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校场仿佛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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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射出这神乎其神的一箭,理由接受更大褒奖的花木兰,又一次举起了长弓…

对准了正在下令的副将。

“你开什么玩笑,花木兰,我知道你是个好射手,不过你要以为我会因为你是个好射手就姑息你这种…”

唰!

花木兰手中的箭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花木兰!”

唰!

唰!

唰唰唰!

像是要发泄出满腔的怒火和恐惧似的,花木兰将手不停的伸进箭筒,以胡乱射出手中的箭一般的姿势不停地放开了手中的弓弦。

每一次都把弓弦拉到状如满月,花木兰的动作快到不可思议,在其他几位副将还没有来得及制服他之前,三四支箭已经飞了出去。

被吓傻了的副将完全不敢动弹,他害怕自己眨一眨眼睛都会让花木兰射偏。

但他不相信花木兰想要射死他。

花木兰也确实没有想射死他。

第四声弓弦响后,花父亲手制作的牛角弓从中断裂了开来。

副将的脸色铁青到吓人的地步,花木兰默默地抛下手中的弓,露出了一副抱歉的表情。

“啊,抱歉。状态太好,有些情不自禁。”

第一个火伴四(四)

花木兰的箭术确实震撼了整个校场的新兵们,也成功的让几位副将注意到了花木兰的本事。

但花木拉却并未因此青云直上,反倒因为“冲撞上官”而被绑在了刑营等候处置。

右军的军帐里,负责盘点军功的副将正苦口婆心的劝服着那位被“冲撞”的同僚不要做一些不智的事情。

“我知道这花木兰是个不好带的兵,但正因为他冲撞了你,你反到不能太过严厉的处置他。”王副将一直负责统计右军军功,最是爱才。

他知道突贵不过是一时气愤,也就认命的继续磨嘴皮子。“毕竟是你先让他先射队友的,陛下曾下令同军不得互相操戈,若是那边几个脾气硬点,这时候说不定还要去夏将军那告你一个‘虐待下属’的罪过。”

“我虐待下属?一个连军功都不在乎的新兵,我不这么逼迫,他能把自己本事显出来吗?像这种懦夫,就应该让他知道厉害!”副将突贵瞪着眼,气的脖子都红了,“老子带了二十年兵,还没见过这种敢拿弓射自己上官的!”

“不是没射中嘛…”王副官干笑着。

“废话,射中了就死了!”他咆哮了起来。

“这说明他还是有自制力的。一个新兵,还没有分营,有百步穿杨的本事,又关心同袍,不在意军功…你自己权衡下,这样的新兵有多少。”王副官摸了一把脸上的唾沫,“夏将军说了,明年陛下很可能亲征柔然,有花木兰在你军中,至少多了几个可以取上将首级的神射手,也是一门助力。”

“我怕我没找到助力,先被他给…”

“突贵,听说你把那花木兰绑了?”一个身强体壮的中年男人掀起帘子进了军帐,一进账就咋呼起来。“我都听说了,这花木兰确实不是什么乖顺的家伙。你要真看他不顺眼,我就讨个人情,把这个花木兰要回去。我手下正缺好射手。”

蛮古军中的老将,因为没什么脑子,一直得不到擢升。他资历比王副官和突贵都要老,但一直都是偏将军。

“你要愿意,刺头儿我领走,上次你找我要的那四十把好刀,我让人给你搬过来。”

突贵原本就想先把这花木兰好好教训一顿,把他那一身刺儿拔了再来谈下一步的事情,结果这蛮古一打岔,他反倒紧张了起来。

“谁说我看他不顺眼!我看他不顺眼我现在还能绑着他?早一刀给砍了!”他龇了龇牙,“你莫管我营里的事!”

“咦,现在整个右军都在传你要砍了花木兰以儆效尤啊。我还想着虽然难带了点好歹是个有天赋的孩子…”

“谁说我要砍他!谁说我要砍的!”突贵一下子跳了起来。“老子要去看看谁在造谣!是老子发现的花木兰,老子手底下也还缺好射手呢!”

