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一惊,眼前墨玉的脸骤然换成了月魄的。眼前的灯光更为朦胧,仿佛身处梦境之中,而一道白色身影似向自己俯下身来,带着温暖平和的气息,让她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

墨玉轻笑着抚上她的脸:“你不知道这迷魂灯的威力自然是躲不过的。”看了她的脸半响,倒了点药粉在酒中,用帕子沾着在她脸上一擦,得意的瞧着黄褐色的肌肤褪去颜色。“装的真像,连同屋住的胖子也被瞒了过去,哼!”

片刻后,一张精致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不带丝毫病态,像最纯净的籽玉散发着润泽的光。从眉眼到嘴,无不完美,灯光之下更添丽色。墨玉看了片刻,目中嫉恨越来越重,咬牙切齿道:“就因为这张脸吗?”说着一把抱起永夜往房中行去。

“公子!佑亲王来了!”门外老鸨的声音响起。

墨玉看了看永夜,将她放在床上,心里暗恨李天佑来得不是时候,随手关门出了房间。迅速换掉了两盏销魂灯内的蜡烛。

等他急急迎到院门,一身蓝衫的李天佑清雅隽秀,神色间却有些不耐。“怎么,墨玉公子不欢迎本王?”

“怎么会呢?王爷难得来看墨玉,本以为今晚会独自饮酒赏月,没想到……”墨玉低下头,一脸轻愁。

李天佑勾起他的下巴瞧了瞧,温和地说:“今晚陈师傅施展独门手艺,做了招牌菜,本王一人品尝不是滋味,想与墨玉一起赏月共饮。”

老鸨一旁谄媚笑道:“王爷是真心的疼墨玉,可不要辜负了王爷一番心意。”

墨玉睁大眼,睫毛一颤竟挂上了一滴泪水,感激的看着李天佑。竟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当朝大皇子,佑亲王来他的院子,此事一传出,他自是身价暴涨。十九岁的人了,靠着王爷的青睐还能红下去。墨玉除了感激涕零就只能乖乖坐在桌前任由李天佑挟了菜喂他。

陈师傅用心做的招牌菜入口化渣,满口余芳。墨玉却不觉得美味。他心里记挂着房中的永夜,又不得不应付李天佑,堆了满脸的笑容轻声谢过。

李天佑一笑,手抚上墨玉的脸低声道:“本王一直想来瞧瞧墨玉公子,又恐朝中人多口杂,眼下皇上病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少不得想张罗些美食尽点孝道,这才有机会与公子共饮,墨玉不要辜负了本王才是。”

“王爷——”墨玉声音带了点颤音,显是感动异常。说话间已垂下头去,片刻后才轻声道:“原来王爷对墨玉如此情重……”

李天佑瞟着墨玉,心道若不知他底细这番表情足以瞒过自己了。

他见墨玉唤了永夜侍侯,在外磨蹭良久却不见人出来,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借机来了墨玉院子,院子里居然只有墨玉一人。李天佑眼睛瞟着房门,突然一把抱起墨玉:“听说墨玉公子在牡丹院挂了头牌,自然有出色的之处。跟了本王如何?”

墨玉大惊,便想要挣扎。李天佑抱着他,手已点在他腰间,墨玉瞬间全身无力,脸涨得通红:“王爷要为墨玉赎身?”

“这是自然!”

“那请王爷为墨玉赎身之后再……再……”他心中大急,想起永夜在房中,李天佑怎么会如此厉害!说要就要,一时之间竟急得瞠目结舌。

李天佑抱着他眼看就要进入房内。房门突然打开,黄褐色满脸小麻子的永夜出现在门口,一手栓着衣带,埋头打着呵欠嬉笑道:“公子怎的不唤醒小的?没想到公子床上功夫这般了得,嘿嘿。”

李天佑与墨玉当场石化。

永夜这才觉得不对,抬头张大了嘴看着亲呢的两人,突然掩面大哭起来:“公子说的话原来都是哄小麻子的……”说完冲出了院子。

李天佑苦笑着放开墨玉,摇头道:“墨玉公子口味也与众不同,原来喜欢麻皮小子。”

墨玉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又不知道永夜何时醒的,又何时易的容,偏生又不敢辩驳。伫在房门口心里恨不得将永夜剐了。

李天佑望着墨玉叹了口气又补了一句:“墨玉公子既然已有心上人,赎身之事当本王放屁,臭过就算了。”他摇着头负手离开,走出院门嘴角再也忍不住抽搐,举拳咳嗽了两声,望着厨房方向摇头:“小夜,你太调皮了。”

随即一凛,看情形墨玉是将永夜制住了,她不会武功,如何脱逃的?李天佑皱了皱眉,眼神霎时如刀锋般凌厉,想了想,竟笑了。

而此时墨玉正气得浑身发颤,李天佑一番讥讽让他对永夜恨意更深。一拳狠狠击在门上。他大步走到桌前,端起酒一口饮下,转身就要去找永夜。

“我倒的酒你也敢喝?墨玉公子怎的这般不小心哪!”永夜的声音带着笑意出现。

话音才落,墨玉力气尽失,身体一软瘫倒在椅子上,目中怒火腾腾,早失了温润之色:“你没有中迷魂灯!”

