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从悠的面色微变,看向顾见毓。

不过这时顾见毓倒不是在看魏紫吾,因为正好温蜜单独在找他说话。

“五哥,好久没看到你大展身手了。”温蜜是大咧咧的性格,自幼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管太子叫哥,管顾见毓也叫哥。

顾见毓看看温蜜,倒是难得夸人,道:“你蹴鞠的技艺倒是提高了。”

见温蜜叫得这样亲近自然,且顾见毓还应声,薛从悠倒是多看了温蜜两眼。这几个人倒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她表哥对温蜜比对她还好些。

见温蜜很快又开始和六皇子聊天:“阿擎…”薛从悠便暗中撇撇嘴,觉得温蜜也是个心思大,不老实的。

最尴尬的就是周漓慧兄妹,想走又不能走。周漓慧记得顾见绪的告诫,又不敢在人前叫他。

太子便朝周文昊挥挥手,意思是“赶紧下去给你妹妹捯饬”,约莫是觉得周漓慧这样子有碍观瞻。周文昊只能憋着一肚子的火走了。

女孩们很快也去了酒楼。而皇子们应付完涌向主看台的勋贵们,也开始往外走。

顾见绪原本在太子身后,突然上前与对方并行,道:“三弟,今日你也看到了,婼婼心里的人是我。为了我,她可以一反平日的性子与别的女人争风。但凡你还要点男人的尊严,便不要再纠缠她。”

太子停下脚步,虽然视线依旧看着前方,脸上的笑意却已完全消失。

顾见绪同样脸色冷沉:“多谢你今日为她说话,不过下回没有必要。我自己的女人,自然知道护好。”

太子的拳头已紧紧握起,眼睛里全是戾气。若是那些痴迷太子的小姑娘看到这男人此刻的眼神,怕是没有一个敢接近。

顾见擎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忙上前低声道:“三哥!二哥!大家都还在后面,这样多人面前,你们俩可千万别动手。动起手了怎么给父皇交代?”

顾见毓和顾见衍也看过来。

顾见毓目光在老二、老三身上来回片刻,知道让这两人失控的原因只会有一个。顾见毓也冷下脸,这两个人今日都在魏二面前表现了一番,他尚未有机会表现!…难道魏二真的喜欢顾见绪?

太子微抿的唇渐渐变为讽刺的弧度,转头看向顾见绪:“你的女人?”他用笃定的语气道:“早就不是了。”

顾见绪看太子离开的背影片刻,神色愈晦,顾见衍轻拍顾见绪的肩,带着他往前走:“快走吧,二弟。”

女孩们这时已到达顾熙乐定的酒楼,围坐在一起。

顾熙乐首先举起斟满酒的酒盏道:“这家酒楼的‘金茎露’酿得特别好,三哥还命人给皇祖母捎进宫过,我们就用好酒一起祝贺两位蹴鞠美人。”

女孩们都举起酒盏,脸上带笑,各自吃了第一杯酒。

薛从悠说:“婼婼,阿蜜,你们俩可真厉害,那踢鞠的姿势可好看了,一看便知舞也跳得好。过些天的百花舞,不如你们与我一起跳吧?”

魏紫吾还没说话,顾熙乐已道:“悠悠,你可是唯一的领舞啊。让她俩给你当伴舞,不合适吧?”

薛从悠忙道:“我怎会让她们当伴舞,我的意思是,她们和我一起领舞。其实这舞名百花,只有一枝独秀倒不合适。若是各位公主与令拂能一起,那就更好了。”

这薛从悠倒是不爱自己出风头,顾熙乐看看她。魏紫吾心下却是抗拒的,这可是皇后特意要她侄女博太后欢心,她怎能去分一杯羹。便道:“多谢悠悠,我近日都有些忙,怕是不成了。”

薛从悠遗憾地叹口气:“你们也都别忙记着拒绝,等我问问姑姑,如果她觉得我的建议可行呢。”

大家都知道皇后的性格,也没有把薛从悠的话当回事,很快开始相互碰杯喝酒。

而回到周府的周漓慧依然在哭泣:“我要告诉爹爹,魏紫吾那个小贱人,她就是嫉妒殿下要娶的人是我,是故意的!还有温蜜,我也讨厌!哥,我一定要让她们俩付出代价。”

