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大娘送茶汤进来,闻言就有些恼怒,这人是怎么的,嘴里包着粪呢?怎么这样说话啊?当下便将茶瓯重重一顿,眼皮子一抬,就要说上两句,牡丹忙将她拉开,笑道:“谢谢肖伯伯过来报信,你们真是好心人,我会小心的。既是这样,我也不敢再留你们了,大娘,去帮周伯母结算一下工钱。”

封大娘办事老到,并没有去问周八娘的工钱是多少,直接就找五郎支了一缗钱来交给周八娘,周八娘笑了一笑,数了一百个钱,对着牡丹道:“多的就当是我卖草药给他敷嘴的。小娘子你好自为之。”说完也不要封大娘送,揪着肖里正去了。

封大娘沉了脸道:“丹娘,这到底是谁这么张狂?竟然敢趁着宁王府里发生这种大事的时候,在这外面如此张狂的乱来?他就不怕给宁王府惹上麻烦,也给他自己惹麻烦吗?明明知道咱们家是李舅爷的亲戚,还这样可恶。”

牡丹暗想,真相不明之前,她能做的,就是最大限度地做好防范工作,保护好自己和家人不被牵连进去,至于其他的自有李元去操心。便道:“我和去五哥他们说,这些日子我们大家都小心些,不要被人谋算了去。”

封大娘点头称是。牡丹看看天色不早,见雨荷领了阿桃过来,便吩咐阿桃道:“让人去林子里将新鲜上好的桃子和李子摘些来,备成四份,一份给福缘师父带回去,一份送家里,一份送给李家,另一份送去给楚州候府的白夫人。”又叫雨荷:“让厨房里赶紧送素斋饭来,吃了好让福缘师父早些回城。”

牡丹进去请福缘和尚吃斋饭,又将五郎叫到一旁,把肖里正来递的话说了一遍,道:“五哥,你今晚不要留在这里了,和三嫂、六嫂一起回去吧?”

五郎皱眉道:“既然他们要找麻烦,更该让人在这里守着才是,要是咱们统统都走光了,有人来捣乱可怎么好?不行,我不去。”

牡丹道:“五嫂很久没看见你了。这里我留下来就是了。”

五郎微微一笑:“你到底是个女子,那些肮脏手段哪里有我见识的多?你不放心我留下来,我怎么又放心你孤身一人留下来?这样好了,你若是真要留下来,便我兄妹二人一起留下来好了。”

牡丹沉默片刻,抬眼望着五郎嫣然一笑:“好。”

甄氏和孙氏听说牡丹不回去了,咋咋呼呼地念叨许久,说牡丹留在这里纯属是添乱,又说这里什么都没有,牡丹的换洗衣服也没带,不方便云云,一心想将牡丹说动,好跟她们一起回去。

牡丹只是摇头:“衣服倒是没问题,刚开工时我就带了两套来放在这里备用,其他的也不需要什么,不能让五哥一个人留在这里,我留下来给他搭把手也好。”她虽然不知道邓管事会做什么事来给她添堵,但这个时候她是绝对不会留下五郎一人独自守在这里的。

甄氏和孙氏无奈,只得道:“我们一到城门口就让家丁折回来帮你们。”

福缘和尚很安静地吃完斋饭,然后听从牡丹的建议,跟着甄氏、孙氏和何家的家丁一起结伴回城去,临走时,他静静地望着牡丹道:“小心木料。”

最脆弱的就是木料,一把火就可以烧得干干净净……烧完之后,她可不是要停工了么?牡丹打了一个激灵,认真答道:“好。”

福缘和尚微微一笑,向牡丹和五郎双手合十行了礼,谢过何家家丁牵过来的马,仍旧坐了自己骑来的那头驴,慢吞吞地去了。

牡丹和五郎商量了几句,趁着天色未黑,快速安排起来。木料砖瓦本是早就拉了来放置好,有专人看守的,如今有了这种危险,少不得要提高工价,多安排几个妥当仔细的人来看着,还要组织一个夜巡队,夜里在工地上来回巡护,以防有人潜入来捣乱。

天色渐晚,雨荷与封大娘二人将牡丹的房间收拾出来,又从厨房提了热水,叫牡丹去洗浴。牡丹着实也累极了,今日奔波一天,汗水出了又干,干了又出,感觉一摸都快要结了盐粒子,能够舒舒服服地泡个澡自然是求之不得。

她躺进澡盆去就不想出来,想着要趁此机会建个淋浴的洗澡房才是,晕晕乎乎靠在澡盆壁上就迷糊了过去,直到雨荷在外拍门才把她惊醒过来。

雨荷急匆匆地捧着牡丹的换洗衣服进来,看到她睡眼蒙眬的样子,不由嗔怪道:“又睡着了,若是着凉岂不是您自家吃亏受罪?”边说边将大块棉布盖到牡丹头上,替她擦头发。牡丹一边穿衣服,一边迷迷糊糊地道:“我三嫂和六嫂她们到了么?”

