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瑞沉着脸没有吭声,他明白自己那一掌绝无可能有这样的力道。目光瞟过李天佑清秀的脸,心里恨意顿起。他断定是李天佑暗中动了手脚。这席间应该只有李天佑才会有这份功力。

席间坐定之后,皇上问道:“永夜来了?”

端王目光看过来,永夜赶紧上前行礼。“皇上好,皇伯伯好。皇祖母好,太后好,皇后好,众位娘娘好。”他一口气报了一长串,心想没有遗漏了。

裕嘉帝欣慰地笑了:“真是好孩子,起来吧。”他并没因为永夜失礼而责怪,反而喜欢上他这种诚恳。

“永夜真的会说话了,过来,让祖母瞧瞧。”太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冲永夜招手。

太后不过五十来岁,满头珠翠,仪态端庄,笑得很慈祥。

永夜很喜欢这种有气质的女人。他走上前去又行了一礼,太后一把拉起他,搂进了怀里。捧着永夜的脸啧啧称赞,对端王笑道:“这是今年最舒心的事了,你就这么个儿子,现在大好,哀家也放心了。”

“托母后洪福。”端王举杯敬酒,与永夜眼光一碰露出了个鼓励的微笑。

永夜知道今晚的言行合了端王心意,也很开心。赶紧望向端王妃。见她脸上似笑非笑,眼里含着一份凄楚,他心里一酸,低下了头。

殿内觥雠交错,团年饭吃得开心愉快。

永夜就一直被太后拉着,心肝宝贝似的又摸又捏。

皇后瞧在眼中心里有些吃味,自己的儿子都没被太后这般宠爱过,她微笑着对裕嘉帝说:“皇上,臣妾瞧世子与端王妃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这般机灵,从前不会说话真是匪夷所思。”

“是啊,永夜,究竟为什么一直不肯说话?”太后好奇地问道。

想陷害我?永夜眨巴了下眼睛说:“听说是喉间长了个疮,说话就疼,只能以药物化掉,永夜足足喝了半年的苦药呢。”

“我可怜的永夜!还要服药吗?”

永夜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永夜再也不要喝药了。”

“现在大好了?”

“就是……精神不好,白天总瞌睡,说是要慢慢调理。”永夜斟酌着回答,为将来进宫读书犯困埋下了伏笔。

端王在下首将这番对话全纳入耳中,永夜不仅病好肯说话,且会撒谎,他忍不住呵呵笑了,举杯敬同桌的老叔王,酒到杯干,喝得甚是痛快。

这时李天瑞突然站起来说:“父皇,皇祖母,永夜是头回进宫,天瑞想送永夜礼物,顺便带他在宫里游玩可好?”

“嗯,天瑞有这份心很好。去吧。”皇帝的夸奖让皇后眉开眼笑。

李氏与张氏赶紧朝大皇子三皇子飞了个眼神。

“父皇,儿臣也有礼物送与永夜。”李天佑李天祥同时说道。

裕嘉帝见儿子们懂得友爱,龙心大悦,都准了。他笑着对端王说:“三位皇子都喜欢永夜,朕这个做伯父的瞧得心里高兴,过了年,就让永夜进宫读书吧!”

“谢皇上恩典。”端王与王妃连连谢恩,起身后看向永夜,眼神中却带丝担忧。皇上如此说话必是想着将来让永夜辅佐一位皇子。皇帝正值壮年,臣子们却希望早立皇嗣以安国心。裕嘉帝迟迟不允,让永夜进宫读书,分明也想知道端王的态度。

看到端王与王妃担心的眼神,永夜的心情突然就雀跃起来。他知道二皇子带他在宫里游玩没安什么好心,但是若论后台谁硬,他觉得也不输皇后。团团一揖大步随着皇子们离开。

烟花灿烂的夜晚

出了毓庆殿,永夜深吸了口冷空气,带着清新的凉意从喉间冲进胸腔,再从身上的毛孔透出去,把殿中带出的温暖一扫而空。

月光照在雪地上,泛出淡淡的蓝色。白玉台阶之下重重回廊银光闪闪,隐在灯光之中的楼台殿阁也塞满了雪,往来几个内侍将手插在袖笼中安静的低头行走,脚下踏着浅雪发出沙沙的声响。

