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绪在激撞,她望着他,眼眶忽而发热。

皇帝皱眉,“不许哭,有话说话。”

“妾不曾哭……”徽妍刚说出来,声音却断在了哽咽上。

皇帝目光一动,突然低头,将她的唇堵住。

吻依旧如从前般热情,却多了几分粗鲁和霸道,似乎不允许她有任何反抗。徽妍的身体僵着,少顷,放开了紧攥着他衣服的手,攀上他的脖颈。

他的气息,她已经许久没有触碰。

徽妍承认,自己就算最苦恼的时候,也没有讨厌过他。这两日,她每每想到他生气时的模样,就觉得心里难受。二人身上的温热,彼此都能感到。两日来的纠结与委屈,如同入春的河冰,渐渐消融,随这辚辚的马车之声,抛在了无垠的虚空之后。

“你不许走。”皇帝亲吻着她的耳畔,低沉的声音带着威胁。

徽妍没有答话,只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上。

“说话。”皇帝的手臂紧了紧。

“好……”徽妍心底叹口气,唇边终是浮起无奈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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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到了漪兰殿前,徽妍才随着皇帝下车,就听到了蒲那和从音的声音。

“徽妍!”

“徽妍!”

看去,只见两人高兴地跑过来,后面跟着王萦。

徽妍露出诧异之色,看着她,未几看向皇帝。

“今日都是萦女君之功。”皇帝微笑,“若非她,你如今已经受了大长公主的罚。”说罢,看着王萦,“萦女君今日做了善事,可想过要何赏赐?”

王萦笑眯眯的,向他行了礼,道,“陛下将二姊带回来,便是赏赐。”

皇帝抬了抬眉梢,调侃地对徽妍道,“你姊妹都比你嘴甜多了。”

徽妍看着王萦,唇边亦露出笑意,拉过她的手,问她前后之事。寒暄着,众人一道走入殿内,却见六皇子刘珣也在。

“兄长。”他向皇帝行礼。

王萦方才已经对徽妍大略地说了先前之事,徽妍看着刘珣,亦行礼,“多谢六皇子照拂。”

“女君客气。”刘珣道。

这时,蒲那瞥见皇帝手上的笞条,好奇地问,“舅父怎拿着竹鞭?”

“这个么,”皇帝瞥一眼徽妍,“有人不听话,记着二十笞条在朕手上。”

蒲那和从音小脸一变,看向徽妍,怯怯道,“是……是谁不听话?”

徽妍没好气地看皇帝一眼,拉起他们的手,“不是你二人。”

她的神色虽仍有些别扭,二人之间说话却已是如常。皇帝也不强求,笑笑,抱起从音,往殿上走去。

王萦在后面落着几步跟着,看着皇帝和徽妍的背影,喜滋滋的。

“你如今放心了?”旁边忽而传来一个声音,王萦看去,是刘珣。

“甚放不放心?”王萦忙收起面上的傻笑,若无其事。

刘珣看着她:“你方才不是很担心么?还特地来见陛下。”

王萦笑了笑,赧然。

“方才,还是多亏了殿下。”她说。

刘珣不答话,看着殿上。

“你很喜欢你二姊,是么?”

王萦颔首:“正是。”

“为何?”刘珣意味深长,“因为她会当皇后。”

王萦一愣,啼笑皆非。

“自然不是。”她想了想,道,“我二姊是世上最好的人。我幼年之时,最喜欢跟她玩耍,后来她虽去了匈奴,我也总惦记着她,见到她归来时,我好几日都以为是做梦……”她见刘珣不发一语地看着自己,忽而觉得自己说的似乎太多了,有些不好意思,“殿下不是我家的人,不明白这些。”

刘珣看着她,目光深沉。

“你怎知我不明白。”他淡淡道,却没再多说,转身走开。

王萦看着他背影,有些错愕。

心想,生得好看是好看,但真是个喜怒无常的怪人啊……

第77章 3.25

天色已经擦黑,皇帝让宫人呈膳,与众人在殿上分席坐下。

徽妍照例带着从音,皇帝照例带着蒲那,对面,刘珣坐在皇帝下首,王萦次之。

王萦上次与皇帝共膳,皇帝还是“刘公子”,虽知他随和,但王萦还是不由地紧张。一边吃着,一边不时瞅瞅皇帝,又瞅瞅徽妍。刘珣却是吃得快,没多久,便吃饱了,宫人要给他添膳,被他止住。

“兄长,”他对皇帝道,“今日高乡侯生辰,家中置宴,请了我去。”

皇帝讶然,看看外面天色,“你去到,只怕宴都快散了。”

