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似受宠的小妾在逼宫正房似的!

“陈节,你家将军是为了你好才考虑这么为你打算,你不该让你家将军为难才是。你能去陈郡练兵,还是花木兰四下求人才得来的好差事,这又是肥差,你若再不知恩,就是…”

嘭!

“你居然敢摔门!”

素和君瞪大了眼睛看着合上了的门页。

“这是我家!花木兰,你管管你的亲兵!”

“抱歉抱歉,我回头让陈节给你道歉…”

花木兰无奈地继续陪着不是。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西域,鄯善。

因为鄯善和柔然的金山接壤,以前是高车人经常游牧之地,所以有大半的高车人在天下初定后被派往西域的敦煌、鄯善、焉耆等地,负责防御西域的吐谷浑、北凉各国。

吐谷浑的疆域和刘宋、北魏都交界,是西南地区最大的国家,是以一会儿帮着魏打压宋,一会儿帮着宋打压魏,不时还挑起边界诸族的矛盾,引得魏国刚刚打下的凉国三天两头造反。

北凉虽被灭了,但北凉皇室后裔沮渠无讳在吐谷浑的帮助下,于高昌又建立起了高昌北凉,拓跋焘见北凉还在蹦跶,一下子火了,索性在鄯善设立了西戎校尉府,派了大军镇守,又令敦煌驻军配合新成立的西戎校尉府,务必要将高昌城拿下,给吐谷浑王和沮渠无讳一个教训。

此时狄叶飞刚刚从羽林中郎将晋升高车将军不久,在敦煌统领着一万兵马,旨意下达之后,他便陈兵高昌边界,静候鄢善大军到来。

谁料京中开拔至西域建立西戎校尉府的骑兵还没到,先到的却是京中的书函。

“狄叶飞:

老子敬你是兄弟,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花木兰是个女人,你居然瞒了这么多年!等你回了京城,看兄弟们如何教训你!”

花木兰是个女人?

开什么玩笑,他当年和他同帐那么久…

咦,不对,当年他和他同帐,似乎从未见过他当众脱衣。

就连三伏天,也都是只露出两个臂膀。

又过几天,京中的信函如雪花般纷飞而至,多是京中宿卫军的伙伴,或是昔年在右军中的同火派出家人亲兵送至,其中不乏已经升官的人物。

狄叶飞来西域不久,还未彻底立足,可一时间京中各种达官人物给他寄信,不由得传出许多传言,都说狄叶飞后台很硬,很京中诸多大人交好。

之前有些阻力,在这段时间里竟然也都一一平复了。

狄叶飞心中如同一团乱麻,这种大事,他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而且东西相隔,他就连回京问个明白都做不到。

等右军的将军夏鸿都寄了信来,问他“花木兰何时心系于你,我身为你二人的主将,竟是不知”时,狄叶飞彻底失去了冷静。

花木兰心系于你。

花木兰心系于你。

狄叶飞,花木兰曾爱慕过你,可你当年居然吓跑了!

若是再多等一段时日,是不是花木兰就会坦然相告自己的身份…

不,她个性那般坚毅,哪怕是心系于他,一定也是会默默忍到最后。

那么,当年为他缝着里衣,送他远去的花木兰,究竟是什么心情?

狄叶飞心中被压抑了无数年的野草,如同被人浇灌了甘露一般,疯狂的生长起来,直将他的心肝勒的死紧。当年那些绮思,那些春梦,随着一句“花木兰是个女人”,和另一句“花木兰心系于你”,又从脑海里被翻了出来。

原来他没有病。

原来他不是身心都像个女人。

原来这世上真有男女会相互吸引,无论外表如何之事。

没几日,大军开拔赶到,狄叶飞身先士卒,如有神助,轻骑连破三路敌军,直直打到了高昌城之下。

他手段狠辣,行军急速,又熟悉风俗人情、地理地貌,西戎校尉府众人纷纷对他敬重无比,寄予厚望。

“沮渠无讳…”

