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穆兰和一群同火回了营帐,他们之中除了胡力浑肩膀上有处小伤,其他人人都没有什么受伤,贺穆兰撕了胡力浑一件单衣,将他肩膀上的伤口捆绑了起来。

“咦,火长,你会医术?”

胡力浑见到肩膀上裹得漂亮的伤口,很难不控制自己往这种猜测上想。

“嗯,学过一点。”

贺穆兰随口回答。又把胡力浑单衣剩下的部分继续撕扯了起来。

“火长,你撕我衣服作甚?”

“撕成长条,煮过后晒干收起来。下次再出战,把这些带上,若是你们受了伤,打扫战场的时候顺便就包扎了,免得和今天那人一样,没给柔然人砍死,倒先流血流死了。”

“啊,火长,你可真是懂得多啊。”

胡力浑满足的看着自己的单衣被贺穆兰随手撕成长条。

“那你应该撕我的衣衫才是。”若干人最倒霉,马后一个首级都没有,火里怕他面子上过不去,加之他们的马也没有地方放战利品了,就让他的马载了大部分战利品回来。

此时他提着大包小包进来,一听到贺穆兰的话,顿时插嘴:

“胡力浑几个月不洗一次澡,他那衣服,煮都煮不干净。我那还有新衣,你拿去撕吧。”

贺穆兰抓着胡力浑单衣的手一顿,将眼光移到他的肩膀上。

“别,别,火长你可别给我重新换!”胡力浑连忙求饶,“我觉得好的很,不需要换,真的!”

再撕开一次,又疼又麻烦!

“会感染。”

贺穆兰跳起来。“会拦掉的!”

“我身体好的很,不会烂!”

胡力浑开始在帐篷里乱跑。

“你莫跑,若干人,把你的衣服给我!”

“好咧!”

其他人大战过后已经累得要命,横七竖八躺倒一片,胡力浑在铺席间乱跑,贺穆兰一下子担心踩到这个,一下子担心踩到那个,追追闹闹间,负责送伤兵去医帐的普氏兄弟脸色苍白的进了帐篷。

“火长,火长,我们救的那人醒了…”

“醒了吗?是哪个火的…”

“火长,那是个蠕蠕!”

柔然人里也有和鲜卑人同祖同源的,长相毫无二样,混在一起时,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同。

但是柔然人就是柔然人,一张嘴,一问话,破绽自出。

“蠕蠕?”

贺穆兰闻言心中一沉,脚下没有注意,踩到了狄叶飞,后者痛呼一声,重重拍了一下贺穆兰的腿。

此时贺穆兰已经感觉不到狄叶飞对她的“攻击”,心中荒突突的。

“那人现在…”

伏倒在他身上的柔然人,柔然人外死了的魏兵,还有他身上没有的军牌,一幕一幕,突然闪现在她的眼前。

“是蠕蠕,还有什么好说的。医帐里的卫士把他拖走问了一番,直接就在空地上砍了!”

普战脸色不是很好。

“火长,他们会不会怪罪我们救错了人啊…”

嘭。

那一扇窗户关上了。

第128章 寻欢作乐

柔然人的事情彻底告诉了贺穆兰,在不懂得分辨敌友的时候,随便救人有多么的愚蠢。这时代又没什么军服军队,鲜卑人这边好歹还有汉人帮着写写军牌记录身份,柔然人身上连个字都没有。很多时候连抢军功,都有可能砍错自己人的脑袋,或者干脆就是故意拿自己人的脑袋凑数。

所以军中每次才把首级堆成小山一样放上好多天才烧掉,因为其中若是有被混进去的自己人,同火肯定会指出来,到时候谁冒领军功,就要倒霉。

贺穆兰救回来一个蠕蠕,但一来她是个新兵,分不清也是正常的,二来这个蠕蠕也确实狡猾,先装哑巴后装傻,若不是军医拿匈奴话把他诈出来,大概也就被骗过去了。

花了大力气救回来的人是敌人,而且莫名其妙的就被砍了,还被蛮古将军抓过去盘问了半天,贺穆兰的沮丧可想而知。

待她被盘问完,回到营帐时,发现整个火里的人都在撕若干人的衣服。可怜的若干人都快要哭了,抢了这个的拉不到那个。

“你们都撕我衣服干什么!不要!哎,那是棉!南方来的棉,很珍贵的啊!”若干人看见自己一件中衣也难逃毒手,连忙飞奔过去,和杀鬼扭打了起来。

狄叶飞和阿单志奇把撕好的布条小心的丢到火塘上沸腾的金柝中,看着它们在其中翻滚。

“火长说了,不干净的衣服裹伤口会烂掉的,我们之中就你的衣服最干净,你就牺牲下吧,回头我们每人匀一件衣服给你穿!”那罗浑恶劣地龇了龇牙,伸手就要撕手中的皮衣。

珰!

