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年心里说不出的忧虑。宫里裕嘉帝除了端王不见任何人。紫禁城戒备森严,不准任何人出入。虽然太子行动如常,也没有下废太子的昭书,他还是担心。

游离谷与陈王交易的条件是裕嘉帝驾崩,陈国便发兵攻打散玉关。游离谷得到操控安国的权利,陈国能得到包括散玉关在内的五座城池。为保大局,端王肯定会发兵散玉关,一心攘外。

等陈军退去,京都之事也该尘埃落定了。

计划如此,唯一的变数却是永夜。

这个世界上,能牵制端王李谷的只有端王妃与永夜。只有把这两个人握在手中,端王才不会把京畿六卫和羽林卫交给李天佑。

想到此处,李言年眼中腾起怒火。他想不明白为何谷主要派程蝶衣与青衣人去陈国。如果换了别人,永夜能跑掉?如今连那二人都叛逃了。亏得自己飞鸽传书,将李永夜的真实身份告知山谷。

李言年眼间又浮现出永夜的笑脸。她居然瞒过了他的眼睛。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李二。跟了他整整二十年的李二也不告而别。

当年永夜问他为何不杀掉李二时,他居然还回答杀了忠心之人,再无人敢对他效忠。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他能相信的吗?一张美丽的脸又浮上心头。他冷冷一笑,女人,谁知道她的心思。诚如揽翠,端王派她卧底在自己身边,还不是一样背叛了端王。

“李执事!”墨玉见李言年不说话,狠狠的盯着棋盘的模样禁不住轻皱了下眉。

李言年被他一言惊醒。李天祥远在秦河,罗将军才传来信息军中一切如常。以裕嘉帝的情况,三皇子是赶不回京都的。唯今之计,只有杀了端王和李天佑,让天瑞登上皇位。陈军就算入了散玉关,安国也不是不能抵抗。

“公子,谷主有何安排?”李言年望着墨玉静如止水的面庞问道。

墨玉的双眸温润如玉:“游离谷已决定退出安国皇位之争。”

李言年呆住。

“谷主说了,你家的事情,游离谷不再插手。念在你多年忠心耿耿,鹰羽虹衣和日光会在新皇登基前帮你。”

“为什么?”没有游离谷的支持,此仗胜算太小,裕嘉帝一纸诏书便可以废了太子。李言年头上汗已沁出,谋划十来年,居然游离谷在这紧要关头要退出。

“难道,你要让游离谷为了你一己之私,全部葬送进去吗?”墨玉目光蓦然变得冰冷。“连李永夜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还想通过控制她掌握端王的权势,李言年,你多年前就犯下大错!”

老鸨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又打了个呵欠去了厨房。

这是牡丹院唯一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做工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客人来,牡丹院都能提供最上等的茶,最美味的小吃,最精致的菜品。这是牡丹院的规矩。

才转过回廓一角,见厨房的院子里盛糯米粉团的竹箕支开晒着,打杂的小厮小麻子人却躺在竹箕下睡觉。老鸨便叉着腰骂道:“老娘一大早就忙,臭小子你居然敢睡大觉?”挽了袖子便要去打小麻子。

小麻子身形单薄,一张脸满布黄褐色麻点,听到老鸨骂声眼睛猛的睁开,机灵的从竹箕下爬出来,赔着笑脸躲在竹箕后道:“陈师傅让小的看好这箕糯米粉子,怕鸟啄了吃了,蚂蚁爬了。妈妈辛苦,小的再也不敢了!”

说着赶紧端了凳子给老鸨坐,看她脸色,顺便把厨房里蒸好的点心,备好的茶水一一端过来。

见小麻子机灵,老鸨鼻子里哼了一声,嗅着食物香气觉得饿了,不客气的一阵大嚼。瞧得小麻皮直吞口水。

老鸨的目光从不远处墨玉公子的院落飘过,站起身来吩咐道:“昨晚炖了一晚的鸡汤好了便给墨玉公子送去。”

“小的记住了。”

老鸨瞧了眼厨房,见里外就小麻子一个人,脸上又堆开了花:“好好干,有前途!”