永夜默默的想,这座美丽的皇宫,是未来几年他战斗的地方。

温文有礼的大皇子是他将要保护与辅佐的目标。阴险狠毒的二皇子是他要对付的目标。三皇子天祥呢?永夜看着这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皇子起了疑心。游离谷真的对自己这么信任?一切都交了底?他想起李言年的话,不可全抛一片心。他会否才是躲在背后那只黄雀呢?

“大哥,三弟,我殿中备了上好烟花,带永夜去放烟花如何?”天瑞笑着开了口。

二皇子的变脸功夫炉火纯青,他准备的节目让永夜觉得有趣。

“谁?”天瑞突然喝道。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柱子转了出来,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正是蔷薇郡主。天瑞一愣,走过去牵着她出来,斥责道:“外面冷,出来干嘛?”

蔷薇嘴一翘,突然甩开了他的手跑到永夜面前抬起脸哀求:“永夜哥哥,我……想和你一起去放烟花。”

永夜很无奈,真是个小灾星。二皇子占有欲强,这不明摆着让他恨自己?三皇子天祥正巧站在永夜身旁。永夜冲蔷薇一笑,抱起她,在她笑容才绽开之即把她送到了三皇子手中:“永夜力气小,抱不动这小胖妞,劳烦三殿下了。”

天祥如同接了个烫手山芋,抱着蔷薇不知所措,看她眼里的水汽越来越多。一转身把她扔给了大皇子天佑:“天祥……还是大哥力气大些。”

蔷薇扭动着身体,咬着嘴脣倔强的不肯哭出来。神情已是极度愤怒。

永夜终于感觉到二皇子嘴边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才松了口气。

“蔷薇,我抱你去看烟花可好?”天佑温柔的开口,看永夜转开头似在看景,二弟目光就没离开过蔷薇,好笑地摇了摇头。

蔷薇抱着天佑的头,把小脸埋着。不多会儿天佑就觉得脖子里进了水,难受之极,却又可怜她,轻拍了拍她的背。

李天瑞走到大皇子面前,冲蔷薇说:“我抱你去!不然就不准去!”

“二弟!”大皇子责备地喊了一声。

蔷薇泪光盈盈可怜兮兮的看看永夜,她本不想去了,可又想跟着永夜,一时半会儿竟无从选择。

“最讨厌女孩子哭哭啼啼,你若去了,我就不去了!”永夜冷冷地说道。

蔷薇扭动着身体挣扎着下了地,冲二皇子张开了手:“我去!”

永夜一怔,长叹一声,这就是女人!不让她做什么,偏要和你对着干,这么小就这样,长大了还了得。

李天瑞得意之极,语气却温柔起来:“蔷薇乖,我带你去放最漂亮的烟花!”

蔷薇抬高了下巴,忍不住还是看了眼永夜大声说:“我也要放!”

“好!”

二皇子这么快就露出一个软肋?永夜觉得更有趣了。

一行人很快到了二皇子的庆元殿。天瑞喊内侍捧了烟花放在院子里,亲自点燃了一颗。只听“滴溜”一声,一道火线直冲云天,在半空炸开一蓬银雨,端是美丽。

“哇!二殿下好棒!”蔷薇高兴得直拍手,眼睛却在永夜身上一转,见他抬了头看烟火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喊得更大声。

都还是半大的孩子,三皇子大皇子也拿了香点烟花玩。

蓬蓬银花划破了紫禁城的夜色,金黄色的月亮挂在长空,被银色的星星点点映得格外美丽。永夜突然想起了和月魄躺在草地上的时候。如果月魄能看到这么美的烟花,他一定非常高兴。月魄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有星月的夜晚,他总是说:你看星星月亮总是在一起,我们是兄弟。

