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生来就是沙门,没有俗可还,所以你一生下来就屈从了现实不是吗?即使现在要还俗,无非就是又一次的屈从了现实而已。你能学习做个沙门,就能学习做个俗家弟子。相信我,做个普通人不会比当和尚还要难的,大部分人还不如你呢,你至少还识字不是吗?”

贺穆兰拍了拍爱染的肩膀。“等我把你师父的遗骨送回寺庙里,你可以考虑看看这件事。”

“当僧人不是罪过,可当普通人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你觉得我可怕吗?”贺穆兰笑着问他。

“不,您虽然有时候有些凶,可是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爱染想起自己“摸墙”那时候贺穆兰的表情。

贺穆兰微微一滞,摸了摸鼻子。

“做个普通人,你会遇见无数像我这样的人。虽然也会遇见坏人,但坏人不会无缘无故害你,你能通晓如此深奥的佛经,又为何不能通晓世情呢?在我看起来,它们之间是没什么不同的。”

“你考虑考虑看看,若是你还想当个僧人,我和阿单卓就把你送回云白山里去。若是你想试试看做一个像我们一样的人,我们也可以教你。”

“我…我会好好考虑。”爱染将怀中的包裹解了下来,递给她一个巴掌大的铜匣子,匣子边角都是圆的,看起来不像是匣子,倒像是棺材。“这便是我师父的骨舍利。若您觉得有危险,就不要冒险了,还有那入牢狱之类的话…”

贺穆兰接过匣子,微微一笑。

“啊,我还没住过牢狱呢。偶尔进去住住,也不失为一种体验。”

阿单卓皱了皱眉。

但他知道花姨素来主意多,也没有再多劝。

贺穆兰溜进报恩寺的过程无比容易,她几乎是毫无阻力的进入了报恩寺的。

古时候的夜晚和现代的完全不同,若说现代至少还有路灯,或者别的什么照明光的话,那古代的夜晚漆黑的就像是能吞噬人一般,即使有灯笼也驱散不了多少黑暗。

贺穆兰并没有夜间视觉,也不是带着火把火折,能在半夜翻过围墙而不是一头撞到墙壁,是因为她那批皇帝赏赐的珠宝里有一枚夜明珠,她看过赏赐的单子,这珠子被叫做“随珠”,只有一枚,不过枣子般大小,贺穆兰挺喜欢这枚萤石,经常拿出来把玩,这次出门,也带了出来。

夜明珠在古代大概很值钱,但贺穆兰来自于现代,在那个连塑料都能做成发光的地方长大,一枚夜明珠真不算什么,随手当做能照亮脚下的小灯泡用。

说是围墙,其实也就比人再高点,贺穆兰随便在地上蹬了一下,就凭借着过人的臂力做了个引体向上,爬到了围墙上,蹦了下去。

“难怪古代那么容易做大侠。”贺穆兰望了望围墙,“这么矮,哪里需要什么轻功。”

再想想自己家那圈篱笆…

咳咳。古代民风真不错。

贺穆兰跌跌撞撞的抹黑找到了那座佛塔,围着这塔绕了一圈,彻底傻了眼。

“门呢?”

贺穆兰绕了一圈,居然没有发现门。

不可能没有门的。

没有门的话,那些僧人的佛骨往哪里放!

她不死心,举着夜光珠又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这才摸到了一点缝隙。待她凑过去一看,又是一愣。

原来并不是没有门,而是浮屠的门被几片木板封死了,在这漆黑的夜晚,即使有夜明珠绿莹莹的幽光,看起来也不是很明显。门洞被木板在外面封死,贺穆兰绕了一圈,自然是没找到那道矮门。

怎么办?

走还是留?

“师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头发已经有两寸长的小沙弥一下子坐起了身,摇了摇自己的师父。

那僧人年约三十一二,懒洋洋的没有任何精神,听了小沙弥的话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我没听到什么声音。”

“真的有声音!”那沙弥侧耳听了听。“楼下有动静。”

“不是楼动了,是你的心动了。”中年僧人翻了个身,“我们的食物不多,现在又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要熬多久,少动一点,活得久些。”

“可是师父,是不是有贼啊?”小沙弥害怕的缩了缩身子。“要不然,就是师父说的‘魔’?”