小麻子低头哈腰把她送走,眼中露出笑意。有前途?以自己的相貌与年纪是做不得红牌倌人的,当个龟公管事也算好前途?想了想,她走进厨房盛了鸡汤装了食盒,拎着走向墨玉公子的小院。

快要院门之时,脚尖一点,竟使出了极高明的轻功,像一片风吹起的杨絮飘上了墨玉院外的一棵樱花树。

她笑了,墨玉公子未时之后笑脸迎客,未时之前却未必在补眠。

院子里墨玉公子正与一人对弈。

雪白的长袍锦衣,高贵的神情,虽到中年仍不失潇洒,不是李言年是谁?

难怪墨玉公子的院子会选在牡丹院最偏远的地方。这里与外面就是一墙之隔。来人自不必从大门进出。

永夜从山谷回到京都,便寻了个机会易容进了牡丹院成了厨房打杂小厮小麻子。

牡丹院没有变化,游离谷就没有行动。

她不止一次这样在树上观察墨玉公子,终于让她遇到墨玉早起接客的时候,这客人还是她的师傅李言年。

“……不出十日……”

话语声随风飘来。十日?是指十日之内还是十日之后?青衣师傅说的鹰羽虹衣与日光又潜伏在何处?李言年又会做什么呢?种种疑问在脑中盘旋。永夜抬头眯缝着眼望天,阳光透过绿叶轻洒下来,这样舒服的春天转眼就要过去了。

“谁?”

永夜一惊,拎着食盒飘落在院门口,手正抚上门环欲敲,墨玉公子拉开了门。

“公子,给你炖的鸡汤。”永夜憨厚的笑着,递过了食盒。

墨玉脸上依然带着温柔的笑容,眼神中却充满狐疑:“是说一大早就嗅到了鸡汤的香味,有劳了。”说着接过了食盒。

永夜很正常的转身,脑后风声袭来,她不闪不避。

墨玉的手掌快碰到她的脑袋又收了回来,目送着永夜悠然走回厨房,这才拎起食盒回到院子:“是送鸡汤的小厮。李执事,要不要喝一碗?”

李言年站身摇了摇头:“多谢公子指点。”

“唉,你去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谷里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听天由命吧。”

李言年黯然离开,那抹背影像水池里泡胀的花瓣,苍白没有生气。墨玉倒了碗鸡汤,吹了吹慢慢喝下,闭目想了想,放下汤碗起身出了院子。

永夜回到厨房院子的竹箕前,懒心无肠的挥动手中扇子,扇开飘落在竹箕上的杨絮。

墨玉出现在院子门口时看到的就是小麻子半眯着眼,打着呵欠似乎疲倦得想瞌睡的模样。他放轻脚步走近,猛的一掌击下。

永夜突然低头,细心拈起糯米粉子上沾着的一点杨絮扔掉,墨玉这一掌落了空,也松了力道,拍在她背上。

“啊!”永夜似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墨玉公子赶紧行礼,“公子什么时候来的?是还要鸡汤吗?”

墨玉瞧着她,微微一笑:“是啊,汤味道不错,想再喝一碗。”

永夜放下扇子,往厨房走,边走边说:“公子何必亲自来,唤人告诉小的一声便是。”

她熟练的从炉头锅中盛了汤装好,拎着食盒却没有递过去,殷勤地说:“小的给公子拎过去吧。”

墨玉也没拒绝,微笑道:“有劳了。”

“公子客气,小麻子长得丑,入不了各院公子的眼,只能呆在厨房打杂。能为公子做事,是小麻子的福气。”永夜唠唠叨叨提着食盒走在前面,背心空门大露,竟似一点也不担心。

墨玉望着小麻子,不知为何心中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到了院子门口,墨玉接过了食盒温和的笑了笑:“回去吧。”

永夜殷勤地说道:“公子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好。”行了一礼离开。

墨玉望着她的背影出了会儿神,摇头觉得是自己多心了。难道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小麻子不是偷窥之人?如果是,她就不会后背空门大露没有防备。

他瞧了瞧院子,在这里呆了七年,明日一过,就要离开了,竟有些不舍。一个从长街上浴着夕阳走来紫色身影在脑中浮现,心头那丝嫉恨怎么也掩饰不了。“李永夜!”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目中骤现炽热。“等我抓到你,我一样让你站着等,让你执酒侍候,让你学会,忍耐!”