突贵来也汹汹去也汹汹,大步流星的冲出去了。

突贵离了帐子,王副将像是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长气。

“王猛,我戏帮你做了,说好的…”蛮古的话停了,王副将从靴筒里掏出了那把匕首,递给了他。

蛮古兴奋的拿过这把乌金匕,忍不住欣赏了一下,又轻轻削了一下帐篷里的木柱,立时有一小块木头从立柱中被削了下来。

“不愧是高车铁匠的杰作!”

王副将见到蛮古如此欣喜,捻着胡须夸赞。

“此物放在我身上也没什么用,想来只有将军这种喜欢冲锋陷阵的猛将,和它才是真正的相配。”

蛮古憨直地拍了拍王副将的肩膀,说了句“我也是这么想的”,倒把王副将说的一愣,继而微笑了起来。

鲜卑人汉子大多鲁直,军中也比较单纯,是以这样的人竟然也能晋升到偏将军的地位。

“我说王猛,不过是一个箭射的比较好的士兵,你何苦弄这么多事,乌金匕给了我,还让我到处去嚷嚷突贵要杀人的事情。”蛮古只是粗神经,又不是傻子,王猛突然来找他谋划这件事,想来一定是看这个花木兰与其他人不同。

“怎么,这小子和你有旧?你不是汉人吗?哦是了,听说那花木兰的母亲是汉人。”

鲜卑有三十六部落,北魏初期,几乎所有的正规军都来自这些部落兵,也就是世兵制里的军户们。这让军中大部分人几乎个个沾亲带故,有时候照顾一二也是正常。

王猛虽是汉人,但他是原本就在漠北世代居住的汉人之后,前几代大可汗放马南下,便把这些北境的汉民和鲜卑人编在一起,也成了府兵。

“我和那花木兰的母族素不相识,你想的太多了。”王副将轻笑,“我只不过是惜才而已。这样的神射手能落在右军里,下一次军中大比,说不定箭术就不必落在左军之后了。”

“你这话说的倒是有道理。难怪夏将军总夸你顾全大局。啊,既然是为了右军好,那我这把乌金匕还是还你吧。”蛮古依依不舍的看了几眼手中的乌金匕,又给他递了回去。

王副将这下子真要对这个蛮汉刮目相看了,他大概知道了为什么人人都爱用这样一位偏将。只是他此时当然不会再要回乌金匕,反倒往前一推,认真地说道:

“我之前也说过,只有你这样喜欢冲锋陷阵的猛将才配的上这把匕首。这匕首我得来也是便宜,又带的是后军,倒不如你危险,你若看得起王某,就收了这把匕首吧。”

“王猛你痛快!”蛮古听了王副将的话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再来找我,冲着这乌金匕,就算再给你用几次也无妨!”

他亲了几口乌金匕,高高兴兴的出帐去了。

等突贵和蛮古都出了帐,王猛这才收了脸上惯有的笑容,随意的坐在了地上。

右军不似左军,左军有大量家中已经开始没落的鲜卑贵族之后过来混个前程,兵甲装备都齐整,甚至还有带着家将一起从军的。右军大多是北境的军户之后,甚至还有两个从汉人里征调的募兵营,人多庞杂,各阵的副将偏将也不齐心。

这种时候,选拔出好的人才就变得十分重要。一个厉害的新将足以鼓舞许多新兵的士气。在北魏这样的地方,一个没有什么出身的新兵想要出头,最好的地方恰恰是右军。

但前提他得活着。右军也要允许人才能够表现出自己的个性。

否则还有哪个新兵敢出头为自己争个头脸?

真是为了大的小的都操碎了心,还不见得落什么好处。

若不是右军栽培出了他,他真不想再陪着这一帮脑袋里长得都是肌肉的同僚玩了。

刑营里,来看望花木兰的火伴们发现花木兰被关在了木笼里,一个个都红了眼眶。

反倒是花木兰洒脱的很,在木笼里稍稍换了个姿势,倚靠着笼身问他们:“怎么样,后来突贵副将没有再为难你们吧?”

胡力浑猛摇起了头。

“没有,你被绑了以后,突贵副将原本想要再说什么的,被王副将劝走了。我们这几天还是照常操练,就是队伍里少了个人,怪怪的。”

“花木兰,右军里都说突贵副将脾气暴躁,以前也曾砍过新兵杀一儆百的,我们这几天连觉都睡不好,要不然,我们去求求情…”莫怀儿眼泪都下来了。

“哪里就会砍头呢,你们想的太严重了。”花木兰还在安慰他们,“昨日里送饭的军士还说没几天我就会放出去了呢。”

“真的吗?”