一记暴栗敲在那罗浑的额头。

“我要的是布条,你撕皮袄干什么!”贺穆兰劈手抢过那罗浑将要糟蹋的东西,丢在一边,又大步踏上铺席,一手一个,拉开了正在扭打的杀鬼和若干人,将他们推到两边。

“布条够了!”贺穆兰情绪不好,口气也差得很,“你们扯这么多,是想以后为流血流死做准备吗?”

若干人和杀鬼被扯开后还大眼瞪小眼,见贺穆兰发火,乖乖装怂,气呼呼的分开了。

他们撕若干人的衣衫,一方面确实有眼红这家伙带这么多行李入火的原因,更重要的方面,确实是因为他们惜命。

鲜卑人武勇,打起仗来个个不要命,这个时代的人早就知道伤口上有脏东西会让敌人病死,所以打仗之前,把武器塞土里的,淋尿的,甚至从家中带来毒液临战前抹的都有。

战场上被干脆利落杀掉的鲜卑人很少,毕竟柔然人并不像鲜卑人这样有世世代代从军保持战斗力的军户,可是死于流血过多,或者死于伤口感染的鲜卑人也不知道有多少。

要知道,三国时期的周瑜死于箭伤后引发的金疮,孙策死于面部中伤后的溃烂,这两人已经是一时人雄,也不知道有多少高明的医生治疗,却都死于伤口感染,可见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伤兵的存活率是无法保证的。

很多时候,全靠强壮的身体撑过去。

由于魏国是鲜卑人建立的政权,医帐里也是非常混乱。有汉人的郎中,也有鲜卑人的巫医,还有一些药婆。

这些人学习的完全不是一个系统,往往治疗一个伤势,医帐里的自己人还要先吵一架才能确定怎么下手,有这个时间,早就延误病情,重伤不治了。

如今医帐中以汉人为主导,北方草药少,有时候伤口烂了,用炭火焚烧都有,可想而知这些鲜卑人为什么情愿在战场上死,也不愿意断了手脚回了。

现在贺穆兰说她能止血,会一点医术,怎么能不让小火伴们疯狂?

哪怕以后贺穆兰说吃掉布条能治伤,估计他们都咬着牙吞了。

贺穆兰不知道自己一席话竟让他们这么认真,在让他们把布条全部煮完、晒好,放在同样煮过的干净袋子里以后,慎而又慎的把这些布条放入了大的皮袋中,告诉众人:

“以后你们若是有伤,不可用脏的东西捆绑,这些皮袋就是你们裹伤的专用之物。若是血实在止不住,用一布条,在靠近心脏这端三寸之处捆扎,再用干净的布压住伤口,想法子找我。”

看样子,要去找缝合针了。此时的针都是缝衣服的大针,表明不够光滑,而且质量很差,万一断在肌肉和皮肤里,更是麻烦。

“花木兰,这样有用吗?”那罗浑看贺穆兰演示了一遍如何包扎和如何捆扎伤口,有些不相信地问她。

“你信不信,都先姑且一试。战场上刀剑无眼,哪有那么好一定不受伤的事情。”贺穆兰想起后来的花木兰那一身伤口,忍不住蹙了蹙眉。

花木兰也是这样忍着伤口发炎的疼痛和瘙痒,一点点忍过来的吗?

她在处理伤口时该有多么的痛苦?她不能给别人看见自己的伤口,是不是还要强忍着去操练?

她是不是发过烧,数次遭遇伤口崩裂?

贺穆兰很难控制自己不多想。

.

自黑营跟随蛮古将军出战,还获得不少的军功以后,整个黑营都沸腾了,人人都渴望着点到自己的百人队出战,好建功立业。

黑一和黑四黑五带回来的马成了众人围观的景色。而这些马在被他们的主人挑选一番后,剩下的都交去军帐,换成了军功。

新兵照顾不了那么多马,军中提供粮草,可马儿是要吃豆料才能保持良好的脚力的。黑山大营建在方便放牧的水草丰厚之地,可他们谁也没有自己的马夫。

贺穆兰留下了一匹黑色的。它并不是最好的一匹马,但是它的神态有点像越影,无论何时都高昂着头。但它又确实没有越影的神骏和通人性,即使对待它的主人——贺穆兰,它也不肯低头。

