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他被老婆甩了这么高兴是为什么?

他老婆很难看?

“好了别闹了,你是哪儿得来的消息跑过来求亲?还…还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贺穆兰见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忍不住头皮一阵发麻。

“你们也别在那里跪着了,跟我进去说话。”

“是!”

仿佛对众人的刺激还不够似的,独孤诺和十三骑士带来的马车终于被杂胡的力士赶到了花家门口。马车上放着鲜亮的绫罗,整张的漂亮毛皮,还有像是云彩一样的织锦、一箱一箱的东西。

这些乡人一年到头见的最多的是麻布,有些人家能看到一尺丝绸都恨不得传家,此刻见到这么多贵重的布帛就和破烂一样堆在车上,顿时纷纷表示心脏有些承受不了。

马车后跟着四匹白色的神骏,全身上下无一丝杂毛,鲜卑人视白马为吉物,这四匹马行动间金光闪闪,等走到近处时,乡人们仔细一看,却见每匹马的蹄铁竟是黄金打就,顿时啧啧称奇,恨不得家中也有个花木兰一样的女儿,嫁了出去才好。

杂胡是北魏各地征战后征服的异族部落之民,大多充为了力士和奴隶。这些胡人有些生于北方冰天雪地之处,身材高大,体格粗壮,全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力气。

这些身材高大的杂胡力士们将马车赶到花家院中,愣是把可以跑马的院子挤的狭小起来。花父一看果然是军中押运辎重的车骑队伍被拉出来运了东西,顿时又是气又是欣慰。

气的是他们胡乱用了军中的车驾,欣慰的是管着辎重车驾的乃是一军的“车骑将军”,车骑将军品阶不低,若要用这些马车,必定是经过车骑将军同意的。他家女儿竟然引的上官为她破例,可见她在军中的声威和名望。

对于一个老军人来说,除了花木兰不是男人这一点他十分可惜,她已经满足了花弧对子孙后代最高的期望了。

以身高马大的独孤诺为首,十四人鱼贯而入。花家的堂屋不小,这一群人挤进去,居然连坐下的地方都没有。

因为居于一室,贺穆兰更是感受到这群人的压迫感有多强。

她久在警队,也经常接触体格健壮的刑警和武警们,可如今面前这么多男人中有不少是鲜卑男子。鲜卑人是一个复杂的群体,属于血统已经混的乱七八糟的多元种群,这一屋子男人中,有高鼻深目的中亚人种,也有高车血统的黄头发眼睛苍绿的白种人,皮肤麦色相貌英挺的汉子也有几个。

一时间,一屋子异域帅哥、汉人儒雅帅哥、军中彪悍帅哥站在一起,晃得贺穆兰几乎睁不开眼,张了几下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花木兰在军中到底怎么过了那十二年的?

还是她比较倒霉,遇见的战友都是歪瓜裂枣,所以一点都不心动?

花父和花母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好,房氏的女儿早被吓得哇哇大哭,愣是房氏再想看热闹,也只能抱着女儿离开堂屋,去隔壁卧房哄孩子。

有朋从远方来,尚能饭否?

花家小弟一脸呆滞的走出屋子,在心中算着这十四个大汉加外面的杂胡力士要吃掉他家多少只猪多少只羊。

他家种的粮食是要交给军中的啊!

这二十多人的饭怎么做啊!

他们来求亲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会给别人家带来很大的麻烦嘛!

没事长那么高干什么,吃的都比别人多!

身高刚刚七尺的花家小弟嘀嘀咕咕的去磨刀了。

独孤诺听着外面哗啦哗啦的磨刀声,一阵阵的牙疼菊紧。

虎贲军和鹰扬军中无人不知花木兰的武力,当年她主持练兵的时候,无数军中大好男儿被她揍得哭爹喊娘…

现在一见花家的亲人,个个都一副朴实厚道之象,他刚在心中称赞下花将军原来是家中变异的那个,原来不是一家子凶器,这花家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瘦弱小弟就去磨刀了。

是给他们下马威吗?

是想告诉他们想娶他姐姐就得做好被抹脖子的准备吗?

贺穆兰也被院中一阵哗啦哗啦的磨刀声弄的鸡皮疙瘩直起,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了。

再一看,花父已经挨个握着人家羽林郎的手问他是哪个部族出身,哪个麾下当值,入伍几年,上没上过阵,甚至开始排资论辈算起他们的上司是不是和他一起当的兵,贺穆兰扶额而立,简直无语凝噎。

喂喂喂,不是跟您老人家求亲好嘛,你在那追忆往昔干神马!