雨荷的手顿了顿,小声道:“适才有人来报,两位少夫人在回京城的路上,差点被一头疯牛给撞上!幸亏福缘师父机智,将那疯牛给引开了,才没有出大事。只是他租来的驴倒是被伤着了。”

牡丹的瞌睡一下子被惊得没了,她很难相信这是巧合。她阴沉着脸接过雨荷手上的棉布,将头发包起来往外走:“我五哥呢?”

雨荷追了出去:“在外面交代咱家的家丁和庄户们做事呢。您好歹将头发弄好,成个样子再出去吧?这里可不是家里,到处都是男人!”

牡丹顿住脚步,耐着性子任由她打整,好容易头发半干,绾了个简单的髻,便立刻去寻五郎。五郎果然领了几个工头在柳树下喝茶说话,见牡丹寻来,便走过来道:“你都听说啦?你别怕,她们都好好的,家里今晚会再派人来帮忙,也会连夜去和李家商量,应该很快就能解决,这里的事儿也有我,你安安心心的就好。”

牡丹皱眉道:“五哥,不过就是这么大点儿事,他们怎么就这么不依不饶的啊?他们就算果真要占了这地,也该直接来说一声,这样不明不白地,就光在背后搞小动作,还恶毒,怎么就生成这副样子了?”

五郎温和一笑:“傻丫头,这世上想不通的事情多着呢。人心至善,人心也至恶,正常得很。人和人是不同的,不要用你的想法去猜别人的想法,咱们觉得委屈,说不定他们也觉得委屈,你怎么没有任由他们去踩踏,反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们,和他们作对呢?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牡丹笑道:“是这个理。今晚你不打算睡了吧?那我陪你一起?”

五郎想了想,道:“好啊。还和小时候一样,我给你讲故事?”

第九十八章 站稳了!

天黑之前,李荇、大郎、六郎并十多个家丁出了城,并不直接赶去芳园,而是在城郊寻了个庄户人家坐着,直到二更时分方起身静悄悄地赶路,悄无声息地赶去芳园。

牡丹与五郎坐在灯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将些小时候的事情来说,说着说着扯到了李荇,五郎笑道:“行之从小就喜欢跟着爹爹跑,说是将来要做一个大商人,坐很大的船,去很远的地方,没想到他果真跑去做生意……”

牡丹静静地道:“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总有一天,他不会再做生意的。”

五郎叹了口气,给牡丹倒了杯茶,趁机将那早就想和牡丹提起的事情说了出来:“你五嫂有个姑表兄长,年龄和我差不多,前年死了原配,已是有儿有女,家中殷实,为人也厚道,长相也端正。人我是见过的,和三嫂娘家那个兄弟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可你五嫂还是不敢和娘说,也不敢和你说,让我先问问你,等这些事儿过了后,你愿不愿意见一见?”

牡丹一愣,难道她就只能配鳏夫么?已是有儿有女的,所以才不在乎她到底能生不能生吧?

五郎见她垂头不语,晓得她不乐意,忙道:“你不要多想,我们也只是按着我们的想法提一提,只是想为你好,万万没有逼你,让你不开心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虽然真实情况自家人都晓得,却不可能拿去嚷嚷着给旁人知道。在旁人眼里,牡丹就是个病弱之身。

牡丹苦笑道:“我知道哥哥嫂嫂们都在为我操心,都心疼我,怎会故意让我不开心呢?我只是有些害怕嫁人了。”

她本是推脱之词,听在五郎心中却是另外一种感受,忙安慰道:“刘家那样的人实在是极少数,你五嫂这个姑姑家为人很实在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然你见上一见吧?”

忽听雨荷在帘外轻声道:“家里来人了。”紧接着,帘子打起,大郎当先走了进来,牡丹笑道:“大哥,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还能出城?”话音未落,又见李荇与六郎并肩走了进来。

牡丹没想到李荇也会跟来,这还是他向她表白之后,二人第一次见面,又是这样措手不及,一时之间倒有些尴尬。

大郎道:“早就出了门的,一直等到天黑尽了才敢往这里走。就怕被那几些个狗东西知晓我们来了,不敢送上门来。”

李荇从进来开始看了牡丹一眼后,就一直强忍着不让自己盯着她看,笑眯眯地道:“今夜咱们就来个守株待兔,瓮中捉鳖。”他笑得自然,但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叫自己的声音没打颤。

牡丹忙起身去倒茶,头也不敢回地道:“你们吃过饭了么?我让雨荷去做宵夜。”

大郎扫了李荇一眼,心想这二人这样坐着确实也怪难受的,便道:“去吧。”

牡丹借机走了出去,李荇不露痕迹地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来,笑看着五郎道:“五哥,让巡夜的人撤回来吧。”

五郎笑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李荇道:“防守这么严密,他们不敢来,咱们反倒不好动手了,我爹那里已然安排妥当了,就等咱们这里了。这起子不知好歹,为虎作伥的家伙,今夜便要叫他们有去无回!”