狄叶飞跟着大军一路打到吐谷浑城所在的伏罗川,看着倚着高山而建的城堡,满脸都是势在必得的神情。

等抓到沮渠无讳…

他就能回京了。

花木兰回了乡,家中远嫁的阿姊、已经成亲的小弟,还有家中年迈的父母,都纷纷过来迎接。

她虽从军十二年,家中也搬离了怀朔,可当年她用的一切,家中都没有丢弃,而是原封不动的带来了梁郡。

她看着自己的梳妆匣子,顿时心血来潮,朝弟妹借了胭脂水粉,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拿了一件自己昔年最喜欢的窄裙穿上,就这么“袅袅娜娜”的出去见那些昔日的火伴。

谁料她一出房门,众火伴统统吓个半死。

“花木兰,你是给妖怪附身了?”

“兀那女妖,给我从花将军身上出来!”

“将军,衣服的肩膀要撑破了…”

陈节惨不忍睹的看着花木兰上臂的肌肉将窄裙窄袖的鲜卑胡裙撑得许紧,为了自家将军的清誉,忍不住出声。

“咦?我以前穿的正合适啊…”花木兰不自然地理了理裙子,“难不成我长胖了?”

不是长胖了。

是长壮了啊喂!

他还是不要去南边当什么都尉了,留在将军身边改衣裙吧!

“花木兰…同行十二年…”

阿母的!

“就算眼睛不瞎,也看不出你是个女郎啊…”

花小弟新娶的媳妇抱着一盆瓜果进了屋,一见“小姑子”血盆大口、脸上白脖子黑,衣衫随时都会爆开的样子,顿时手中的小盆“哐当”一声落地,瓜果滚了满地。

花木兰蹲下来欲要帮着房氏去捡,谁料刚刚蹲下,就听得裂帛之声乍响,花木兰满脸通红的抚着身后,尴尬说道:“好像真是长胖了,呵呵…”

“你们慢坐,我去更个衣…”

“将军,我去给你打水洗脸…”

陈节一跃而起,立刻往外走。

“咦?洗什么脸啊?我才刚刚抹的…”

“洗洗好,洗洗好,你一更衣,那粉不就噗嗤噗嗤往下掉了?还是洗干净吧,洗干净我们看着也舒服…”

几个将军忙不迭地劝说起来。

“还有额头上那个花黄,颜色太亮了…”

真是惊悚哇!

花木兰莫名其妙地被火伴们推回了屋,看了看自己其他的女装,想来这件穿不得,其他的估计也穿不得了。

还想怀旧一把,真是…

哎。

她只好认命的拿起男装,匆匆换上。

陈节捧着水,见她出了里屋,立刻端了水上来。

“将军,今日最后伺候你一次…”

他声音哽咽。

“以后…就再也伺候不到了。”

“陈郡不远,你可随时来看我。”花木兰掬水扑脸。“升官是好事,何必作此小女儿态。”

花木兰此言一出,旁边众人顿时想起花木兰刚才的“小女儿态”,纷纷迎合:“就是就是,小女儿态一点都不好!花将军还是穿男装最威武!”

“陈节你莫难过,等你混的好了,送上三四个仆从给你家将军用就是了!”

“花将军比你富裕多了,害怕以后过不好?”

花家杀猪宰羊,款待贵客,众人说说笑笑,彻夜狂欢,直到第二天一早,方才东一个西一个的睡在厅堂和灶房里,胡乱歇了一早。

几日后,花木兰送走了自己的同袍旧故,刚刚享受两天安宁的日子,院门前突然又传来纵马之声,还有小弟惊讶地叫声。

花木兰出门一看,来她家中的不是他人,正是被皇帝抛出去做挡箭牌的狄美人。

“这位女郎…咦?您是女郎还是…”

“小弟,你先进屋。”

花木兰看着单骑前来的狄叶飞,让小弟进了屋子。

若说她现在最害怕见到的是谁,便是无缘无故被配着和自己成了一对的狄叶飞。

她这辈子想嫁是不容易了,可狄叶飞长相好,前途又无量,若是想娶个娇妻却是容易的。

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耽误了人家。

“你跟我来…”花木兰示意马上的狄叶飞跟他去个无人的地方。

“不必了。”狄叶飞滚鞍下马,站到花木兰身前。“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咦?”