想到这里,永夜觉得冬夜的风吹得有点冷。

天佑回过头,瞧见永夜站在一旁安静的欣赏,精致漂亮的脸上也挂着笑容,却带了几分寥落。便走到他身旁说:“永夜怎么不去放烟花呢?很好玩的。”

永夜看了看正热闹玩的三个人摇了摇头,他在等,等二皇子请他去放。

天佑正欲再劝,天瑞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永夜,来玩吧!”说着递了管烟花和一支香给他。

这就是二皇子为他准备的礼物?“多谢二殿下!”永夜微笑着接了过来。看了看手中的烟花把它放在了空地上。

他弯下身子去点的时候,又站起身回过头瞧了瞧。二皇子已退到三丈开外。三皇子也在三丈开外,大皇子在永夜身后一丈左右。而蔷薇,二皇子并没拉住她。

永夜笑了笑:“这枚烟花一定很漂亮!”

蔷薇忍不住想离永夜近点,永夜感觉到了迅速点燃了引线。

只听“轰”的一声,烟花竟是二踢脚一类的大爆竹,且引线做得特别短,瞬间就炸开了。永夜在炸响的一刻大叫一声顺着气浪回身扑到在蔷薇身上。背上一痛,他暗骂自己太小看二皇子的狠毒,这爆竹中竟然混有少量铁砂子。还好自己没有托大进宫前穿了青衣师傅送的乌金甲衣。

一旁侍候的内侍被吓得蹲在了地上。

大皇子离永夜最近,他旁边是廊柱,一闪避过,听到了轻微的扑扑几声,眉尖一蹙看向二皇子。见天瑞天祥离得远,张大了嘴似乎也在为这爆竹的威力所震慑。

回过头看到蔷薇从永夜身下爬出来,哇哇直哭,永夜双手抱头,趴在雪地上瑟瑟发抖。

“永夜!蔷薇!”

大皇子冲了过去。

“天杀的怎么把爆竹递给我了?!”天瑞扯开吼咙骂道。

“殿下饶命!奴才不小心。”那个递爆竹给天瑞的内侍跪在地上磕头喊饶命。

天瑞走过去一脚将他踹翻:“若真伤到了世子,端王不剥你的皮!拖下去!杖四十!拖远点,别搅了兴致!”

几个内侍上前将人拖走,天瑞气呼呼的转过头,看到大皇子一把将永夜从地上拉起来。他大步走过去关心地问道:“永夜无事吧?”

永夜抬起头,脸色吓得雪白,轻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还在发颤:“没……没事!”

大皇子眼睛微眯了眯,重重的疑惑涌上心头。

“多谢殿下关心,永夜没事,就是吓住了,下意识地趴在了地上。”永夜似才回过神来。

二皇子疑惑的看了看永夜,有些没想明白,永夜离爆竹那么近,为何没被铁砂打伤。干笑两声:“没事就好,爆竹没把人吓倒,永夜的反应却把我们吓坏了。”

“永夜胆小,惊吓殿下,殿下恕罪!”永夜拱手一礼。心中冷笑,二皇子看似紧张蔷薇,在这当口却放了蔷薇过来。真有事时,蔷薇就是李天瑞的保护伞。他只需一句,我就算想害永夜,也绝不会害了蔷薇,就能洗掉怀疑。

“唉,心情都没了。”三皇子叹了口气,眼谗地望着剩下的烟花极为沮丧。

“永夜吓坏了,这烟花……可惜了。蔷薇,这次看不了啦,下回好吗?”二皇子问道。

蔷薇缩在大皇子身边,想看又怕看。

“玩!我怎么不敢玩?!”永夜似堵气地说道,拿起一管烟花点燃。夜空中再次爆开银雨,只有美丽绚烂。

他得意地冲蔷薇一笑:“怎么样?我放的烟花好看吧?”

蔷薇受宠若惊地点点头,竟又走到永夜身边鼓起勇气说:“我也要放!”

