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严肃地道:“你懂事就好。我可以邀请你过去住,但最后汾王妃的决定是什么,没人能知道,也不敢保证。你说你不会乱走,不会乱说,我也相信你的话,毕竟机会错过这次还有下次,但声誉一旦受损就不是那么轻易能补救回来的……”她看了蒋云清一眼,见蒋云清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放缓了神色:“当然,这些都不用我来教你。你冰雪聪明,又是从小长在公卿之家,比我还懂。我希望你能顺利达成心愿,但也希望在出现万一的情况下,你不要怨恨我们。那不是我和你大哥想看到的结果,我们会觉得很伤心,也就不会再去浪费精力。”潜台词就是下一次你就别再指望我们了。

牡丹这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蒋云清从小就跟着学说好话,名不副实好话也听了不少,还能明白真话未必好听,立刻欢欢喜喜地道:“我就喜欢嫂嫂这样利落明白的性子,我都记在心里了。尽人事知天命,福气不是乱生的,怨不得谁。”然后不经意地把国公府这几日的事情很隐晦地提了一遍:“听说等到七夕后就要去萧家请期,今年咱们家一定是双喜临门的。只是有些奇怪了,既然萧家对大哥不好,为何还要这么急?”她算是为了自己的亲事把杜夫人给彻底卖了,毕竟女儿不同男子,只要能有一门好亲事,就算是解脱了,至于说到以后,没有一个好的开始何谈以后?

牡丹敷衍了蒋云清几句,绕到书房去寻蒋长扬:“真是没有想到,她那天还敢都不敢让咱们过去坐坐,这会儿却把府里的这些事情全都告诉了我。看来现在国公府里已然换了天地。杜夫人上这回吊的效果也不明显,不过是表面上的平衡罢了。”

萧家干的?这理由真是充分。莫非萧越西疯了,他妹子都还没进驻朱国公府,他就开始群魔乱舞,就不怕这亲事黄了?但蒋重从未使人过来与自己说过这话,相反的还抓紧时间要与萧家结亲,这说明什么?老夫人信不信他不知道,反正蒋重一定是没相信,而且还要脚踏杜家和萧家两只船,又想利用蒋云清找个下家。蒋长扬将手里的书猛地一合,嗤笑了一声:“全都鬼迷心窍了。”

到底是他的亲人,牡丹不作任何评述。因见一旁琉璃盘里摆的葡萄、李子都还是纹丝不动的样子,便净手剥了一颗葡萄递过去喂他:“吃一颗。”

蒋长扬不喜欢吃包括水果在内的所有甜的食物,当下就皱起眉头来:“不要。”

牡丹也皱眉:“多吃果子身体好。总吃肉算什么?”说罢要往他嘴里硬塞,威胁道:“你吃不吃?我辛辛苦苦地剥了喂你,你还敢拒绝?”原来他和她说他不爱吃甜食的时候还以为是多数男人的通病,过后她才明白,他到了什么地步,水果基本只会尝尝蒸梨,其他一概不沾。她本是个爱吃水果的,可当着他的面竟都觉得不香了。

蒋长扬捂着嘴往一边让:“不吃,说不吃就不吃!”

牡丹便捏着葡萄去追他:“非吃不可!不吃你自己考虑后果。”

蒋长扬犹豫了一下,到底停下来,乖乖地张开嘴,像吞毒药似地将葡萄囫囵吞了。牡丹便再接再厉:“再吃一点,别的都可以不吃,就是果子你得学着吃。”

蒋长扬皱眉道:“你不能用这个威胁我。”

牡丹狡猾一笑:“我用什么威胁你了?我威胁过你吗?”

她是没威胁过他,她就是会说她累了,困了,蒋长扬恨恨瞪着她:“我只吃五颗,多一颗都不吃。”

牡丹拍手:“好呀,今天吃五颗,明天吃六颗,或者如果嫌这个太甜,咱们换另外一种?”

“他又不是小孩子!命令他吃就是了!从小就是这样讨厌的脾气,除了饿肚子时以外坚决不肯吃。”王夫人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薄纱披袍,高贵冷艳地在门边一站,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我有没有打搅你们?”

也不知道适才二人调笑的话给她听去了多少,蒋长扬有些脸红,牡丹却跳起来,围着故作姿态的王夫人转了一圈,指着她头上那朵拳头大小,用紫水晶攒成的盛放的莲花惊讶地道:“好美呀!是义父送的吧?”

王夫人得意地一笑:“美吧?衣服也是他送的。”然后当着二人转了个圈,牡丹给蒋长扬使了个眼色,蒋长扬会意,立刻不停地称赞,在一片称赞声和王夫人的欢喜中,算是把尴尬掩去了不提。

蒋长扬因不见方伯辉与王夫人一道,便问将起来,王夫人不在意地道:“遇到你家那个袁十九,和袁十九说话呢。”然后问起蒋云清来:“听说死皮赖脸地送了个人过来?”

