下的小兵们也真听他的话,他部下的军官们也真懂军事与战术。

所以要不是现在他输得发了昏,要不是段人龙本人看着也非俗类,要不是对面那一座筹码山足够诱人,那他绝不会依从段人凤。

让小翠芳去拧了把热毛巾,他相当用力的擦了把脸,擦到一半时,他从毛巾后头露出眼睛,饶有兴味的望向了前方那一对兄妹。

这对兄妹来历不明,好像是从天而降的,忽然就出现在了这北京城里,唯有一点,外人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们应该确实是真兄妹,他们分享了同一款的相貌,然而又还能男女分明,段人凤打扮得这么像小子,但连毅依然一眼就看出了她本应是个小美人——如果她愿意脱下一身男装的话,那么她下一秒就可以恢复她小美人的本色。

可惜她显然是不愿意。

与此同时,段人龙和段人凤交换了座位。

兄妹二人今天对连毅,打的是车轮战,先是段人凤上场,然后是段人龙,段人龙赌了几个小时,方才忽然感觉头晕眼花,所以不甚甘心的把位子还给了妹妹。

不甚甘心倒不是为了什么特别的缘故,纯粹只是因为这最后一局赌注太大、分外的刺激有趣。

这最后一局,段人凤输了。

他们兄妹似有神佛护体,从来没在赌场上栽过大跟头,这一场失败,是他们的生平头一遭。

没有任何预兆,连毅坐庄发牌,段人龙紧盯了他的手,确定了他没有耍花招,骰子是他们一直使用的旧骰子,其中也绝不会有什么机关;唯有他们兄妹忽然堕落成了凡人,失去了从他们父亲那里传下来的好运气。

胜负分明了的那一刻,整间屋子安静下来,段人凤瞪着桌上的骨牌,微微的张了嘴,一声也发不出来,段人龙则是坐在一旁,陪着她发呆。

唯有连毅兴奋的猛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茶碗蹦了下去、摔了个粉碎。

这一拍一摔让段人凤先回了神,抬头望向连毅,她像是有点虚弱,一张脸完全没了血气,褪成了银白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