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听了,也挺心疼他。
“还好,我妈不关注这些……”
“呵!亲妈。专业坑儿子。”唐元初语气无奈又郁闷。
向晚看着他气咻咻的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眯眼,“那你找谢绾绾解释了吗?”
“不接电话,把我拉黑了。”
唐元初表情十分难看,说得咬牙切齿。
之前,两个人几乎每天都会有微信交流。
哪怕问一下早安,晚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在唐元初看来,这是一种“情侣未满,多于朋友”的关系。谢绾绾三天两头都会问起他的伤口复原情况,言词虽然生硬,但难掩关心。
唐元初认为,他俩再进一步,早晚的事……
谢绾绾的那些私事,他都知道,看在眼里,看着她那些苦,那些痛,那些伤,越来越心疼她。所以,也从来不敢随便越雷池去撩她,只默默地呆在她身边,觉得也挺好。毕竟大家都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抹平那些伤痕……
这样,唐元初就很满足了。
有时候,他会玩笑地利用受伤的事,让她以身相许,她也不会生气。
有一次,谢绾绾甚至认真地回答:“你要,随时可以。”
唐元初当然不敢要。
如果要了,可能就那一次。
他想要的,是一辈子。
于是,半是暧昧半是忧伤的日子里,两人维持着这样的朋友关系,唐元初心里一直很甜,平常打趣权少腾,说他不开窍,万年单身狗的时候,心里想的全是谢绾绾,觉得早晚可以打开她的心扉,把她娶回家做自己的媳妇……
然而,亲妈猪队友。
唐元初又唏嘘一声,“她再也不会理我了。”
“她删了你,你就没再加她啊?”
“加了几次,不肯理我。我也不好一直打扰。”
“呃……”
向晚同情地看着他。
她并不知道,唐元初对谢绾绾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
本以为只是少年懵懂一般的爱,仅始于颜值……
没有想到,他忠于内心,已沦陷得彻底。
向晚突然想到谢绾绾约饭的事,瞄向一言不发的白慕川。
“她过几天要回京都过年,到时候我帮你探探口风?”
一听这话,唐元初满脸惊喜,飘得飞起。
“太好了。向老师,你就是我的活菩萨啊!”
向晚看他乐得快丢方向盘了,赶紧摆手。
“别别别!我怕折寿!”
“不不不,小姐姐,你真的是最好最美丽的小姐姐了,我最喜欢你了!”
唐元初一飘,嘴巴就溜了。
向晚乐得嘴都弯了起来,一直看着车窗外面的白慕川却慢慢沉下脸,突然插入一句。
“你可以闭嘴了。”
唐元初秒闭!
然后,笑着说:“恭喜白队,你终于活了!”
白慕川:“你再多嘴,前面就是你的现场了。”
冷嗖嗖的话,寒冬腊月听来,莫名让唐元初打个颤。
白慕川对向晚的感情和占有欲,唐元初是看在眼里的,要不昨天晚上也不敢跟着权少腾闹腾他俩。可平常从来没有这么大的醋意啊,尤其是对他这么一个小可爱,小机灵鬼儿,他偶尔和向晚开开玩笑,白慕川一般是微笑旁观的……
变了。
都变了。
唐元初定了定神,汽车转个弯,发现果然快到现场了。
突然间,他心里生出了敬意。
“白队厉害了,这脑子里,怕不是安装了一个导航的吧?”