“哪个贼到浮屠里来偷东西。偷骨头回去熬汤吗?”中年僧人翻了翻白眼。“一样的年纪,你就一点都没我那小师弟可爱。若是贼来了,我们两个装死,保证那贼比我们还害怕。”

“阿弥陀佛,师父你又造口孽了。…师父,你确定吗?”小沙弥缩着身子竖着耳朵。“师叔们把门封的死死的,就算有贼也打不开吧?”

他可是眼看着那么厚的木板往上钉的。外面有官差逼着,就算是想钉的不牢,也糊不过去。

“我确定我确定…嘶,不对,是有声音。”懒洋洋的僧人突然微微直起了身子。“徒儿啊,这不太像是遭了贼…”

“…我怎么觉得是进了熊啊?”

.

贺穆兰微微观察了一下这些门板,待确定是用铁钉钉到石墙里的去的以后,就开始摇晃起这些门板往外拔。

若是力气够大,应该可以把这些门板拔下来而不破怪铁钉。等她放完佛骨出来,再出了门口,把门板再重新按照坑洞的位置,捡个石块钉回去就是。

贺穆兰伸手握着木板的两边往外拔,因为怕把木板弄断,她用力用的十分小心。在寂静的佛寺中,从浮屠之下传来的“嘎啦嘎啦”声十分明显,听起来有些像是骨头架子从棺材里坐起来的声音一般。

饶是贺穆兰不信鬼神,也被这种想象吓的心脏缩了一缩,手中的动作也是一停。

这一停,四周的寂静声比扒门板的声音更可怕,她深吸了一口气,一边自言自语排解着可怕的气氛,一边专心干着手里的活儿。

“我是法医,就是看骨头尸骨的,有什么好怕。再说都是些舍利,又不是坟墓,乍不了尸。”

“我还以为就是溜进去送个东西就出来,最多开把锁什么的,想不到还要干力气活。”

“不知这佛塔里面是什么样子。嗐,什么样子都和我无关,这黑灯瞎火的,我难不成还要进去佛塔一日游不成?”

她就一边这样絮絮叨叨,一边继续扒着木板,直到把所有的木板都扒了下来,这才轻轻一推那塔上的石门,钻了进去。

“师父,师父,我觉得那楼下不是熊…”小沙弥弓着身子爬到了自己师父身边,“好像是妖怪。”

小沙弥的师父也紧张起来了,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念着佛号,却嘴硬的很:“瞎说什么,我们心中有佛祖,妖邪不侵,我看不是有妖怪进来了,是你有了心魔。”

“可是师父,你没听到下面有念咒的声音吗?”小沙弥的屁股都已经靠到他师父的腰边了。“我还听到什么骨头尸骨之类的话。是不是有什么妖怪来偷佛骨舍利啊?”

声音往上飘,这又是深更半夜,声音尤其明显。小沙弥没出家前也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小时候听过家里的婆婆说故事,据说有些妖怪和恶鬼就喜欢偷一些得道高僧的佛骨,或是道士们的肉身,要么是为了增加修为,要么就是为了借尸还魂,他年纪还小,出家不久,乍一受惊,把小时候那些陈年的鬼故事全都想了起来,自己吓自己吓个半死。

“鬼怪哪里有人可怕。”中年僧人念了句佛号。“若叶,你心境不稳,为师罚你把《摩诃般若波罗密经》诵上一百遍。”

“是,师父。”叫若叶的小和尚咬了咬唇,开始背起了佛经。“…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

师父又罚人念经,也不想想多少天没下雨了,这水都快没的喝了,他背的口干舌燥,等下到底要不要喝水呢?

还说心中有佛祖,妖邪不侵。心中有佛祖…有佛祖…

有佛祖的话,会在塔底做那种事嘛!

.

贺穆兰好不容易破开了门,轻轻推开那没有一米高的矮石门,猫腰钻了进去。

对于她这种一米七几的大个子来说,这石门真是矮的过分。但一想这里面又不是供人游玩的佛塔,而是停放佛骨和尸身的浮屠,贺穆兰也就没有多想。

她握着夜明珠,刚进了这浮屠的一层,就被其中的异味熏得头晕眼花,恨不得夺门而出。

我擦,这是什么味道!