永夜大摇大摆进来,摸摸自己的脸笑道:“傻了是吧?这易容术我每天都在用,你眨巴两下眼就弄好了,就怕有人帮我洗了去。不把将我身上的玩意儿全搜走你居然放心?迷魂灯么,院子里这些?挺有情趣。唉,本来还想见识一番墨玉公子的床上功夫,没想到来了个煞风景的。”

她盯着墨玉,伸手扭了把他的脸,啧啧赞叹墨玉肌肤嫩滑:“瞪着我干什么?我好歹也算保了你的清白。告诉我,十日之内京都会如何?”

墨玉冷哼一声,不理。突又问道:“你怎么会破了迷魂灯?”

永夜笑了:“回魂师傅屋子里白天黑夜都点着这样的灯,也不怕耗灯油。你说,我怎么可能会被迷倒?你白天试探于我,晚上叫我独自来伺候,是个傻子也知道你图谋不轨。”她声音一冷,“你最不该穿的就是,这身月白衣衫。想学月魄,你永远也学不来的。”

“你既然现身,谷里还会捉不到你?”

“李言年没教过你?要想保住秘密,就只能一个不留!”永夜见墨玉不说,袖刀一挥便要下手。

院子里的一盏灯突然破了,飘出一阵淡淡雾气。

永夜只吸得一口便知不妙,脚尖一点,人如流星迅速退走。

黑暗中出现几道人影,将同时迷晕的墨玉抬起离开。有两人则紧追永夜而去,看身法竟也是一流高手。

那种眩晕越来越重,竟是永夜不懂的迷药。她踉跄着出了牡丹坊,见路边有小厮牵着客人骑来的马,她顾不得许多,翻身骑上一匹马拍马就跑。

永夜看到牵马的小厮惊惶失措的脸,看到无数人从身后追来。那些人喊了什么她通通听不见,脑袋发出阵阵嗡鸣,心想,这回栽了。

她只有一个信念,绝不能落入游离谷手中,双手死命地抱着马脖子。马长嘶一声冲出了集花坊。

永夜朝着端王府的方向跑去,只坚持了片刻便在马上摇摇欲坠。

风声掠起,一道人影跃上马背,稳稳的搂住了她。永夜没有力气回头,惨然一笑就晕了过去。

他把她卖了

鼻端似嗅到一丝香气,烧烤的香气。夹在花香中,说不出的诱人。

睫毛一动,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温和地说:“醒了?”

永夜打了个呵欠,脑中迅速回响昨晚的事。中了迷药,冲出牡丹院,抢了马,然后不行了,他救了她?他会杀了她吗?

她慢慢睁开眼,想起身上的飞刀。只轻轻动了动,便感觉刀还在。

暗器自然是暗中的武器,不论是藏在身上还是攻击敌人,永远都处于暗处,不让人发觉。永夜的暗器也是如此。如果你搜她的身,除非把她剥光了,你永远不会知道她的飞刀藏在什么地方。

只要风扬兮看不到她的刀,他就不会知道她是刺客星魂。她现在出刀有把握杀他吗?永夜打着呵欠判断着形势和差距。

林中升了堆火,上面架着一只兔子。风扬兮专注的烤着兔子头也没抬:“你是牡丹院的小厮,怎么突然疯了似的去抢马?”

永夜一呆,他没认出自己?想起脸上的易容不用药粉是洗不掉的,人要衣装,佛靠金装,穿了小厮的衣服,与一身华服的永安侯从身形上看也会有区别,永安不安的心慢慢平静。她想,以风扬兮大侠的名声,他不会搜她的身。

她松了口气,飞刀从掌中消失。永夜低下头哑了嗓子道:“我只是个打杂的,只求糊口,不打算卖身……”

她似难过的说不下去。有时候说半句话比说完了好。集花坊是什么地方,牡丹院又是什么地方,抢了马跑出来,还中了迷药。永夜想,这省下的话可以让风扬兮联想到足够香艳的画面。

