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唯他马首是瞻,瞬间走了个干净。

风扬兮迅速走了过来,按了按永夜的腕脉,掏出一粒药丸喂了下去,抱起她来:“星魂!我们走!”

只走得片刻,永夜迷药已解,伸手去扯他脸上的胡子,居然一扯就掉,她望着那张英俊的脸轻声道:“你怎么回安国来了?何苦冒这个险,被揭穿了,两个人都会死的。”

风帽下月魄温柔似水,胳膊却收得更紧:“我担心你。”

永夜不再说话,脸埋在他胸前,心里泛起一丝甜蜜。

神仙生活

夕阳坠入西山,林前已显暮色的时候,月魄与永夜已来到山谷之中。

永夜抬头,云雾已封住了半山望不见石台。谁也想不到,在这石台下方的悬崖之下居然还有间竹屋。

林间山溪绕屋而过,溪水旁是一片草地。

风中飘着鲜花的香气,投林的鸟儿还在叽喳。

锅里煮着一锅菌子烧的野鸡汤,香气四溢。

月魄正弯腰洗野菜。永夜揭开锅盖舀了勺汤顾不得烫嘴吹了吹便喝了下去,鲜得她直冒口水,伸手拈起一块鸡肉,烫得跳脚又舍不得放弃。

“放下!”月魄回头斥道,那块鸡肉便从她手中又滑进了锅。

永夜烫着的手指捏着耳朵,看着鸡肉吞了吞口水。月魄笑骂道:“还差点火候,等饭好了才吃。”

他盖好锅盖满意的拍拍手回头,见永夜还盯着那锅汤出神,不禁失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贪吃?!”

永夜叹了口气,又吞了吞口水,扬起脸笑了:“我决定一只鸡腿都不分给你!”

晚上吃饭的时候,永夜给月魄挟了根鸡脖子,然后再不理他。

月魄瞪大了眼,看着碗里的鸡脖子哭笑不得:“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能吃,王府山珍海味多的是,你就像从来没吃过肉似的。”

永夜头也不抬将最后留下的鸡脚嚼了又嚼:“我很多年没吃这么痛快了,月魄你手艺真好。”

月魄笑道:“明天我烧兔子给你吃。山兔肉嫩,比野鸡还好吃。”

“嗯,我会把这山上的飞禽走兽吃得不敢出门。”永夜满意的啃完鸡脚,吮了吮手指抬起头,见月魄只喝了碗汤,碗里那根鸡脖子动也没动,奇道:“你就吃饱了?”

“看你吃就饱了。”的确,永夜的吃相太恐怖,月魄觉得看她吃比自己吃还香。

永夜端起碗喝汤,目光在鸡脖子上打了几个转有些可惜还有些恋恋不舍。月魄眼中流露出怜惜与心痛,将鸡脖子挟到了她碗中,不在意地说:“我最讨厌吃鸡脖子,你要还能吃就把它啃了。”

永夜边啃边骂:“这么好吃你居然不喜欢!早知道,我连这个也不留给你。”

啃完她满意的又喝了一碗汤,这才拍拍肚子瘫在椅子上:“我犯食困!”

“懒!不想洗碗涮锅是吧?”月魄见永夜一脸满足只好认命的起身收拾。

永夜微笑的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很幸福。

“京都方圆百里,只有这夷山山高林密隐蔽一些。今日若不是去庙里打听你的消息,还真不知道去哪儿找你!”月魄一边洗碗一边说。

“你扮风扬兮还真像,差点吓死我。我宁肯跟谷里的人回去,也不想落在风扬兮手上。回去只要我肯投诚,大不了还做刺客。这些年处处和风扬兮做对,落在他手中,以他嫉恶如仇的心思,肯定会杀了我。”永夜懒懒的说道。月魄扮得实在很像,连声音也学得像。

“还不是被你拆穿了!”

永夜呵呵笑了:“咋一看吓坏了,再一瞧,就瞧出来了。我对他的气息特别敏感。”

月魄怔了怔,摇头笑道:“你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风扬兮好歹也是一代大侠!”

“是啊,他是大侠,我是刺客小人。他差点死在我手上,七八年前就四处找我想要杀我,能不怕他?我在三丈外就能闻出他的味道。”

月魄放好碗筷,望着窗外喃喃道:“他要是死了就好了,省得你成天怕他。”

她本来有机会可以杀他,然而,看到风扬兮在火中焦急找她的模样,让她如何下手?

永夜站起身,走到窗边,天空虽有云层,却依稀有月光洒下来,她想起了从前在山谷中与月魄看星星的时候。眼前的情景让她觉得分外温暖,手伸出想要抱一下他,才触到他的衣衫又缩了回来。

月魄瞟了她一眼,突然笑了:“你怎么不问问蔷薇?”