“我家堂屋小了点,而且我阿母胆小,罢了,你们还是和我去我那边屋子吧。”贺穆兰觉得留他们在这边就是个错误,又掀了帘子,带他们去她的高瓦房。

因为花木兰比寻常男子还高些,那边的屋子修的很是宽敞。

路过院中的时候,一群将士齐刷刷看向正在磨刀的花木托,直盯得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

“阿弟,你在做什么呢?”贺穆兰忍不住还是问了。

“磨刀,杀猪,款待客人。”

众人闻言心中一松,独孤诺更是带着爽朗的笑意说道:“花家小弟不要客气,我们这次来随身都带了干粮,不必麻烦…”

“那太好了…”

花小弟闻言一喜,家中猪羊都是他养的,一年养到头好不容易养肥点,就等着年底开杀,这才初冬,杀了可惜。

他听了独孤诺的话刚准备丢刀,从屋中走到门口恋恋不舍的花父叫道:“有客人来,哪有吃干粮的道理。我们家虽不富裕,管饱还是可以的。”

有热羹热饭吃,谁愿意啃干粮?听到花父的话,十四骑士顿时笑容满脸,先谢过花老汉的热情好客,又看着花小弟,不住的说“有劳了”。

这些军中汉子,竟然各个都是厚脸皮!

笑脸僵在脸上的花小弟,和刚刚哄好女儿准备去汤灶烧水的房氏,见此情景都恨不得捶地大哭一顿才好。

这…

这么多人的饭,家里没这么大的锅啊!

贺穆兰的屋子要大的多,而且陈设简单,堂屋里除了几个贺穆兰请人做的小板凳以外,连案几都只有一个。

十四骑士在门口脱了靴子,进屋席地而坐,好奇的到处打量。

可以看出,在这些人的眼里,对花木兰的生存环境十分不满,尤其是几个衣饰华美的高门子弟,除了看到凳子稍微多打量了一眼,那表情中全都是“啊呀我擦这屋子真的是花木兰住的吗我没看错吧”的表情。

贺穆兰在他们面前坐下,开始发声询问:

“我已卸甲归田,旧日的袍泽和战友却依旧还在军中效力。我曾嘱咐过无事不要来乡间找我,好好保家卫国才是正理,你们是从哪儿得来的流言,又为何弄出这么大阵仗来找我?”

贺穆兰是在三十岁的时候卸甲归田的。她是军中少有的“退役”的这么早的将军,她的战友都不是女人,击退柔然自然是论功行赏,各个高升的高升,转文职的转文职,在六镇或边军中有了很好的前程。

如今他们、包括独孤诺,要么在魏帝身边当宿卫,要么应该镇守边关,这么兴师动众弄了一票子帅哥来,肯定是有所预谋的。

她才不相信鲜卑军中随便抓几个人都是这个水平呢!

要真是每个都帅成这样,体格魁梧修长成这样,气度好成这样,军中早就到处是女扮男装的女人了,还轮的到她当什么“女英雄”!

“花将军,风言风语刚传出来的时候,花克虎参将就收到了家信。但因为当时您似乎不以为意,弟兄们也就没过来给您添乱。”独孤诺竖着眉头说道,“可是后来越传越过分,甚至连此地的头人都写了信传入京中,这下子弟兄们就坐不住了。”

他一指身后十三骑士。

“这些人都是六镇贵族之后,也有汉人高门之子,均是仰慕花将军的人品武功,真心实意前来求娶的。”

“我并没有用武力相迫,我也没那本事强迫他们,所以花将军…”

咦?

见贺穆兰似笑非笑的看他,独孤诺立刻意识到她笑什么,当即炸毛地叫唤起来:“我我我我当然也是真心的!我现在也无妻!”

“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会有不嫌你无趣的妻子的。”

贺穆兰笑眯眯地送上一张好人卡。

她不好人夫啊。

十三骑士闻言笑了起来,独孤诺面红耳赤,瞪着背后的羽林郎们。

“笑笑笑,笑成花儿花将军就能看上你们不成!花将军不要我,肯定也不要你们!”

“噗,独孤将军,就算不要我们,也是先不要你的哇。”

“就是就是,我们好歹没有娶妻,发妻没跑啊。”

“人说‘人有五长,必有一短’。独孤将军,你是不是哪里短了点,所以嫂夫人不要你,和离回家了?”