蒋长扬低声把国公府最近的事情说了一遍,王夫人听得大笑:“一个小姑娘嘛,顺手帮她一把也不怎样。真是一团乱麻啊,不过活该!肉都吃了,再吊吊脖子也不算什么。有没有听过割肉吃肉的故事?我说给你们听,不过丹娘你听了可别以为我以后病了会希望吃你到的肉啊。”

“你过于刻薄了,阿悠!”一身青袍的方伯辉缓步进来,微微有些责怪地看着王夫人。这一说就要扯到蒋长扬的父亲和祖母,当着他和牡丹的面,怎么也不妥当吧?

王夫人含笑不语,把头侧开,顾左右而言他:“他们说你送的这头钗真不错,丹娘特别想要,问你可还有多的?”

方伯辉失笑:“叫我哪里寻去?费了多少年的力,统共就得这一枝。真想要,问大郎要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当年

寒暄之后,方伯辉神色严肃地对蒋长扬道:“我有事,不能和你们去,今日就是送你母亲过来,顺便与你说说话。我适才也和袁十九说了,他稍后就过来。”

王夫人见状,立刻拉了牡丹起身:“我们娘俩外头去走走,也说说咱们的悄悄话,然后歇个午觉,起来准备出发。”

牡丹虽然更希望能知道方伯辉要和蒋长扬说什么,但此刻却也不得不遵守他们这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只得起身与王夫人一道往外头去。婆媳二人才出了曲廊,就见袁十九摇着把大蒲扇快步走过来,看见她们,行礼让道,目不斜视。

牡丹回礼倒也罢了,王夫人也一改先前的嬉笑神色,肃色敛襟与袁十九认真行礼:“先生大才,还望多指点我儿一二,保得他平安无虞。”

袁十九有些惊讶王夫人会这样礼遇他,随即整了衣衫,朝王夫人认真回礼:“夫人女中丈夫,难怪能教出如此高义的儿子。请夫人放心,敝人自当尽力。”说完昂首阔步朝书房去了。

牡丹微皱眉头,王夫人、方伯辉、袁十九这般慎重,仿佛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却见王夫人笑道:“我近日以来,总是要不停地行礼。”

“这是为何?”牡丹扶了她的胳膊,引她往树荫下走。

王夫人笑看了她一眼:“有什么办法?这些人个个都是才高八斗的,个个心高气傲,多一分尊重就多得一分真心。”

她这是委婉地教导自己如何做好一个贤内助。牡丹认真应下:“儿媳记住了。”

王夫人点点头:“我和你说说割肉吃肉的故事。非是我要拨弄是非,故意揭人伤疤,而是你日后总免不得要与她们打交道,晓得这些事情,你心中才有数。”她抬眼看着葱葱郁郁的庭院,沉声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牡丹便指着前面的水阁:“咱们弄些才从井里湃过的瓜果,去那里坐着说话,又阴凉又清净。”王夫人虽然隔三岔五会过来看她们,但始终也是自己有家的人,每次总是来去匆匆,她有心与王夫人加深了解,彼此把关系更近一步都没有什么机会。今日既然有了这个机会,自然要好好珍惜。王夫人不难处,她也是真心的尊敬王夫人,但说到爱,真的还不至于,但她愿意为了蒋长扬,尽量和王夫人把关系搞好。

王夫人也正有这个打算。这婆媳间,想要亲如母女那是不可能的,正是那句话,家鸡打得满屋飞,野鸡打得满天飞。有些话她可以直截了当地和蒋长扬说,不高兴就直接发脾气了,就算是当时不高兴,过后还是母子。但对着牡丹,却是不可能这样做,必须要委婉,要照顾到牡丹的面子和自尊,否则很可能一句话记一辈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彼此加深了解是很有必要的。

婆媳二人都怀着同样美好的心思,一起进了水阁。王夫人问牡丹:“你对杜氏的印象如何?”

牡丹沉思片刻,简单直接地道:“伪善,狠毒,自以为是,总怀疑别人不安好心。”

王夫人赞同:“这是她的性格,但你还要注意一点,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本性,是因为她有心愿有目标要达到,但现在看来她以前的努力似要成空了,所以她极度不安和失望。任何一点小事,都有可能刺激得她不择手段,把所有不如她愿的人都视作敌人。这也就是为什么大郎明确表示不承爵,她还总盯着不放的因由。”她轻笑了一声,坦然道:“当然,这其中也有我的缘故在里面,虽然应经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把我当成对手。你们一定要小心。”

“她糊涂了,她最大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不是别人在作践她,是她自己在作践自己。”牡丹眼睛亮亮地看着王夫人,再有王夫人清楚明白不过的人没有了。人与人之间,总爱不自觉的攀比,更何论是有仇的,更是希望对方没自己过得好,看到人家日子好过,哪怕自己其实也过得不错,也还是心里不舒坦,若是自己日子不好过,就更不要说了,更是嫉妒得不得了。没机会也就算了,要是还有机会,就要给人家下绊子,损人不利己,不为别的,就是为图解气。比如说杜夫人,比如说清华郡主,就是此类代表。

“说得好!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谁还会爱惜你?”王夫人叹道:“当年的事情,多的我也不想说了。只说这因为老夫人生病卧床不起,看着似是要去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庸医道是要人肉做药引子,我是坚决不信的,然后就成了不孝的罪人。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要讨他一块肉吃,原也不干我事,何况是你情我愿的。奈何有一位善良、倾心于蒋大将军的贵女,一听说此事,就直接过来当众割了臂肉将玉碟子双手奉上,含泪道是将军还要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怎么能受伤呢?”