“你在,蔷薇自然也安全。”

月魄长叹一声:“那丫头天真了一点,却还不傻,一路上还算配合默契,狼狈了点,还好没落在那些人手上。她在齐国我老家藏着,我想,安国的事情完了,她再回来也无事了。”

“太子若是登基,蔷薇不嫁也不行。”

月魄目光狡黠:“有端王的京畿六卫在,太子当不了皇帝。”

这句话说出永夜心情又沉重起来,只瞬间便隐去了眉间的忧思,她笑道:“还不是皇帝一心想让佑亲王登基,我父王不过是按旨意办事。不管哪些,我们去看星星。”

月魄看着她往屋外走的背影,觉得她身上压了很多东西。从前的星魂有事会装傻,却不像现在这样,脸上笑着,眸子里总有种悲伤与沉重。

永夜知道他看着她。如果可以不管朝廷的事,不理会游离谷该有多好。提起安国的皇位之争,她就不可遏制的想念端王与母亲。想起端王妃,永夜就心软。

如月魄所说,掌握了京畿六卫的端王与能威摄百官的张相,安国乱不起来。也许,京都并不需要她出现。永夜深吸了口风里的花香,山谷宁静安祥,能这样过也不错的。

她双手枕在脑后,望着云层后面时隐时现的月亮出神。

“想什么呢?”月魄也躺了下来。

永夜认真的说:“我想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就这么简单?”

“嗯。我觉得困。”永夜闭上了眼睛。

月魄没有说话,偏过脑袋看她。洗去易容后精致完美的脸,睫毛连丝颤动都没有,鼻息绵长平稳,他喃喃道:“睡吧,无人会吵你。”

永夜醒的时候躺在竹床上,身上还盖了床薄薄的蓝底印花的棉被,新被子的味道,带着全新的心情。她一跃而起,精神焕发。

“月魄!”她放开喉咙喊道。

她的声音大声得几欲将竹楼震散,月魄手中握了一把蕨菜冲进来:“什么事?”

永夜笑得前扑后仰,指着他道:“你真像一个居家男人!”说完眨眨眼又笑了,“没事,我醒了就想喊你的名字。”

月魄也笑了,却板起了脸:“太阳照屁股了,你真懒,去溪边洗洗回来吃饭!”

永夜像只鸟一样飞出竹楼,月魄又忍不住笑了。

山中十日

晨曦在林中结了层浓雾,阳光照进来,能看到淡淡的光带,鸟儿婉转啼鸣。

吃过早饭,月魄就带着永夜去采野菜。他吩咐道:“我采野菜,你想吃什么肉自个儿去捉。”

永夜摇头不干:“总是我捉,不干!今天我采野菜,你,就去捉鱼好了,那个简单。”

“你认识野菜吗?”

“不认识!”

“不认识你采什么?”

永夜理直气壮的回答他:“今晚就只吃鱼,不吃野菜!我不采!”

于是月魄没办法脱了衣裳站在溪水里捉鱼。

永夜欣赏的望着他赤裸的上身悠然道:“瘦是瘦有肌肉,排是排有身材,这话说的真不假!”

月魄满头大汗才终于捉住一条鱼,听到这话便笑了。他捧了鱼上了岸,走到永夜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突然把鱼一抛弯腰抱起了永夜往河里走:“你敢用功夫,今晚就别想吃鱼了!”

“想看我衣裳尽湿曲线毕露的模样?”

月魄被她说中心事,俊脸涨得通红,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杵在河边狼狈不堪。半响望天道:“好女孩是应该把眼睛闭上,尖叫一声把脸埋在我怀里才对!”

永夜眨了眨眼道:“我本来就不是好女孩!”

月魄怔了怔放了她下来,手抚着她的脸,眼神越来越温柔,闭上眼低下头想要吻她。

永夜的心跳得很快,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在月魄的唇快要触及她时,突然有些惊慌,把头往后一仰。

“星魂!”搂她的手又收紧了些,月魄轻声喊道。

这气氛,永夜只觉得夏天提前到来,气温在直线上升。她转开头有点不敢直视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永夜似乎才想起这个问题。

月魄满脸无奈:“我是学医的,连男人女人的骨骼经脉都分不出来?你真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永夜脸有些发红,突然瞧到草地上的鱼挣扎着要跳进水里,急得大叫:“你赶紧缚鱼去!”

月魄叹了口气,几步迈过去捉了鱼,瞪了它几眼嘀咕道:“叫你跑!今晚非吃了你不可!”

“你说什么?”

月魄露出灿烂的笑容,磨了磨牙道:“我对它说,今晚就吃了它,叫它还敢跑!”