“滚!”

因为贺穆兰一身男装,说话又幽默风趣,这些人先前的紧张一下子就飞了,气氛也愉快了起来,连些荤段子都敢开了。

贺穆兰眉目含笑,仿佛回到了过去和一群警队好友坐在一起打趣的时候。

但只是一会儿,贺穆兰就笑不出来了。

独孤诺先察觉到贺穆兰脸色不对,连忙关心的问她:

“花将军,怎么了?”

贺穆兰耸了耸鼻子,确定自己没有闻错,便指了指门口的靴子,挑眉道:

“那什么…在我家没这么多规矩…”

“你们还是先把鞋履穿上吧。”

小剧场:

贺穆兰耸了耸鼻子…

众骑士(纷纷指向隔壁):是他,不是我!

所以,贺穆兰的属性是“冷场王”。此光环已经满级。

当年木兰

一段小插曲后,屋子的气氛尴尬的无以复加。

每个人看向手边人的眼神都是“一定是你,你连累我了”,或者“你昨晚好像没有洗脚但是反正我是洗了”这样的表情。

贺穆兰并没有太放在心里,这时候追究是谁散发的气味没必要。这些人一看就是组团来刷偶像的,和求娶什么的关系不大。

谁去求亲,还能在心上人面前说荤段子?

当然,她也相信这些人来求娶,就一定是做好了把她当嫡妻娶回去的心理准备。就像有人问你要不要嫁吴彦祖金城武,你也一定把头点的像是小鸡啄米。

但总要看吴彦祖金城武愿不愿意娶你,是吧。

“花将军,吾乃陇西李氏,家中排行第八。吾家世代将种,最重英雄,此番携有丝十六匹,绢二十匹,真心求娶!”独孤诺身后一银甲小将起了半身,向贺穆兰求亲。

李八郎。

咦,陇西李氏,那不是飞将军李广、后世唐高祖李渊的家族吗?

来的是这样的高门,再听独孤诺说身后都是贵族,是从各地军中选拔到皇帝身边亲侍的羽林郎羽林将,她也不好等闲视之,正了正色,干脆明了的和十四骑说道:

“花木兰,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嫁入什么豪门人家,也没想过一定要过着人人称赞的生活。”

他们面面相觑。

“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现在的日子正是花木兰想要的,并无不美之处。”

“被乡人嗤笑,说您是虎背熊腰肤黑貌丑之人也叫美吗?”独孤诺的牙齿咬的嘎啦嘎啦响,“被人评头论足,如同货物一般挑拣,也是您想要过的日子吗?”

独孤诺的话一出,众骑士纷纷咬牙切齿。

“我记得您当年,千军帐中,力挑四十男儿,不堕我鲜卑勇士之名…”

“我记得您当年,随王伴驾,奔腾如虎风烟举,一人独挑五大将,杀的蠕蠕溃散而逃…”

“您…您这样的一个英雄…”独孤诺说道后来,几是泣不成声。

贺穆兰看着独孤诺哭的像是个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毕竟不是花木兰,不知道花木兰当年有多么了不起。

事实上,她觉得花木兰也许并不觉得那样的生活是好的。

在她的回忆里,军中的一切都变得很模糊,就像那是一份必须要做的工作,而她是个如此认真之人,工作一定要做好一般。

花木兰的过去,贺穆兰有时候甚至要靠别人的提点才能拼凑起来。

有记忆而无认识,这是典型的战争创伤啊。

“…我的上司,镇军将军夏鸿,如今也无妻室…”

贺穆兰眨了眨眼,突然开口。

贺穆兰的话让独孤诺变得不知所措,那一点接近悲壮的气氛也是一扫而空。

余下的十三骑士更是过了好一阵子才犹豫着开口:

“您的意思是,您心仪之人是镇军将军夏鸿?”

那个四十有余一把大胡子的老男人?

花木兰将军竟然舍他们这些猿臂蜂腰年轻力壮的大好男儿不要,等着一个鳏居多年其貌不扬的将军吗?

“啊…”贺穆兰伤脑筋的挠了挠脸。“你们好像意会错我的意思了。”

独孤诺和众人都松了口气。

“我想说的是,夏将军也是一位盖世的英雄,而且他年纪比我还大,如今也无妻室,为何你们不为他焦急,不为他伤心,不为他愤慨,不为他哭泣呢?”

