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鬼,很好笑吗?

怕比鬼更可怕的白默,好笑吗?

怕应该是正常的,不怕才是不正常的吧?

沉默。我默。对不正常的人来说,我任何正常的反应在他眼中都会是笑柄!

白默笑够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拿他那双颠倒众生的眼睛郑重的看着我,一副严肃的想和我探讨问题的表情:“我们现在来谈谈,你为什么会把这几位的脸都给换了?“

我用哀求的表情看着他,可不可以不回答啊?这些事,你知我知就好,何必四处张扬,做人要低调滴!特别是做了坏事的时候是更要低调滴!

他不悦的蹙起一边眉毛,很没耐心的样子:“你以为做个宫主很闲的啊?”言下之意是没有时间在这同我闲磕牙。

我咬牙,心生暗恨!凭什么?心怀鬼胎的人应该不是我啊!理直气壮抬头,看见五双怒视的眼,理亏的低下了头:我给你们换脸没错,错的是不该把你们换这么丑!

再次抬头,我笑得妖孽横生,幸灾乐祸:“我听说了一个传闻,据说长着我这样脸的女子有可能会成为未来的宫主夫人,红纹白玉钗的主人,所以我把众位姐姐的脸换了”

我当然知道这个传闻是多么的不靠谱,那我就说得更不靠谱,以毒攻毒是最好的法子。

白默的脸瞬间白了,眼神诡异,他用古怪的听起来似乎是惊吓过度的声音问我:“你想做宫主夫人?你爱慕我?”

鬼才想做宫主夫人!鬼才爱慕他!

除非我脑子坏了,脑子坏了都不会爱慕他!

但看到他吓得不轻,我不由心情大好,朝他抛了个媚眼,娇娇笑道:“是啊,我连做梦都想着宫主呢!”当然是想着怎么杀了他好离开这里。

他被我的媚眼吓得一哆嗦,失手打碎了手里的茶杯,从椅子上立起,赶瘟神似的挥挥手,“你们五个,先回去,沈,天星就教给你去调教,务必让她打消爱慕我的念头,还有,让她以后别再见晚漓了,那种笑,趁早给我收起来!” 说完竟是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就急急走了。

众人都撤了,大厅中只剩了我和沈黯然。

我忍不住没心没肺的笑,白默是第一个被我的爱慕吓跑的人!

幸好,幸好我不爱慕他,一点也不!

爱慕这个东西,总是要同希望啊美好啊光明啊温柔啊梦想啊什么的沾上点边,可是白默就像黑暗中放置的一尊冰雕,笑的时候看起来有着拈花而笑的慈悲,冰冷的慈悲,而连那点慈悲都不可靠,又如何激起我内心美好的感情呢?

但是不知为何,当白默被我的“爱慕”给吓跑的时候,我却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地方涌起了一种亲近的气息,似乎我们之间,有什么秘不示人的联系?

只是一种直觉。

沈黯然走近了,感觉是另一座冰雕靠近,他用他那冰冷的不太灵活的眼睛看我,问:“你笑什么呢?“

“我爱慕宫主就把宫主吓跑了,你不觉得好笑吗?我原来还以为要挨他一掌呢!”再笑,还是忍不住。

预想之中的一顿毒打换成了一场小胜,本来以为的一巴掌成了俩甜枣,于情于理,我都该乐乐的。

“你最好收起你那爱慕的念头!我会让你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念头的,谁都可以有这个念头,唯独你不行!”沈黯然盯着我的眼睛,冷冷警告。

我被他激怒了,口不择言,“凭什么我不行?切”等等,“我同你们那宫主有关系,乱伦?爱慕他就会乱伦?他不是我爹吧?”

沈黯然低下头,盯着我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爱慕,眷恋般的神情,不过那种爱慕是相较于猎人对于猎物的噬血的兴奋,画家对于副完美的画像的迷醉,他甚直还用他那冷冰冰的手摸了摸我的头,用近乎和蔼般的口气跟我说:“天星,我会让你知道生不如死是怎么写的,你很快就会忘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的!”

十年以后,我坐在七绝玲珑塔里,吃着精美的点心,喝着热茶看《武林志》消磨时间,看到这一段的时候不由拍桌大笑,笑不可抑。

武林志载:祸国妖女天星,倾城之姿,蛇蝎之心,妒悍之性,居之思淫,凡云宵宫徒众,男者悦其意,皆为入幕之宾,女者有姿,皆得其祸而毁面,宫主默堂主沈左右护法皆不能幸免!逆伦判性,人神共愤!

