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露出了狄叶飞过去常有的戏谑表情。

在他年轻的生命力,和女人亲热的次数为零。

他还在应该娶妻生子的年纪,就已经进了军营,投身到无休止的厮杀之中,所见之处全是黄沙和大漠,同居一室的只有刚强威猛的汉子,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媳妇在哪里,未来在哪里。

狄叶飞听到火伴的要求,明显愣了一愣,条件反射地吼了出来:

“亲什么亲!你快起来自己回乡娶老婆去!老子都跟你脱衣相见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子是男人!”

“…你要是女人多好…”

火伴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女人的身子…是什么…”

“卢日里?卢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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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花木兰对第一次见狄叶飞的记忆就这样永远定格在了初见时被众人包围,满脸血污、眼睛亮的动人心魄的场景,以及…

——那含泪轻吻火伴额头的悲伤侧影。

39、第二个火伴(二)

“花木兰,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用着沙哑嗓音说话的狄叶飞实在忍不住催促了起来。“今日新兵进营,你难道还要把自己打扮成一朵花儿才能出去见人吗?”

“我说叶飞,你能不能不要用那种难听的声音说话了?跟鸭子叫似的!”花木兰整了整身上的盔甲,她有自己的苦衷不能由亲兵帮着穿这身铠甲,所以每次只能自己折腾好一阵子。

“一时改不过来,用了太久,都觉得这就该是我本来的声音了。”狄叶飞换成清亮的声线,无奈地说:“若不是我阿母要我发誓不准自残,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活下去,我早就把这脸划烂了,何必要每天这么捏着嗓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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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亲是一名歌舞伎,虽是被他父亲虏来,却没吃过什么苦,他父亲一生也就这么一个女人。他的母亲很会唱歌,尤其擅长一个人对唱两个人歌的本事,他小时候出于好玩儿,也学会了如何改变自己的声音,即可变成老人的声音,也可变成小孩的声音。

只是想不到,他那小时候还算是清秀可爱的脸,长大后却渐渐长成这个样子。他这张脸老是惹货,就算平常出门也会招惹到不少狂蜂浪蝶,为了表明自己是彻彻底底的男子汉,他勤练武艺、在外人面前改变声音,就是为了不让别人把他当女人看待。

当时接到军贴,他还以为让自己变得更有男子气概的机会来了,可结果到了军营,这让人痛不欲生的情形不但没有变少,反倒越来越多。

从小到大,他该遇到的麻烦真是不少,到了军中,更是接二连三遇见各种袭胸、被偷摸把脸什么的,有时候洗澡洗的好好的,也有人闯进来,然后恨不得自插双目的跑出去…

至于夜里遇见男人闯帐被同火的火伴打跑、走到半路被人突然说“我心慕之”之类的情形比比皆是。

有段时间,他甚至觉得整个军营里的人简直都面目可憎。一想到他的同火可能是想着他的脸在自渎,他就恨不得撬开他们的脑袋看看,看看他们是不是把脑浆子都射出去了。

白营对他的照顾是看在他的脸上,白营对他的爱护也是看在他的脸上,他这张脸可真是一张了不得的脸…

真他妈烦!

他怎么就不能有花木兰那样的神力呢!

至少有人夜袭他的时候,能随手把人给锤扁了!

花木兰看着这个同营的袍泽一下子皱眉一下子咬牙切齿,就知道自己的话又提起了他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自从自己为了能够获得单人营帐而打败了军中一干勇士,却被王副将摆了一道将狄叶飞也送了进来两人同住一帐开始,她就已经见过了这位“军中美人”过的有多么辛苦。

反正她是无法想象自己若是方便的时候,随时有人装作不经意偶遇过来“相会”下会是什么情景。以她的性格,大概会把人揍死,然后被刑官抽成残废吧?