就像是楼下一小区的狗狗都在她家门口拉了便便,又像是路过那种养了河蚌的湖边,还有点像是刚刚施过肥的菜地。

不,比那些还要可怕!

贺穆兰捂着鼻子,眼泪都快下来了。

要不是她曾经解剖过腐尸,也协助过N大的考古系对古代尸骨进行过法医研究,她一定把这种味道错当成尸体腐烂的味道了。

什么情况,怎么还有比尸体腐烂的味道还难闻的气味啊!

佛门净地,就算僧人都死了,佛骨也不会发臭啊!

贺穆兰原本想把这铜匣子在一楼某个地方随便放好的,可是这味道太过恶心,贺穆兰想都没想,就往塔底正中的那道木梯而去,去二楼安放。

这塔简直就像是活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脚底下偶尔还有松软的触感,简直就像踩着肠子或者内脏什么的,走起来脚下还有些黏腻。

贺穆兰一下子就想起自己玩的那么多仙侠RPG游侠,什么会吃人的妖塔实际上是妖怪的肚子变的,什么某个地图里有个幻境,其实有几个妖怪伪装出一个地图就等着主角去踩雷之类。

贺穆兰原本以为自己有了花木兰的神力,又有自己在现代这么多年的从业经验,除非真的看到死者复苏,否则是不会被什么吓到了。

可是当她在这空无一人的佛塔里,在这诡异难闻、挥之不去似乎萦绕在鼻端的气味中,还有踩着木梯嘎啦嘎啦响还带着黏腻触感的糟糕行走感…

贺穆兰莫名的有些想上厕所的冲动。

小剧场:

还说心中有佛祖,妖邪不侵。心中有佛祖…有佛祖…

有佛祖的话,会在塔底做那种事嘛!

中年僧人:(咳嗽)不要想歪,人有三急而已,猫狗尚知离得远一点,我不在塔底,难道在塔上不成?

第79章 真··青面獠牙

痴染是六年前来报恩寺投奔师叔慈苦的。他和小师弟不同,并不是从小就被师傅捡到,成为的沙门僧人。

痴染原本不叫痴染,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乞丐,每天过着饥一顿饱一顿,还要挨揍挨打的日子,流浪于乡间,完全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

直到某一天,他饿得奄奄一息,离死都不远了,只好自己找到乱葬岗躺了进去,等着活活饿死。

就在那个时候,他遇见了来乱葬岗超度死者的慈心。

他之前听说过有那种苦修的僧人,会为那些冤死、枉死、尸首不全者超度,以求他们来世能够得到平静,转世投胎到好人家去。

但是他一直觉得这种事实在是荒谬的很,若是有这种本事,他们不知道自己超度自己,让自己变的富贵起来吗?死都死了,就算下辈子富贵了,这辈子的人也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

那时候的他是那么年轻,从小就没有过过好日子的他心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对这个世道的怨怼,听见这样的事情,也不过是嗤之以鼻。

沙门自然可以收留无家可归和想要出家之人,但即使是沙门,也不可能随便留下人去,所以家中有家财的、能够带产入寺的,往往才被视为优先收留的人选。

他也想过一直流浪恐怕迟早会饿死,也曾想过托庇于沙门。可那时候天下到处都在打仗,军户也好,要服徭役运送军粮、修建城墙的普通百姓也好,都削尖了脑袋都要往佛寺里钻。

僧人们对来投奔的人像是牲口一样的挑挑拣拣,像他这样既不身强体壮可以干活、也不能拿出什么供养佛祖东西的流浪乞丐,自然是根本不会被看上一眼。

连续试过几次以后,他也就熄了这个心思。

说是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到头来,还是和这个世道没什么两样。

无非是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然后区别对待而已。

直到他躺在乱葬岗里,忍受着胃部传来的一阵阵火烧火燎,闭着眼睛等死时,听到了那连绵不断的诵经声。

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别人诵经。

他躺在微微凹下去的坑洞里,扭头看着那个僧人闭着眼睛,像是行走在自家屋子里似得那样一步一步的边走边诵着他半句都听不懂的梵唱。

没有过等死经历的人,不会知道眼睁睁看着死亡到来有多么可怕。不光是悲痛绝望,更多的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一种愤怒。