“我骗你们做什么,关的难道不是我吗?”她笑的十分轻松。

胡力浑等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这几日黑营其他几队的人见了他们都躲着走,他们有许多事情想问,却找不到人问。他们的百人长一见他们过来就赶他们走,弄的他们也不敢再开口,怕反给花木兰惹了祸。

他们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兵,一到这个时候,实在是太被动了。

胡力浑等人啰啰嗦嗦说了一阵子,最后在阿单志奇的坚持下先回去了。

刑营探视的时间是有规定的。花木兰这里没有禁止探视,这也是让同火们心中安心的一个原因。

阿单志奇见火伴们都走了,走到木笼旁一屁股坐下,也不管脏不脏了,像是没看见刑营看守的士兵那般,和花木兰闲聊了起来。

“你不是说你不想死吗?”

“啊…”花木兰应了一声。“现在也还不想死。”

“那你射了我们几人头上的皮囊就是,何苦去惹上官呢?”阿单志奇叹了口气,“以你第一箭表现出的出色,突贵副将是不会让你继续再射我们了。”

“…因为我害怕。”花木兰看着突然抬起头的阿单志奇,“喂,你不会觉得我不害怕吧?”

“你都敢射上官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阿单志奇没好气地顶了回去。

“射自己人和射敌人是不一样的,我当然害怕。”花木兰眨了眨眼。“射敌人时,我知道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我满身心都只想着要活下去,自然不会害怕。可是对着的是自己的火伴,我的手也会抖,我的心跳也会加快,我甚至觉得那一箭若是射偏了,我这一辈子也举不起箭了…”

她动了动手指。

“要将恐惧压抑下去是不容易的,若不借着当时的那股愤怒将它发泄出来,我怕我以后会变成那种毫无负担地对着同僚出手的人。”

“上官难道不是同僚吗?”

“会命令别人将箭对准袍泽的上官,难道会是我花木兰的同僚吗?”花木兰大概有点冷,将双手交叉着塞进了自己的腋下。“那一刻,我是真的想杀了他的。”

“什么?”

阿单志奇大惊失色。

“火长,我觉得我这里住着一只怪物。”花木兰用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黑营大部分新兵第一次上战场时,都会觉得害怕,会觉得恶心,我还见过有人哭了的…”

她说的是莫怀儿。

“可我没有。”

“我享受那种氛围,仿佛一个榫子终于安对了它应该在的地方。我渴望感受到手中的兵器没入人体的感觉。一旦上了战场,见到柔然人狰狞的面目,我就有一种要把他们撕裂的冲动…”花木兰的眼睛里闪着会让人为之一冷的光芒。

“我用箭,是因为我不必看到他们的鲜血飞溅出来,而我也能最大限度的克制自己的杀戮欲望。”

阿单志奇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此时的花木兰让人分外陌生。

“可是火长,我总有预感,一旦我的手上染上了同伴的血,我就会变成一只只会杀人的怪物,就像他们想把我们变成的那个样子。”

花木兰斜倚着笼壁,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一个以杀人为目的被征召进军中的军士,却不想杀人?我的阿爷阿母要听到了这段话,怕是会哭着求我回家吧。”

“我是粗人,听不懂你的话。”阿单志奇苦恼地挠了挠头。“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在烦恼什么。”

“哈?”花木兰闲适的表情一下子被戳破了。

“我虽比你大,可和你一样的是新兵。”阿单志奇的声音很平静。

“我在乡中时,也是人人夸赞的‘勇士’,但我并不是你这种天赋惊人的人。我只是比大多亲戚家的孩子更努力一些罢了。”

“虚荣心是很大的一股力量,它可以推动着你往前走。我不知道你这样一个厉害的世兵之后是怎么养成这样的性格的,但在我们那里,只要你表现出超出常人的武勇,你就会变成人们希望的那种人,比如说,英雄。”

“我从未考虑过我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我只知道我有武勇,我可以当兵,这就够了。所以我来了黑山大营。”