风扬兮很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将兔子撕成两半,把大的递给了她。

永夜也没客气,接过兔子大口吃了起来。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集花坊,就这么巧救了自己?永夜边吃兔子边想。

吃过兔子,风扬兮扔过来一个荷包:“有点碎银子。”

永夜接过荷包心思一转哽咽着说:“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小麻子无以为报,愿跟随大侠,为大侠作牛作马……”

风扬兮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侠义之辈的本分,你言重了。拿了这些碎银早日回家吧。”

“大侠义薄云天,救了小麻子,还赠送银两,小麻子……没有家了,愿跟随大侠行侠仗义,请大侠收留。”永夜顺嘴一溜话吐出了口,说什么也要跟住风扬兮。

她反正现在没地方去,游离谷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就算她回端王府,游离谷也会找上门来,不如跟了风扬兮。他武功高强,游离谷的人找上门来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更何况,永夜想,风扬兮从陈国回到安国,多半是想找星魂报仇吧,灯下黑最安全。

永夜泪眼蒙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风扬兮看着她,似乎有点对付不来她的眼泪,摊摊手为难地说:“我是江湖浪子,四海为家,跟着我会吃苦。”

“不怕!小麻子出身穷苦人家,当下人当习惯了。大侠,那马还在,我给你牵马!”永夜跳到马前拉住缰绳讨好的回望风扬兮。

“这马是别人的,自当送还回去。”风扬兮微笑地看着她,一身黑衣依然落拓,那双眼睛闪动着正义的光芒。

送回去?回集花坊?永夜马上拉下脸来:“我不敢回去。”

风扬兮大步走到她身边,严肃的说:“错了不怕,改了便好。把马还了,我就收你做我的下人。走吧。”

永夜突然有点后悔不该跟着他,听了风扬兮的话,她想翻白眼。

“对了,我叫风扬兮!你叫什么?”

“叫我小麻子就好了,生下来我爹娘就叫我小麻子,没有别的名字。”

“你多大了,小麻子?”

“十八。”

“跟着我始终不是办法。将来你还要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不比我浪迹江湖之人。”

永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谁肯嫁一个又丑又穷的小麻子?风大侠不必替我担忧。”

风扬兮停了下来,认真的看着永夜道:“你看我长得如何?”

永夜仔细地打量他,他没有李天瑞深刻俊美的五官,也没有李天佑清秀的外表,更没有月魄英俊的脸。遮了一半脸的大胡子说不出的邋遢,唯有浓眉下一双眼睛锐利蛊惑。要说他帅不如说他落拓邋遢。

风扬兮叹了口气,一本正经的说:“你不用自卑,其实你不过是皮肤黑了点,脸上麻子多了点,只要心是善良的,好姑娘都会争着嫁给你,说不定还有名门千金看上你呢。前些日子巷口钉马掌的李瘸子还娶了个十八岁的大姑娘呢。”

永夜想起集花坊背后那个修钉马掌的老瘸子,黄牙还掉了几颗,说话直漏风,他娶了个十八岁的大姑娘?永夜顿时有想把兔肉吐出来的冲动。

她使劲点头,感激的看着风扬兮道:“能跟着风大侠,实在是小麻子的福气。小麻子明白了,风大侠虽然脸脏了点胡子邋遢了点,但是心地好,就连墨玉公子都不及风大侠好看。”

风扬兮尴尬地咳了两声,这是什么比喻?将他和牡丹院的头牌墨玉公子相提并论?他转开脸说道:“集花坊到了,你去还马吧!”

“我怕啊,那种地方小麻子再也不想去了!”

“没关系,有我在,不会有事。你堂堂正正的还马,怕什么?”

永夜干笑两声,心里犯了嘀咕,怎么她觉得风扬兮在整她呢?她慢吞吞的牵了马走进集花坊。

身上还穿着牡丹院小厮的衣服,集花坊里的人瞧疯子似的着她,都知道昨晚这个小厮发疯抢马的事情,不由得叹息,跑了还回来?不死也会被剥成皮。

走到牡丹院旁,无人理睬她。永夜回头,风扬兮站在不远处用眼神鼓励她。她叹了口气,大声喊道:“这是谁的马?!快来领了回去!小麻子昨晚酒喝多了不好意思骑走了,今日前来送还!”

她的声音很大,相信集花坊人人都能听见。可是站了一会儿,竟没有人出来认领。永夜大步走到牡丹院门口把缰绳往守门小厮手中一放,大声说:“有丢了马的,来此认领!小麻子多有得罪了。”

说完大踏步便要离开。

才走得几步,听到身后一声怒吼:“小麻子!你卖身契还在老娘手上,你往哪儿跑?给我回来!”