五郎道:“既然是你们已经安排好了的,且听你安排就是了。”

牡丹和雨荷、封大娘一道去厨房取了蒸胡饼送过来时,房中只有李荇和六郎在,大郎与五郎却是到外面布置去了。六郎眨眨眼,抓了个蒸饼道:“我去看看大哥他们。”不由分说就径自走了。

牡丹沉默片刻,堆起笑来,将肉汤递给李荇,语气轻松地道:“表哥吃吧。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帮忙。我还说不用你帮忙了呢,结果还是劳动你跑这一趟。”

李荇见她笑得没事儿似的,想到刚才来时听到的五郎那几句话,心里堵得发闷发慌,有心问她几句,扫了一眼旁边虎视眈眈的封大娘和满脸别扭的雨荷,终究暗叹了一声,强笑道:“我还真怕从此你就不要我帮忙了。”

牡丹听他一语双关,笑容就有些勉强,封大娘咳嗽了一声,笑道:“丹娘,时候不早了,您该歇着了,这里有老奴伺候,保管他们个个吃得饱饱的,您就放心吧。”

牡丹无奈,只好和李荇行了个礼,道:“那我先去歇着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和封大娘说。”

李荇忙放下手里的汤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你安安心心的去歇着,万事有我们。”他话虽如此说,暗里却嘲笑了自己一回,这次他是又帮上了她的忙,那么以后呢?只怕她身边越来越不需要他了。正在怅惘间,封大娘将一大个滚热的蒸胡塞到他手里,热情地道:“表公子,多吃点!”

李荇无奈,只好埋头与蒸胡、肉汤奋斗。

出得门去,雨荷沉默着打了灯笼,引了牡丹回房。牡丹沉默地挽住她的胳膊,将头轻轻靠在她头上,轻轻喊了一声:“雨荷。”

雨荷“哎”了一声,静心等待她说话,牡丹却又没了声息。一直到牡丹躺下,她给牡丹放下帐子来,牡丹才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低声道:“你说我要是和他们说,我不想嫁人,他们会不会生我的气?”

雨荷一听慌了神,道:“您怎能这么想呢?您正是花一般的年纪,难不成要孤独终老?这是暴敛天物!”

“还暴敛天物呢!你可真会说。”牡丹扑哧一声笑出来,摆摆手制止住雨荷接下来的一连串劝解的话:“我就是说说而已,不想给人做后娘。”

雨荷没好气地道:“不想就不想呗,家里谁舍得逼您?没来由说这种话,吓死人来。”

牡丹调笑道:“你放心,就算是我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拘着你,让你陪我一辈子的。”

雨荷红了脸,嗔怒地瞪了她一眼:“您说什么呀!”报复地扑哧一口将蜡烛给吹灭了,也不理牡丹喊她,径自到外间去躺下。

不管旁人怎么看,她绝对不委屈自己嫁个莫名其妙的人。牡丹翻了几个身,架不住疲累,静静地睡过去了。四更时分,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说是抓到了贼。牡丹要起身去看,偏被封大娘堵住:“您要真想知道,待老奴去打听了来,半夜三更地跑外面去做什么?”

牡丹无奈,只好任由她去打听。约有一炷香后,封大娘回来轻描淡写地道:“不过是几个小毛贼,从身上搜出了火石火镰还有油。果然是想混进去烧咱们的木料,大郎他们安排得妥当,来了个瓮中捉鳖,人赃俱获!现下正在审呢,说是天亮就要送去宁王府。”

好容易熬到天边放亮,牡丹把熬了一夜的封大娘按下去躺着休息,她与雨荷去厨房安排早饭。去叫大郎等人吃饭时,屋外不闻任何声响,掀开帘子探头去瞧,但见几人歪歪倒倒地躺靠在榻上、绳床上,竟然是都睡着了。

牡丹正要退出去,忽见靠在绳床上的李荇突然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她。牡丹的心口一跳,赶紧将头缩回去。才转了身,帘子一掀,李荇快步跟了出来,轻声道:“丹娘!你是打定主意一看到我就要躲了么?”

雨荷见状,拿眼盯着自己的鞋子尖,一点一点地蹴到一旁去站着,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牡丹沉默片刻,回头望着李荇微微一笑:“表哥说笑话了,我怎会一见到你就要躲?”