“据我所知,他因膝盖有伤,如今也卸甲归田,和家中父兄同住了。”

“这…这哪里一样…”陇西李八郎瞪大了眼。

“哪里不一样呢?”站着身子的贺穆兰弯下腰来,看着他的眼睛反问。“是因为我是女人,还是因为我遭受了非议?”

“因为您…您是…”

他被贺穆兰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腮红耳赤到无法正常发声。

“我是花木兰啊,夏将军不放在心上的事情,你们认为花木兰会放在心上吗?”

贺穆兰看着众人,睥睨一笑。

“什么闲言碎语,家中好意,虽然是有些让我烦乱,因为我至少还有自信,‘花木兰’不是会被眼前烦乱所困扰的凡夫俗子。”

“不过,我还是很感动…”贺穆兰微笑了起来。“这段时间确实过得有些憋屈,你们倒是让我扬眉吐气了一把。”

“谢啦!”

谢谢你们,愿意一听到风声就过来给“英雄”撑场子。

谢谢你们,愿意“牺牲”自己的家庭娶一个并不美貌的女人做发妻。

谢谢你们,让她看到了花木兰曾经生活的一鳞半爪,知道了花木兰曾经是个这么棒的人。

晚上。

贺穆兰看着十四骑开始在花家的院子里和院外搭起帐篷,忍不住瞠目结舌…

这也太夸张了吧!

居然要用“磨”的让她屈服吗?

“感情我下午说那么多,都是白说了?”贺穆兰看着一个又一个帐篷在力士们的帮助下竖立起来,头痛欲裂。

“花将军,你说的很好,可是我们是来求亲的啊。亲都没求到,怎么能回去呢…”

“那下午你们又答应会回去?!”

“是啊,等您答应我们的求亲,我们就回去啊。”

“就是就是,哪有求亲一被拒绝就退却的,那不是鲜卑勇士的作为!”

“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

“啊啊啊啊啊啊!”

贺穆兰抓狂了。

这些家伙根本都不知道他们给别人家带来了多少麻烦!

这些鲜卑的贵族、高门的子弟、骄傲的羽林郎们!

他们是不是觉得这一次名为“去给昔日的女英雄花木兰撑腰打气之旅”,实为“乡村度假野营N 日游”的旅途十分有趣啊?

他们把她家所有的鸡都吃了!

她也有负责喂的!

还有屋后那几只可怜的小猪!

他们考虑过猪妈妈的感受嘛!

那几只羊是她特意养来喝羊奶和敷脸的!

花木兰的皮肤已经粗到她都堪忧的地步了好嘛!!!

要不是周边的村妇对这些男人实在好奇(其实是好色?),一个个踊跃报名前赴后继自告奋勇的来帮房氏做饭,甚至带着家中的米面鸡蛋等“好物”攀交情,他们以为就凭她家一个仅仅算是小康的七口之家能准备好这么多人的吃食?

明天的饭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不会又叫她去市集扛粟米麦饭回家吧?

她没工作,就靠魏帝拓跋焘赐的那点东西吃老底了好嘛!

一想到这个,面前这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的十四帅哥一点也不可爱了。无论是体格粗壮还是器宇不凡,都变成了原罪。

身材彪悍啊,能吃啊!

正当壮年啊,吃起来风卷残云啊!

器宇不凡啊,吃完了不洗碗啊!

贺穆兰欲哭无泪。

这辈子房氏都不会给她好脸色了吧!

小剧场:

村姑甲(边洗碗边抚摸帅哥吃过的碗):还是银甲的俊!

村姑乙(便刷过边往外瞟):那个高车帅哥也不错,绿眼睛呢!

房氏(看着花木兰):都没她姑子潇洒!集市买粟米一手提两袋!

冷酷木兰

鸡飞狗跳之后,阿不,干的热火朝天后,房氏和花木托夫妻送走了好心相助的村民们,并婉拒了他们“值守”的好意。

妈蛋!这么多人高马大的男人们守在这里,谁敢闹事?

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怎么办?还要给他们烧洗脚水?”花木托从来没觉得像今天这么累过。

他阿姐当年回乡,也没带这么多人啊。

“烧!烧了给他们烫猪毛!”房氏也累了一天,孩子全靠花母带着,对这些人也是一肚子意见。

“可家里没这么多盆啊!”花木托嗫嗫喏喏地说。

“说你傻你是真傻,你真当伺候爹呢!”房氏一瞪眼,“找个大盆来,烧个一盆,叫他们一起洗!”

“这…这不合适吧…”

“不合适老娘也不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