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她不仅学会了撩他,还死不认账,装无辜。

两个人,四目相对。

不知谁的心,在微微凌乱。

是刹那,又是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白慕川眼里的冷冽一点点褪去,哼笑一声,又恢复成了那个气场强大而傲娇的白警官。

“算了,看你认错态度良好,我不跟你计较。进去吧,正事要紧!”

“……”

扳回一局。

算他狠!向晚微微眯眼。

“呵呵!”

……

病房里,有了向晚的加入,变得热闹起来。

孔新琼在面对两个男人的时候,会提高戒备心,但面对认识的邻居向晚,在这个劫后重生的时刻,竟有那么几分难言的触动。

“你要吃点东西吗?”向晚问了与白慕川一样的话。

她把食物摆在病房里。

于是,整个房间都溢满了冒菜的香味儿。

冒菜是锦城人常吃的一种美食,香味霸道,很容易勾人的食欲。

不过对她的言行举止,唐元初又一次惊住了。

莫说辛辣的冒菜了,就算是清粥稀饭,孔新琼都未必能吃啊?为什么向晚跟白队一样,莫名其妙问孔新琼要不要吃?

孔新琼不回答,唐元初却忍不住了。

“向老师……还是我来吃吧,我中午饭正好没吃呢……”

他也不客气,说完,直接就拿筷子。

可手刚抓住一双筷子,就接收到白慕川嫌弃的视线。

然后,他乖乖地把筷子递给白慕川。

“白队,你的。”

白慕川嗯一声,似乎满意了。

“你也吃。”

他慢条斯理地拿着筷子,优雅地夹一根菜,细嚼慢咽。

也许是他的动作太帅,唐元初看得唾沫都分泌了出来,拿起另一双筷子就开动。

“看起来味道不错呢。向老师,你也一起来啊!”

“好的。”向晚微微一笑,看白慕川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知道自己肚子里那点小聪明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明白她的目的,所以在配合她倾情演出,把一个冒菜硬生生吃出了山珍海味的国宴仪式感,美态十足。

“果然好吃。这家厕所冒菜被人传得神乎其神,我早就想去吃了,就是嫌弃他家每天都排老长的队。实在没有勇气去等……”

她说的是实话,不是瞎编的。

白慕川与唐元初知道,孔新琼显然也知道。

她抬了抬眉,没有睁眼。

“好吃!真好吃!也不知道这冒菜怎么做的,就是与那些娇艳贱货不一样的味道呢?”向晚辣得嘶嘶作响,一边吐舌头,一边开玩笑。

眼角余光,也不时瞄孔新琼。

白慕川看在眼里,淡淡瞄她,“小心把舌头吞进去!”

“不会的。我舌头稳得很……”说到这里,向晚突然转头,对着病床上的孔新琼,像聊天般轻叹,“孔姐,我说你干嘛这么想不开呢?那么多美食还没有吃过,那么多口红还没有擦过,那么多美景还没有去看过……”

白慕川:……

唐元初:……

就连孔新琼也微微皱了眉。

三个人都看着她,把向晚看得莫名其妙。

她当然不会知道白慕川刚才也说了与她类似的话,略略思忖一下,叹息一声,就像与孔新琼是要好的朋友一般,闲闲地聊起天来。

“好好的人生,被你自己搞成这样,你真的甘心吗?”

“……”

“我猜你一定不甘心吧?”

“……”

“就算想一死了之,你也得死得明明白白不是?何必为自己留下遗憾呢?”

“……”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几乎都与白慕川一个谱子印出来的。

这个时候,唐元初才发现,她跟白慕川有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默契。

……

一字一句,向晚说得慢而缓。

不逼,不急,不为难。

即便孔新琼不答,她也不在意。

吃着冒菜,吹着冷风,她辣出了汗,声音却越来越低沉……

“其实谁活着,不都有向命运低头的时候吗?”

“……”

“我猜,你杀人的时候,一定也是身不由己吧?孔姐,我真的挺心疼你的。”

听到这里,病房里突然一静。

白慕川双眼如有冰刃,看着她抿紧了唇,就连沉默的孔新琼也双眼发直地望向她,冷不丁冒出一句。

“……没有人……愿意杀人。”

她沙哑的一句话,仿佛饱含着无尽的痛苦…

向晚眼皮颤了一下,随意地问:“吴宏亮,是怎么死的?”