这马屁拍得圆滑。果然无愧“马屁专业户”的昵称。
然,白慕川却淡淡一哼。
“我脑子里没安装,我手机上安装了。”
他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地图导航。
向晚看唐元初瞬间僵硬的脸,噗嗤一声笑开。
……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
街边一个不知名的理发店,放着国民歌曲,震耳欲聋。
几辆警车就停在理发店不远的巷子口,引来了一群人围观……
……
第501章 恳求(六)
这是与“丧尸粉”有关的第五个案子,也是重案一号将案子从区刑侦队交接过来后,发生的第一起类似案件。
白慕川让唐元初把车停在小街外面,下车走过去。
向晚跟着下车。
外面的风,有点凉。
向晚扰了扰围巾,走到小街,看着眼前破败的地方,皱起了眉头。
如果不是亲自踏足这一片土地,向晚根本就不会知道,在国际化发展到今天,繁华都市京都城里,居然还会有这样落败得令人发指的棚户区。
这里的房子,像是八九十年代的遗留产物,甚至还有解放前留下的旧式建筑,基本是平房以及违章搭建的简陋棚子,即便有一些两三层的小楼,那脱离的外墙坯土,被风吹雨打后,露出上个世纪的墙砖,拥挤在这一条狭窄的小街上,带着堆放的垃圾旧物,与来时经过的街景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子恶臭味。
这一条小街,似乎阳光都照不进来。
里面居住的人很少,阴凉凉的,走进去,浑身不舒服。
“难以想象……”
唐元初也发出一声叹息,“我以为大京都到处都是千万富翁,但凡有房的都是有钱人……”
“那也得看开发商拆不拆得起。”白慕川淡淡说。
几个人走到一个平房间。
从这里开始,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
白慕川撩起警戒线,弯腰进去。
他说得没错,这是一片拆不起的地方,有钱的人早就都搬出去居住,然后狮子大开口地漫天要价,剩下一群老弱孤残,收入微薄,大多贫穷,天天盼着开发商拆迁或者政府改造……
向晚钻入警戒线,又裹了裹外套。
这里太冷了。
没由来的冷。
“白队。”
丁一凡早他们一步过来,看到白慕川,赶紧过来。
“情况怎样?”
“是这样的……”
丁一凡一边走,一边介绍情况。
白慕川跟着他进门。
他个子高,在这个低矮的平房里,似乎腰都直不起来。
房里光线很暗,只有一盏昏黄的灯亮着。
所以,丁一凡手上拿着一个瓦数极高的手电筒。
手电光线很强,丁一凡往地上一扫,向晚才看清地上拖动出来的长长血痕,像一条参差不齐的线,往房间里面延伸…
“这是第一现场。”
丁一凡又把情况说了一下。
白慕川点头,“程正呢?”
丁一凡指了指血痕尽头的房间,“程队在里面!”
白慕川一言不发地从唐元初手上接过鞋套和手套,全套装备齐了,慢慢往里走。
房门矮、窄,破旧。
他皱一下眉头,不得不弓着腰进去。
里面的灯光比外面还要昏暗,程正和梅心蹲在地上,程正在认真说,梅心在认真记,旁边两个警员看守着坐在床上早已经吓呆的母子两个——犯罪嫌疑人王兴桂和她的儿子。
向晚也从唐元初那里拿了鞋套,可她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房子本来就小,几个人在里面,就显得拥挤不堪。
死者被拖成了仰卧的姿态,大张着嘴巴,鼓着双眼,身子直挺着,像被冻僵了似的,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脖子上有两排清晰的牙印,像恶魔张着的血盆大口,从里面渗出来的血迹,已经凝固,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白慕川走到程正身边,“有什么发现?”
程正没有吭声,淡淡看了梅心一眼。
梅心默契地站起来,把手上的笔记递给白慕川。
“白队,咱们外面说。”
犯罪嫌疑人就在旁边,不方便说事情。
白慕川点点头,和梅心走了出来。
梅心压着嗓子,“就我们初步判断,唯一可以肯定的相似点,只有那两排牙印。这个死者的死亡原因,和前面的案子不同——”
他们去了外面说话,向晚没有跟过去。
她背着个包,站在原地,看坐在床沿上瑟瑟发抖的母子。
刚好,丁一凡的手电筒光,扫了一下那个妇人。
苍白的脸,惊悚的神色。
光束的角度也刁钻,把她的脸照得青绿青绿的,把向晚吓了一跳。
被光一照,妇人条件反射的遮脸,“警官……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真的,你们要相信我……”
妇人喃喃着,有一点口齿不清的样子,整个人已经吓得语无伦次。完全不用警方控制,她已然无力地瘫软在那里。
她就是案件的凶手。
报警的人,是他的儿子。
丁一凡说,根据勘测,死者和凶手先是在外面客厅发生争执,妇人撕咬男人后,拖入房间想藏在床下,被随后赶到的儿子发现,然后报了警。这个儿子,小时候生了一场病,病好后,人就有些痴傻了,邻居反应,他不爱说话,几乎不出门,智商和七八岁的孩子似的,但生活自理能力不成问题,他发现母亲突然“变异”后,主动拨打了110……
手电光映着妇人颤抖的嘴唇,还有他儿子木呆呆的脸,忽明忽暗,晃眼一看,像是一个神魂不在状态的幽灵……
“警官,求求你们……我们,我们不是坏人,我们真的不是坏人啊……尤其是我儿子……他是个傻子啊……是个傻子……”
妇人还在恳求。
丁一凡没回应,嘱咐两个看管的警员,“看好了。”
手电又往她脸上照了一下,以示震慑。
向晚眼一眯,有一点眼花,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而且,那妇女的样子,也让她有些不忍心看。
她太瘦了,像老树皮包着的一堆骨头,大概五六十岁,整张脸就写了两个字——穷苦。
可以想象,在过去更多的苦难里,她早就已经被磨去了棱角。
可为什么一个看到警察就瑟瑟发抖的妇人。
敢于杀夫?