那个人神共愤的我,当时凄苦无比的跟着沈黯然进了刑堂,开始了我可怕的梦魇。

而且,当时曾经温柔的摸过我的那只手,沈黯然的手,不久之后,在我眼中已经与夜叉无异了。

沈黯然

被和谐掉了~~~~~~~~~~

贿赂

我左手一块绿豆糕,右手一杯热茶,坐在第五号刑室门口,微笑着看沈黯然扒皮抽筋。被活抽筋的是个二十五左右的男子,胸前有刀长疤,不过相信很快就没有了,在沈黯然那双嗜血的巧手的料理下,相信很快就会变成一个肉青蛙,丑陋的血淋淋的人肉青蛙。

旁边小桌上的盘子里,还有四五块点心,我粗略估计了一下,按照我最近吃点心的速度,等我吃完了,沈黯然也就会完工了。

我在刑堂已经待了半年,这门吃点心的功夫是跟沈黯然学的。

他能一边剥皮剥的皮不改色,还能一边吃点心吃的不亦乐乎。他有一个专用的点心仆人,每日专门做了点心,在他忙乎的时候拈了一块一块的喂给他吃。

这个变态的男人,更是个喜吃甜食的疯子。

这让我怀疑一件事:是不是大量的糖份可以抵抗恐惧这种情绪?

嗯,有待验证。

等我吃完最后一块点心的时候沈黯然也完工了。我们相互以微笑道别,像一对住在隔壁买菜回来相遇的邻居,而不是看守与囚徒。

“你最近吃点心的速度加快了嘛,是不是越来越喜欢吃绿豆糕了?”

“你最近的手法越来越慢了嘛,只不过是扒皮抽筋就得耗去我一盘点心的时间,是不是老了?”我不客气的嘲笑,脸上的微笑不变。

不就是微笑嘛,多抽搐几块肌肉的事,只要控制好面部神经与肌肉。

沈黯然用他活生生血淋淋的手段让我见识过了皮肤下面肌肉如何的抽搐,我只要学会控制。

其实,这一点都不难,想我当初第一次见识他的手段的时候把一块绿豆糕喷得到处都是,实在是太恶心了,在活剥人肉大青蛙的时候吃东西比蹲在粪坑里吃东西更要恶心!

半年以后,我还是是照吃不误,他作一次孽,我吃的点心比他吃的更多。

“我早就说过你会喜欢吃绿豆糕的,会越来越喜欢。”他轻笑,在夜明珠的暗光下阴冷无比。

“你是不是岂图用甜的点心来麻醉你的良心啊?”我忍不住轻讽。这样一日日的枯等,总是不知道他会对我使用什么刑法,神经绷成了一根弦,紧,易断。

“良心?哼,那玩意儿又不当吃,还不如绿豆糕来得实在,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良心吧!”他冷着脸从我面前飘过,转眼即逝。

呃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如果不做恶魔,那就太有作鬼的潜质了,飘来飘去,走路比鬼更像个鬼

关起门,我拉过恭桶,掏心掏肺的开始吐起来,直到吐得一点点心渣子不都剩。

然后,漱口,感觉嘴巴里没有一点绿豆的味道,倒头就睡。

我开始怀念四处掏鸟蛋过活的日子,那东西虽然腥不拉几,可是不会消化不良。

当然,也只能是怀念。

我有半年没有见到过阳光了,不必照镜子也能想象我的脸色,跟沈黯然的差不多。

我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感觉房间里有个人,转头四下一看,原来是白默。

消失了半年的家伙。

他看起来气色很好,最后一次被我吓跑的神色早已不见,刚刚也许是在深思,看见我醒来,目光闪了一下,又迎回来,眼睛眨啊眨的,不怀好意。

我懒得搭理他,转头继续躺着,看屋角那颗鹌鹑蛋大的夜明珠,光华吐露。

“你想不想出去?”他走过来凑近了问。

我侧头看他:“你有这么好心?”如果真有心让我出去,又何至于让我不见阳光半年呢?