周文昊与他父亲周曹一样,都是极其宠爱周漓慧。便道:“慧慧放心,这件事,肯定不会轻易了结。”

“哥,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魏紫吾不是说她在曲风峡被掳进强盗窝是谣言吗?那你们就让谣言变成真的好不好!”周漓慧又道。

这时周家老大周文森也闻讯赶回了周府,听了始末,却是皱眉道:“暂且不要冲动,要报仇,也得先忍过这一阵过去再说。若是魏紫吾现在出了事,那英王定然知道是我们做的。”

提起顾见绪,周漓慧哭得更厉害:“大哥,二哥,殿下也太偏心了,他这是心里还惦记着他表妹。你们说,殿下不会还是想娶魏紫吾,不愿娶我了吧?”

周文森道:“不会的,放心吧。殿下会娶你。”

周漓慧听到一惯靠谱的大哥这样保证,心里这才稍微放心。

魏紫吾记挂着还要见太子,酒喝得并不多。等这边散席后,她原想先回府换身衣裳,但很快打消念头。到馥墨斋等了一会儿,太子便过来了。

魏紫吾请太子坐,今日还亲手为对方沏茶。她沏茶的时候,太子便静默看着她的动作。

太子接过魏紫吾端给他的茶水,喝两口放到一旁。拍拍自己的腿,道:“过来让我抱抱。”意思是坐到他腿上。

魏紫吾哪里肯,说:“我先前蹴鞠时出了汗,还没回家浴身呢,殿下毕竟有洁癖,熏着你就不好了。”

太子扯扯唇角:“没事。我不介意。”

魏紫吾还是不愿:“可是我介意。”她回到茶案前坐下,总觉得今天的太子与平时来找她时不大一样,要更加危险一些,像深海看似平静的海面,但下面可能有狂潮激流。她本能地想避着这样的他。

女孩不过来,太子只好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她堵在了茶案后头,道:“魏二,你这蹴鞠确实玩得不错啊。不仅进球有准头,别的…也很有准头。”

魏紫吾知道她的手段瞒不过太子的眼睛,便并不掩饰地说:“今日,还要多谢殿下为我做主。”

“怎么谢?就口头说说?”男人语气不大满意。

那他想怎样…魏紫吾抬头看向对方,就见太子用手指在他自己的左脸戳了戳,眼睛里含着笑意看她。

魏紫吾微红着脸转过头,假装不懂对方的意思。

第46章

太子一手撑在茶案上, 索性俯低身体, 将半边脸送到她眼前。

这是…讨打么?魏紫吾忽然有点儿想笑。当然, 她只能在心里这般想想, 不敢说出来。

不过, 魏紫吾倒是觉得太子这张脸仿佛越看越好看, 难道是因她没有从前怕他的缘故?只觉得对方的侧脸线条如琢如画,从额心一直起伏到下颌,无一处不清隽完美, 明明有一双深沉难测的眼眸,相貌却给人很干净的感觉。

魏紫吾其实是个特别喜爱欣赏美好事物的人。

太子坚持杵在魏紫吾面前, 他很快看见一只白嫩的小手伸过来,女孩指尖触碰到他的脸,然后轻轻拍打了两下。那样的感觉…就像是好色的男人瞧见中意的小姑娘, 拍两下脸,品鉴说:“啧,这妞长得真不错。”又像是在说:“乖一点,别闹。”

“…”顾见邃转过头看魏紫吾。对太子做这种动作,而且还能活下来的,估计也只有她了。

魏紫吾朝他笑笑, 希望他能放过自己, 要她主动亲他,目前她真有些难以做到。但她发现了, 她对着太子有时会有一些自己也惊讶的举动, 比如她方才本来只是想将太子的脸推开。不知太子会不会追究?

幸而太子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道:“你就是这样感谢帮你的人?这样不算。”

魏紫吾沉默一会儿,她知道这个人无赖的程度,若是不令他满意,对方可不会干休,终于硬着头皮,用自己的脸,往太子脸颊贴了一下。

“这样呢?”怕他又说不行,魏紫吾轻轻蹙眉。

太子一看她这犯难的样子,想着来日方长,总算道:“算你过了。”

他随即拉了张椅子,坐到她身侧,道:“周漓慧今日是又说了什么挑衅你?”