孔新琼一怔。

突然切入话题,让她有点始料不及。

而这攻其不备的一招,是向晚跟白慕川学的。

孔新琼沉吟一下,慢慢启开唇,三个字说得像在念魔咒。

“他……该……死……”

她跟吴宏亮多年夫妻,有一个共同的亲生儿子,最初两个人是不是因为爱情走到一起的,并没有人知道。但活生生地杀死枕边人,不是一般的勇气,要承受的压力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这些年,她一年不好受。

藏着一个秘密,守着一具尸体,住在一个房子……

向晚这时已经明白,为什么每次看到孔新琼,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苍白冷脸了。

在这个被向晚刻意营造出来的生活氛围里,她显得很轻松,哪怕听着最残忍的事,她也没有让自己露出异样来。

轻松地拿纸擦了擦嘴巴,她又问:“你为什么要杀他啊?”

不是审讯的审讯,更容易让女人敞开心扉。

孔新琼垂下眼皮,“他要杀我。”

白慕川:“说具体点!”

“……”

他一说话,孔新琼就不说话了。

对别人来说,他还是太凶了!

向晚看他一眼,对孔新琼微微一笑,“不急,你慢慢说,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

每一个人都希望得到别人的尊重,刚刚苏醒的孔新琼也一样。

她说话很费力气,思维也没有正常人那么活络,但对于情绪上的感知没有问题。

“吴宏亮,他……没有,并没有……卷款潜逃……”

她说得累,别人听着也累。

几个人交换一个眼神,不插话。

孔新琼像在思考,又像迟疑,说得很慢。

“他杀了谭子阳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脾气暴躁,易怒,经常对我动手……”

在出事之前,孔新琼是他们家里的当家人,吴宏亮大事小事都听老婆的,脸上长年挂着老好人的微笑,对谁都温声细语,客气周到,尽管这样,孔新琼还经常当着别人的面对他大呼小叫。因此,吴宏亮甚至被工友在私底下嘲笑成“妻管严”,就这样的人,谁能猜到他会杀人?

风水轮流转。

孔新琼出轨,吴宏亮杀人。

这两件事促使他们的夫妻关系发生了一次质的改变,角色发生了逆转。

被发现出轨的孔新琼内心对他有亏欠,有罪恶感,变得小心翼翼。

杀过人的吴宏亮心底的兽性被彻底勾起,再也没有顾及,变得肆无忌惮。

那种随时会被警察发现,逮捕,并丢失性命的巨大压力,被吴宏亮淋漓尽致地发泄到了老婆孔新琼的身上。

他认为他的失手杀人,是孔新琼害的,本就对她恨之入骨。更何况,那些日子,对外宣称卷款潜逃的他,其实一直躲在家里,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长期无法融入正常社会,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他,俨然变成了一头邪恶的困兽。

“他打我,天天打,往死里打……还不许我出声,不许我叫……要不然,他就要跟我和儿子……同归于尽……”

一个虚弱的女人,说到悲惨的往事,格外让人同情。

向晚的脑子里,全是她被吴宏亮欺负的画面。

而白慕川听到这里,却突然沉下声音,问到了案件细节。

“那个墙,是他自己凿的吧?”

“是!”孔新琼嘴皮在颤,“他为了藏尸……偷偷凿出来的。”

只不过,吴宏亮肯定不知道,自己也会被埋葬里面吧?

白慕川蹙一下眉,“为什么不把谭子阳的尸体,全部封在帝宫?”

“我……我不知道。”孔新琼摇头,“也许是没机会吧,那边工地上人也多。他是很怕被人发现的。那个时候,他天天去工地都紧张得要死,然后回来就冲我发脾气……”

“可并没有被人发现啊。”向晚皱眉,“为什么会选择在自己家里藏尸?”

孔新琼垂下头。

久久,她弱弱说。

“是在家里分的尸,没别地方选择,反正房子也不是我们自己的……”

“他怎么杀的谭子阳?”白慕川又问。

这个时候,孔新琼已经完全被带了节奏。

她思考般说:“是我约的谭子阳到家……我并不知道……他要杀谭子阳。他只说……约谭子阳来吃饭,喝酒,感谢他介绍帝宫这个大工程给我们……我跟谭子阳是哈市的老乡……他怀疑我们……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

孔新琼说得凌乱。

但大概的事情是清楚的。

白慕川看了向晚一眼,等她把嘴里那一口冒菜咽下去,才慢吞吞地问。

“你把吴宏亮封入墙里的时候,他还活着,你知道吗?”

“……”

旧景旧味入脑,向晚的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儿。

她抿紧嘴巴,剜向白慕川,然后就听到孔新琼啜泣般低吟。

“我……知道……也……不……开始也不知道……”

……

------题外话------

哇欧,今天二锦很给力对不对?两更9000多字呢……呢呢呢呢~

这样,是不是可以要求小仙女的初吻和初……那个爱了?来吧,包养我,不用跟我客气!