算一算她只和他同帐了一个多月,就已经赶跑了不少晚上装疯卖傻想来占狄叶飞便宜的人。这些人里有普通的士兵、有自以为武勇过人的上官,甚至还有单纯想晚上跑过来看她和狄叶飞“床X”的混账。

也拜他所赐,花木兰几乎养成了浅眠的习惯,一有个风吹草动就立刻清醒。虽然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半夜跑来他们的营帐一定不是为了自己,但女性这方面的防备心还是让她没法子袖手旁观。

渐渐的,“狄叶飞”和“花木兰”是一对断袖、“狄叶飞”是“花木兰”的禁脔之类的传言越来越多,花木兰有时候去黑白二营训练新兵,都会被人仇视上半天,活似自己玷污了什么女神。

她严重怀疑老狐狸王副将是故意的。他故意借着在军中刚刚获得大胜的自己,来保护这朵“血腥娇花”;或者说,保护许多可能死于“血腥娇花”双戟之下的同僚性命。

在这么一位上官手下干活,真是她的大幸,又是她的不幸。

几个月前,她的倒霉上司突贵死于一场械斗。这位将军没有死于沙场之中,却在一次和左营将军的口角中葬送了自己的性命。突贵横死当场,那个将军也被突贵的亲信砍的重伤不治而亡。

这件事对军中产生的影响极坏,甚至连他们这些在突贵手下的兵丁都落入了尴尬的局面,很有可能被随便塞到什么地方去。

她因为曾经间接救过王副将一命,于是就被已经升了将军的王将军要到了帐下效命,负责随着王将军带领护军护卫友军,或者在没有战斗的时候训练新兵。

右军和左军因为突贵与左军的将军斗殴一事在暗地里隐隐有了摩擦,而左军有许多人也对“狄叶飞”一直心生不满,认为这么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留在军中简直就是耻辱。

花木兰大概知道王将军想打什么主意,但除了无奈的接受这种结局,也想不到什么办法来解决它。

万幸这个同营的火伴虽然嘴巴有些毒,脾气有点古怪以外,出人意料的是个好相处的人,不但不娇贵,也比她以前的同火爱干净。

天知道她已经受够了夏天帐子里散发出的各种奇怪味道了!

“今日还是你教军阵我教拳脚?”花木兰和狄叶飞并肩出了帐篷,往军中黑白二营的校场走去。

“你说呢?”狄叶飞斜眼没好气地看了‘他’一下。

“也是,我说什么傻话呢,你要教拳脚,他们怕是全部就势躺下随你揍了。我教军阵,这些Y虫上脑的家伙们恨不得把我当情敌给撕了,哪里听得了我的…”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的排兵布阵之术也是和王将军学的,王将军是想他们借由训练新兵熟练这门学问,但花木兰的“魅力”属性显然没有点满,狄叶飞随口一个指挥就能让兵士们排的整整齐齐,到了她那简直就乱成一团,非要靠拳头才能让他们听话…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教拳脚算了。

至少揍起来没有多少心理负担。

到了新兵营地的校场,得知今日又是右军的“军中美人”亲自来教导,一想到又能见到“狄美人”那艳丽的脸庞、柔媚(?)的身躯,一干正在血气方刚之年的单身汉们恨不得对天大吼几声,好发泄心中无尽的绮念。

“来了来了!”

“嗷!”一个眼尖的新兵发出一声哀嚎,“怎么花副将也在!”

“今天要被揍死了!”

“花副将手太黑了!他上次差点把我手折断了,居然和我说是不小心手指用了下力!听听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嘛!”

花木兰听到军营里一片鬼哭狼嚎,忍不住轻笑出声。

自己明明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甚至比有些新兵年纪还小,可看到这一群人,似乎就能回忆起火长还未死时,他们一起被右军的副将们使劲操练的情景。

时光轮流转,如今还没有多久,就轮到她来“操练”这些新兵了。

想起她旧日的火伴,花木兰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伤感的表情。

九位火伴,如今已经只剩四人了。

“花木兰,我黑,你白。”狄叶飞拿起令旗,几步跳上点将台,开始指挥黒\营的新兵往左边的校场移动。

花木兰则走到白营前面,随手点出几个火长,开始指挥他们两两对战,在近身肉搏中提高生存的能力。

这批新兵比她来的时候那批强的多,大概是因为大可汗这几年四处征战的原因,民间也有着一种极为尚武的气氛。

但大概想做“英雄”的人太多了,花木兰渐渐发现了这些新兵最大的问题。

“你使出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的时,心里想的是什么?”花木兰的脸上是一种怒其不争的表情。

也许是花木兰的表情太凝重,这个刚刚还得意洋洋的嫩头青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语调坚决地说道:“标下只想着杀敌!”