又?…太子对她的事还真是了解。魏紫吾看看这男人。但周漓慧今日说的是关于木丁,魏紫吾也不好把那种话告诉太子,摇头道:“我就是讨厌她上次造谣。”

太子手指轻勾了勾魏紫吾的面庞,问:“就纯粹只是上次的原因?”

魏紫吾点点头。她便见男人的面容略沉了些,并不说话,一双黑眸却不错眼地看着她。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任谁被太子这般盯着看,也会忐忑不安,魏紫吾正好有事想告诉她,便主动提起话头,打破这过于沉抑的氛围:“殿下,过些日的武科殿试,届时各地好手云集,一定很精彩。你能不能帮个忙,让我也进场长长见识?”

殿试的试策环节她肯定去不了,但武艺大比的时候,皇帝和一干臣子都会去看,需到场侍奉的太监宫女侍卫都很多。以太子之能,给她一个假身份作掩饰,入场看看是没问题的。

太子一听便明白了,魏紫吾的确是想长见识,但更意在帮魏峣物色人才。慢悠悠问:“想去观摩观摩,提高武艺?”

魏紫吾点头:“嗯。”

“那何必看那些贡生,你面前就有一个人,比他们厉害多了。你可以直接向我讨教,岂非更快?”

呃…魏紫吾一时失语。若换个人,魏紫吾定然觉得对方是大言不惭,但是太子…的确有自负的本钱。便笑笑道:

“那些贡生自是不能与殿下相提并论,但是,我若想找殿下赐教,任何时候都可以。可武科殿试这样的大场合,三年才得一次,我从未有机会领略,总是想开开眼界的。”

太子不置可否,却是道:“今次我只负责文科殿试。武科那边,兵法试策是你表哥顾见绪负责,武艺比试是顾见毓负责。你怎么不去找他们,却来找我…你想过原因么?”

魏紫吾避开太子过于灼灼的视线,道:“我也不知。可能在我心中,就是觉得无论何事,殿下一定会有办法。”

虽然回答得比重就轻,但好歹还知拍拍马匹。太子无声笑了笑,说:“好罢。届时我让你正大光明去看,不必偷偷摸摸。”

魏紫吾闻言,欣喜之余了悟:“殿下是说,到时让太后娘娘也去?”只有跟着太后,才有可能正大光明。

太子表扬道:“聪明。”

魏紫吾心愿能偿,欣喜之下,便忍不住将自己也评价一番:“其实我出招式的速度,也算是天资奇佳了。只是内力弱些而已。”

天资奇佳?太子看着魏紫吾。这小姑娘骄傲起来,眼角眉梢神采奕奕,犹如冰雪化百花绽,看得男人心里痒,便逗她:“是么?那我们两个都不用内力,让我领教一下魏二姑娘的速度?只要你能有一掌落到我身上就算胜。”

魏紫吾思索片刻,道:“好。”她知道打不过太子,仅仅是想看不用内力,两人的差距多大。

随着话落,魏紫吾已竖掌为手刃,朝太子颈侧脆弱处攻去。太子轻捏她的手腕,随即放开。而女孩也不恼,招式未老,又出其不意攻他另一处。

魏紫吾次次出手皆是倏前忽后,疾如光电,若换了许多人,足够喝一壶了,但太子总是能分毫不差地止住她的去势,任她的招式变化万端,太子只不紧不慢,见招拆招。

这般迟迟攻击无果,且太子还一派悠闲,魏紫吾眼神变得凌厉,突然变拳为掌,欲虚反实,击向太子胸肋要害。

可下一瞬,魏紫吾便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反扭到身后,接着她被带入太子怀中,整个人被对方控制,只能软软依在他身上。太子欣赏女孩这副无助的姿势片刻,低声在她耳边道:“方才忘记说,输了的人是不是任对方处置?”

太子此刻说处置二字的口吻,实在是引人浮想。魏紫吾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他所谓处置的意思。

男人呼出的热气拂在她光洁的脖颈,令她愈发慌乱,忙道:“当然不是!”开口说话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软绵绵的,一点力度也没有,立即又严声道:“明明说好是随意比试!”