“我现在还在军中,沮渠无讳跑了,他的妻儿大将都被俘,我们要送去京中献俘。我是脱队而来,时间不多。”

狄叶飞绿色的眸子里有种暗沉的神色。“在你家,还是我家?要不然去京中吧,我的好友故交都在京中,我这几年攒了一些积蓄,在京中也有私宅,只要把父母也接去就行了。”

“等等,狄叶飞…”

“等我京中事了,我们去敦煌定居也行。我正好缺个练兵的司马,如今也不用请了,省下一大笔…”

“狄叶飞!”花木兰有些尴尬的瞪了一眼伸出头来的小弟,后者吓得又把门闭紧了。

花木兰望着狄叶飞说道:“什么成亲?那心上人之说,是陛下…”

“唔,我听说了,连陛下都知道了,我为什么不知道呢?”狄叶飞一脸羞恼:“你是不是觉得我武艺不及你,所以瞧不起我?”

“狄叶飞,我不能和你成亲。柔然希望我能去和亲,陛下为了替我推阻,这才说我已经有了心上人。我的同袍好友大都成亲,年纪相仿,身份又能让柔然人死心的竟只有你一个,所以陛下才提了你的名字做挡箭牌。”

此时花木兰也顾不得狄叶飞会不会受伤了。

“你看,就连陛下都认为我们最为般配…”

狄叶飞心中其实无比难过,可是还是强打起心思继续争辩。

他这一生,怕是只有这一次敢鼓起勇气为自己说媒了。

这世间之人大多看重皮相,或看重出身,他活了这么多年,只有在花木兰身边的那段时日最为自然,能够坦荡的做自己想做之事。

便是这一点,已经让他对花木兰难以割舍。

在花木兰眼里,狄叶飞虽然只算是个“熟悉又陌生的朋友”,可是毕竟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样漂亮的一个人,用这般隐忍的眼神望着自己,花木兰不得不承认她也喜欢看漂亮的东西,竟不忍心再开口刺激她。

她叹了口气。

“狄叶飞,你看我,长得不好看,浑身都是伤疤,又性格木讷,实非良配,我连站在你身边,都觉得自惭形秽,更别说…”

“可是你已经把我浑身上下都看遍了,岂能不负责?”

狄叶飞豁出去了,继续胡搅蛮缠。

“你我甚至同枕而眠过!”

“什么?”

“木兰你!”

躲在门后听墙角的花家人吓得出了声。

“那又如何?军中那么多儿郎,我见过赤身露体的也未免太多了一点…”

“阿母,你怎么了阿母?”花小弟吓得压低声音,“阿爷,阿母晕过去了!”

“木托啊…”

“什么?”

“阿爷我也觉得一口气要提不上来了啊…”

“如果都要我负责,我要娶,阿不,我要嫁多少个才够?”花木兰好笑地拍了拍狄叶飞的肩膀。

“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真不用你这般维护我,等柔然人回去…”

“他们哪有我好看!”

狄叶飞话一出口,自己也愣了一下。

‘我一定是听错了吧?那个血腥美人狄叶飞,冷笑着踢爆人家蛋蛋的狄叶飞,会说出这种话…’

花木兰更是呆若木鸡,

柔然人回去,花木兰就要始乱终弃吗?

现在大魏军中人人都知道花木兰心系于我,等柔然人走了,花木兰就要把我蹬了?

那可不行!

拼了!

狄叶飞刚刚豁出脸面脱口而出那种话,其实已经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可是为了自己的“下半生”,他强忍着做出傲如冰霜的样子,冷声对花木兰说道:

“花木兰,我不是挡箭牌,你要用就拿来用,说不喜欢了就不喜欢了。虽说是阴差阳错,但我未婚,你未嫁,又知根知底,结为夫妻最是合适。感情现在即使没有…”

他咬了咬牙。

“等成了亲,还可以慢慢培养。”

花木兰被他的执拗惊得说不出话。

他竟有多么执着,就凭着当年她把他看了个干净…

可是,是他一天到晚在帐子遛鸟,又不是她…

花木兰莫名其妙想起自己那个春梦来,突然也开不了口制止了。

他的身体,确实是比旁人的好看一些…

狄叶飞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句话让花木兰哑口无言,不过他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右军中的毛头小子,见花木兰微怔,他立刻见好就收,当下又翻身上马,望着马下的花木兰,柔声说道:

“你放心,我不会让其他人说你的闲话的,你等我…”

他一扬鞭子,竟就丢下这样一句话跑了。

喂喂喂,什么不说闲话啊?