“一比起来,我这个衣不解带在病床前伺奉了婆婆一个多月的人真是极端的不孝而且非常不爱丈夫,只会妒忌又自私到了极点,不懂事,不知恩。似我这种女人,怎么配得上英明神武的蒋大将军?”王夫人想起当时蒋重的表情,不由打了个寒颤:“啧!无法回忆。这么多年再想起来,还是觉得全身发麻。于是我决定做最自私最爱自己的那一个。这种无私,这样证明是否孝道,是否真爱,我实在做不到。”

牡丹恶寒了一下,就算是没有亲眼目睹,她也想象得到当时蒋重的心情和态度。一边是身份尊贵,年轻美丽的女子,不顾羞耻地跑到自己家里来,当众割了自己美丽的臂肉,还装在晶莹的玉碟里双手奉上,美目含泪,含情脉脉,温柔唯美地对着自己说出那样一席情深意切的表白。一边是衣不解带伺候了老母一个多月,很可能容色什么都很憔悴,脾气还很强硬暴躁,不但自己不肯割肉,也不赞同他割肉救母,看到这美丽善良的仙女还面带不屑鄙薄,冷笑不睬的发妻。

谁更招人怜惜呀?肯定是仙女呀!当时在他心中已经把二人之间的高下排下来了。但他一定还告诉自己说,他其实是因为无法抗拒皇权,还因为孝道,也是感恩,要讲义气,他要对为了他不顾一切,作出重大牺牲的杜夫人负责,并不是背叛了原配妻子。他还是忠义两全,有情有义的蒋重,都是王夫人不懂事,不体谅他。

兴许当时不只是蒋重和老夫人觉得王夫人不对,舆论都认为是王夫人不对。杜夫人这样美丽善良可爱的天使,谁拒绝她就是恶魔!牡丹低声道:“我觉得,同样的事情我也是做不到的。当时您一定很难吧?”

王夫人有一瞬间的沉默:“难是肯定的。我自己的娘家人都说是我不对了,还指望外人么?我自己委屈不算什么,最难的是带走大郎。”那个时候,她要独自离去自然是很容易的,但是要带走蒋长扬,真的是非常的难。但她知道,她坚决不能把儿子留给一个为了想得到的东西而不择手段的女人,也不能把儿子留给一个轻易就被假相蒙蔽了眼睛,只会认为别人不对,只会给自己找理由的父亲。

牡丹默然无语,轻轻握了她的手,认真地道:“娘,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好好孝敬您。”

王夫人微微一笑:“是呀,都过去了。风过无痕,很多事情当时觉得很难,好像根本做不到,但只要保持足够的清醒,肯拼敢拼,总会抓住那一瞬的转机。蒋大将军最怕什么?最怕丢脸,逼死发妻长子多丢脸呀?要是他的儿子是被别的男人养大的,万一还改了姓,那得多丢人?我以死相迫,他怕了,我答应大郎长大认祖归宗前不改嫁,他的虚荣心满足了。又有汾王妃居中调停,他顺势下坡,大家都完美了。”

牡丹不由鼻头一酸。这样笑着把心酸的往事说出来,更让人心疼。但其实蒋重是认为不够完美的,杜夫人也认为是不够完美的。蒋重幻想的是,无论如何,大家都该爱着他,顺从他,唯他独尊,所以王夫人另嫁方伯辉,蒋长扬有出息却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觉得很没面子。杜夫人渴望的是,将王夫人和蒋长扬在这世上存在的所有痕迹都全部抹干净,如若不能,最好他们母子都沦为乞丐才好。这人怎么就不知道满足呢?

王夫人见牡丹眼圈红了,不由失笑,反握住牡丹的手笑道:“丹娘,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恨他们,替我出气什么的。我想和你说的是,做人要有气度,得饶人处且饶人,自己也要想得开,才会有好日子过。”

牡丹低下头眨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抬起头来对着王夫人甜甜一笑:“娘,您说的我都记住了。”

王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我和你这样说起来很轻松,实际上要真的做到非常难。我现在也没修炼到家。”

牡丹不知她讲的什么事,正要问,王夫人已经欢欢喜喜地一笑:“好了,就说到这里吧。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午睡去,然后起来出发!”