李荇看到她交替握在胸前的青葱玉手,恨不得一把握住让她听他细诉才好,但他不敢,只怕这样一来会从此再不能近她的身。他将拳头在袖笼里握紧又放松,放松又握紧,好容易平复了心中的波澜,笑道:“不是就好。就算是……那个,反正你明白的,旁人是旁人,我是我。”见牡丹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早知如此,那些话我就不该说给你听,咱们还是像从前那样,你不要特意躲着我,好么?”

牡丹心想,已经说出口的话,怎能当它没有说过?已经发生的事情,怎能当它没有发生过?她倒是想呢,只是大家都不这样看。看看,大郎不是就掀起帘子探出头来,狐疑不满地看着二人了?牡丹飞快地喊了一声:“大哥。”

李荇唬了一跳,迅速调整好了表情,坦然自若地回头看着大郎微微一笑:“大哥,我正和丹娘说那几个人已经供认不讳了,这次咱们把这事儿弄好后,这一片就不会再有人敢来生事了。”

大郎也不戳破他,笑道:“这次真是辛苦行之了。”回头看着牡丹道:“丹娘!你去看看早饭好了么?得赶早回去呢。”

牡丹忙道:“我就是来叫你们吃饭的。吃了饭以后都歇上一觉再走吧?”

李荇道:“不行,得尽早回去才好安排。”

大郎回身喊了一嗓子,五郎和六郎揉着眼睛出来,几人说说笑笑地吃了早饭。仍由五郎守在工地上,牡丹随着大郎等人一道回城。李荇命人将那几人捆在马后,当着众庄户和工人的面,拖着上了路,一行人摇摇摆摆地回城去。

一路上总有庄户好奇地停下来,盯着那几个人看,窃窃私语一通,有那大胆好事的便直接问这是做什么?李荇便大声说这几人都是借着宁王府的名头做坏事的,他奉了宁王之命前来捉拿这几人,现下就要送回去交给宁王殿下处置了。看以后谁还敢借着宁王府的名头再做坏事。

牡丹看到众庄户敬畏的神情,不由暗想,虽然宁王要名声,定然不会容许这些小虾米坏他的事儿,可李荇这样嚷嚷得人尽皆知,何尝又不是为她撑腰呢?从此以后,这一片只怕不会轻易有人来找她的麻烦了。她算是站稳了!

一行人回到城中,大郎与李荇自将人送去宁王府,牡丹则与六郎回家去听消息。中午时分,大郎喜滋滋地回来,道:“宁王殿下大怒,已是严厉处置了那几人,又命人去绑庄子里的管事来问罪了,不单是那邓管事,就连庄子里的总管也一并获了罪。丹娘,以后应该再没人敢去你庄子上寻事了。”

牡丹皱眉道:“不是说那邓管事是王府大总管的侄儿么?表舅他们会不会因此得罪人?”

大郎呆了一呆,随即笑道:“应该不会吧?人赃俱获,他就算是想反驳也没办法的。再说表舅厉害着呢,他自己有数。大总管哪儿能和他比?宁王殿下也说啦,他下面的人要是个个都像这些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刁奴一般行事,他再好的名声也不够败坏的。”

薛氏笑道:“你亲眼见着宁王殿下啦?”

大郎笑道:“那是自然。我也没想到,不过表舅叫我进去,我就进去了。他问了我一下具体情况,然后又安抚了我几句。要我说,这亲王也没什么可怕的,脾气好着呢,说话也好听,比王府那些人平和多了。”

牡丹现在就好奇,到底那邓管事是为什么和她这样百般过不去的?

到了傍晚,前来做总结,汇报情况的李荇终于将得到的具体情况报了上来。却是有人挑唆那邓管事,说愿意出高价买芳园,只要他能弄了来,就一定要。去拿邓管事的人从他的房间里搜出十两黄金,据说就是定金。

牡丹苦笑了一下,不用问她也知道那人是谁,和她结下深仇大恨,几次三番总想和她过不去的人,还能有谁?

果然李荇看了她一眼,道:“好像是说,某人从马上摔下来,虽然还未痊愈,但肯定瘸定了,成日大发雷霆,便有人去和她说,我姑姑的球技马术都非常好,若是那次我姑姑她们跟着一起打球,她肯定不会发生这种意外。只是不知为何,这账又算到了丹娘头上。不过,宁王殿下已经派人去魏王府了,想来她以后会收敛。”

牡丹皱眉道:“是谁和她说这话的?”她可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第九十九章 人为的误会

李荇笑笑:“这中间牵扯到他们宗室中的一些事情……反正以后再不会惹到你头上来,就不必理睬了。”有人想趁着宁王妃薨逝,宁王无暇他顾,趁机搞点事情出来,牡丹不过是在适当的时间,适当地点,刚好撞到刀口上而已。但这些事情,他却是不好和何家人说得太清楚,说多了也没用。

宗室间的事情,左右逃不过权势利益之争,这就是说,在背后捣鬼的人,目标并不在她,而是浑水摸鱼什么的。既然以后不会再惹到自家头上来,牡丹就识相地打住了好奇心,转而道:“表舅没有因此和那大总管生出罅隙来吧?”