刘珣有些为难,道,“可高乡侯是是亲自来邀,我也答应了……”

皇帝知道他与京中的几位侯门贵胄较好,高乡侯此人,人品亦尚可。他也不多言,道,“去吧,只是不可多饮酒。”

刘珣听着,面上露出笑意,忙应下,向皇帝行礼告退。

徽妍在一旁看着,知道皇帝其实还想多留他一会。但皇帝对这个弟弟一向宽和小心,他想做什么,皇帝并不多加干涉。

对待在乎的人,他似乎从不会真正地用天子之威相压。

徽妍心中好像有些软软的东西,瞅皇帝一眼,掩饰地继续低头,捧着杯子喝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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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乡侯在长安颇有名望,人缘亦好,生辰之宴,登门赴筵者皆贵胄。虽已入夜,宴乐却是正欢,堂上有歌舞,苑中有雅声,男子女眷,或在堂上饮酒,或在苑中散步攀谈,笑语琳琅。

鲤城侯手执酒盏,与友人谈笑一阵之后,缓步走到一处偏僻无人的水榭里,听着远处传来的乐声,独自饮酒赏月。

夜风徐徐,他凭栏而立,正饮下一口酒,忽而听见一点叮当的环佩之声,回头,却见灯笼柔和的光里,一个女子径自走过来,修饰精致的面容衬着华美的衣饰,贵气不凡。

鲤城侯莞尔,朝她举举盏,“侯女。”

窦芸却毫无笑意,盯着他,神色不定。

“我的人看到陛下今日去了王府,为她顶撞了大长公主。”她低低道,“你那计策,全然无半点用处!陛下还派人去了乡中查申平来路,搜到了财帛,赵弧也被拘下,若廷尉查出了是我……”

“那是侯女沉不住气,多此一举,又去找了那赵弧所致。”鲤城侯不紧不慢,打断她的话,“我早说过,不可操之过急,急则误事,侯女不听,擅作主张,坏了事,却来怨我?”

窦芸面色一白。

“我劝过侯女谨慎,”鲤城侯道,“申平虽肯卖命,死无对证,但行事还须周全些。可侯女做到几分?若非申平拿到财帛之不收好,留了把柄,廷尉怎会追查而来……”

“住口!”窦芸登时恼怒,打断,“这都是你的主意!都是你教我做的!我……我要告诉陛下,此事前后都是你在主使!”

鲤城侯笑起来,声音从容无惧,让窦芸听得背上一寒。

“侯女若决意如此,现下便可入宫觐见。不过侯女切莫忘了,申平是侯女找的,财帛是侯女给的,就连那赵弧,也只知道侯女。”他缓缓道,看着窦芸愈加苍白的面庞,笑意更深,“侯女无凭无据,陛下会信谁?”

窦芸头脑“嗡”一声,呆呆看着他,忽然,目中凶光一闪,朝鲤城侯扑过去。

鲤城侯却似早有预料,身形敏捷一闪。窦芸只觉腕上一麻,未几,已被他制住。

“铛”一声,一把短刃落在了地上,被鲤城侯顺势踢入了池中。

窦芸用力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得,喉咙被鲤城侯扼着,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若是害怕陛下震怒降罪,其实亦不是无法化解。”他在她耳边低低道。

窦芸忽而停住,抬眼看他。

“世间何其不公。”鲤城侯注视着她,目光怜悯而温和,“侯女这般痴心一片,为他做了这么许多,可他何曾在意过你?你高贵美貌,何人不称赞,他却倾心他人,视你若凡尘一般,反还要将你落罪。侯女扪心细想,你身受厄难,他却将人执手享乐,侯女甘愿否?而让侯女深陷如此绝境的,又是谁?”

窦芸忽而觉得身上气力尽失,看着鲤城侯,双眼空洞,额头沁出细汗。

鲤城侯却神色如常,将她松开,扶着她站稳。

“侯女,凡事莫往坏处想。天无绝人之路,但看侯女敢走不敢。”他缓缓道。

窦芸听着这话,不解其意,忽然,发觉手中被他塞了一个物什。

低头,却见是一个小小的锦囊,模样平凡,随处可见。

窦芸讶然:“这……”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侯女。”鲤城侯看着她,目光意味深远,“我听说,陛下甚爱食府上佳肴。”

窦芸目光一闪,忽而明白了什么,睁大眼睛。

“只要还未事发,一切都来得及,全由侯女。”鲤城侯声音柔软,说罢,对着一礼,转身而去。

夜风和缓清凉,远处的乐声依旧悠然。

窦芸立在原地,怔怔发呆,一动不动。

鲤城侯却步态悠然,看看手中的酒盏,里面的酒液已经全洒了,微微扬眉。

“君侯。”一个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

鲤城侯讶然看去,却见是刘珣走了过来。

“殿下迟了。”他莞尔。

“宫中有些事。”刘珣道,说罢,往水榭里瞅了瞅,“君侯方才在与怀恩侯女说话?”