在听到这梵唱之前,死对他好像是个万丈深渊,他站在那阴暗的边缘,一边战栗,一边又心胆俱裂地想要逃开,即使他对这世间再怎么麻木,也没有冥顽到对死活也觉不关心的地步。

这尸骨遍布、无人问津的可怕地方,对他带来的是一种剧烈的震撼,仿佛一种完全无形的屏障,将他和这个世界完全隔绝了开来。死亡带来的愤怒和各种负面情绪让他只能看到黑暗。

但这个僧人的到来,让他看到了一线光明。

原来,还是有人会在乎他会不会死的。

原来,即使像他这样连猪狗的价值都没有的人死了,也会有人专门为他们赶来,为他们诵上一段经文。

他那对世道的不公、对自己十几年来度过的可怜又卑微的人生所产生的悲愤之心,都在这一声声的梵唱中得到了平复。

他开始期待死亡,期待佛家所说的“来世”。他已经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好人家,在那一世,他要做个不愁吃穿、不会被人鄙视、不会被人打骂的有用之人。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死。这僧人救了他,给他起名“痴染”,从此以后,他便有了姓名,有了可去的地方。

“你不该救我的,我都看到我要投胎的那个好人家了。”有时候,他们也会饿肚子,痴染会咂吧咂吧嘴,埋怨起师父救了他。

这时候,师父会放下手中的经卷,笑着打趣:“你现在不是已经投胎到好人家了吗?有哪个人家,会比极乐世界更加好呢?”

“可是我现在饿着肚子。”

“那是佛祖提醒你,‘劝人行善’的时候到了。”

“师父…”

“嗯?”

“要不我把你化缘的钵给当了吧。那个还值几个钱。”

“阿弥陀佛,为师果真不该拦着你投胎啊。”

他在这位可敬的僧人身边待了很多年,但他一直都没有作为僧人的自觉。虽然他也化缘、上他通常都听不懂的早课、背着他喜爱的经文,可他一直觉得所谓“沙门”,和他少年时的“乞丐”一样,只是人生中的一种选择。

成为僧人与他,和乞丐与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继他的大师兄嗔染、二师兄贪染之后,他被师父也赶下了山。

“去俗世中走走,以僧人的身份走上一遭,你就会明白乞丐和僧人究竟有什么不同。爱染会继承我的衣钵,你若无处可去,就去东平郡平陆的报恩寺找你的师叔,他是我的师弟,会收容你。”

痴染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他师父肯定是故意把他们赶下山的。山里吃的实在不够,他们若是全部留在山上,肯定一起饿死。

他是四个师兄弟里最灵活的,他下山去,肯定不会饿死。乞讨和化缘原本就没有什么不同,是他师父非要坳上一个道理。

罢了,他下山,总比小师弟下山好。

他那样泪包的性格,下山会被吓死的。

抱着师父给的钵,他一路边化缘,边搭路人的驴车骡车,慢慢的到了东平。在旅途中,只要有条件,他也会学着师父那般去给路边无人看顾的野坟超度一番,或者给枉死或夭折的人家诵一诵经文,告诉别人他已经投胎到好人家去了。

其实他不会超度,诵的经文,也只会《四十二章经》和《版若波罗蜜心经》。

梵文可难记了,他能背诵这两篇,已经是用尽了一辈子的脑力。

可是慢慢的,他似乎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明白了乞丐和和尚,确实是不同的。

可能是他天生贱命,就算找到了师叔,又被赞做“得道之人”,有了比山间那座小庙还要大的禅房,好日子也过不了多久。

先是皇帝下令还俗,后来又有当官的三不五时的来搜刮。他不想还俗,师父让他用僧人的身份在俗世里走一遭,他还没有走完这段人世,不想违抗师父的命令。

所以他带着自己后来收的笨徒弟躲进了这座佛塔,只有半夜无人的时候会偷偷溜下来,在寺里年老僧人的接济下带些东西回塔果腹。

善男信女们一有机会就会供养他们,他的师叔多年来教人识字、给人看病,早就结下了无数的“因缘”,如今,这一寺的人都受了他的因缘庇护,活到如今。

直到今年年初,灭佛令下,一寺僧人全部被驱散,谁也不敢说那浮屠里还藏着两个人,痴染听着外面绝望的哀嚎声、大声咒骂声、以及被强行拽走的念佛声,知道能为他们打开门封的人大概是不会再有了。

原本是为了迷惑官差的伎俩,成了将他们送入坟墓的愚蠢决定。

他要把少年时的噩梦,再经历一回。

第一次,他心目中的佛祖——师父救了他。

这一次,怕是再也没有什么佛祖能救他了。

这样荒唐的年景,就算是佛祖下凡,也只能仓惶着捂着脑袋逃命吧。

.

