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

“对,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他们怎么会认识!是你!你为什么要学跳舞!为什么!”姜白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猛的一下挣脱了姜珍的双手并将她一把推在地上。

姜珍愣愣地看着她,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脖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白茜冷漠地看着她,“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就是生下你,如果可以,我一定不会要你。”

这么多年下来,姜白茜一直反反复复,她以为自己百毒不侵了,也就不会痛了,但是她现在痛的几乎喘息不过来,她从来不知道,有些话会这么的锋利,一片一片的将她凌迟着。

“所以,其实这么多年,你一直很恨我,与其说恨柳新民,你更恨我对不对?”

姜白茜再次发狂地嘶吼起来,“你身体里流的就是他的血,一样的冷漠无情,没心没肺,是你,是你们,你们毁了我的人生,是你们把我变成这样的!”

姜珍觉得眼眶很疼,鼻头很酸,“可是我爱你啊。”

“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说爱?”

姜珍的眼泪在眼眶中凝固,而在她愣神的时候,姜白茜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水果刀,不要命就往自己的手腕上割去。

亮白的刀面刺痛了姜珍的眼睛,扑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别这样!别这样!我求求你了!”

姜白茜此时就跟魔怔了一般,她觉得心太疼了,疼到必须从身体上去分担这份疼痛,两人握住水果刀争执起来,见状,外面的人立刻破门而入,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空气中一股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姜白茜的手上以及刀柄上全是鲜血,她目光呆滞起来,她定定地看着姜珍的手腕,一道极深的伤口,血肉模糊,顺着血口不间断的往下流着。

姜珍一时也没了反应,她只是木楞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周围是医生护士的声音,混乱,模糊,但是在这么多混乱模糊的声音中,她清晰的听到一道熟悉,着急的男声。

“姜珍!”

“伤口还挺严重的,最近小心一点,不要碰到水。”医生给她包扎好之后嘱咐道。

姜珍朝医生点点头,“医生,我妈妈她怎么样了?”

“情绪已经安抚下来了,现在已经说睡着了。”

“谢谢医生。”

医生“嗯”了一声便出了病房,而此时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姜珍侧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沈泱,几秒后,她说道:“你真的不准备理我了吗?”

沈泱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那种,看不出喜怒。

“还在生气吗?”‘

“没有,我为什么生气?”

“你不理我,不就是生气了吗?”

“谁教你这些歪七八杂的理论。”说完,沈泱站起身来,“你休息一会,我去给你买晚饭。”

他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刚转身一具柔软的身体撞进他的怀里,腰身被紧紧的圈住,他听到她闷闷的声音,“不要走。”

沈泱心里窝着火,但是被她这么一抱,无处可泄,最终只能妥协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我没要走,我就是想给你买晚饭而已。”

“我不想吃,你不要走,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他们跟我说的时候,我有多害怕?”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下次不会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好,我不生气了。”他微微将她推开一些距离,这才发现她鞋子都没穿,就这样赤着脚跑过来,“怎么不穿鞋?”

“着急。”

沈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微微弯下身体,一把将她抱起来,他将她放在病床上,帮她擦了擦脚这才拉被子给她盖上,“之前不是说渴了吗?我给你倒。”

“我不喝了。”姜珍拽住他的衣角,“你抱抱我好不好?”

沈泱看了她一眼,然后坐在床榻上将她抱进怀里,“这样够了吗?”

“嗯,够了。”她缩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怀里的人抱起来清瘦了许多,本就没有几斤几两,现在更是清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她不会知道,当他冲进病床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害怕与惶恐。

她当时的眼神一点神采都没有,让他现在想起来都一阵后怕。

“沈老师,你想听故事吗,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吧?”

“好,你说,我听着。”

“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那是一个让所有人向往的爱情故事,学校人气最高的一对情侣,所有都觉得大学里的爱情不会长久,毕业就会各分东西,但是他们没有,他们毕业那天,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着,结婚后两人第二年就有了一个小女孩,即便有了孩子,他们的感情也非常好,过了很多年,孩子七岁的时候,突然喜欢上了舞蹈,哭闹着要跳舞,于是夫妻俩便给她找了一个专门的舞蹈老师,这个舞蹈老师还是一个大四的学生,她长得很漂亮,很清纯,小女孩的母亲对她非常的好,她做了她两年的舞蹈老师,但是在她九岁的时候便跟他们辞职,说是要自己创业,以后大概没有时间再过来教小女孩了。”

“就这样,舞蹈老师从他们家离开,时间也就这样过去,一晃又三年过去了,小女孩已经十二岁了,但是也就是在这年,她的生活一下就崩塌了,小女孩不经意地再次碰到了她的舞蹈老师,其实过了三年,她对她的印象早就模糊了,如果不是她身旁的男人,她大概不会认出来是她,她身旁的男人一手抱着一个很小的女孩,一手牵着她的手,那个男人她非常的熟悉,那个场面她也非常的熟悉,因为那个男人是她的爸爸,可笑吧?”