“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花木兰又接着追问。

“打仗便无惧生死,怕死的是孬种!”

“你倒是‘英雄’。”花木兰没有满意的样子,反倒脸色更差了。“那我要教你们的第一件事,就是比起杀敌,你们自己不死这件事,要重要的多。”

“标下不明白…战场杀敌,为何…”

“只是一个蠕蠕人,你就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吗?”花木兰叹了口气。

那小兵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你认为,用多少个蠕蠕人的命,才可以换你的命呢?”

他又稍稍考虑了下,比较确定的说:“五个吧。虽然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但我还是觉得能多杀几个才好。”

“真是蠢蛋啊。”花木兰凝重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带着一种罕见的率真。“我大魏精兵的性命,就这么便宜吗?”

那小兵傻乎乎地笑了。

“只要能活下来,即使跑了几个家伙,也会有再次消灭敌人的机会。但是…”花木兰的眼睛里已经没有笑容了。

“就算只‘拼命’一次,就完全结束了…”

“什么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从你决意‘同归于尽’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了任何意义。你的人生要靠别人来成全了。”

花木兰用命令一般的语气对着周围的菜鸟们喊了起来。

“无论如何,要把活下去放在第一位!”

“是!”

“为了这一点…”她眨了眨眼。“你们先要学会挨打也能躲避的本事。”

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谁第一个来?”

骗人!

前面说的那么多都是骗人的!

不是说无论如何要把活下去放在第一位吗?他现在真的不是在谋杀吗?

女神!来救命哇!

白营一干众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40、第二个火伴(三)

训练过后,横尸遍地,反应不及而被花木兰放倒的新兵们为了躲避花木兰接下来的打击,大部分都装作实在无法再战,没有形象的故意在地上哀嚎着乱滚。

花木兰不是第一次训练新兵,但看着自己身边像是各种葫芦一样胡乱滚着的新兵们,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还是升起了一阵烦闷。

她想起了说着“我们最后总要承认自己就是个普通人”的阿单志奇,想起了火长死去后又接连死去的那几位火伴,想起了那么多被她杀死的柔然人。

一想到这些,她的胸腔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物质在奔涌着,强迫着她要发泄出来。

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是新兵时,右军来操练他们的武将为什么要把他们像是畜生一般的羞辱、为什么要让他们两两互斗的好似仇人。

“都给我起来…”

花木兰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统统都给我起来!”

新兵们虽然在花木兰面前表现出各种个性,那是因为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他是一个面冷心热、脾气其实很和善的武将。

反倒是另一位看起来貌若天仙的“狄美人”,是个会笑着打断不服从者鼻梁和命根子的可怕之人。

也正是吃准了他是一个性格并不残忍的人,他们才会在他面前这么放松。

但这位公认的“好脾气将军”如今却面如沉水,眼中露出的是令人心惊肉跳的寒意。

一个个新兵终是停止了自己的鬼哭狼嚎,有些犹豫又有些不安地爬了起身。

花木兰很少大声呼喊,她毕竟是女人,虽声音低哑,但喝叫起来还是和男人有所不同。她又不会狄叶飞那样的本事。

但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想过要去掩饰声线的不对,而是几乎以吼叫的方式喊了出来。

“我只是个进了军营不到一年的副将,就能轻松的把你们揍趴下一群。蠕蠕那边比我武艺更高强、经验更丰富的宿将数不胜数。就你们这般懒散,真以为能活着回家?”

花木兰厉声笑道:“我告诉你们,等你们真的和蠕蠕对上了,像你们这样的东西,什么都不是。你们就是个祭刀的小鬼,得军功的首级!”

“你们都是普通人,什么都不是的普、通、人!”