卖身契?自己何时签过卖身契?永夜惊诧的回头,牡丹院老鸨叉着腰站在门口横眉竖眼瞪着她。

“妈妈,我不要这个月的工钱了,我好象没有签过卖身契吧?”

“这是什么?白纸黑字还按了手印!安国律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老娘花二两银子买了你,你居然敢跑?给我抓回来!”老鸨的声音比永夜大十倍,肥手一挥,牡丹院冲出五六个护院将永夜围了个起来。

永夜心想,游离谷出的馊主意烂了点却很效,眼下可不是讲理的时候。她又不能当风扬兮的面露武功,只好扯开了喉咙放声大喊:“风大侠救命啊!我没有签卖身契!抢人啦,救命啊!”

“小麻子,我在这里!”

永夜被两个护院捉着手臂,拼命扭了头去看。“风大侠救命!”

“哎呀!这位可不是名动江湖的风大侠?你看看,白纸黑字写得明白,小麻子自愿以二两银子卖身给我牡丹院,风大侠一定要主持公道啊!”老鸨把卖身契送到风扬兮面前。

他瞧了瞧,叹了口气道:“小麻子,你既然签了卖身契,我如何敢带你走?帮你赎身我又没有银子!”

“风大侠,你就算有银子也要问问老身愿不愿意!签的可是死契!”

永夜望着他俩一唱一和,心直往下沉。风扬兮难道认出她来了?她在他面前一直装病弱,最怕他知道自己是刺客星魂。想起在陈国从背后刺他的一刀,功夫无论如何不敢当风扬兮的面使出来。他认出她来了,她就只好想办法逃了。永夜并不惧抓着她的两个护院,她在想怎么在风扬兮面前逃脱。或者,进了牡丹院,风扬兮人走了,会更轻松一些。

风扬兮慢慢走到她身边,叹道:“你拿了别人的银子,卖了身,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不守承诺?亏我还想帮你做个好人。”

永夜眼珠一转哭丧着脸道:“对不住,风大侠,小麻子虽然长得丑了点,却实在不愿意呆在牡丹院里,这才骗了你。”

风扬兮摇摇头,满脸难过:“我真心帮你,你居然欺骗风某!”

永夜低下头满面羞愧,只盼着风扬兮快点滚,滚得越远越好,她越来越相信风扬兮是那种满嘴仁义道德,肚子全是坏水的伪君子。谁知风扬兮话风一转:“风某最恨别人欺骗于我,陷风某于不义的小人!”她听到风声骤起,没等她甩开护院的手,风扬兮的掌已重重击在永夜后颈,将她打晕了过去。

风扬兮冷冷的看着她哼了声,对老鸨一抱拳:“这种人千万别再放出来害人了!风某告辞!”

老鸨如获至宝,连声对风扬兮称谢,使了个眼色,几名护院赶紧架起永夜拖进了牡丹院。老鸨目送风扬兮离开这才拎起裙子急急走进院子。

片刻后,牡丹院飞出了一羽白鸽。

风扬兮盯着那只鸽子,耸了耸肩,喃喃道:“小麻子,把你卖给牡丹院其实也不见得是坏事。”

跟着那羽白鸽风扬兮一路往北追去。他一定要查出游离谷在安国的窝点。牡丹院是摆在明处的,游离谷一定在安国另有秘密据点。听说墨玉公子病了,不见客。风扬兮想,墨玉一定离开了牡丹院,今天冲出牡丹院的护院也是寻常壮汉,牡丹院显然已成摆设。

小麻子既然重要,就暂时还不会有危险。风扬兮眯缝着眼跟着白鸽决定回头再去救她出来。他不知道,白鸽放出的同时,牡丹院后门三辆马车同时离开。

白鸽终于飞进了一座茶楼,停在一个胖子手中。

风扬兮愣住。

胖子惊喜的叫道:“小白,你居然回来了!”

旁边一群提着鸽笼的人围着他笑道:“王员外三日前丢了你,茶饭不思,没想到居然回来了。”

风扬兮没有再听下去,他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当他赶回牡丹院时,这里一片慌乱。

他扭住一个抱着包袱要离开的护院问道:“这里怎么了?”

那护院认出是他,惶惶然道:“妈妈说牡丹院不开了,让我们瞧着院里有什么值钱的自己拿。”

“她人呢?”