永夜放声大笑,脚尖一点跃到溪中石头上歪着头瞧他:“我不提醒你,你捉得到么?近午时了,你才捉巴掌大一条,瞧我的!”

她拿出在山谷里捉鱼的本事,在溪水中跳跃,捉住一条就大笑着扔给月魄。阳光在她身上打下淡淡的光影。眼前有一只黑蝴蝶翩然飞过,月魄看得恍惚起来。心里的情感像被洪水决堤,汹涌而出,只盼着她能和自己一直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

山谷幽深,隔绝了世俗烦扰。他们难道真的能在这里与世隔绝生活一辈子?月魄目中掠过一丝黯然。

永夜看捉得差不多了才罢手。见月魄用树枝串了鱼要拎进厨房忙止住了他,“我给你做烤鱼!”

“好啊,上回吃过一次,还是冷的。”月魄说着把鱼串递给她,又解了两条大的拿在手中,“中午吃烤鱼,晚上喝鱼汤,我去找点菜晚上煮汤。”

上一回她请紫袍小孩吃烤鱼,顺便也给月魄烤了一条去。鱼冷了,月魄却说只要是她烤的都香。他还说,他们不会是敌人。

永夜低头看着手中的鱼串,微笑着升火烤鱼。

夜空异常晴朗。星光与月光与厨房的灯光交相辉映。

空中有花香,桌上有鱼香。永夜却没有动筷子。

“怎么不吃?”月魄很奇怪。

永夜掰着指头数:“第一天是鸡,第二天是兔子,第三天是鸟,第四天是鹿,昨天吃了蛇,今天吃鱼……我吃了六天的肉了,好像长了不少。”

月魄挟了一块鱼扔进她碗里:“你不胖,再长长才好。”她数一个指头,他的心就跳一次,生怕她不想再吃,不想再在山谷里呆下去。

永夜望着鱼叹气:“我觉得胖了很多。”

月魄沉默了下,挣扎了会,还是舍不得说起外面的事情,舍不得让她离开。行动已快过思维,思索的同时已动手盛了碗汤给她:“不吃鱼,喝点汤,长不胖的。”

永夜接过汤,扑鼻的香味,奶白色的汤计,她望着月魄有些企盼的神情突然下定决心:“太香了,不管了。”说着咕噜一气喝完,埋头吃鱼,连汤里的野菜也捞来吃了。

月魄没有动筷子,满足的看着她吃完才赞道:“每次见你吃这么高兴,我都觉得为你做吃的特别幸福。”

幸福?永夜拍拍肚子又瘫在椅子上犯食困:“每天吃得犯困才是最幸福的事。这么多年,这几天最幸福。”

“我们去看星星,我才做了支笛,我吹给你听,听着睡也会很幸福。”

月魄吹笛的模样让永夜想起了青衣师傅在美人先生楼前吹难听的箫。

“还记得去看三位师傅打架的事吗?”

“记得,看得过瘾,被罚在田里翻土我还一个劲笑。”

“青衣师傅后来在美人先生楼前吹了很久的箫……很难听……”

“你敢说我的笛子难听?”月魄反应过来,但是永夜没有回答他,已经睡得沉了。和月魄在山谷里呆的日子,她总是很放松,很容易睡着。

月魄手轻抚过她的脸,六天,她和他在这里呆了六天。她说这六天最幸福。“还能再长一点吗?”月魄望着星空下闪闪发光的溪水轻声问自己。

看着永夜睡熟的脸,花瓣一般柔嫩的双唇,他低下头,轻轻的从她唇上扫过,却移到她额间印下。

山谷里的生活清淡平静。转眼两人已在谷底呆了十天,永夜这天去捉了只獐子回来。晚上月魄煮了一锅汤,又烤了条獐子腿。

“你真打算把这山上的野味全吃遍?”

永夜啃着獐子腿就着獐肉汤吃得满嘴流油,白了他一眼说:“实话告诉你,我生怕被人瞧出来是女的,在王府看着肉都不敢吃,我容易吗?这八年,我只啃过一次鸡腿,还是在李言年院子里蹭的。那晚若不是想着要去救你要多点体力,我还舍不得吃呢。”

“我欠你多大人情似的!为了我吃鸡腿,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月魄心里一颤,嘴上却取笑永夜。

“我不怕,我现在要大开荤戒!”

“你不怕长……开了,让别人看出来了?”月魄的眼睛往她胸部一瞟。

永夜面不改色又喝了口汤:“你不是别人。”

月魄心里一暖,伸手去擦她嘴边的油腻。

永夜一挡:“我去溪边洗脸,你袍子这么干净,还是月白色的,弄上油麻烦。”说着站起身,又喝了口汤,叹道:“月魄,你的手艺无与伦比,你将来不开医馆,开间酒楼也能成赚够银子。”

“好,将来我一定还开一间平安酒楼。”

永夜呵呵笑了,走出门望了下天空:“今晚无云,有月有星,涮好锅碗来陪我!”