花木兰看着敢怒不敢言的新兵们,笑的无比讽刺。

“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都是在乡中一个能揍趴下一群的狠人?”她冷笑着随手拉过一个新兵,在众目睽睽之下…

徒手将他的皮甲撕成了两半。

‘哔啦’的皮革撕毁声简直让人牙倒,而花木兰撕开皮甲时的那种狠劲,让许多人不怀疑她也能这样撕开别人的身体。

这是一种绝对的力量,足以让所有的新兵蛋子们闭上嘴去。

大魏国的士兵大多穿的是皮甲,但这并不是因为皮甲比较便宜,而是因为皮甲不会如铁甲那般妨碍到穿着者的活动,修补起来也容易,并且防护力也并不低下。

一张好牛皮糅出来的皮甲,在战场上抵挡矛尖流矢这样的东西是万没有问题的。

而如今,这具可以说是簇新的皮制铠甲,竟被花木兰随意的撕裂成了两半。

那个被撕了皮甲的家伙,摸着自己的心口低着头傻愣在哪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们若有谁能做到我这般的,我便承认他不是个普通人。”花木兰环顾众人,将手中的皮甲掷于脚下。

“若能撕开的,我可以替他上禀王将军,让他直接升入右军正军,免了新兵的一切操练。”

也许是进入正军有着无比的诱惑,亦或者是为了扬名,一个又一个肌肉赍张的“壮士”走上前来,捡起地上的皮甲尝试。

府兵的所有武器盔甲都是自带的,除了一些家境实在破落的看不下去的人,大多数人既然要去从军拼命,自然不会舍不得身价财产,而是想尽法子给自己添一些能压箱底的利器,能够保证自己在沙场上活下来。

这皮甲虽然不是什么神物,但也是难见的好物,是以尝试的人虽多,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将这件皮甲犹如撕开布帛那般撕成两半。

花木兰露出的这一手,彻底震撼了所有的菜鸟们,也让他们知道以前他说的“我只是不小心手指用了用力”绝不是虚言,而是真的已经克制了所有的力道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即使是对自己自视甚高的家伙们,也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再叫嚣着“换我们狄美人”之类的话语。

这样的勇士,就算狄将军真是个女人,也只会看上花木兰,哪里看的到他们!

花木兰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大魏对柔然十战九胜,可这漂亮的战绩后面却是巨大的伤亡数字。右军多是鲜卑军户之后,也有不少是被征服的异族勇士之后,军户家庭的男孩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悍不畏死,拼死相敌”,他们确实英勇过人,大魏的军队也因此可以睥睨众国,但和向来人多才拼命的柔然人相比,战场上留下的枯骨大多来自魏军,而非战败的那一边。

花木兰觉得这种事情是不对的,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她无法以一己之力改变所有人几百年、上千年来根植在这些伙伴们血脉中的战斗本能和生死传承。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这是鲜卑的一句俗语,指的是将军要身先士卒,死也当死在所有人的前头,而能凯旋而归最终活下来的,都已经成了壮士,也无所谓是将军还是普通卒子了。

有可能是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军户之子,而只是一个从小学习武艺的女孩而已,她的父亲从来没有给她灌输过这么惨烈的战斗观念,所以当她到了战场,发现身边所有的人都在拼命,真的都是抱着“悍不畏死”的心态在舍生忘死时,便成了最清醒、也最痛苦的那一个。

这种痛苦,她甚至无法和其他人产生共鸣。

“在沙场上,所有的普通人都有可能死…”

花木兰想起了她的火长,那个可贵的战士阿单志奇。

“你们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能活下去的,唯有让自己变得不普通的那些人。今天你们会站在这里,便已经是不可改变的结局。”

她望着面前一个个还对着战场抱有荣耀与期望的军中袍泽,万分认真地道:

“大战在即,想想你们的父母亲人、想想你们的所爱所思之人。刀箭无眼,自己珍重!”

“遵命!”