“走了,一个时辰前就走了。”

风扬兮望着三道车辕印心跳加速,他仿佛觉得他丢失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李天佑与端王分兵三路顺着车痕追踪至城外后,发现了三辆丢弃的马车。

端王定定地望着马车肃然下令:“关城门,京都戒严。”

天佑望着端王正想说什么,端王瞟了他一眼道:“皇上的意思,牡丹院一旦有变我们就动。”

宫斗

京都的空气骤然紧张。

骁骑、熊渠、豹骑、羽林、射声、次飞六卫迅速掌控了京都四门。京都在一片鸡飞狗跳之后安静的可怕。空寂的长街上只听到一队队士兵往来巡视的脚步声与门缝内孩子偶尔传出的啼哭声。

三千羽林卫封住了各处宫室。一切不过瞬息间就完成了。

敲锣沿街传令的士兵口中吼道:“奉端王爷令,尚营业者杀!擅出门者杀!窝藏奸细者杀!”

有东宫太监仗着皇后与太子宠信,自告奋勇出宫探听消息,脚步才跨出宫门,就被羽箭穿喉。

而东宫左右卫率只到齐了一半,硬着头皮关闭了宫门,护着太子。

身披甲胄的李天瑞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在瞬间变化。不论是端王府的消息还是佑亲王府的消息并没有半点异常表明,端王李谷会突然下这样的命令。而病重的裕嘉帝还在龙翔宫好好活着。

“李谷是要造反吗?”牙缝里崩出一句话后,李天瑞抽出了雪亮的宝剑,阴沉着脸对东宫左右卫率道,“李谷自持功高权重父皇信任,竟然抽调禁军封锁宫禁。他居心叵测,竟想趁父皇病重逼宫。与其在此束手待毙,不如冲出东宫以清君侧。”

东宫左右卫率自然以太子马首是瞻。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拥着太子缓缓打开宫门正想质问禁军之时,宫门口竟一字排开了十门攻城弩。

李天瑞倒吸一口凉气,这阵仗摆明了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羽林卫统领姓张,世家出身,张相内侄。温和的笑了笑对李天瑞道:“太子稍安勿燥。端王世子永安侯回京都被绑架,王爷未免护犊情深有些过激。太子在东宫稍歇,约束好东宫侍卫。王爷自会亲自前来给太子一个交待。”

这句说得也未免太过张狂。李天瑞冷笑一声:“难道皇上皇后与孤都及不过一个永安侯?皇叔是不把皇上放眼里了?!”

他说的没错,这番话就算裕嘉帝听了也会气得从床上跳起来。张统领硬着头皮把这番话说完,心里长叹,若是端王不好好给一个交待,就是杀头抄家的谋逆大罪。

但是端王是张相的女婿,他等同于是端王的人。端王军中素有威望,而张相似也默许,京都戒严,京畿六卫不仅封锁街道,控制城门,更多的是围住了百官府邸。听说有几名言官冲出府要往午门请皇上定夺此事,当街被砍了头。

李天瑞并不知情,梗着脖子吼道:“孤不信文武百官也由得皇叔胡来!他儿子丢了,居然敢动羽林卫逼宫,他是要造反!”

张统领没有接嘴,抱拳一礼道:“末将奉令,无论何人,敢出宫门者杀!”

“皇后娘娘出宫门也杀吗?”李天瑞一语问过,脸上阴狠之气毕现。

东宫左右卫率及羽林卫都有些糊涂。无论何人?难道也抱括皇上?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张相身着绯色官袍与几名大臣出现在东宫门口,“老臣奉旨安抚殿下。皇上口喻,事出突然,情有可原。请太子约束东宫侍卫,不得与羽林卫冲突。钦此。”

李天瑞愕然起身,见来的几名大臣正是朝中重臣,平素出了名的清廉,并不插手他与李天佑争权夺势。心中微微放心,却又对竟然动用攻城弩封宫门极为不爽。这么快时间就调集运来攻城弩,不能不说端王早有准备。他压着性子问张相:“老大人,究竟出了何事?”

“游离谷勾结陈国企图在皇上病重时行刺。不得己才封了宫中各处所,端王正带禁军搜查,估计用不了多时就会来东宫。为免刺客逃脱,请旨实行坚壁清野。”

李天瑞吐了口气,游离谷么?难道他们已展开行动?他细想又觉得不对,计划似乎并不是行刺,难道事有变化,才不得己使出行刺这一招?宫门已被封死,李天瑞沉默下笑道:“如此孤就放心了,有劳老大人走这一遭。不知父皇病情如何?天瑞今日还未前往请安。”

“皇上坐镇龙翔殿,太子放心。”张相拱了拱手与几位大臣连袂离开。

李天瑞看了看东宫门口的攻城弩,下令关闭宫门。

酉时,龙翔宫中。

重重帏幔后隐隐传来轻咳之声。

裕嘉帝半靠着床颧骨高耸,脸色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