第096章,破了吗?(一更)

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不是表示,后来她是知道的?

向晚愣神看着孔新琼低垂的头顶,突然毛骨悚然。

病房里,安静下来。

只有孔新琼低低细细的泣声在回响。莫名地,添了凄恻。

孔新琼哭着哭着,突然又讽刺般笑了起来,“他晕过去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弄进去……我怕得瑟瑟发抖,哪怕知道他没死,又怎么可能放他出来?他要活着,会打死我的……”

大概吴宏亮给了她很大的心理阴影,提到他的名字,孔新琼的肩膀微微一颤,神情明显有恐惧与痛苦。

“……是他自己该死的。他杀了人,本来就该死的,不怪我,根本就不怪我……”

也许这么多年,孔新琼就是靠着这个理由说服自己,默默与吴宏亮和谭子阳的尸体相处一室还没有疯掉的,再次安慰自己,她双眼通红,嘴唇颤抖不已。

说的人有气无力,听得人汗意涔涔。

向晚已经被孔新琼描绘的场面瘆得一身鸡皮疙瘩了。

无法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封在墙体等死,是多么的绝望……而守在外面的人,他的妻子,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可是,就算吴宏亮杀了谭子阳,本来就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但这样残忍的死法,也太不人道了……

于是,向晚想到了当天晚上唐元初叫的那一声“翔”,觉得面前的厕所冒菜,名字取得真是让人一言难尽,胃里翻江倒海。

淡定地放下筷子,她面无表情,强忍恶心。

白慕川却优雅地又夹起一片土豆,“不吃了?”

还吃得下么?

丫眼神有点邪,故意的!

一定是故意的!

向晚斜看他一眼,“饱了!”

“可惜了!这么多菜。”

白慕川说罢,看她怒目,又勾一下唇角,然后毫无同情心地转头,看着哭泣的孔新琼,不冷不热地哼笑。

“你的故事编得很精彩!把傻子们都感动了……”

编故事?

傻子们?

向晚与唐元初对视一眼。

“……”

孔新琼受惊,抬起泪眼,望着他的目光里有闪烁的惧意。

“……我,我没有。”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把重达87公斤的吴宏亮塞入墙里的?”

孔新琼一怔,“你怎么知道他多重?”

白慕川挑挑眉头,“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被他冷冷一呵,孔新琼整个人都绷紧了。

她是怕警察的。要不然当初看到向晚被徐祖鸣派人绑架,儿子要报警她也不会百般不愿了。从头到尾,她都不想跟警察扯上半点关系。

“他是很胖,那时又晕过去了,也很沉……”在白慕川冷冽的目光逼视中,孔新琼头皮发麻,慢慢地说:“我就那么,一点一点把他拖进去的……”

“拖?”白慕川冷笑,“你一个八九十斤的女人,能把一个一百七十多斤的大胖子面对面地塞入墙里,生生镶在里面?这也就罢了。关键你还得先搬开衣柜,等封好了尸体,再把衣柜还原。你不要告诉我,是你一岁多的儿子帮你的?”

“……”

孔新琼久久不语。

而向晚与唐元初这时也发现了孔新琼话里的破绽。

那天发生吴宏亮尸体的时候,刑侦队三四个大男人,忙活了半天才把那个大衣柜挪开……他们尚且如此,孔新琼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做到?

“你不说也没关系。”看着沉默的孔新琼,白慕川懒洋洋地笑,“我们今天来,本来也没指望你能说点什么有用的。我们想知道的事,总会有别的办法知道。”

不知道他是讹诈孔新琼,还是认真的,一字字说得十分淡定。

孔新琼抿住嘴巴,一直在掉眼泪。

“我……当时我把他用塑料袋封了,挪入床下,然后请了两个工人回来,帮我挪了衣柜……等我封好墙,抹灰都干了,我再让人帮忙把衣柜挪回去的。”

“撒谎!”白慕川冷哼,“衣柜搬回去的时候,抹灰没有干。”

这个事儿,当初他们在现场已经确定过。

但孔新琼显然不知道。她闻言微微一怔,抬起泪眸,“也许还没干透。但我请的工人只负责挪动衣柜。其他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他们并不知道。警官,我多的事都说了,又何必隐瞒这一桩?”

她急切地反问。

然而,白慕川却没有说话。

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审视。

孔新琼闭了闭眼,“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那就不要信好了……反正我左右是个死,也不怕什么。”

“……”

不怕死却又揣着秘密的人,真是了不得呢?

她一沉默,病房就沉寂下来。

审讯到这里,似乎又陷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