真的只是因为那个药吗?
向晚慢慢转头,不去看她——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幸,让人无所适从。那妇人怆然的脸,喉管里发生的声音,都似乎在蔓延一种刺骨的寒冷,她呆不下去了。
向晚走到了客厅。
“咔嚓!”
“咔嚓!”
一个负责勘查的警员在拍照。
大家都在忙,各司期职。
只有向晚一个人,是没有任务的闲人。
她就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这个家。
第502章 纸上的花哥(七)
客厅很旧。
说它是客厅,不如说是杂物厅。
除了一张简陋的桌子和一张破沙发,没有像样的家俱。
墙面没有粉刷过,还是最原始的水泥墙,上面贴满了早已褪去了颜色的奖状,应该是那个妇人儿子的,粗略一数,竟达到三十张之多。
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辩。
他叫冯魁。
很威武霸气的一个名字,想来当初也是寄托了父母希望的。而且,从奖状来看,年少时的冯魁也很争气,奖状上写着很多的“荣获第一名”。可惜,在今天,在这昏暗的光线里,那些奖状,就像一个笑话。
向晚换了一个方向。
另一面墙上,挂着一个旧式相框。
里面夹层里有很多照片。
大多是旧的,甚至还是几张是黑白的。
80年代,90年代,00年代……充斥着时代的变迁痕迹。
但是,没有一张整齐的全家福。
向晚眉心轻拧。
这个家里,这盏灯下,都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
向晚慢慢走着,观察着,都快脑补出一万字的故事大纲了,突然发现墙角一堆杂物里,有一小张碎纸片……
很小,不到巴掌大,上面沾了污渍。
如果不是向晚对这个特别敏感,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它。
上面是铅笔画的游戏人物,撕碎了边,笔法拙劣,但仍然可辩上面的人物特征,破碎的纸上,还写了几个小字。
“最爱的花哥。”
花哥?
那是一款市面上很火的角色扮演类游戏人物。
向晚玩过一阵。
那时候,她最爱的游戏角色,也是“花哥”。
这一刻,“花哥”躺在地上,在这个寒冷的房间里。
仿佛在无言地说着些什么。
向晚身子一颤,斜过眼,看房间那唯一的窗。
她仿佛看到一只手,一只女人的手,白皙的,干净的,拿着一只素描铅笔,在临摹着她喜欢的角色,可转眼,女子的脸,突然变得僵硬,落下泪来,不停地哭泣,叫着“救命”……
“你在想什么?”
白慕川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把向晚吓得一个哆嗦。
“你干什么啊?”她看他一眼。
白慕川眉心一拧,伸手扶了扶她,“冷?”
“还好啦,不太冷。我是在想事情,被你一打断,差点吓出心脏病!”
向晚其实有一点冷。
不是身体冷,那冷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
如果没有别人,她会扑过去圈住白慕川的腰,靠在他身上取暖,不让自己置身于冰冷而诡异的空气里,嗅着死亡的味道,一个人胡思乱想……
“嘴硬!”
白慕川哼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她说不冷。可脸都白了,怎么会不冷?
这里的棚户都没有暖气,当然,更不会有空调。
冬天取暖的设备,还是老旧的炭火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