“碰巧遇到,问候问候怀恩侯罢了。”鲤城侯道,说着,望望远处,饶有兴味,“高乡侯府中的伎乐颇有盛名,待我引殿下观赏。”说罢,带刘珣往热闹之处而去。

刘珣应声,跟着他,走了两步,却忍不住回头。

水榭里,光影绰约,窦芸仍然立在那里,却不似在观景,定定的,犹如一尊泥塑。

作者有话要说:鹅喝了点酒,眼睛和手指都有点不听使唤,今天就这么多吧,大家晚安~

第78章 3.25

“……之后,她化作织女星,长居河汉之畔。”

夜色渐浓,蒲那和从音躺着榻上,徽妍一边给他们讲着故事,一边掖了掖被角。

王萦也躺在一旁,看着徽妍。她记得这些故事,在自己幼年之时,徽妍也曾给自己讲过,如今听着,不禁笑起来。

“王子居次可还记得织女星?从前在王庭看过,就在河汉之际,甚亮。”徽妍问。

蒲那和从音都想了想,过了会,蒲那说,“记得。”

“从音也记得。”从音说。她依偎着徽妍,思索着,眼睛里丝毫没有睡意,片刻,忽而问,“他们说,母亲如今也变作了星辰,是么?”

“是。”徽妍答道。

“亮么?在何处?”蒲那忙问。

“就在南天上。”徽妍见他们就要起身出去看,忙道,“王子居次,要睡了!”

“我想看看母亲。”蒲那道。

“从音也要看。”

王萦见徽妍一脸无奈,知道此时皇帝还在正殿上,等着她把小童们哄睡了过去。

“二姊去吧,我带他们去看。”王萦也起来,给小童们披衣。

徽妍讶然。

王萦笑笑,眨眨眼,“二姊忘了?那些故事,我也会说。”

徽妍看着她狡黠的眼神,面上忽而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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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殿上翻着简册,听到脚步声,抬眼,见是徽妍。

“今日这么早?”他放下简册,话才出口,忽然听到殿外传来些许小童的欢闹之声,愣了愣。

“萦在跟他们玩耍。”徽妍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

皇帝了然,看着她,目光带着笑意,自然地将她搂过来。自从徽妍回家待嫁,二人已经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时刻。徽妍在家的时候,也时常怀念,觉得待到再坐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会有许多话跟他说。

但心愿成真之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皇帝,忍不住笑。

“笑甚。”皇帝亦莞尔,捋捋她的头发。

“妾在想,”她将皇帝的手拉下,握在手中,“将来成婚了,陛下与妾也每日这么过下去可好?”

皇帝一愣,立刻道,“不好。”

徽妍不解:“为何?”

“你成了婚还想每日先哄了小童再来找朕?”皇帝一脸不高兴,“那成婚有甚意思。”

原来是想着这个,徽妍无奈。

“可王子居次是陛下接回来的,”她说,“妾也曾许诺要照顾他们。”

“又不是不陪睡便不是照顾。”皇帝反驳,搂着她,往殿外瞅了瞅,低声道,“你妹妹不是也做得甚好?朕明日就下旨让她替你做女史……”

徽妍哭笑不得,不待他把话说完,用力挠一下肋下。

皇帝目光一紧,将她的手捉住,顺势倒下,将她压在榻上。

耳鬓厮磨,热气交缠。二人像从前一般拥吻,享受着难得的温存。不过从前,皇帝一向适可而止,不过分逾越。而今日,他似乎特别不愿意放开,吻得徽妍晕晕乎乎,好不容易得了喘气之机,却又发现他的手已经伸到了衣服底下,手指摩挲在敏感的肌肤之间。

徽妍大窘,忙捉住他的手,皇帝却不肯停,用另一只手去扯她的腰带。

“陛下……陛下!”徽妍羞赧不已,忙将身体蜷向一边,不让他继续。

这时,殿外传来蒲那和从音追逐的笑声,“我要去找舅父……”话才出口,似乎被什么人止住。

二人一愣,忙下意识地各自放开,坐起来。待得再望向殿外,那些声音已经没有了,大约是宫人们将他们带了回去。

四周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