第二百四十六章 悠园

未时三刻,牡丹准时起身,收拾妥当就前往王夫人住的小楼去伺奉王夫人起身,同时也让人去通知蒋云清准备出发。可待她到小楼外,却见王夫人已换了一身翠蓝的胡服,坐在竹林下持了一卷书在看,看样子是早就起了身的。

牡丹有些羞赧:“我起得迟了。”

“非是你起迟了,是我年纪大了,早上又不早起,没那么多觉来睡。”王夫人拍拍身下的竹榻,示意她过去坐。二人闲谈一大歇,外头邬三使人来回,道是车马齐备,可以出发了,却还不见蒋云清那边来回话,牡丹便叫宽儿再去催。

少倾,宽儿忍着笑带了一个梳着丫髻,穿淡绿色襦裙,脸晒得比锅底白不了几分的小胖丫头过来,道:“人是早就起了的,但只怕最少还要两刻钟才能动身。”

“她在做什么?”牡丹有些不喜,她原本与白夫人约的是申正一刻在启夏门外汇合的,蒋云清这一耽搁,怕是要迟了。这会儿仍然很热,白夫人那身子怎么受得住?

宽儿推那小黑胖丫头出来:“小栗子,是你去传的话,到底怎么回事说给夫人听。”

小栗子便笑道:“奴婢去的时候,蒋家娘子正在洗脸和脖子、手臂,听说已然洗了半个时辰了。伺候她洗脸的武妈妈和奴婢称赞蒋娘子用的澡豆如何珍贵难得。”她掰着手指一一说给牡丹听:“用了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钟乳粉、珍珠、玉屑、蜀水花、木瓜花、奈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还有麝香等17种,分别捣成粉,然后加入大豆末,说是用满一百日,就会面如玉,光净润泽,整个人儿香喷喷的,好似白玉观音一般。”

老夫人这是下血本了,要美容,要打扮,她都不反对。但也得看场合吧?难道今晚去了庄子里住下就不能慢慢收拾打扮了?什么武妈妈文妈妈的,现在就这样,过去还不得翻了天?牡丹对宽儿不客气地道:“去和她们说,汾王府的管事还等着的,我们最多一盏茶的功夫就要走,她们要是忙,后面慢慢儿地来!”

趁着牡丹吩咐宽儿,王夫人含笑招那小栗子过来,让樱桃拿李子给她吃,逗她道:“小李子的记性可真好,竟然能记住这十七种物件呢,来吃个大李子。”

那丫头也好玩,屈膝谢了王夫人的赏,先咯嘣咬了一大口,方才认真地道:“回夫人的话,奴婢不叫这个李子,是叫炒糖栗子的栗子。您看,奴婢这么黑,怎会是绿色的李子呢?”

王夫人正色道:“那你为什么这么黑呢?”

小栗子沉思片刻,严肃地道:“奴婢天生就这样黑,奴婢的娘说她生奴婢的时候,正在烧火,肚子疼了,就在灶前生的,烟熏火燎的,不黑才怪。”

“你这个小丫头!”王夫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回头对着牡丹道:“这丫头你是从哪里找来的?真逗。”

牡丹笑道:“是我娘给的,她年龄还小,只是做些传话的事情,还没怎么教导规矩,倒叫娘笑话了。”

王夫人只是笑着摇头,回头看着樱桃道:“除了没樱桃白以外,这机灵劲儿就是一样的。”

小栗子扫了一眼笑得和朵花儿似的樱桃,道:“奴婢可比不上樱桃姐姐。武妈妈说奴婢就算是用蒋娘子那澡豆洗上一万年也休想变白一点。”

恕儿听了,眉头就竖了起来,觉着自家人被欺负了,只碍着王夫人和牡丹在场,不好细说,便与樱桃二人眉来眼去半晌。牡丹看在眼里,晓得恕儿定然要弄鬼折腾这什么武妈妈,却也懒得去管。

正说笑着,只见蒋云清独自一人气喘吁吁地一溜小跑跑过来,站定了还抚着胸口喘气,红着脸儿就要给牡丹赔礼:“嫂嫂,我不是故意的,是武妈妈……”一时看见了王夫人,尴尬万分。但她也算是反应快,立刻上前给王夫人行礼问好:“云清见过夫人。夫人安好。”

王夫人并不在意她是谁,只当她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晚辈,微笑着扶起她,和牡丹商量:“既然人来齐了,就走罢?”

牡丹看了蒋云清一眼,没有再说她。蒋云清小心翼翼地道:“我先去门口候着。”

王夫人和牡丹都上了马,却见蒋云清弄了个现在已经很少见人戴的帏帽来顶着,把脸和脖子都遮得严丝合缝的,准备往马车里钻。王夫人勒住自家的青骓马,扫了一眼正准备上车的蒋云清,低声对牡丹道:“她不和我们一起骑马?”