浮屠第二层。

贺穆兰从腰间扯下那个被绑在腰带上的铜匣子,一手举着夜明珠,一手找着可以安放的位置。

佛塔的墙壁被挖出了不少的凹洞,有点像是展览室的墙壁,又有点像是实验室的柜子没镶上玻璃。

各种小罐子、小匣子被放在其中,贺穆兰微微愣了愣,才发现原来塔底那一层不是用来安放遗骨的,因为她一路过来,除了味道难闻,并没有看到什么盛器,也没有看到这么多熄灭的油灯。

一想到周围这么多盛器里放着的都是这座寺庙僧人们的遗骨,贺穆兰想了想,跪下来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自己来的原因,这才站起身来,寻找可以把匣子放在墙上的地方。

“真见鬼了,都到二楼了,这味道怎么还跟着我?”贺穆兰纳闷的嗅了嗅,总觉得这不祥的气味好像缠上她了。

“不会和在花家一样,蹲厕房蹲久了,全身都是这个味儿吧?”

她摇了摇头,开始举着夜明珠在墙上摸索。

“舍利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是说只有得道的高僧才会有吗这座浮屠里放了这么多,难不成这报恩寺是个了不起的寺院,专门出各种有德之人?”贺穆兰看了一圈几乎没有空位的墙壁,心中也升起了一丝不安。

还有那个慈苦大师,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爱染那小和尚不错,想来他的师父也是个有善心的人,能被他们信任的慈苦大师,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这座浮屠塔,难道会有五层都放不下的一日吗?

贺穆兰只要一想到那种场景,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摸摸索索间,贺穆兰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油灯,没有了燃油的油灯咣当一声倒下,在浮屠中发出一声好大的声音。

咣咣咣咣…

石灯滚动的声音听起来犹如拖着什么东西在走一般,又像是自己逃命一般的离贺穆兰远远的。

贺穆兰被石灯突然滚走吓了一跳,然后隐约中,似乎听到哪里传来了一声惨叫。

惨叫?

咦?

某种联想突然涌上了她的心间。虽然觉得有些荒谬…贺穆兰还是小心翼翼的举着夜明珠寻找那个滚走的石灯,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

她将夜明珠放在地上,满怀期待的举起石灯…

擦了擦。

再擦了擦。

“嘁!什么都没出现嘛。”贺穆兰失望的将石灯放回地上,拾起自己的夜明珠。“亏我还以为会出来个浮屠塔灯神什么的…”

“啊!”若叶一下子抱住了自己的师父。“妖妖妖妖…在下面!”

他根本想不到是人会进来。

门被封的那么死,他和师父两个人怎么撞都弄不开,若是有人撞门进来,那动静应该惊天地泣鬼神才对,怎么会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一定是妖怪!妖怪穿墙进来了!

对对对,那奇怪的摇晃声一定是墙被穿开的声音!

妖怪在下面偷师祖们的佛骨,一定是嘎嘣嘎嘣的把它们都吃掉了!

还把师祖们的骨函丢到了地上!

若叶的脑海里浮现出虎背熊腰、青面獠牙的妖怪一边哈哈哈的狞笑着打开罐子,一边往自己的血盆大口里狂倒的样子。

它一定还会打个嗝儿,“嗯,高僧味的。”然后残暴的把手中的骨函丢到地上!

可恶!

连那些抢劫寺庙的官差们都不敢进浮屠,生怕遭了报应!

“你很生气?还是害怕?”痴染坐起身来。“莫怕,我们两个在这里苦熬,也只有等死的份儿,就算有妖怪来了,不过就是换个死法而已。”

“何况为师从小四处流浪,什么地方都去过,乱葬岗都躺过,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妖怪,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