李荇道:“不会,我爹和大总管,其实都是殿下的左膀右臂,谁也离不得,他晓得厉害。要怪也要怪邓管事实在胆大包天,在那河上没能做文章,竟然就想着去害你。这样歹毒不识大体的人,迟早都会坏事,怎能留他?”其实他心里是暗自庆幸的,多亏当时那些人不认识牡丹,牡丹也不在场,就把孙氏当成了牡丹,直接就动了手。否则,换了其他时候牡丹独自带着奴仆行在路上时,指不定还会出什么大事。

牡丹见他说得认真,便放下心来:“这样就好。”

李荇笑看着牡丹:“其实这次的事情,你反应很快,也做得很周到,很不错。若非你前面防范做得到位,让他们无他法可寻,也不会逼得他们顺顺利利便落入我手中。以后,你一定能将那庄子经营得很好的。”

牡丹微微一笑:“我不敢居功,没有表舅递条子过来,你帮着去设伏抓人,哥哥们帮我忙,也不会顺利解决。”

李荇见她只是客气,刻意生疏,不由暗想,总这样逼着也没什么意思,不过越逼越远而已,还不如随性的好。便晃晃头,漾起一个笑来:“那你忙着,我去陪姑父他们说几句话。”言罢起身坐到何志忠,听他胡吹海侃,间或插几句嘴,又逗弄孩子们几下,逗得孩子们大呼小叫的,看着却似回到了从前的光景一般。

牡丹在一旁含笑看着,觉得其实就这样也挺好的。忽见甄氏似笑非笑地走进来道:“丹娘,蒋家的邬管事来了。说是要见您呢。”

牡丹立刻就想到肯定是送牡丹花种子来给自己的,连忙起身和岑夫人说了一声,岑夫人交代道:“好生招待。”

牡丹应了,领了林妈妈和雨荷出去,果见邬三坐在侧厅里,正由家中总管陪了说话。见牡丹进去,邬三立刻起身行礼问好,将一只竹篮递过来,笑道:“这是我家公子当初答应娘子的牡丹花种子,也不知道采摘的时机是否合适。”

“想来一定是极好的。”牡丹掀开篮子上盖着的细纱布,对着光亮处一瞧,但见里面却不是直接装的蓇葖果,而是放着五六个绢布包,她随手拿起最大的一个布包来瞧,却见绢布上用笔细细写了几个字:“南诏紫牡丹。”字写得雄健朴拙,似是男子手笔。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二十多颗蟹黄色的蓇葖果,又饱满又清爽,真真适合得很。

她一边感叹这蒋长扬手下的人做事认真细心,一边拿起其他布包来瞧,绢布上一一都如同第一包一样写了花名,有甘草红、鞓红、玉版白、朱砂红、粉二乔,只是里面的蓇葖果多的有五六枚,少的却只有一两枚。有半瘪的,也有饱满的,有些干些颜色深些,有些湿润些颜色浅些,想来采摘的时候不一样,采摘的人也不知道那些合适,那些不合适,就一股脑地摘来了。不过,总是得用的。

邬三见牡丹满脸喜色地翻看那几包种子,不由微微一笑,适时插话道:“这些是其他品种的,花匠按着公子的吩咐,也是在果皮呈蟹黄色的时候就摘下来放好的,只是不多,摘下来的时辰也要久一些,故而要干点。我家公子爷想着您大概会需要,便让小的一并送了过来。也不知道您有没有用。”

真是非常意外的收获,牡丹笑得合不拢嘴,鸡啄米似地点头:“有用,有用,太有用了。”又刨了刨那种子,方才想起和邬三道谢说客气话:“蒋公子实在太大方啦,包种子的人也细心得很,这字写得真好。你们家这位新来的花匠实在很不错。”按着她想象,蒋长扬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亲手包这些花种子的,自是那花匠做的。

邬三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来,含含糊糊地道:“嗯,这位花匠的确不错。这字……这字的确是写得很好。没有十多年的功力写不出来。”

牡丹没注意到他的神色,点头赞同:“稍后请邬总管替我向蒋公子道声谢。”接了雨荷递过来的两个荷包,递给邬三道:“多的这包请邬总管喝茶,小的这包是给那位花匠的,光看这种子包成这样子,还写了花名,就知道是个做事踏实仔细的人。”

邬三的手顿在半空中,想了想,伸手接过荷包,笑道:“那小的替他谢过何娘子赏了。”

牡丹笑道:“应该的。”

邬三笑笑,收起荷包,正色道:“何娘子,我家公子今日去看福缘大师,听福缘大师说起你们庄子里的那件事又加重了?还请你和小的说说,如今是怎么一个情况?我家公子兴许可以请人帮忙去和宁王府打声招呼。”

牡丹笑道:“谢你们关心,没事儿了,已经解决好啦。我正想着改日要去府上说一声,烦劳蒋公子挂心了。”

邬三有些疑惑,昨日疯牛都已经追到大路上了,还说没事?真的假的?