牡丹摇头,低声道:“既然那样精心的护理,自然怕被晒黑了。”

蒋云清从车窗里探出头去瞧着了鲜艳的轻薄胡服,正在说笑牡丹和王夫人二人,满脸的羡慕。她难得有机会出门,最想的就是有朝一日鲜衣怒马,肆意飞扬。

武妈妈见状,道:“娘子,您休要羡慕,您此番若是做成了老夫人让您做的事情,日后这样的好日子多着呢。只怕您到时候又嫌累了。”

蒋云清沉默着没有说话。还未出发她就已经先怯场,牡丹言出必行,基本不和她多来少去的,又有一个据说很凶的王夫人在场,不折腾死她就已经够了。自己这样的容貌,现下家里又是这样的状况,就算到了那里,得到汾王妃邀请,又能起多大作用?哪家会看上她?她摸了摸脸,纵然老夫人说她天生宜男相,好福气。但看这些女人,又有几个不是长得一张胖胖的有福气的脸?

车行至启夏门外不久,潘蓉便笑嘻嘻地带着两张车,七八号随从过来,白夫人从当头那张车窗里探出头来望着王夫人和牡丹笑,身子略略往旁边让了让,方便牡丹看到她身后角落里坐着的玛雅儿。

玛雅儿就在车上遥遥朝牡丹行了一个大礼,牡丹点点头,示意出发。

到了蒋长扬的庄子外时,王夫人笑道:“还没名字?以后还叫柳园吧?”

蒋长扬抬眼看着她:“但是……”他不想再用从前的名字,其实就意味着他已经抛弃了过往。

王夫人摇摇头:“如果是为了那个原因没必要,不过是形式而已。”随即又笑看着牡丹:“当然,如果丹娘有好名字,又是另外一说。”

牡丹笑道:“其实我觉得悠园不错,悠闲自在。”

蒋长扬立即道:“好主意!”

“两个马屁精!丹娘,咱们来比比谁最先到,输的人今晚下厨做自己最拿手的一样菜给大伙儿吃。”王夫人话音还未落,先就抽了青骓马一鞭子,当头就跑了。

牡丹大急:“您耍赖!”王夫人最拿手的菜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她只知道她最拿手的就是那三鲜饺子了。王夫人分明是嘴馋了。

王夫人回过头来得意地望着牡丹笑:“我才没耍赖,我比你老那么多,你就该让着我。”

牡丹叫道:“您的马比我的好!”

王夫人道:“那就得怨大郎了,可怨不着我。想不做饭也行的,追上我我就给你做好吃的。”

眼看着婆媳二人一前一后奔得远了,白夫人坐在车中拥着潘璟笑得前仰后合,潘璟看得心动,爬到窗边大声喊潘蓉带他骑大马。潘蓉俯身将他抱出来,放在自己身前,和白夫人说了一声,也打马去追牡丹和王夫人。

白夫人含笑道:“这样的日子才有意思呢。”

“是。”玛雅儿淡淡的笑着,透过薄薄的窗纱,看向拥马而立,满脸幸福笑容的蒋长扬,微不可觉的低低叹了一口气。

却说蒋云清的车里头,武妈妈低声和牛妈妈道:“看吧,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样不端庄,连带着少夫人也跟着疯,好歹也是国夫人,也是四品郡君,叫人家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蒋云清心头烦躁万分,将手边的一只瓷靠枕狠狠地朝武妈妈扔过去:“闭嘴!想要我被赶回去么?”

武妈妈怒了,软中带硬地道:“娘子,老奴……”

蒋云清恶狠狠地瞪着她:“祖母是叫你来帮我的,不是叫你来拖后腿的。我是主,你是奴,弄明白没有?要不要我回去把你今日险些害得我没去成芳园的事情告诉祖母?”

武妈妈顿时蔫了,牛妈妈得意地翘唇一笑。小样儿,不过一个给老夫人调配膏药香料的,能有什么见识,一朝得势就小人忘形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呀,为什么家里就从来没有过这样轻松愉快的气氛?蒋云清烦闷得想死。还是三哥说得对,想要称心如意就必须得自己当家作主。没有人是真心为她好,她要怎样才能杀出一条生路?

牡丹到底是追不上王夫人,等她跑到芳园门口时,王夫人已经下马并将缰绳扔给了闻声赶出来的贵子,笑眯眯地望着牡丹道:“看你跑得这么累,婆婆我心疼你,和你一起做个拿手菜。”

“那我们可有福气了。”潘蓉笑嘻嘻地跟上来,推潘璟往前:“还不赶紧去和你叔祖母和丹姨道谢去?”

潘璟眼光光地看着王夫人的青骓马,讨好地看着王夫人:“叔祖母,您这马儿最厉害!赶明儿借我骑骑。”喊这声叔祖母倒是喊得极顺溜,竟然没要人逼。

“乖儿子!”潘蓉欢喜得抱着他使劲亲了一口,看来此番虽然和母亲吵了一架,但却是非常值得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是滋味

王夫人做的菜是一锅野菜鲜鱼汤。几种鲜嫩的野菜都是才从田间地头摘来的,无论是鱼还是汤,还是野菜,味道都十分鲜美,牡丹很遗憾,如果有个辣子蘸水,那该有多好?蒋长扬吃得心满意足,连连称赞,说王夫人的手艺没有退步。

野菜可以吃不假,但几种野菜加在一起会不会有事?潘蓉谨慎地先试毒,吃了以后连呼好吃,才敢让白夫人和潘璟吃。至于蒋云清,她本来就不爱吃鱼,更何论是这种怪模怪样的野菜鱼汤,但她不敢做任何让王夫人不高兴的事情,闭着眼睛囫囵地吞,王夫人看得不忍心,劝道:“不喜欢吃就别吃了吧,要是被鱼刺卡着怎么办?”