步步惊心

夜渐深,集花坊灯火通明。永夜值了白日,晚间有两个时辰空闲。对于打杂的小厮而言,这两个时辰是补眠的最佳时间。

她与同一个班的小厮胖子疲倦的回到屋子倒头就睡。不过多儿,大胖的鼾声响彻云霄,永夜鼻息绵长。她平稳的控制着呼吸,眼睛却悄悄睁开了。她瞟了眼熟睡的大胖,正想轻手蹑脚下床,突然感觉有人向这里走来,永夜马上闭上眼装睡。

门轻轻被推开,来人站在房门口没有出声。

片刻后打鼾的胖子鼾声突然停了,他出声说了句:“睡着了。”胖子的鼾声又继续响起,仿佛他刚才说的是梦话。

墨玉拉上房门转身离去。永夜惊出一身冷汗,她怎么就没发现胖子是在装睡?暗自庆幸自己运气不是一般的好,青衣师傅常年训练的呼吸大法不是一般的有效。

她闭上眼想真的是步步惊心。

端王府书房中,李天佑深夜独自前来。

裕嘉帝全靠药物支撑着身体,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撒手西去。然而,裕嘉帝却还是没有下旨行动。

“皇叔,东宫左右卫率这些日子衣不解甲,东宫官员进出往来频繁,这一切都证实他们动手迫在眉睫。”

端王目中忧色更重,却展颜一笑:“东宫越是如此,证明他们心中越是没底。秦河没有消息,羽林卫早己加强禁宫守卫,他们已经感觉到危险。”

天佑深呼吸,也笑了:“一切都在父皇与皇叔的掌控中,天佑太年青急躁了。”

“没有秦河罗将军的大军,东宫只是颗死棋。”端王淡淡的说道。

“天祥才十八岁……”李天佑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三皇子天祥赴秦河边关,能否对付得了长驻秦河的皇后长兄罗将军谁也不知道。

端王却道:“你父皇深谋远虑,非本王所及,他既然做出如此安排,想来天祥会有万全之策。如今到了此等紧要关头,秦河无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不明白,父皇为何不下旨……”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父皇,也在等。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下旨的。”端王的神情中带了丝忧伤,情不自禁想起了永夜。自开宝寺一别,永夜再无消息传来。说不担心是假的,他轻轻叹了口气。

天佑见端王神色,忍不住也问道:“永夜还无消息?她是不是……”

“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皇叔,我……天佑定不负永夜!”天佑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端王一愣,笑了笑说:“你把她当亲妹妹看,我自是欢喜!”

李天佑沉默了下道:“皇叔不喜欢天佑?”

端王笑道:“三位皇子中,皇上最中意你,天佑天资聪颖,学富五车,在士子中素有才名。本王蔫会不喜?”他负手走到书案前,拿出一份名册与地图递与天佑,“本王会镇守禁内,京都之事就交付于你了。”

天佑见端王左顾而言它也沉住气没有再追问下去,笑了笑:“京都已是外松内紧,明日天佑会去牡丹院查探。天佑告辞。”

端王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忧心仲仲,喃喃道:“不回来有不回来的好处。”

又一天过去了,永夜伸了个懒腰,大声喊道:“胖子,你去担水我烧火!”

胖子憨憨地担了水桶在院内水井处汲水,永夜望着他的背影冷笑,真想走过去一脚将他踹入井中。

这里没几个不简单的人,自己居然就混了进来,她摸了摸脸,牡丹院开在京都城天子脚下,自己那位狡猾的老爹不安插点人手在里面是不可能的。饶是如此,依然被盯得这么紧。离开开宝寺已有很多天没往王府传过讯息了,父王会很着急。

她懒心无肠的坐在灶台下往炉膛里塞柴,一条黄色的小土狗温顺的趴在她脚边睡觉。胖子担了水开始切菜。

永夜一直以为胖子只是个非常不错的墩子手,现在换了种眼光看他,菜刀闪过,丝是丝,片是片,刀法不是一般的好。

胖子见永夜撑着下巴看他,得意一笑:“要当大厨,首先要练刀功。羡慕吧?”