她等什么啊!

他阿母的,谁以前在她耳边说过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一定要把他抓出来揍一顿!

好生生的想什么春梦!

当月,狄叶飞率领西戎校尉府众将士押解高昌北凉的王族入京,听候发落。狄叶飞出兵神速,所以这一战时间极短,损伤也小,无论是军中还是朝里都对他的领兵能力大为赞赏。

此人之前只是皇帝身边的羽林郎,分出去为主将也不过几年时间,因为是高车人后裔,便让他领了高车虎贲将军一职,也有几分让他监视高车虎贲司马的意思。

他原本就是拓跋焘的贴身宿卫,和素和君、独孤诺等人也是熟识,有他们上下打点,拓跋焘更是龙颜大悦,献俘之日,便想重重赏赐狄叶飞。

“陛下…臣能否将这些赏赐,换陛下的一个恩典?”

狄叶飞在众臣惊讶的眼神中,跪伏于地。

“哦,你想要什么恩典?”

拓跋焘有意思地看着狄叶飞。

“臣请陛下,为臣和花木兰赐婚。”

他不能给花木兰留下一个不好的名声。

是他先要求赐婚的,是他真爱慕花木兰。

拓跋焘心中也大概知道狄叶飞是想要求什么,他心中可惜花木兰辞官还乡,却没想过花木兰真会嫁给狄叶飞,在他心目中,这个女人已经无法用性别来区分男女,更像是单纯的一个“人”,总是让人忽视她的性别。

可如今,狄叶飞居然说他想要娶他?

可是怎么看,都像是花木兰要娶他才对吧!

拓跋焘神色怪异地看了狄叶飞几眼,后者面色酡红更显艳丽,跪在殿中,竟是让他身后不少宿卫看红了脸。

红红红!红什么!

又不是请我给你们赐婚!

拓跋焘就在一个多月前,刚在这殿上说出“花木兰和狄叶飞两情相悦”这样的话,如今狄叶飞要求赐婚,这便是逼着他承认自己所说的并非戏言。

一向谨慎隐忍的狄叶飞,竟然在朝堂上将了他一军!

狄叶飞跪在御座之下,满脸通红,并不是羞的,而是害怕和紧张。

他在陛下身边做过很长时间的宿卫,自然知道这位皇帝虽然是位明君,却不一定是个好脾气的人。

他其实这就有些像是要挟,想要皇帝给他一个“名分”了。

他也是害怕,长久以来,皇帝对花木兰都表现出特别优待的恩宠,如今甚至为她拒绝了柔然的求亲,他怕拓跋焘若想将花木兰日后召进后宫。

若是那样,不如先行求了赐婚,陛下性格骄傲,不会做出抢夺臣妻的事情。

“花木兰军功十二转,又有赏赐百千强,怎么看,嫁你也是下嫁…”拓跋焘突然不想让狄叶飞就这么好生生娶了花木兰。

“臣会努力杀敌,争取配得上花木兰。”

“唔,不过你们两情相悦…”

拓跋焘恶劣地说道:

“这样吧,花木兰女扮男装这么多年,让她做个普通妇人委实是委屈了,你既然要朕给花木兰和你赐婚,那也不无不可。只是你家财甚少,地位又低,不如就入赘吧…”

拓跋焘一句话说的狄叶飞瞠目结舌,朝中众臣大惊失色。

“朕会下旨,让花木兰去你家下聘的。到时候就在京中成亲,朕会来观礼。”

拓跋焘说完后心情大好,心中高兴之下,语气也微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