“好,我教你!”永夜握着蔷薇的手正要点,手却颤抖起来。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对正上天瑞嫉恨的眼睛。

“二殿下,我抱着蔷薇……万一……我怕伤着她。”永夜有点难堪地低下头。

蔷薇一愣。天瑞已走了过来,笑着接过永夜手中的香:“我来教蔷薇点!”

天瑞拿起香头握着蔷薇的手小心将香头触到引线,蔷薇又是兴奋又是害怕,听到引线“扑”的一声燃了,吓得转身扑倒在他怀里。

天瑞哈哈大笑,心情再次愉快。躲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过了年永夜就要进宫读书,他有的是机会和时间。

烟花一朵朵在夜色中炸开,妖魅如黑夜的眼。永夜露出极灿烂的笑容。

一切竟似没有发生过。大皇子松了口气,他没了兴致,站在一旁瞧着。

三皇子却没有尽兴,叫嚷着让内侍把烟花在雪地里摆放好了,一一点燃。

二皇子看到永夜狼狈心情大好,指着最大的一枚烟花笑道:“蔷薇,咱们去点那个!”

那枚烟花足有水桶粗,看来是烟花中的极品,天瑞打算留到最后欣赏。

“蔷薇。”永夜轻喊了声,蔷薇马上跑到他身边扬起了笑脸,“永夜哥哥抱你看二殿下放烟花。”

“好!”

天瑞瞪了永夜一眼,对蔷薇一笑:“看我放最漂亮的一个给你看!”说着就去点。

引线刚点燃,又是“轰”的一声巨响。地面爆出一阵烟火,竟没冲上天就炸了。

“啊!”李天瑞被炸开的烟花冲翻,袍子上燃起了火苗。

大皇子飞跃过去,腿在地上一扫抄起积雪扑到了天瑞身上。

这一变故吓得院内所有人呆若木鸡。

蔷薇惊呼一声已被永夜抱在了怀里:“莫怕,永夜哥哥在。”

二皇子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新袍子沾上火星的地方烂成了破洞,那枝墨玉簪子掉了发髻松散,脸也花了。

一晚上居然毁了两件新衣,一次比一次狼狈。天瑞心情恶劣到了极点。破口骂道:“谁送的烟花进宫?!报内务府彻查!”

内侍吓慌了手脚,连声应下。

“二弟,有无烫伤?”天佑担心的问道。

天瑞一把推开天佑,黑着脸拂袖进了殿。

“放个烟花出这么多事,庆元殿的奴才越发不得事了!”天祥啐了一口。

天佑叹了口气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对了永夜,我有礼物送给你。三弟,你先送蔷薇回去。”

蔷薇经历了两次事故也吓得怕了,恋恋不舍地看了永夜一眼乖乖地随天祥离开。

永夜心情好得不得了,两次不露痕迹地恶整了二皇子他不想得意都难。他使劲控制着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安静地跟着大皇子离开。

转过游廊,天佑见左右无人便停下了脚步,淡淡地说了声:“永夜,你背上的衣裳破了。”

永夜一愣,笑了:“多谢大殿下关心,父王知道永夜身子弱给了这件护甲,不然肯定会受伤。”

天佑瞧了他几眼突然出手,永夜一脸天真的站着也不躲避。他暗自猜测难道被大皇子瞧出是他在捣鬼?打定主意拼着受伤也绝不暴露。

天佑触及永夜身体的时候已没有半分劲气,很自然地弹了弹他领间的雪花,顺手再解下披风给永夜系上,叹了口气道:“二弟确实狠了点,你莫要怪他。从小他喜欢的就不让别人碰。蔷薇……给你添麻烦了。”

永夜舒了口气,是自己多心了。他眨了眨眼笑道:“永夜怎敢怪二皇子呢。明明是那些侍从不长眼睛弄混了烟花和爆竹。”

天佑静静地看着他,沉默片刻笑道:“永夜肯这么想就对了。我送你回去。礼物说实话没准备,下回一定准备了送你。”