“陈师傅说过些日子我可以切点土豆块了。”

胖子呵呵笑了,扔了块肉片给黄狗。见它从地上一跃而起,精神百倍的守着自己打转,笑得脸上的肉一颠一颠。

永夜也跟着笑。

黄狗转悠了会见没吃的,又趴在地上睡了。

“笨笨,吃饱就犯食困!”永夜见黄狗睡着,伸脚踢了它一下。

黄狗动也不动,连头也趴在了地上。

午时末牌,厨房里飘起饭菜香味。永夜嗅着就想起了月魄的手艺,她像被针扎了似的跳了起来,开始机械的洗菜,削皮,递盘子……

牡丹院各房各院的公子姑娘陆续起身前来厨房拎走了食盒。厨房再次变得安静,炉膛里的柴禾偶尔发出噼啪声。

她知道再过两个时辰,这里又将是一片忙碌。牡丹院一天的风情就将在夜色中徐徐展现。

大厨陈师傅在末时准时出现在厨房,几声令下,厨房像开动的机器有条不紊的转动。永夜此时的职责是帮着送饭菜拎食盒。

看似轻松,却一路都是小跑。牡丹院来的客人多,粗使丫头和小厮都怕送慢了挨骂。

永夜给琴院的琴师们送了饭菜喘着气回来,大厨陈师傅的声音已经响彻云霄:“小麻子你这个狗日的,死哪去了?”

“陈师傅!”永夜喘着气跳进门,“才从琴院回来。”

“前院雪芳斋有客人,赶紧着把菜送过去!”陈师傅狠狠的给了她一个爆粟。

永夜口中呼痛,却麻利的接了食盒飞快的向前院走去。

她站在雪芳斋外,把食盒递给了外面的丫头,指指里面轻声问道:“陈师傅压箱底的菜式都做了,是谁这么大面子?”

“佑亲王。”丫头低声答道,掀起帘子赶紧上菜。

帘子掀起的瞬间永夜往里面看了一眼,正对上李天佑的目光。

她缩回头等丫头上完菜拎回食盒,镇定的想李天佑肯定认不出她来。

帘子一掀,丫头出来推搡了一下她低声道:“王爷唤你进去!”

永夜又想起离开安国时李天佑的举动,身上鸡皮疙瘩颗颗爆响,无奈的低着头进去:“小的给王爷请安。”

李天佑正挟了筷陈师傅压箱底的菜吃得满口留芳,瞟了眼褐色皮肤满脸麻子的永夜有些发怔,片刻才温言问道:“陈师傅还在厨房忙活?”

“是,王爷。”

李天佑站起身笑道:“本王喜欢吃这道菜,这就让陈师傅做给本王瞧瞧。前面带路吧。”

堂堂佑亲王要去牡丹院的厨房看师傅做菜?丫头和永夜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天佑已走出雪芳斋,对丫头说:“你不必跟着去了,走吧。”

永夜强自镇定,领了李天佑往后院去了。丫头赶紧跑去唤老鸨。

迈进后院的瞬间,李天佑的声音已似贴在永夜耳边在说话:“小夜,你快把人急疯了知不知道?这等下作地方别再待了,嗯?”

永夜惊诧的扬起脸笑道:“王爷是在和小麻子说话吗?小麻子喜欢牡丹院的厨房,以后学到一成陈师傅的手艺就去开家小铺子过活,攒点银子娶媳妇,陈师傅说小麻子很聪明,过些日子可以上墩子练刀功……”

她连声说话,声音喜滋滋的似看到了一个肥头大耳的麻子大厨,仿佛小铺子已经开张了似的。说了一长串,李天佑居然没了反应,眼看快到厨房。永夜紧走几步说:“王爷,厨房到了,小麻子去喊陈师傅。”

话音才落,李天佑已一把扯过她抵在廊柱上,什么话也没说,手指挑着她的衣领往下滑。

“王爷……你不仅好男风,还喜欢麻子?”永夜猛的一缩脖子,汗毛直竖,手抵住李天佑的胸说话开始结巴,这倒不是装的,是被他吓出来的。

李天佑迅速捉住她的手扣在头顶,缓缓说:“本王不信回回看走眼!”