沈泱低垂着眼帘,他没有打断她,而是静静的听着,只是收紧了拥抱的力度。

“而更可笑的是,他怀里的那个小女孩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已经三岁了,原来那个舞蹈老师之所以从他家辞职根本就不是什么创业,而是她怀孕了,怀了男主人的孩子,那个时候,女孩的母亲正生着病,而且她也知道自己母亲有多爱她这个父亲,所以她不敢告诉母亲真相。”

“但是,纸哪里能包住火,东窗事发,男人为了跟女人离婚,居然愿意净身出户,他什么都没要,甚至行李都没拿就走了,女人太爱那个男人了,因为他的背叛,她的整个人生就像是陷入了黑暗,她恨那个背叛她的男人,她···更恨那个跟男人一起欺骗她的女儿,那个长得尽像父亲的女儿,她不明白自己丈夫为什么会背叛自己,她开始折磨自己,慢慢的开始抑郁,她不再说话,对女孩不管不问,完全漠视,严重的时候,她谁都不认识,她发了疯的砸东西,撕心裂肺的嘶吼,一次次的自残,还有一次次的···自杀。”

沈泱的内心就如惊涛骇浪一般,她说的是一个故事,但是他清楚,这是她的故事。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的身上有一个极为沉重的秘密,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秘密,这么多年她一直背负着这么沉重的往事,心口说不出来的疼。

“那她严重的时候也会像这样伤到你吗?”

姜珍沉默了下,说道:“没有像这次这么严重过。”

“也就是她曾很多次伤到你?”

“她病了,失控的时候难免会,但是更多的时候她是沉默的,不说话不睡觉不吃饭,她只有在失控的时候会跟我说上几句话,其他的时候从来没有过,我们可以半年隔半年年,一年隔一年的不说一句话。”

沈泱闭了闭眼睛,他根本无法去想象,这么多年她究竟是这么过来的,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沈非境只是拿出了他跟程素的照片,只是那么几句话就让她那么的决绝。

第48章 素时

“你总着我太美好了,但其实我压根就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

姜珍抬头看着他,没说话。

“其实我······”

“咚咚——”

沈泱未说出口的话被外面一阵急切的敲门声给打断,下一秒陈蓓蓓推门进来,她满脸的惊慌,“珍姐,阿姨不见了,我们找不到她了。”

“什么?”

姜珍猛的退出沈泱的怀抱,她掀开被子下床就准备往外走,沈泱按住了她的肩膀,沈泱蹲在身体快速的帮她套上鞋子,“先不要着急 ,先把鞋穿上,我陪你一起找。”

三人出了病房,陈蓓蓓的脸上尽是自责,“珍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出去接电话的,我就接了个电话回来阿姨就不见了。”

姜珍,“这件事先不要说了,先找人要紧。”

“我跟苏婶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但是都没有。”

“她现在这个状态·····必须得赶快找到她才行···”

正说着话,苏芸突然从那头跑过来,“珍珍!有人说刚才看到你妈妈往医院天台的方向去了!”

天台?

姜珍的脑袋一瞬间空白,恐惧犹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她撒腿就朝天台跑,但是电梯却迟迟不下来。

沈泱:“我跑楼梯,你等会电梯。”

“我跟你一起。”

姜珍追了上去。

男女的体力本就是悬殊的,沈泱跟她差了好大一截,但是人命关天,沈泱没法等她,他在姜珍的前面先到达天台,一上去他一眼便看到那个站在天台旁的女人身上,她站在边缘处,他不敢惊扰她,他摸不准她现在究竟想要做什么,也不敢靠太近,她身上单薄的病号服被夜风吹的鼓鼓囊囊。

“阿姨?”他放轻了声音喊她。

姜白茜沉默的转过身来,她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沈泱的心脏不由的猛然一沉,“阿姨,上面危险,你快下来。”

但是姜白茜由始至终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对他的话也充耳不闻。

姜珍一口气跑上天台,头发被汗水濡湿,软软的粘在脸上,心脏急剧的跳动着,但是在看到她单薄的身子就立在天台边缘处的时候,心脏骤然停止,凉风吹过,凉飕飕的。

她看着她,突然就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在上来的时候她好抱着侥幸的心理,或许她只是想上来吹吹风,她没想这么样,也没想离开她,但是在看到她眼神的时候,姜珍的心里一瞬间就明白了。

其实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留在她的身边,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想要离开她,用这么决绝的方式。

姜白茜看着她,她犹如一潭死水的眼里突然波动了一下,她的目光好冷,好陌生,这是她从没没有过的目光。

“又想离开吗?”姜珍声音哽咽着,但她还是拼命的想自己的声线听着平稳一点,“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我吗?”

她突然对这样的生活厌烦了,如果是这样,她宁愿从一开始她就不要给她一丁点的希望,因为她不知道希望燃起被掐灭之后是多难以熬下去。

“我害怕去上学,因为我不知道在我上课的时候你什么时候又会想要离开我,我什么都听不进去,熬完一天回到家之后,永远只有死一样的黑暗跟寂静,我害怕上学,我也害怕回家。”

“你是不是恨透了我,恨到不跟我说一句话,恨到不看我一眼,可是尽管你那么恨我,我还是很爱你,我总在想着你会好起来,会跟从前一样的爱我,我已经没有爸爸了,如果你也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可是即便如此,你还是想离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其实你知道我昨天有多高兴吗?”