“你贿赂我啊!”他认真无辜的看着我。

“我?贿赂你?”真不敢确认,云霄宫也允许此等违法乱记的家伙在此?转尔一想,这家伙是谁啊?云霄宫他是老大啊!

“是啊,我等了你很久,你就是不肯来贿赂我,我只好自己跑来了。难不成你觉得我云霄宫中是什么狗屁清正廉明的地方?又不是国家机器,又没有政客,那需要讲究那些东西!”他振振有理,光明正大的索贿。

我靠!干嘛不早说?!

“不然,你以为我这云霄宫是如何建起来的?”他斜睇我一眼,不屑与同情兼而有之,不屑我的鲁钝,同情我的单纯。

我再次上下打量自己一次,衣衫鞋袜全都是他所给予,有形的资产一件也无。

“你看我全身上下可有值钱的东西?”真是沮丧,无比沮丧。如果不是白默,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如此的穷。

罪过啊罪过,原来贫穷也是一种罪过。

他拿白眼把我上下打量一番,就跟打量叫化子没什么两样。

我被他打量的气势全无,默,默完了想起一件值钱的。

“要不,我把我的脑子贿赂给你算了,我师傅都夸我的脑子好使。”很有点谄媚的看着他,忐忑,还从没听过有人拿自己的脑子来行贿的,我也算,也算前无故人了吧?

只要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别再吃绿豆糕。

白默露出个恶心的表情:“咦,我不喜欢吃人脑,人脑肯定不好吃,要吃脑子我还不如吃猴脑呢,那东西,”他做出无限回味的样子,末了评价两字:“鲜美!”

我被他气得险些背过气去,我就不能指望这人正常的跟我说句话。再怎么说,我的脑子也属于无形的资产,那价值,不可估量的,岂是这种目光短浅的变态所能理解的。

“你除了吃还惦记什么?”我忍,我忍,我再忍!忍得咬牙切齿,牙齿碎了往肚里吞!

他的眼神立马放绿光,我心中涌上一种不好的直觉,这厮莫不是惦记上我什么了?可我通身上下连跟针线头都是他的呀。

“我听说你给自己找了个婆家?姓东方?”问的倒是宛转曲折。

“是啊,我又无父无母,难道终老一生?”把这问题踢回去,直觉这次没有这么好打发。

“那倒是!”他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话锋一转:“不过,好歹你也是东方家未来的三少夫人了,东方家总要拿点像样的聘礼来吧?既然你无父无母,那我云霄宫也算是你的娘家了,我听说东方家有一颗稀世之珠,不如聘礼就这颗珠子好么?”

我怒!几乎就要破口大骂厚颜无耻,恶劣卑鄙了,考虑到自己的处境,强咽下这口气,作出个愁苦的表情:“你也知道这三公子本来是不愿意的,我给他下了相思噬骨才同意了的。”

下了相思噬骨是真,他同意却是假。东方寒不但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估计心里也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

白默见我搪塞推脱,却也未见不悦,只是懒洋洋的起身,丢下一句:“我不管你用何种方式,等你及笈下山,都要给我把那颗珠子弄上山来。我听说那珠子叫什么紫什么珠,用偷用抢用骗还是用美色,你自己看着办!”准备出门去。

我忍我忍我忍无可忍了,眼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就要走出门去了,那样优雅的,仿佛每迈开一步都有一万个人在背后顶礼膜拜似的。

我真想一拳打倒再在那白衣上踩几个脚印子

啊啊啊啊啊

鬼使神差的我真就一拳打了上去,拳头刚刚沾到那软软滑滑凉凉的料子上,衣带当风,砰,晕头转向,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丢出去的沙包,还没惊呼出口,就落了地!

白默转身看我,微笑,心情奇好,“我就要那颗珠子!要定了!”执拗的语气,孩子似的无赖,执拗,可恶!

我无法打败的可恶!

这样悬殊的力量,让我甚直忍不住悲哀。

悲哀之深之重,让我忘了被摔出去着地时的痛楚,还有那甚直谈得上喜事一件的我可以离开刑堂下山去的消息。

头顶,夜明珠散发着终年惨淡的白光,隔壁刑房里传来低低的如野兽负伤的呜咽,这个世界何其可怕!