永夜大急,不露武功难道让李天佑白占便宜?她长叹,就这样让李天佑识破身份?见他的手已顺着脖子要滑入衣襟一闭眼变了声音道:“李天佑你再不放开我,我一辈子不理你。”

“呵呵,我就知道,你总会承认的。”李天佑松开手,却将永夜圈在胳膊弯里,微笑道:“小夜,为什么不回家?我真没想到你不仅回来了,还藏在牡丹院里,谁给你易的容?我差点不敢相信是你。”

永夜扭开头:“你还不是认出来了?”

李天佑呵呵笑了:“我认得出你的眼睛,谁见过一个小厮探头探脑的时候还有一双这么亮的眼睛?”

“没时间和你闲扯,你盯好墨玉公子,听他与李言年说,十日之内京都会有事发生。就这些。”墨玉也会认出来?永夜皱紧了眉,有些忧虑。

李天佑也听到不远处走廊传来脚步声,放了永夜见她一溜烟进了厨房。老鸨的声音伴着浓浓的胭脂味道传来。“哎呀王爷,厨房那种地方王爷怎生去得?”

李天佑摇了扇子道:“本王也在想这个问题。不去也没关系,陈师傅明儿就来王府帮厨吧!”

牡丹院闻名,除了公子与姑娘面相生的好,还有一绝便是陈师傅的菜。不少客人来牡丹院不见得一定是看上了某位公子或姑娘,冲的就是陈师傅的菜。顺便再叫上公子姑娘陪陪酒。陈师傅若是一走,生意至少损三成。老鸨当下赔了笑脸道:“王爷,你看这院子里实在离不了陈师傅,要不,明日我便让他去教府上厨子做菜?”

李天佑扇子一收,冷了脸:“本王向来说一不二,陈师傅明日不到王府,牡丹院就不用开门了。”

老鸨平时见李天佑温和,没想到他翻脸会如此之快,只得赔了笑脸称是。

他想起永夜的话,便有心去探探墨玉,正犹豫着什么时候去,李天佑瞧到永夜和一个丫头打扮的人提了两个食盒往墨玉院子去了。

中招

“翠香,公子唤我何事?”永夜路上随口问道。

翠香笑了笑,低声说:“我今晚要去那边……向公子告了假,所以公子唤你去伺候。”

永夜恍然大悟,集花坊青楼云集,总有小厮与丫头相互衷情的。翠香的相好便是怡红院的马三。她看翠香脸都红了,便笑着接过了翠香手中的食盒。

也许翠香真的是去和情人幽会,也许,墨玉公子白天的试探还不够,游离谷的人,宁错杀也不肯放过。永夜望着墨玉的院子不屑地想,墨玉笃定他能杀了她?

想起那日在山上墨玉对她恨之入骨的模样,永夜叹气。都一个地方出来的,墨玉怕是不忿待遇不公,自己当了侯爷,他进了青楼。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尤其是报复心强的小人。墨玉显然是后者。

“公子,小麻子来了。”永夜心中戒备,面带笑容叩开了墨玉公子的院门。

墨玉院中点了数十只灯笼,院中洒下一片朦胧光影。墨玉一身月白长衫站在树下,永夜有些恍神,心底里那丝思念又泛了起来。

她垂下眼帘,把食盒中的菜一一拿出来摆好,恭声道:“公子,还需要什么?”

墨玉回头,眸光在她身上转了几转,淡笑道:“今夜无客,月夜独酌也是雅事。替我斟酒吧。”

“是,公子。”永夜提起酒壶,心里疑惑越来越重。

月夜,灯影,花树疏斜。

晚风吹下落花如雨。

远处远来的笑声似有似无,更衬着院子宁静异常。

这样的美景,男人宁肯独醉也不会让个不相干且丑陋的下人相陪。

永夜想起自己为了月魄解药折腾牡丹院和墨玉的情景,心里冷笑。侍立在一旁不动声色。

墨玉饮酒的姿势很优美,青瓷酒杯拿在手中如在把玩一枝花。三杯下去,他侧过头来看永夜,竟抬头冲她一笑。那笑容娇媚无比,眼光迷离,声音不似从嘴里发出,更像是从胸口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带着丝颤音喊了她一声:“星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