太子突然不说话了,因少女的姿势和她不断的挣扎,魏紫吾雪白烟罗的衣襟已敞开许多,从他现在的角度看下去,便看到她里面穿的是嫩黄色的抹胸,还有一片起伏醉人的雪腻。

太子放开她,慢慢道:“今日便先放了你。”

***

且说周漓慧本是想进宫向贵妃哭诉,好好告魏紫吾一状,可皇宫不是那样好进的。别见魏紫吾、温蜜等人时常出入宫廷,但她们是因有公主伴读那一层身份,与宫中的上位者关系密切。别的贵女想进宫一次可就难了。

魏贵妃没有召见周漓慧,只派人出宫对她表面安抚了一番。魏贵妃也正恼怒着,周文昊居然大庭广众下叫魏紫吾给周漓慧道歉?周家这还没有做上亲家,就已有把魏家踩在脚下的架势了。魏紫吾是个怎样的人,难道她还会不清楚?若不是周漓慧挑衅狠了,绝对不会出手。

不过婼婼这回的确给她惹了麻烦,魏贵妃没有召周漓慧入宫,倒是召见了魏紫吾。

“婼婼,你老实跟姑母说,你是不是故意的?”魏贵妃轻抚着魏紫吾的发鬓,看她的表情。

魏紫吾从小对魏贵妃是依赖的,她其实有一瞬几乎习惯性地说出,是因为周漓慧中伤木丁不是她爹的孩子。但她想着父亲病倒后的种种,慢慢摇摇头,道:“我不是故意的。”

魏贵妃略微放心,道:“周漓慧的二哥周文昊虽不成器,但她爹周曹却有大用。且她的大哥周文森因将应州漕道暴乱之事处置得宜,如今也算颇得陛下赏识。不过,婼婼你放心,在你和周漓慧之间,我定然是向着你的。”

魏紫吾知道,魏贵妃是要她暂且不与周漓慧多计较的意思。便点点头道:“我知道的,姑姑。”

不止魏贵妃,太后自然也知道了白云台蹴鞠发生的事,倒笑了好一会儿。对于魏紫吾,她越看越喜欢。太后本身也是个能上马挽弓的,对身手好的小姑娘自然容易偏爱。且魏紫吾身体底子好,娇软却不柔弱,比那些弱质的姑娘好生养,这样也便于她抱金孙。

而魏贵妃提到的周文森,这时却是走在回府的路上,在拐角处一个小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周大人,有人叫我把这封信给你。”

那小孩把信塞到周文森手中便走了,周文森打开一看,里面记载的全是他之前与贺行安在竞争关内粮道时,他私下抹黑打压贺行安,并向前吏部尚书陈正钧行贿之事,行贿金额清清楚楚。

周文森额头顿时缀满冷汗,陈正钧的案子,可是本朝太子在督办…

待魏紫吾从宫里回府,魏陵立即迎向她,道:“姑娘,侯爷来信了。”

魏紫吾一喜,接过信还未打开,已听魏陵道:“侯爷对傅予洲专程远赴辽西为他治病之事,似乎存疑颇多。”

魏紫吾手微微一顿,她知道在这信给她之前,魏陵都会先做检视,担心有人在信纸上做手脚,下毒什么的。因此他是看过信了。

魏紫吾想到父亲可能知道了她和太子来往的事,便赶紧拆开信纸。

第47章

魏紫吾之前给魏峣写信, 说的是她花重金请傅予州北上。

虽然傅予州与太子关系要好,但傅予州也不是每回医个人还得先请示太子。因此魏紫吾倒不觉得父亲会第一时间联想到她与太子有什么。她就是担心表哥会给父亲走风。

信上倒是没有直接提到太子二字。魏峣除了如常的关切与叮嘱,便是叫女儿不必忧虑他的身体,甚至不必再过多操心魏家在京的势力, 交给魏陵就好,她只需照顾好她自己。

目光漫过父亲熟悉的笔迹,魏紫吾心头激荡,胸中思念难抑。若非本朝太祖定下规矩, 但凡在外统兵的一方雄将, 嫡子必须留在京中, 他们一家早就离京, 在辽西团聚了。

皇室的说法也好听,称是重臣嫡子在上京才能得到更好教化。因此,六个大都护和统兵较多的边州都督们的嫡子, 都是留在京的,无一可例外。

不过,魏峣在信中却提到,要魏紫吾对接近他的任何男人打起十二分的防心, 包括他的表哥。时机成熟,他便会接她去辽西。许是心虚,魏紫吾看得莫名心惊。

她便问:“魏陵,你可有向我爹透露什么?”