牡丹见他满脸的不相信,便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我表舅就是宁王府的长史,昨日因见事态越发严重,便请托他帮了忙,我表哥当夜就去了庄子上,将放火的人抓着,送到了宁王殿下面前,已是各得各的惩罚,以后不会再出来为害人了。”

邬三听说,也欢喜地向牡丹表示了祝贺,谢过留饭,告辞离去。

牡丹提了竹篮子进去,甄氏坐在岑夫人身边招手叫她过去:“给了你什么?”

牡丹打开给她们看:“是以前答应给我的牡丹花种子。”

岑夫人拿起一包来看,笑道:“包得挺仔细的,这字也写得真好……你说是花匠写的?花匠也能写出这么好的字?可真是难得极了!”

何志忠闻言,笑道:“拿过来我看看?”看了那绢包上的字,也忍不住赞叹:“果然写得好。这样一手好字却去做花匠,真是可惜了。”

李荇也拿过去看,不经意地问:“这是谁家的花匠啊?”

何志忠不在意地道:“就是上次端午节时救了丹娘的那位蒋长扬蒋公子。说来真巧,他的庄子也在芳园附近,邓管事去联合其他人家捣鬼的事儿还是他遣人过来说的,这才引起了丹娘的警觉。这人真不错,上次我们去道谢,就是随口那么一说,难为他就一直记着。”

牡丹笑道:“他能不记着么?我还欠他几株好花呢。”

李荇抿了抿唇,突然道:“丹娘,我听说你这些日子到处找牡丹接头,却又被人抢了去?我家里的那些我已经吩咐他们务必仔细看顾,等到秋天的时候就让人给你送过来。”

牡丹抬眼看过去,但见他无比认真的样子,心想当着全家人的面拒绝他的好意实在不妥,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那价格可不许太高,不然你就算是我表哥,我也不要的。”

李荇忙笑道:“行,你按市价给我,可不许少给。”

说话间薛氏领人摆好了饭,入内来请大家吃饭。李荇很识相地起身:“我还有事呢,就先告辞了。”

何志忠一把拉住他,微微有些生气地道:“哪有不吃饭就走的道理?吃了饭再说!”

李荇为难地望了望岑夫人,岑夫人又不是对他有意见,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而且还是个好孩子,见他眼巴巴地看过来,心一软,笑道:“就是,傻孩子,难道在姑姑家里吃顿饭都不行了?从前也没见你这么客气过。快去坐着吃饭,多吃点。”

她才一发话,旁边已经懂事了的孩子们立刻一拥而上,将李荇簇拥着往前面去了。李荇出门前扫了那半篮子牡丹花种子一眼,轻轻挺直了腰背,将本就笔挺整洁的玉色袍子整了整,谈笑自若地与何濡、何鸿谈起诗词来。

岑夫人微微叹了口气,多好的孩子啊,真的是太可惜了。

却说邬三哼着小调回了曲江池蒋宅,问清小厮蒋长扬在园子里的池塘边喂鱼后,便绕过小径,往后园而去。

天空已经泛黑,唯有天边还有几丝金红色的亮光从五彩的云霞里透出来,蒋长扬立在池塘边,将鱼食轻轻洒入池塘中,胖胖的锦鲤围在他面前,纷纷张着圆圆的嘴吞咽,发出轻微的“吧唧”声,蒋长扬的脸在半明半暗里显得轮廓格外分明。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道:“回来了?”

邬三捏了捏袖中的荷包,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来,仍作了恭恭敬敬的表情上前道:“是,回来了。何家娘子说了,那件事情已经解决了。让小人替她向您表示谢意。”

蒋长扬将最后一点鱼食洒入池塘中,拍了拍手,回身望着他道:“解决了?这么快?她可说了是怎样解决的?”

邬三将牡丹所说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笑道:“这位何娘子,看着笑眯眯的,其实也是个要强的。”

蒋长扬“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便转身往后走。邬三忙喊了一声:“公子爷!”

蒋长扬站定,疑惑地道:“还有事?”

邬三从袖子里摸出那个装满了钱的荷包来,双手递上,严肃认真地道:“这是何娘子给您的。”边说边偷觑着蒋长扬的表情。

蒋长扬一愣,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荷包不动。荷包是稳重的靓蓝色,上面简简单单地绣了一丛兰草。绣工还不错,花样子看着也还不差。他明明记得几次见到她,她的衣裙上绣的都是各式各样的牡丹,一朵比一朵更娇艳,一朵比一朵更夺目。怎么这个荷包绣的却不是牡丹?偏偏是丛兰草?蒋长扬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并不伸手去接荷包,淡淡地道:“她怎会突然送我荷包?你是故意捉弄我的吧?”