“因为你主动跟我说话,时隔十一年第一次问我的感受,我高兴的一个晚上都没睡,我以为一切都会像这样好起来的,你明明给了我那样的希望,但是也就只是一天,你亲手掐灭了,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还要让我空欢喜一场?”

沈泱看着站在天台门口的姜珍,夜风吹着她的头发,她眼眶通红,但是眼里却是那么的绝望,单薄的身体就像是一阵风就能刮走一般。

“我知道你累了,可是我也累啊,我也累的快活不下去了,你想死,多轻松啊,那你跳下去吧······大不了我陪着你就是了。”

因为她这话,沈泱的瞳孔猛的一阵紧缩。

她是真的累了,这样的生活太压抑,太辛苦了,她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下楼。

“珍姐···”陈蓓蓓哭出声来。

姜白茜看着姜珍离开的背影,那么的清瘦单薄,她刚才最后看她的那一眼,是绝望的,就是那种最后一抹希望被人残忍的掐灭后绝望,她不敢怀疑姜珍说的话,她太了解她了,她不敢赌。

而在她愣神的时候,手臂冷不丁被人握住,短短几秒,她被人拉下了天台,她坐在地上,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

沈泱看着姜白茜,“阿姨,哪怕一次,为她想一想。”

“小陈,苏婶,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陈蓓蓓抹了一把眼泪,“我知道了,沈哥,你快去找珍姐吧。”

姜珍坐在楼梯上,她平静的看着自己的鞋子,眼眶通红,却极为干涸,她哭不出来了,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绝望到尽头的话是流不出眼泪的。

“嘎吱—”前面的门突然被推开,一双皮鞋印入她的眼帘。

“珍珍。”

是熟悉的声音。

她缓缓的抬起头,她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男人,“舒大哥?”

声音极其的沙哑,就像是废旧破铁一般。

舒梁迟看着她,心口疼到不行,他伸手一把将她拽起来抱进怀里。

因为昨天的大型事故,他连续做了数台手术,只短短的一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我终于找到你了,快吓死我了。”

沈泱气喘吁吁的跑下来,一下来便看到姜珍被一个穿着医生服的男人抱在怀里,他想也不想直接走了下去。

舒梁迟也注意到从楼下上来的男人,他隐约地觉得这个男人有些面熟,但他还没有想起来的时候,便听到他喊道:“姜珍。”

他认识珍珍?

舒梁迟感觉到姜珍推开了他,姜珍转过身看着站在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沈泱,她下意识的便朝他跑过去,她一把抱住他,原本干涸的眼眶再次湿润起来。

“她呢?她呢?”

在她转身朝自己跑过来的那一刻,沈泱的怒意一下就灭了,他当即将她抱紧,亲吻着她的发顶,“没事了,她已经下来了,小陈跟苏婶在上面呢,放心吧。”

姜珍僵硬的身体慢慢的松松了下来,她抱着沈泱沉默的掉着眼泪。

舒梁迟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他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是沈泱。

难怪他刚才觉得他那么眼熟,外界都在传他跟姜珍的绯闻,但是对于这样的绯闻他一直都没放在心上,但是如今他不得不正视,如果没有关系,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的出来姜珍对他的依赖,他跟姜珍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她依赖过谁。

“你是···”

“嗡嗡——”白大褂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

“舒医生,手术······”电话那头传来急救护士的声音。

“行,我知道了,这就来。”挂了电话之后他对姜珍说道:“珍珍,我有个手术,等我结束之后去再来找你。”

他感觉到自己这话一落,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了很多。

沈泱带姜珍回了病房,从回来之后,她就坐在床上紧紧地抱着自己,目光空洞,一言不发,突然他看到了站在门外朝他招手的陈蓓蓓,他起身朝门口走去。

“沈哥?”

“阿姨这么样了?”

“现在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也没睡,不过倒没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嗯,你好好的看着她,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陈蓓蓓点点头,“我知道了。”她朝里面看了看,“珍姐,她这么样了?”

沈泱挪了点位置,陈蓓蓓看到了坐在病床上的姜珍,她眼里带着担心,“沈哥,阿姨那里有我跟苏婶,珍姐就拜托你了。”

“嗯,我知道,你快回去吧。”

陈蓓蓓虽然担心着,但是她还是回了姜白茜的病房。

沈泱关上门,他走到姜珍的身旁,他伸手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刚才小陈来了。”

姜珍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沈泱,“她说阿姨现在状态还算平静,没再做什么多过激的事。”

“那就好。”她喑哑地说着。

“姜珍。”沈泱轻轻的捏住她的肩膀,他半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刚才跟阿姨说的那句话是不是认真的?”

姜珍慢慢的垂下眼眸,她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她在逃避。

沈泱的眼眸瞬间沉了下去,他抬手将她箍在怀里,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抱着她的手臂竟隐隐的在颤抖。

“我也有一个故事想说给你听。”

第49章 素时

“我也有一个故事想说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