对面看着信纸的青年抬起头:“姑娘怎会这样问?姑娘应当知道, 魏陵效忠的第一人是你, 然后才是侯爷。”

魏紫吾看了看魏陵眼中的诧异, 她也知对方的忠诚,便颔首道:“我只是担心你回信时写了什么不慎叫我爹知晓。”

魏陵慢慢道:“姑娘若一直与太子来往,侯爷迟早会知道的。”他略停顿:“属下的意思,若是等傅予州治好侯爷,姑娘索性去辽西,不要再待在京城。”

“我倒是可以走…但母亲和木丁怎么办?”不止如此,魏陵不知她给顾见邃写过契书,若是她一走了之,太子怕是会觉得她耍了他一通罢。太子那样的男人,怎会容忍自己被他人玩弄于鼓掌,以对方的手段,若是想伤害木丁太容易不过。

魏紫吾心中明白,她既已招惹上太子,便很难全身而退。而且…太子不计前嫌帮过她几次,她也并非爱欠着恩情的人,能还总是希望还上几分的,至少不是爹爹病情好转便一走了之。虽然那个人很过分,逮着机会便占她的便宜…

但在魏陵心中,太子所做一切,不过皆是为占有魏紫吾的手段而已,所谓的施恩正是为了掠夺,用心险恶。且魏陵不知太子是真心打算娶他家姑娘,他的想法正是最正常的一种,只当太子对魏紫吾是欲逞一时之乐,甚至借助魏紫吾分化魏峣和顾见绪。

魏陵便沉默下来。自从太子接近魏紫吾后,主仆两人的想法便很少达成一致。

连着几日,天气皆晴好和丽,烟柳飘曳,百花竞艳,天地是一片清透的彩卷。叫人觉得定要从房间里走出去,徜徉碧空之下,方不负这大好韶光。

因此,魏紫吾与几个交好的姑娘,接连着出门四处赏春。

直到花朝的前一日,魏紫吾被皇后召入宫中。她发现这次入宫的女孩可不少,有十九个,都是重臣之女。周漓慧居然也在其中。

周漓慧的嘴倒是已不肿了,但她总觉自己鼻子有些歪,不时用手去扶扶鼻梁。其实这只是她的错觉,她的五官还是原本的样子。等看到魏紫吾,周漓慧的牙直咬得颗颗作响,眼睛里似要渗出血来。

但她的大哥周文森却警告她,要她入宫绝不可使手段害魏紫吾。那封信令周文森惶恐不安,他不敢确定那封信一定是太子叫人给的,但这段时间自是全家都低调些为好。

魏紫吾依旧是淡淡看周漓慧一眼,便收回视线。仿佛果真是对方自己倒霉。

这样多的未嫁少女,娇媚多姿,春衫婆娑,齐聚在一起,将景仪宫开得花团锦簇。

皇后看着这样多的女孩,倒是突然有种六月的选秀提前,她正在操办选秀的错觉。

大燕的选秀,入选名单上从无平民之女,所有秀女的父亲都是有官身的。上至宰辅,下至末流小官,皇室三年一选,只要是适龄的未定亲的美貌官家女孩,都逃不掉参加选秀,供皇帝皇子亲王们挑选的命运。只不过有不少在初选便被刷下。