其他人都吃得那么香,就是自己一个人不吃,岂不是表示自己专和王夫人作对?蒋云清使劲摇头,强笑道:“我喜欢吃的,只是有点不习惯,真好吃,一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王夫人关心的说:“真的?不过既是不习惯,还是吃慢一点吧?”

蒋云清小心翼翼地打量蒋长扬的脸色,见蒋长扬言笑自若,并没有注意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端着碗小心翼翼地夹菜。牡丹看在眼里,突然觉得她很可怜,便低声让宽儿端了一盘饺子放到蒋云清面前。

蒋云清一愣,抬眼去看牡丹,牡丹根本没看她,只专心地吃自己的鱼,似乎根本不知道这边的事情。其他人都在欢快的说笑,没有人注意她。蒋云清闷着头吃饺子,说不出心中的滋味。

夜深人静,虫鸣唧唧,芳园里一派静谧。牡丹才卸了妆,就被刚冲完凉的蒋长扬横抱起来,扔到床上去,低声道:“请付五颗葡萄的利息。”

牡丹轻轻踢了他的屁股一脚:“五颗葡萄能有多少利息?被你抱一抱也就够了。”

蒋长扬露出一排白牙:“不多,就是你还该给我两颗葡萄。”

“这会儿我哪儿找葡萄给你去?”牡丹一愣,随即对上蒋长扬定格在某处,贼亮贼亮的眼睛,不由绯红了脸,愤恨地去掐他的眼皮:“这里就有两颗黑葡萄,你要不要?我挖给你。”

蒋长扬轻轻一下按在她胸前,道:“好大一只蚊子!”

“你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牡丹一巴掌打在他手上,却被他轻轻握住了放在胸前,低低喊了一声“丹娘!”

“干什么?”牡丹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蒋长扬好笑地看着她又变得通红的耳垂,低声道:“我们生个孩子吧?”言罢覆了上去,轻轻拉开了牡丹的衣带。

……

牡丹仰望着帐顶,低声道:“今天我听娘说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她想和他聊聊白天方伯辉、袁十九和他商量什么要紧的事情。很明显王夫人也是知道的,就瞒着她一个人。

蒋长扬“嗯”了一声,发困地道:“以前的事情不提也罢,反正都过去了。”

“但是娘说必须了解他们是些什么人,省得被害了都不知道,要防范。”

“改天我再和你说……”

“你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蒋长扬没有发声,只是伸手将牡丹给拥住,意思是让她快睡快睡。牡丹索性直截了当地道:“你们今天说些什么?是不是上次的事情又有了新动向,对你不利?”

“哪有?就是男人间的一些事情,快别胡思乱想了,快睡!”蒋长扬放开她,翻了个身,打了个呵欠:“好困。”

“那你们说什么?娘说要请袁十九务必保得你平安无虞……”牡丹话音未落,蒋长扬已经发出低沉的呼吸声。她戳了戳他,没反应。

分明是装的。牡丹无奈地叹了口气。个性要强是好事,意味着他会上进,不需要人督促,但太过好强可不是什么好事。好吧,他们才新婚不久,他觉得有些事情和她说不起作用,不想要她担心,所以刻意瞒着她,她也领情。但是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牡丹几番想再推推蒋长扬,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终究是忍住了。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急不来,慢慢来吧。

第二日吃过早饭后,王夫人建议一起去田埂上散散步,阿桃去请蒋云清归来,贴在牡丹耳边低声道:“全身都敷满了药膏,只有两只眼珠子能动,话都不能说。那位武妈妈说她们不去了,谢谢夫人。”

牡丹摇了摇头,从此除了日常供应外,不再管蒋云清。

下午,汾王府的管事领着几十号人,十来张车,拉着无数的毡房、屏风、行障、桌椅、餐具器皿正式进驻芳园,搭毡房、设屏风、检查要所要乘坐的船是否安全等等,热火朝天地开始准备宴席。

同行的有一位姓孙的嬷嬷,和众人打过招呼后,直接就寻了借口去了王夫人的房里,二人说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左右的话,等到那嬷嬷走了,王夫人又和蒋长扬说了一歇悄悄话。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过后王夫人和蒋长扬仍然爱说爱笑,对她仍然很关心体贴,但牡丹心里已经非常不是滋味。

很快到了正日子,汾王妃是晨鼓才响第一声就早早出发,到了芳园的时候,也不过辰时三刻。因为请的都是女客,蒋长扬与潘蓉早早就带了潘璟出去骑马游玩,王夫人和牡丹等人得到消息迎出去,才走至中门口,就见武妈妈鬼鬼祟祟地站在那里张望,一看到她们就急匆匆地奔过来对着牡丹赔笑:“少夫人,听说王妃来了,您看这个……?”