她悠然自得走到溪边低下头,闪闪发亮的溪水映出张模糊的脸,手伸进去便搅得碎了,心仿佛也乱了。

静夜之中溪水呜咽,永夜将脸埋进了水中。清凉的溪水冲涮着她的脸,眼中阵阵酸热,她分不清脸上冲过的,是水还是泪,嘴里吐出的是汤还是胆汁,只觉得苦涩莫名。她喝了好几口溪水才勉强冲淡那股苦味。

春日的溪水清洌沁凉,永夜的脸都冻得木了才抬起头来。晶莹的水珠在她脸上闪动着月亮的光,永夜一抹脸对走过来的月魄咧嘴一笑:“这里唯一不好的就是没有擦脸的布。”

月魄走近,举起袖子给她擦干水珠,他的动作轻柔,像呵护一件宝贝。永夜的眼睛又热了起来,扭开脸掩饰着笑道:“为什么总穿月白色的袍子,一点污渍都能看出来。”

“不喜欢我以后就穿黑色的袍子,这样,你可以就着我的袖子擦嘴!”

永夜扯着他坐下,头习惯性的往他腿上一靠,闭着眼说:“别,风扬兮总是一身黑衣,邋里邋遢的。其实我喜欢你穿月白色的袍子,像微蓝的天,纯净。”

“其实,我不怕弄脏衣服。”

“我知道,我只是舍不得,舍不得弄脏而己。”永夜的声音渐露疲倦。

月魄释然的笑了:“改日换了女装第一个让我瞧瞧?”

“为什么,第一个让你瞧?”她的声音轻得像晚风,几不可闻。

月魄眸色像远处的山影一样沉,手指勾起永夜一络发淡淡的说:“我舍不得让别人瞧了。”

永夜没有再说话,睡得沉了。

月魄摸出笛子吹了一曲,笛声悠扬,似惊醒了林中夜鸟,发出几声鸣叫。

他搂着永夜在溪边坐了很久才抱起她回房。永夜睡得孩子似的,月魄瞧着那张美丽的脸目不转晴。他在床边静静地坐着,良久叹了口气才离开。

永夜睁开眼,双眸如星子闪亮。

听到竹楼隔壁传来月魄平稳的呼吸,她才像猫一样轻轻下了床。隔着墙默默感受着月魄的气息。

十天,已经足够。

安国的天变成了什么样?

她悄无声息的掠到厨房,桌上还摆有未喝完的汤,真可惜!永夜又有流口水的冲动。她用竹筒装了一点封好系在腰间,周围太安静,静得能听到隔壁月魄的鼾声。

永夜像黑色的鸟向谷口飞去,行了一程她回头,远处的竹楼只余一团暗影。想起早晨月魄发现她不在的表情,永夜的心有些难受。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这是她留在房中的字。

牡丹院的小麻子

杨花如絮,仿佛一场轻雪纷纷扬扬。

安国京都仿佛沉浸在漫天的温柔之中。连最幽深的巷子里那棵歪脖子树也满枝头绽放映着阳光的绿意,勃发出盎然生机。

四月暮春的清晨,牡丹院的老鸨打着呵欠出了房门。

院子里安安静静,一夜笙歌酒后,所有人都在睡觉。

妓院青楼的白天,本就是寻常人的黑夜。

墨玉公子今天也起得很早,竟没唤醒院子里的小厮,亲自动手泡了壶茶,坐在棋盘前独自下棋。

院门口樱花树被风吹得散了,时不时飘落粉红的花瓣。墨玉望了望肩头,手指拈起一瓣,托着瞧,风吹过,花瓣轻颤,却仿佛被吸在他指头上似的。片刻后,墨玉微微一笑,指尖花瓣飘荡出去。

他的目光跟着那抹粉红色打了几个转,眼见它要落进院内的水池中,突然一道白影掠过,挡住了他的视线。

“李执事。”墨玉迅速收回心思,轻唤了声。

李言年掀袍坐在他面前,看到那壶茶便想起了永夜。一个多月了,永夜下落不明。当初的计划是将他扣在陈国,让端王投鼠忌器。只要端王保持中立,太子天瑞便会顺利登基。毕竟占了太子的名份,李天佑想要登基除非造反。

端王手中握有京畿六卫,如今皇上病重,连宫中的羽林卫也交由端王掌管。这些兵只听李谷一人调遣,李天佑若无端王支持,但凭佑亲王府的三百亲兵,如何能与拥有一千五百人的东宫左右卫率抗衡。

然而,永夜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