邬三闻言,震惊地抬起头来,道:“小的怎么敢?小的敢对天发誓,若是有半个字是假的,便天打五雷轰。真是何娘子送的。”他说的果真没有半个字是假的,而是有一个字是假的,是“赏”的而不是“送”的,所以他是不怕这个誓言的,叫他发十遍也可以。

蒋长扬有些不安地擦了擦手掌,犹豫道:“她为什么送我这个?你可知道里面是什么?”

邬三忍住笑,继续捧着荷包递过去,老实巴交地道:“小的不知,也不敢问何娘子,您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蒋长扬抿着唇接过荷包,入手就觉得很沉,掂一掂觉得很诡异。一拉开荷包,几个亮晶晶的通宝叽里咕噜滚出来,落在碎石铺就的小径上,叮当几声脆响,滚进了旁边的草木中,倏忽不见。蒋长扬挑了挑眉,指尖一挑,将荷包口全部拉开,但见里面满满当当装的全是通宝,不由好生懊丧,抿紧了唇,抬眼冷冰冰地看着邬三,生气地道:“你又捣什么鬼?”

邬三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装作满脸委屈地道:“公子您可冤枉死小的了,何娘子说,包花种子的人包得极不错,字也写得极好,送给他买茶喝的。人家一片好心,小人也不好说不要,所以就拿回来了。拿也拿回来了,您要不要,就赏给小人吧。”

何家的丹娘不是一个不懂礼的人,怎会莫名其妙的打发下人似的送自己一包钱?看这样子分明是生了什么误会。蒋长扬明明知道邬三捣鬼,偏生又气不起来,只沉着脸道:“让你办件这么简单的差事,你都办得莫名其妙,还想多拿赏钱?!以后再这么办差,我看你可以回去了。”

邬三也跟着他沉下脸来,站直了垂了手,认认真真地应了一声“是”。蒋长扬瞪了他一眼,轻轻踢了他一脚:“趁着还有点亮光,赶紧把钱找起来,别浪费了!关键时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呢。”

邬三弯腰弓背地将钱从路旁草丛中找了出来,认错态度良好地双手递给蒋长扬。蒋长扬又瞪了他一眼,将钱装入荷包中,把荷包口一结,转身就走。邬三忙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赔笑道:“公子爷,明日是什么时候出发?”

蒋长扬头也不回地道:“巳时去法寿寺接福缘和尚,收拾好就走。”

邬三偷眼看着他手上的荷包,快步跟上:“那小人再去检查一下马匹装备。”

蒋长扬点了点头:“小心一些,稍后我会和大家一起吃晚饭,你去看看饭菜备得如何,记得要厨房添好菜。酒,每人只能喝一碗,多的不能喝,盯紧了。”

邬三应了,自去筹备不提。

蒋长扬握着那包钱回到房中,从怀里摸出火镰和火石来,轻车熟路地将桌上的蜡烛点亮,随手将那包钱放到了桌上的一个黄杨木匣子里。伸手在桌下摸索了片刻,摸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来,对着烛光又细细看了一遍,就着烛火烧得干干净净。

少顷,邬三轻轻敲了敲门:“公子爷,大家伙都到齐了。”

蒋长扬吹灭蜡烛,转身拉开门:“走吧。”

暮色尚未完全降临,永兴坊的郡主府里已然帘幕低垂,灯火辉煌。穿着青衣,梳着垂髫,踩着线鞋的侍女们有条不紊地自将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流水样地送至主屋那张做了金框宝钿装饰的长条桌上,以备主人随时取用。浓厚的苏合香油味无处不在,竟叫美味佳肴的散发出的香味几乎闻不到。侍女们也没心思去管,人人俱是提心吊胆,束手束脚,唯恐一个不小心弄出声响来,就被心情严重不好的主人治了罪。

待到菜肴上齐,几个平日贴身伺候的青衣侍女悄无声息地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去向清华郡主禀话。推搡了一歇,往日最得清华之意的一个婢女阿洁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今日我去,以后轮着来。”其他人俱都松了口气,露出劫后余生的喜色来,一齐将她往后推。

阿洁碎步绕过六曲银交关羽毛仕女屏风,对着低垂的绛色纱幔后宽大的白檀木床榻上躺着一动不动,望着帐顶发呆的清华郡主轻声道:“郡主,菜已上齐。是否现在就将桌案抬过来,伺候您用餐?”