牡丹淡淡地道:“我正要使人去吩咐云清,稍后贵客多,让她拘着你等好生呆在屋子里,没听到有人来唤不许出来。谁要是不听招呼出来乱窜,冲撞了贵客丢了自家性命,可怨不得谁。”

武妈妈的脸色一变,不甘心地还想说什么,恕儿已经与阿桃一人一边,将她死死搀了下去:“怕妈妈你迷路,我们送你回去。”

武妈妈见蒋长扬和牡丹的样子,晓得多说无益,便撑着从老夫人房里出来的人的面子,将恕儿与阿桃一推,冷冷地道:“我自己会走!”

牡丹见有恕儿去管此事,知道不会出乱子,没有她的允许,蒋云清休想跑出来,便不再管此事。可走了没多远,就听见后头“咕咚”一声响,武妈妈“哎呦”叫了一声。回头去瞧,却是武妈妈四仰八叉地摔在碎石路上,爬都爬不起来。恕儿与阿桃满脸忧心地去扶她,阿桃问她摔到哪里没有,恕儿则怨怪她:“都说让我们扶着你,你偏不听,看吧,终于摔着了吧?咱家这园子,讲究的是意境,到处是青苔,湿滑,一不小心就摔跤的……”

王夫人一本正经地看着牡丹道:“这园子里的青苔是有点多,稍后得和汾王妃说一下,让客人们注意点。”

牡丹点头称是,又叫白夫人:“阿馨你一定要小心,让碾玉扶着你。”

白夫人忍笑道:“我自来很小心。”

陪同汾王妃来的是她的二儿媳妇陈氏。陈氏长得个子娇小玲珑的,服饰素雅,笑容中带着几分愁苦。见着王夫人就是一直羡慕地赞叹她终于苦尽甘来,娶了牡丹这样一个好儿媳妇。又关心地问白夫人几个月了,千叮万嘱让她起居饮食一定要小心。又问牡丹平日是请哪个太医调养的身子,说是做女人的千万要调养好身子,显得非常热心。

牡丹在上元节观灯时并不曾见过陈氏,对陈氏有些陌生。白夫人趁着众人不注意,低声捏捏牡丹的手,小声道:“这是个可怜人儿。二十多岁就守寡,一直不肯再嫁,唯一的一个儿子又有些不明白。”白夫人指了指头,“看着好似与常人无异,实际上不行。现在二十岁了,还没婚配。汾王和王妃平日最挂心的就是他们母子,最操心的就是这个孙儿。你和她说话的时候小心着意些,别不注意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鬼使神差的,牡丹突然想到蒋云清,不由打了个寒颤。蒋云清那样的身份容貌,在这样的宴会中,能找到什么样合适的亲事?蒋老夫人下了这么大的功夫,甚至不惜厚着脸皮死皮赖脸地将蒋云清送到这里来,显然是有的放矢。

白夫人也显然想到了,惊讶地看着牡丹,二人对视片刻,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但愿是她们多想了。

没有多久,客人们也陆续到来。汾王妃此番所邀请的客人很有些意思。有与她交好的王妃,公主,还有许多公卿家的夫人和女儿,甚至还有普通官宦人家的妻子女儿,老中青三代都有,身份地位也分了三级,泾渭分明。

汾王妃热情地把王夫人和牡丹二人介绍给平日与她交好的人,众人也很客气,多有恭维。表面上看来仿佛是专门为了庆祝王夫人重返京城上流圈子,特意介绍牡丹这个小朋友给人认识,请托人家看在她的面子上多多照料。但随着年轻未曾婚配,且父亲官职都不大,家庭也不怎么富裕的女子越来越多,牡丹也越来越意识到这次宴会不同凡响。

第二百四十八章 针尖对麦芒(一)

老夫人到的时候不早也不迟,杜夫人没有出现。牡丹想到蒋云清说她吊了脖子,便知勒痕一时半会儿是消散不去的,为了脸面,她不出现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苦了牡丹,不得不上前去伺候老夫人,当着众人的面,老夫人倒也没有为难她,还当着汾王妃的面夸奖了她几句。只是在和其他人打招呼的时候,刻意略过了就在一旁的王夫人,假作不认识王夫人,把下巴抬得高高的。

可偏生就有位与她年轻时就不对盘的蔡国夫人故意要与她介绍王夫人,重重地咬着方伯辉的官职和名字,说给她听,抚着手笑:“郎才女貌,真是绝配。”

“阿悠一向很好……”老夫人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笑得也极其难看,却不敢在这样的场合下给王夫人难堪,只怕不小心得罪了汾王妃,所求落空。只有牡丹离她离得近,听到她喉咙里压抑的,呼哧呼哧的低喘声。