“还有…”花木兰的脸上升起一丝疲惫。“无论何时,哪怕真的吓得腿软无法再战了,也不要试图装死。”

她的话让一群刚才在地上胡乱翻滚的毛头小子们满脸通红。

“我曾有过一位火伴,他是家中的二子,他的阿兄是家里主要的劳力,他的阿弟还没到能拿到的年纪,所以他便冒了年纪替他家中的长兄应了征召入营…”

“他死在柔然人刀下时,才刚满十六岁。”

花木兰说的,正是那个最胆小的火伴莫怀尔。

“我进右军正军之时,全火唯有他还在黑白二营蹉跎,但我们所有的火伴都很高兴。你们这些新兵所待的黑白二营,算是黑山城最安全的地方,除非遇到大战,大半都不会被点兵出击。那时候,我们都担心莫怀尔若真进了右军正军,到底该怎么活下去。”

“他实在是一个很平庸的人,出刀不快,骑术也不行,最擅长的就是躲避和撤退。”

他往后跑起来的时候,你都会怀疑他之前骑术不精其实是个错觉。

懦夫!

许多菜鸟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但在战场上,总有躲避不了的时候。所以他选择了混在同袍的尸堆里装死…”

花木兰闭了闭眼。

“然后,他就被蠕蠕人活割了脑袋。”

长久的沉默后,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摸起了自己的脖子。

这画面只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即使花木兰的语气如此平淡。

“所以,什么时候都不要侥幸,不要想着能用假死逃过一劫。我那位火伴到现在都没办法得到‘战死’的待遇。他的父母若知道孩子是怎么死的,该有多么难过,他的兄长若是知道他的弟弟为何而死,又会不会自责…”

“他确实懦弱无能,而且脑子也不聪明,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来了黑山大营,能来的,便都不是懦夫。我让你们珍惜生命,并不是希望你们做个逃兵,而是思考什么时候才该去死。”

花木兰知道这里有许多人可能会对她的话不以为然,还有更多的人在各营高强度的操练后累的忘了她曾说过什么…

但她更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样的人几百年也未必出一个,更多的却是莫怀尔、阿单志奇的小卒子。

静悄悄的来了,静悄悄的死了,在这个尘世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有些人天生就不擅长杀戮,有些人懦弱到见到首级就会瑟瑟发抖…

比如说,她那胆小的幼弟。

每到听到各营悲苦的时候,她就无比庆幸是自己来了。然后生出极强烈的愿望——在她有生之年能彻底的大败柔然。

这样,她那比莫怀尔好不到哪里去的弟弟,也许不用和他一般的拼尽全力后带着无尽的恐惧而死。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死亡也朝夕可至。

能活下来,便不要死吧。

“可若真到了避无可避…”

花木兰的脸色又一次严肃了起来。

“大魏的勇士,纵使卑微到如同地上的尘土,也绝不可死的像是一条蛆虫!”

“遵命!遵命!”

...

收兵过后,花木兰解掉身上的甲胄,跟着同样完成一天训练的狄叶飞一同往自己的营帐回返。

在回营的路上,有一个气喘吁吁的新兵在远处呼喊着什么向两人冲了过来,并且带着满脸的紧张和激动之情。

这画面实在太过熟悉,让花木兰不由得摇了摇头,轻笑着继续向前快走了几步,避开等下可能出现的尴尬场面。

每次狄叶飞到新兵营里操练新兵,都会有不知道他真面目的愣头小子带着这样的表情过来,说些热烈奔放的求爱之语。

间或还会有些对她威胁的话之类。

鲜卑人奔放热情,其他胡族更是不懂得含蓄为无物,就算是最含蓄最有礼仪的汉人,为了争夺美人的亲睐,动刀动枪明争暗斗都是常事,更别说当面说出好感了。

狄叶飞虽然是“轻车将军”,但不过只是一个杂号而已,算不得什么位高权重,总有些人不死心想来找找“艳遇”,然后被揍得鼻青眼肿心满意足的回了营。

狄叶飞自然看到了这小兵,不耐烦的抱臂而立,思考着等下是打的他生活不能自理呢,还是用言语狠狠让他清醒。

妈的!天什么时候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