贺穆兰将它放倒两次后,它终于肯好好的带着她走路了。

没有人能取代越影的地位,它是一匹注定要被替换掉的马。正是因为如此,贺穆兰没有给自己的两匹马起名字,而是用“我的战马”来代替。

很快的,贺穆兰一伙人迅速靠着军功升入了右军的正军,有了大的多的军帐,甚至还有了一个月可以休沐一次的假期。众人对这一日的假期满意极了,晚上睡不着时,各个兴奋的谈论起自己要怎么充分利用这一天。

一天能去的地方不多,黑山大营后的黑山城就成了他们一致想要“潇洒”的地点。

“我要把这些东西全部换成金银存起来!”胡力浑说的最实在。“老子已经过了二十了,军府倒是给我说了媒,就是家里穷,一直没钱娶!”

“我要给我们的弟弟捎点东西回去。”普氏兄弟家人口众多,光弟弟就有六七个。“我们答应给他们送些真刀真枪回去。就不知道黑山城有没有去怀柔的可靠商人。”

驿站是不为普通的军户服务的。

当然,若你真爬到将军的位阶,送信送东西也就变得容易起来。军府送军贴的队伍自然会替你把东西送到,有时候只要随便给一些布匹粮食作为劳务费就行。

“火长,你准备做什么?”

做什么?

她只想洗澡。

不知道黑山城有没有客店,都已经一个月了,她没洗过澡,头也只草草洗过一回。虽然也经常拿若干人的梳子篦,但恐怕再这样下去,离满头的头虱已经不远了。

“我可能会给家里送点东西吧。”

贺穆兰随意地回答。

“老子要去找女人!”吐罗大蛮一声高喊,吓得众人一惊。

“什么女人?”

“我艹!吐罗你吓死人啊!”

“不会吧?你还是童子鸡?”

说到女人,一群人纷纷七嘴八舌地叫唤了起来,只有已经有了儿子的阿单志奇但笑不语,笑的可恶极了。

“阿单志奇你笑个毛!知道你家里有媳妇儿,有媳妇儿比我们更可怜,想的到吃不到!”

这下子,阿单志奇笑不出来了。

“老子要找女人!”吐罗大蛮一咽口水,“要是没有过女人就死了,死的时候都不算是个男人!”

“黑山城有妓寨吗?”杀鬼对这个不是很注意,“应该没有吧?”

“我跟二火的火长打听过了,有的!”吐罗大蛮眼睛热的发亮。“是游寨,游寨啊!自愿来的妓子据说最饥渴,能让人欲罢不能!”

吐罗大蛮的话让一堆童子鸡们浑身炽热了起来,开始了无限的遐想。普氏兄弟虽然没有成亲,但那一二三四不可不说的故事也是有不少的,被吐罗大蛮一说,顿时支了帐篷。

狄叶飞的母亲就曾是个歌伎,对于妓子这种产物并没有太大兴趣,相反还有些厌恶。他生来肖女,曾被人笑话过也鄙夷过,对待“欲望”这种东西非常反感,也没有吐罗大蛮对女人的那种兴趣。

所以众人说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他只是兴致缺缺的“啊”,“哦”敷衍应之。

同样敷衍的还有身为女人的贺穆兰。不过让人奇怪的是,那罗浑居然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我说你们几个,干嘛不死不活的!”吐罗大蛮一瞪眼,“看不起老子是不是?是不是觉得老子张口闭口都是女人,没什么出息?”

“没有没有,谁敢看不起你,我这不是有媳妇了吗。”阿单志奇先笑着讨饶。

“滚!”

你就知道显摆!

“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狄叶飞眯着眼,冷酷无情地说道。

只是他生的太美,这话一说,立刻让人产生了不好的遐想,这遐想一起,胡力浑等人顿时夹紧了双腿,就连那罗浑都不自在地扭了扭。

“哎哟我的天,狄美人,我们鲜卑人可不好那一口!不过…”吐罗大蛮贼笑了起来。“你要是喜欢男人,哥哥我就躺倒任你爽快了!”