王夫人含笑施了一礼:“难为您夸奖我。”随即坐到一旁与其他人说笑,根本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心上。

难为自己夸奖她?看看她那狂样儿!年纪一大把,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难怪得再嫁都能嫁得这么好,原来心思都花在这上头去了。要说这些男人,怎么一个个都是些贪色的?老夫人气得发颤,怎么看王夫人都是不顺眼的,可是她也不得不酸溜溜地承认,王夫人的确是嫁得很好,非常好。特别是如今对方对照着自家儿子,更是气死人。

还有这个蔡国夫人,年轻时就爱和自己比,比家世,比容貌,比穿着,比男人,比儿子。真正算是棋逢对手,但自己总比她要略占着点上风,这回可好,正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恰恰被她给逮着了自己落魄的时候。真正可恶!且给她等着,等蒋重重新得了圣宠,才好出了这口恶气。

老夫人窝着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散,一回头就找到了牡丹:“难道云清没有和你说么?她在哪里?怎么不见她?”按着她的想法,牡丹早就应该暗示汾王妃,还有个小姑跟着住在这里,然后汾王妃就顺理成章地一并请了蒋云清,奈何竟然不见!

“说什么?”牡丹微微一笑:“云清在她的房里呢,王妃没有邀请她,孙媳不敢让她出来。”

老夫人狠狠地瞪着牡丹,装什么糊涂?一定是合着王夫人一道,来收拾报复蒋家的。

牡丹坦然看着她,却略略提高了声音:“祖母您怎么了?不舒服么?”

周围的人都回过头去看着她们,牡丹一脸的温顺关心,老夫人怒目而视,一脸欺压人的表情。蔡国夫人嘿嘿笑了一声:“我说老姐妹,新妇不懂事儿您好好教就是,别气坏了自个儿。看看多乖巧的孙媳妇,我看了都喜欢,舍不得骂。”

老夫人收回目光,直直看着蔡国夫人,淡淡地道:“谁说她不懂事儿了?她懂事得很。我这是看到她头发上有个小虫子。”说着果然叫牡丹挨过去,替她整了整头发,贴着牡丹的耳朵低声道:“你要分清楚,你是谁家的媳妇。在这个关口捣鬼,府里不好,对你和大郎又有什么好处?趁早弄明白,免得以后后悔。”

牡丹含笑立起身来,笑道:“多谢祖母。祖母真是慈爱。您放心,孙媳妇会谨守本分的,断不会丢府里的脸面。”纵然蒋云清是个庶女,到底也是国公府的女儿,这样算计着去嫁个脑子不灵光的王孙,难道很体面吗?她若是帮着老夫人干了此事,不管成与不成,日后都落不得好。

不可否认,汾王妃办这个宴会有其他目的在里面,但她与王夫人的确是受益了。她跟着一起算计,汾王妃会怎么看她?也不知道蒋云清知不知道此事,肯不肯应?就算是现在肯,将来后悔的时候呢?恨的人里面一定有她。她是打定主意坚决不参与,一句多话也不肯说的。除非汾王妃亲口要见蒋云清,否则蒋云清休想从房里出来!

老夫人借着红儿和身边嬷嬷的遮挡,凶狠地瞪着牡丹,虽说什么萧家和杜家,不管自家的小算盘是什么,目前都不会放任蒋重被架空,国公府成个空架子,但如果再能得到汾王府的助力,一分力便可变成五分力。府里好了,还可以护着蒋长扬,可是牡丹这个没见识的商家女,竟然为了讨好蒋长扬和王夫人,要坏她的好事,叫她怎么能不恨?她咬着牙低声道:“目光要放长远,别忘了你公公是为了谁获的罪!也别忘了是谁护得大郎的周全!”

牡丹眨了眨眼睛,一脸懵懂地低声回道:“不是说大郎是被夫人请了云孝子借着您生病,然后去诬告的么?难道不是?”

“你!”老夫人气得倒仰,抚着胸口定了定神:“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当众忤逆我!都是为了你!他若是行得正,别人怎会找到机会?”

牡丹淡淡地道:“孙媳怎敢忤逆祖母?祖母您误会了,孙媳只是不明白有些事情,请祖母教我而已。”

今日的牡丹与往日很有些不同,仿佛心中有很多气,也想找人发泄出来似的,说的话软中带硬,竟然是半点也不买自己的账。这丫头受什么刺激了?还是受谁挑拨了?老夫人倒默了一默,狐疑的盯着牡丹看。

牡丹半垂着眼,一派的乖巧,并看不出什么来。

一定是王阿悠!老夫人恨恨地看了不远处谈笑自若,实际上一直密切关注着此处的王夫人一眼,除了她还会有谁能这么挑唆牡丹?好呀,小丫头今日看来是乌龟吃秤砣,铁了心了!自己是休想叫她开这个口了。老夫人到底是老夫人,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淡淡地道:“云清住在哪里?我有两句话要和她说,你派个人领红儿去,让红儿替我传话。”难道她就不能叫蒋云清自己出来碰运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