“可是等我到了黑山大营,才发现我这种乡中的‘勇士’简直就是个笑话。就算一个小小的新兵营,也有无数人可以把我揍趴下。花木兰,在来黑山大营之前,我们都以为自己是勇士,但事实上,更多的是我这样的普通人。我们最后总是要承认自己就是个普通人的。”

阿单志奇的声音有着一贯的沉稳。

这让花木兰一点点坐正了身子,情不自禁地继续听了下去。

“对于普通人来说,我们根本顾及不到我们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会怎么死,会如何杀敌。我们只是为了跟上你们这些老天眷顾之人,就需要精疲力竭去追赶了。”

“我听到你说,‘我不想死,我不想进先锋营’时,简直想拽着你的脑袋将你按在地上揍一顿。然而只是片刻,我就只能对自己说:‘喂阿单志奇,你醒醒吧,你就是再生气,你怕是也揍不过他’。”

他有些脸红。

“你看,普通人就是这么可怜。”

“我也是个普通人…”花木兰张开口。

“不,你不是普通人。从你说出‘我不想死’时,我就知道我们是留不住你的。有信念的人才最可怕,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的天赋如此惊人,就算如今走的再慢,你想跑起来的时候,依然能风驰电掣。”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

“我、莫怀儿、杀鬼、胡力浑,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但我们也想跟随强者,所以我们沉默了。”

“我们冲锋时,有你掠阵;我们后撤时,有你压后;我们搏杀时,敌人还未进入一射之地就已经倒下…花木兰,你甚至不愿意打扫战场,不愿意伸头露面,领奖赏的时候,我们只要站在你身边,挺起胸膛听着队长的夸奖就行了…”

“他们都很高兴这样,他们觉得自己一定是走了大运,才让老天给他们分来了这么一个同火。我们越来越习惯靠着你杀敌,我却开始害怕了。”

“你这样的人,总归会被发现的。狮子就该和狮子在一起,老虎就该和老虎在一起。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怎么办呢?”

阿单志奇苦笑了起来。

“这样是不行的,若是再继续依赖下去,我们会变成废物,连普通人都做不了。”

“我们都会死的。”

花木兰看着自己的火长,发现她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能怎么说呢?

说“我不会离开你们”?

还是说“你们其实也很厉害?”

这些语言如此苍白,又如此傲慢。

花木兰说不出口。

“所以当突贵副将把我们绑上去的时候,我对自己说,终于可以结束了。终于可以结束这些虚幻的日子。”阿单志奇笑了起来。“我叫你第一个射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火长简直是英勇无比?但事实上,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勇猛。”

“我只是想,至少有一次。”

他有些不自在的把头偏向了其他方向。

“我能让花木兰也依靠我们一次。”

“这就是我们这种普通人的尊严。”

第一个火伴五(五)

因为王副将的布置,花木兰终究是没有出什么事情,反倒因祸得福,成了右军里的正规军。

左右军和中军是黑山大营里最杰出的士兵,中军全是鲜卑贵族和北境豪强宗族之后。他们自带家兵甲胄,可谓是精锐之极,并不是其他人容易挤进去的,左右军就成了花木兰这种鲜卑府兵之后的最好选择。

花木兰原本就是右军“黑营”的一员,此时擢升为右军军士,享受正规军的粮饷也是正常。

花木兰是很讨厌突贵偏将这种人的,但出乎意料的是,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这次即使不死也要吃一顿苦头,却很快就被放了出来,那突贵还十分大度的让她以后就跟着他“混”了,连给人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阿单志奇和同火之人都力劝花木兰不要违逆上官的意思,最终花木兰心甘情愿的接受了这一指派,也是因为阿单志奇的一句话。

“你永远都是我们的火伴。等你入了右军,我们黑营就成了保护你们的‘护军’,这岂不是很好吗?想想都让人兴奋,我们要保护你了!”