谁家小姐

沉重的白色石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金色的温暖的阳光霎那刺痛了的我眼睛,我闭上眼,再睁开,还是很痛,只好转身,背离阳光。

里面陈腐血腥的气息和外面阳光的味道纠缠,在空气中飘离。

里面缓缓飘来一个人,只不过,这次他飘的很慢,手里竟然还拎着个盒子,而不是人皮,可真有点奇怪。

他飘过来以后,直接把盒子塞进了我怀中,然后停下,冰冷的眼珠转了两转,开口:“送你的!”

我的第一反应是应该扔出去,第二反应是最好扔得远远的。

你有见过阎王送礼的吗?

就算见过,估计不是刀山就是油锅吧?

或许我的想法直接反应在了眼睛里,沈黯然冰块般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裂纹,破天荒的好心了一回:“里面是一些包好的点心,还有一面镜子。”

绿豆糕?抓狂

镜子?我容颜不整吗?需要这玩意儿吗?

抬头,挺胸,深呼吸,既然是临别,怎么也要明白一回,壮着胆子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个,你要给我选的刑法是第几间刑室里的?”

这次,他冰冷的眼珠差点变成一堆碎冰掉下来。

“你不知道啊?原来你真是迟钝啊!”挫败的叹息,“你说凌迟一个人的精神还是让她的肉体疼痛更能折磨人?你还是出去了照照镜子吧!还有,你每天吐的绿豆糕怎么比吃进去的还多啊?”

我怒,原来他早就知道我逢吃必吐,却还是心怀叵测的看着我吃,连我的胃也不放过怒早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飞起一脚踢过去,竟料之中的失蹄

然后,掌风袭来,我朝后一闪,就在刑堂门外了,白色的石门无声合上,隔绝了里面那阴暗血腥惨忍的世界。

我倚着石门缓缓坐下,阳光很好,暖暖的照在我身上,像一双温柔的手,只有眼睛适应不了这种温度,有点酸有点涩。

打开盒子,果真有一面菱形花镜,下面是包好的一小包点心,胃习惯性的翻腾着,抽搐。

拎起点心包看也不看的扔出去,沈黯然大概也没指望我把这包点心吃下去吧。随手拿起镜子,“啊”这,这还是我吗?

镜子里的人青白着一张脸,肤色和沈黯然的一样可怕,一双深黑的眼眸死水微澜,此刻正泛起惊恐的水光,发丝凌乱,嘴唇也是白色的,就像一只女鬼

“啊”\我再次忍不住尖叫。

沈黯然真是达到目的了,我真被他折磨的容颜枯槁,如果再学他飘着走路,那就是一只真正的女鬼了。

终于明白沈黯然为什么从来不好好走路,都已经长得像鬼一只了,为了配合观众需要,还真应该飘着走。

我那样惊恐的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丑的事实之后,是无暇顾及那包被我随意扔出去的绿豆糕的归宿的。

扔了镜子,我自顾站起来,尝试着走路用飘的。

其实,也不难嘛。

看看,前面就吓住了一个,一身黑色的衣服,被我吓得施了定身法似的,更诡异的是一头一脸一身的绿豆糕点心碎屑。

疑似,疑似我扔出去的那包点心

我继续飘,假装无视。

我可不想刚出来就挨鞭子。

“天星。”尉迟的追魂一叫。

“啊?”佯作才发现,我热情的上前,“师傅,您这是怎么啦/?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哈真是好久不见”

顺势拿袖子抹他一头一脸的点心渣子,疑惑,那细如牛毛的暗器以尉迟的身手都躲的过,这么大包的点心他躲不过?

没道理啊!

在我热情的攻势下,尉迟竟然没发火,表情僵硬身体僵硬的任我擦拭着脸上和身上的点心渣子,目光怪异。

我笑,尉迟眼中映出一个狞狰笑着的女鬼,赶紧打住了笑,像鬼一样的笑还是很可怕的,估计尉迟是被我吓傻了,所以才被点心击中,一言不发吧?

我一声不吭的打扫完了点心渣子,转头就走,身后传来尉迟的脚步,我一咬牙,飘。

“天星,你跑什么?后面有鬼追着吗?”

“尉迟师傅,你追着鬼作什么?”我苦笑,反正没人看见。

身后的人不再说话,但是脚步声依旧。

良久,看得见医阁大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我只是看看你这半年过得怎么样,没有宫主的命令,谁都不能擅入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