清华郡主眨了眨因为太久没有闭合而有些发酸的眼睛,冷声道:“刘畅还没来?”她的声音因为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显得嘶哑难听。

这声音听在阿洁的耳朵里,不亚于魔音穿耳,她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僵硬着脖子道,大着舌头道:“刘寺丞让人带信过来,说是要晚点过来,请郡主不必等他吃饭。”

阿洁是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说出这段话来的,她晓得这句话说出来之后的后果一定很可怕——自从清华郡主坠马受伤,卧床静养之后,脾气越发古怪暴躁,隔三岔五就一定要叫人去请刘畅过来陪她。她伤重之时,刘畅倒是次次都来,如今她的伤势稳定了,他来得就没从前那么勤了,五次中有三次来就算是好的,三次中还难得有一次不迟到的时候。来了也就是捧杯茶,捧卷书,坐在床边长久不发一言,清华郡主若是好好说话,撒撒娇,他还会偶尔应和一下,若是大发雷霆,砸东西,骂他,他便是纹丝不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清华郡主对此大为不满,骂他不是个东西,偏生旁人还都劝她,说她不对,夸刘畅脾气好,宽宏大量。他二人斗法,苦的却是她们这些下人,随时提心吊胆的,总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又招惹了清华郡主,从而惹来灭顶之灾。

阿洁果然没有猜错,她话音刚落,清华郡主就抡起一只瓷枕砸了过来。清华郡主虽然下身不能动弹,但两条长期运动的胳膊力气却是不小,随手抓这瓷枕什么的砸人,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阿洁脚趾头都吓得痉挛了,她一动不动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瓷枕的飞行路线,算着要到了,方不露痕迹地偏了偏头。瓷枕呼啸着从她的发边飞过,看起来就像是清华砸得不准一样——清华平时惩罚人是不许躲避的,否则罪加一等,所以如何让有意的躲避看起来像意外,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不是身经百战修炼不出来。

瓷枕落到地上时发出的破裂之声在空旷幽暗的室内显得格外刺耳惊人,清华大概是累了,没有再继续追究。逃过一劫的阿洁此时方觉得汗流浃背,腿一软,“啪嗒”一下跪倒在地,五体投地的颤抖着声音道:“郡主息怒!郡主保重!御医专门叮嘱过,您不能乱动,必须静养的。”

清华郡主“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恨声道:“竖子何其可恶!我如今是起不来床,不然我一定要叫他好看!”她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阿洁:“去!再让人去催!和他说,他若是不来,我要叫他后悔一辈子!”她怎么这么倒霉!什么都不顺利,已经躺在床上了,家里人不但不顾惜她,还为了针尖大的那么一点小事,气势汹汹地上门来骂她!还有刘畅这个负心郎!她恨得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

阿洁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愁眉不展地招手叫了个小厮来:“再去请刘寺丞,求他务必要早些过来。就说,就说郡主今日心情格外不好。他若是不来,只怕会闹出更大的事情。”

第一百章 渣男的暗战(一)

坊门快要关闭的时候,刘畅方才阴沉着脸出现在郡主府,阿洁看到他,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虚虚抚抚胸口,轻轻吐出一口气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刘寺丞,郡主等您好一会了,奴婢为您引路。”刘畅看也不看她一眼,将头仰得高高的,轻轻哼了一声。

看到有人将这危险的差事领了,其余人等自然巴不得能躲个清闲安稳,俱都退开不往前凑。这正是刘畅所需要的,他漫不经心地跟着阿洁走到后园,见周围无人,迅速将阿洁拖入到一丛丁香后,牢牢搂紧了阿洁的腰,在她白嫩的脸上亲了一口,微笑道:“好亲亲,下次见到我再不要像刚才那般笑了,当心被人看到,她的疑心重得很。”

阿洁伏在刘畅怀里轻轻喘气,委屈地抬脸看着他道:“她近来脾气越发糟了,动不动就拿人出气,先前为着您来迟了,就扔瓷枕砸我,险些将我的头砸破,我真是怕得要死,就生恐什么时候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月光下,她的泪珠晶莹,凤眼媚人,刘畅恍然觉得这双眼睛惊人的熟悉,情不自禁就带了十二分的怜爱轻轻舔在她的眼上,将那泪珠儿给舔干净了。

阿洁吃了一惊,见惯了情事的她,竟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真情意。她贪恋地看着刘畅英俊的脸,轻声道:“先前魏王世子奉了魏王的意思过来,狠狠训斥了郡主一顿,还不许郡主辩白,说的话很难听。所以她的心情非常不好,等会儿只怕又要给您气受。”

刘畅道:“可知道为了什么?”

“我当时没能跟在里面伺候,竭力也只听了个大概。好像是郡主听了闵王府中一个姬妾的话,利用宁王府的下人去逼买黄渠边的一个庄子,如今东窗事发,宁王派人去和魏王打了招呼,魏王非常生气。”

刘畅皱起眉头默默想了片刻,捏了阿洁的胸脯一把,笑道:“知道了,你辛苦了。以后不要冒险了,被人知道不是耍处,你平平安安的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