进了右军,无非就是操练的更为严格一些,她那非同与一般人的力气也渐渐出现端倪。当然,因为她时刻牢记阿爷的叮嘱,所以众人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但即使是这一角,也足够让不少人将他视为头目,仰慕不已。

突贵虽然收了花木兰,但却对他是不咸不淡。几次和柔然交战,他只让花木兰在后方射箭,并不准他向前。

好在花木兰对这位“上官”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两人维持着面子上的关系,既没有如其他人想的那样水火不容,也没有化干戈为玉帛弄出什么亲如一家的情景来。

阿单志奇虽然战绩没有花木兰那般出色,但他大局观好,又有勇有谋,王副将看中了他的人才,将他要去了右军的护军,也成了一名正规军。

黑十六火其他几人都被陆陆续续调入了右军的各队之中,有了新的火伴。但他们毕竟都还在右军中,闲暇时也会聚聚,互相吹吹牛聊聊天,骂骂新的上官脑子有病,或是夸夸新火长的手艺比阿单志奇要出色一类的事情。

花木兰几乎认为这就是他们将要一直过下去的日子,每天都过的这么有滋有味,回想起来全是在漫天的星光下裹着皮裘聊天,或是闲暇时间一起切磋切磋武艺的场景。

但总有那么一个时刻,会让花木兰清楚的意识到,她如今不是在家乡的军镇中,也不是在和平时期的边关。

她在经历着战争。

而战争,会夺走一切美好的东西。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突贵勒住缰绳,轻唤斥候。“斥候去前面看看,平日里这个时候柔然早就跑没了影子了,现在怎么还没走远?”

他的心头升起一股不安。

柔然人可没这么英勇善战,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在骚扰一阵后立刻撤退。

如今已经追赶了八十多里,可他们还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没有散开。

同样觉得不对的还有花木兰。

柔然人撤退的太整齐了。若说前面几十里是因为退的还不够远的话,这已经追出去了这么长时间,阵型还能保持如此整齐…

简直就像是在遛狗似的。

蛮古的前锋军已经冲了出去,早就跑了个没影。对于蛮古来说,他的任务就是追上一切眼睛里能看见的敌人,然后将他们砍杀干净。

前锋蛮古、主军突贵和护军王偏将是这次被点出战的三支人马,负责追击此次又来犯边的柔然人。

从入冬开始,柔然人的骚扰越来越集中,就连魏军中也习惯了这种频繁的频率,只要一有进犯,立刻整军出发,左右军交替出击。

但这次的追击太不寻常了,就连突贵这种并不聪明的将领都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氛。

“报!前锋军遇见了一支高车军队,人数约有一千,如今已经陷入混战!”

“报!右侧出现一支蠕蠕人的队伍,人数约有八百,正在向我们奔来!”

“报!左侧出现一支蠕蠕人的队伍,人数约有五百,已不足二十里!”

飞马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奔了回来,各个都是面如土色。

这明显是敌人的圈套,这一次根本就是不是小队伍骚扰!

正如军中的军师所预言的,柔然人不可能一直这么小打小闹,不停的分出人来给他们蚕食,如今,柔然人的队伍果然压了过来。

再过几天就是陛下的“天长节”(注),柔然人怕是想用这种方式狠狠地拍大魏一个巴掌!

“报!后面的护军已经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蠕蠕人军队围住了,人数约有一千五!”

“将军大人,我们被包围了!”最后几骑烟尘也回返了军中,却带来了更加让人压抑的消息。

他们追击柔然人的队伍,在追击的过程中队伍渐渐拉长。最擅长奔袭作战的蛮古部队冲到了最前头,突贵带的大多是擅长骑射的游骑兵,所以位置稍稍靠后。王偏将带的是护军,大多是穿着厚重盔甲的骑兵,所以落在了最后面。

现在是前有众敌,后无退路,两侧又有压上来的敌人,如今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死局。

“妈的,这群蠢笨的蠕蠕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突贵只带了五百人马,在心中斟酌了一会儿,立刻下了决定。

“所有人,从左侧突围!”

左侧的蠕蠕人只有五百,和他们的数量相当。他的人马又都是擅长骑射之人,怎么看,都是从左侧突围最为安全。

“将军!末将认为现在当回返后方,和王副将会和!”

花木兰一听突贵要跑,心中顿时升起了一阵不屑。

她竟然要在这样的将军手下当兵!被迫当这样一个懦弱的怕死鬼!

花木兰是射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突贵去哪里都会点他参战。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平时从不做声的花木兰却突然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