“反正我也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应该没…”

狄叶飞举起枕头,嘭地扔了过去。

这个世界清净了。

从黑营升到正军,找狄叶飞麻烦的人更多了。只不过这一火都不是好惹的,谁敢动手动脚,先就过不了贺穆兰这一关。再加上揍人尽挑要害揍的黑手那罗浑、动不动就踢蛋蛋爆眼珠子的狄叶飞,大家又不是没渠道发泄那啥啥,吃过几次亏,谁也不敢随便狄叶飞了。

于是乎,这一火颇有了点“狄美人是这火人的禁脔只能他们欺负不给其他人欺负”的传闻。就连狄叶飞那天练武练的太累了,都要让人产生“他是不是昨晚太过劳累以至于虚弱成这样”的想法。

军中苦闷,又没有女人,人人便以脑补为乐,只是苦了狄叶飞。好生生一个美人儿,已经成了暴露狂了。

自从吐罗大蛮一声震天动地的“老子要去找女人”之后,就像是掀开了某种面纱,贺穆兰这一火人都彻底不要脸了。

“老子尿的比较远。”胡力浑兴奋的看着自己迎风尿三丈的距离,斜眼嘲笑吐罗大蛮。“你不行啊,想来就算是去了妓寨也是三两下完事。浪费,太浪费!”

“((&^&%%!下次再比!”

“阿单志奇啊,你说女人是什么味的啊?是不是很香?怎么才…”

“滚过去滚过去!”杀鬼推开吐罗大蛮,“阿单志奇,那事儿怎么做?”

这个才是重点!

阿单志奇瞪目结舌的望着一众蹲在他面前“求知识”的男人,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呐呐道:“就…就这么做啊!”

“那到底是怎么做!”

“就是就是,憋死老子了!”

“我擦!你不说我问普氏兄弟去!”

岂料阿单志奇闻言后疯狂地点头。

“那你问普桑普战去吧,他们应该…”

老子跟自家媳妇,凭什么要说给你们听啊!

还是咱们火长有内涵,淡定!

三人跑去问普桑和普战,普桑红了脸不说话,普战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把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个圆,然后又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从圆圈中穿过去,高深莫测地说道:

“呶,就这么做。”

“…没看懂。”

“笨!”普战呕血,伸出圈圈的那只手,“这个是女人!”

又伸出食指,勾了勾,“这是男人!”

戳过去!

“这就是那事儿!”

“你听懂了吗?”

“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感觉好像很没劲儿啊!”

在一旁擦刀的贺穆兰已经憋笑憋到肚子疼了,一张脸皮也涨的通红,随时都会爆笑出来。

“想不到我们火长脸皮这么薄。”

“听这事儿也能脸红。”

胡力浑和杀鬼一唱一和。

若干人和那罗浑刚刚从外面进来,见到贺穆兰满脸通红,连眼睛里都有水光,吓了一跳。

谁能把他们的火长给弄哭了!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若干人傻乎乎地问了起来。

那罗浑也好奇地望着他们。

吐罗大蛮抓起普战的手,“我们问普战怎么做那事儿。”

普战脸色都青了,一把抽回手。

“什么事儿?”若干人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然后意识了过来。“哦,哦,你们说那事儿啊,没意思地很!”

“咦?若干人…不会你也…”

“啊,我十四岁我阿爷就给我找了女奴试过了,没什么意思,就是女人一直在你身上又拱又亲的,就那么回事…”

若干人不甚在意地说。“反正还没杀人的时候爽利!”

“嘁!”

“我艹,我越来越讨厌你了!”

“老天啊,你怎么不把我塞到好人家的肚子里去呢!我今年二十了,还是个童子鸡,童子鸡啊!”

“噗!”贺穆兰终于忍不住了,捧着肚子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啊…”

一直拱一直亲!

食指圈拇指!

“火长…”吐罗大蛮推了推胡力浑。“火长被我们羞疯了…”

休沐之日。

“我不想去。”贺穆兰苦着脸,“我一点都不想女人,真的!我还有许多衣服要洗,再不洗要臭了!”

“火长你一直干脆的,这次怎么能不干脆呢!”吐罗大蛮拽着贺穆兰的衣襟就不放手,“这好歹是我们第一次出营快活,你是火长,怎么也要一起才是!”

“可是我不想…”

“不想你也要和我们同进同退!”

“喂…”

另一边。

“你去不去?”

“不去!”阿单志奇义正言辞地摇头。“我是有媳妇的人了!”

“你媳妇又没来!”胡力浑胡搅蛮缠,“不会有人说的!”

“真不能去。军中同乡多,万一传回家去…”

阿单志奇打了个哆嗦。

“可是我有些怕。”胡力浑拽着阿单志奇的衣服一脸哀求,“你就陪我们去吧,不然,你不做那事,就在外面等我们!”

“…那我去做什么?”阿单志奇挣扎的更厉害了。“不去不去!”

一番各种讨价还价,殊死挣扎后,贺穆兰一火十人,除了有家室的阿单志奇誓死不从躲到没了影子,其他人都被或拽或拉,或跃跃欲试的,趁休沐到了黑山城的那座妓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