当然,这不是选秀提前,而是因大燕的花朝节又称“女儿节”,按照习俗,未出阁的女儿要做百花糕。

皇后是让这些花儿一般的小女孩,明日早早起来,一起做百花糕进献太后。太后年纪大了,喜欢看小姑娘,这既是讨太后欢心,又是对这些臣女们的恩宠。

贵女们排成一列,拜见皇后。皇后自是借机将自己的侄女薛从悠介绍给大家。

因为百花糕是要明日起早做,今日没什么事,贵女们便都是三三两两在御花园中散步,等着用晚膳。

魏紫吾自然和温蜜在一起,两人正在斗草玩,薛从悠便过来了:“婼婼,阿蜜,我也与你们一起玩。”

魏紫吾两人自是欢迎。

薛从悠作不经意地打量魏紫吾,暗里心思百转。前几日,她穿着一身红帛裙在畅宁苑练舞,瞟到路过的皇帝,意外之下,险些跌了一跤,倒是皇帝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她。

薛从悠家中人多,关系复杂,她对男女之事明白得早。皇帝当时看她的眼神,令她瞬间就明白了,皇帝竟暗中对她抱有那种心思,需知她的姑母可是皇帝的正妻。

若是与姑母共侍一夫,皇帝倒没什么,可他们薛家的盘算便落空了,指不准还得成为某些人的饭后谈资。再说,她表哥顾见毓既年轻又生得高大俊美,太子也时常令她暗自看得舍不得丢眼。皇帝的儿子这样好,她哪里愿意去伺候老子。

到底是年纪比她爹还大了,她想想都觉得胃里翻得厉害。也只怪自己长得太过貌美。不过,说起容貌,不是还有个魏紫吾么?

就算皇帝碍于皇后,不会真的动她,但薛从悠却从中得到启示。薛从悠知道,皇帝与她没见过两次,看上她也无非是为色,可见当今皇帝看起来不苟言笑,颇为威严,骨子里其实极其好色。那魏紫吾这般颜色,皇帝岂能没动过心思?

便将魏紫吾献给皇帝好了。得了这样的美人,皇帝估计得沉迷好一段时间,才能想起让别人侍寝。届时过了六月选秀,她只要嫁给表哥,难道还怕皇帝打儿媳妇的主意么?

何况薛从悠在白云台观蹴鞠那一日,她可是看得清楚,第一场蹴鞠赛的时候,她表哥和太子等人都漫不经心的,不时会交谈。魏紫吾上场以后,那看台上齐整整地都在看比赛。将魏紫吾送到皇帝床上,倒是一箭三雕之计。

这次魏紫吾和众女进宫,就是她履行计划的最好时机。薛从悠现在有两个可用的人,一个是皇后的女儿,四公主顾熙辉,一个就是痛恨魏紫吾入骨的周漓慧。她原本也想利用萧令拂,但她发现萧令拂这人心机颇深,也十分能隐忍,轻易不会有动作。便暂时不打对方的主意了。

平静的一夜过去,花朝节在朦胧的薄雾晨曦中到来。

女孩们卯时初就已梳洗穿戴完毕,开始在皇后的安排下做百花糕。因为是传统节目,大家都是会做的,只是手艺有好坏而已。

魏紫吾也挽着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腕,认真地捏揉手中的面团。薛从悠却是已换上今日献舞的舞裙。

等天大亮了,皇后便带领这群小姑娘,从景仪宫出发,一起到慈颐宫为太后献上精心编制的舞蹈和百花糕。

等到了太后宫中,众位小姑娘都在心里窃喜,几位皇子竟然都在。自然,皇帝也在。

第48章

一群女孩都上前向皇帝和皇子们行礼。皇帝叫免礼。

女孩们都正值芳年爱俏, 又是春日,衣饰的颜色都较为鲜亮。但魏紫吾在其中,仍旧是一眼就能吸引住众人视线。

她身穿浅紫色阔袖轻衫,着墨紫地黄蕊七宝莲的丝裙, 随着行走间裙褶中有金粉在蕊心闪耀,脑后随意挽着偏云髻,紫色愈发衬得魏紫吾肤如明雪,且让人想起了她的名字, 魏紫吾。

而她髻边插着粉珊瑚攒珠绞金簪, 一颗颗桃粉色珊瑚球如馋人的糖果般, 映着白里透红的香腮, 令她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要娇嫩。

这支粉珊瑚簪是上回魏紫吾进宫抄佛经,太后奖励她的。太后一看,当即笑道:“紫吾戴上了。不错, 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