两人还没走到毓庆殿,就遇见了前来寻人的内侍。知道端王夫妇已等得急了,永夜赶紧告退。

天佑望着永夜的背影,眼里露出了深思。他并没有把握确认是永夜下的手。然而,跳起的菜盘,在地面炸开的烟花,巧妙的几乎让人真以为是意外。如果是永夜干的,这位足不出户连话都不会说的端王世子就太厉害了点。

回到端王府,永夜正要回莞玉院,端王叫住了他:“永夜,来我书房。”

永夜叹了口气,今晚事情怎么这么多。却低眉顺眼的跟了进去。

端王站在他面前,背负了双手定定地看着他,突然问道:“大皇子的披风怎么穿在你身上?”

永夜头皮发麻,他断不能让端王看到他的后背。衣裳被铁砂打破了,大皇子这才解下披风给他挡着。而一旦说出这个事实,他的乌金甲衣就会露了形迹。一切就会被拆穿。永夜想了想答道:“我衣服穿少了,大殿下怕我受寒就给我披上了。”

“今儿在席间又闹的是那一出呢?”端王淡淡的问道,眼神冰凉。

他隔着再远,也关注着永夜的一举一动。看到了一切,也诧异二皇子会自己拍断一盘菜污了衣裳。

永夜只得老老实实将二皇子因为蔷薇郡主看他不顺眼的事又说了一遍。

端王听到永夜有关小白脸的解释怔了怔大笑出声,笑声中带了一份自嘲:“我的儿子会是小白脸?!”

说着捧起永夜的脸来。手指触到永夜肌肤的同时浑身一颤。

永夜趁势偏过脸故意气道:“父王也如此取笑永夜的长相?!长得像母亲是永夜的错吗?!”说完不理端王转身就走。

端王怔住,张嘴想喊,又没喊出声来,无力的滑坐在椅子上。

“王爷!”端王妃的手轻放在他肩上。温柔的声音唤醒了他。

端王把脸挨上端王妃的手喃喃道:“不知为何,他的脸与永夜的极其相似,可是,那神情……那神情却与我少年时一般无二。我每次见他就忍不住想疼他,以前却没有过。”

端王妃听着眼圈就红了,轻声道:“我对不住你,没好好照顾着他。你又不肯纳妾室,这王府的子息就他一个,我……”

“别说那些,当年我娶你时就立过誓,绝不负你。永夜……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游离谷的手段

年三十,京都的雪越发下得紧了,沿城墙根一带压垮了不少民房。极窄极深的巷子里隐隐有哭声传来。

巷子深处一扇木门吱呀开了,走出一个黑衣的男子。他抬手将风帽帽檐又拉低了些,只露出半张长着浓密胡须的脸。他默默的站了会儿,握剑的手紧了紧,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巷口摆了副挑担,左边烧着炉子架着汤锅,右边摆着作料碗筷。旁边支了张小木桌,放着几张长凳。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子蹲缩在炉子旁借着火取暖。

雪花密密实实的飘着,若不是汤锅冒着热气,几乎没人注意到这里还有个卖面的小摊子。

“王老爹,今日还摆摊哪?”黑衣人停了下来。

王老爹顿时有了精神,从炉子后站起身,忙不迭地去扫桌凳上的浮雪:“不摆不行哪,多卖几碗面,晚上家里好过年。”

黑衣人没再说话坐下来。

不多会儿王老爹便端来一碗阳春面:“这是今儿卖的第一碗面,这年节……不好过喽!”

黑衣人默不作声的吃面,连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寒风吹来带来笑声。王老爹眯缝着眼望着不远处,轻叹了声。

一巷之隔,天地差别。

谁又能注意到京都最大最奢侈的销金窟,脂浓粉香夜夜笙歌的集花坊的背后有这般凄凉的景象。豪门贵胄一掷千金面不改色的风流,贫贱人家却为年三十买一顿白面包饺子的银子发愁。

黑衣人站起身,捏了捏钱袋,把最后一颗银豆子放在桌上。

“少侠……”王老爹很为难,这才开张,他如何找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