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民风彪悍的年代,即使你身为王子,武艺不够高强,也是要被人耻笑的。

这一群准备角抵的男人都是身材健硕之人,露出的半边胸膛肌肉虬结,隐隐还在跳动,惹得许多鲜卑贵女大声叫好,围着角抵圈态度兴奋地观看,就差没有留口水了。

这些男人们见有这么多美女望着他们,顿时挺胸膛的挺胸膛,挺脊梁的挺脊梁,恨不得捶胸几下大叫几声才好。

许多贵族原本不准备下场凑热闹,当发现心中有意的贵女们也都凑到了角抵圈旁边看热闹,也都递了名帖,想要在心上人面前露一露脸。

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东西,又都是认识的人家,就算是输了也不会太丢脸。但那些外来者就不一定了。

若干狼头原本也不准备下场,可他自负自己的角抵功夫不错,这么多人都下场了,他们若干家没人出场显得太没志气,在思考了一阵之后,脱掉了身上的外裳递给弟弟,带着家中侍卫也准备过去。

“咦?阿兄你也去?让狼奔、狼嚎去不就行了?”

若干人见也有叫家中侍卫去代替的,不解地看着二兄。

“你若是厉害一点,便不会是我去了。哎,狼奔他们毕竟是家奴,身份并不相衬,我们家厉害的家将都在大兄身边,我只能亲自下场,方不会堕了若干家的名声。”

若干狼头环顾四周,见贺穆兰和素和君倚在另一边的栏杆旁说话,并无下场的意思,奇怪地扬了扬眉。

这里也有不少出身寒微但因为军功彪炳而升上将位的将军,这些人的子嗣得了帖子,为了显名像这样的比试是一定要下场参与的。

花木兰刚刚出名,正是应该奠定名气的时候,为何却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虽不在黑山,但也听虎头说过花木兰在黑山大营中角抵鲜有敌手,这种技艺原本就是谁力气大谁占便宜,更何况花木兰也会巧劲,若她真下场,说不定其他好手都要铩羽而归。

若干狼头褪了半边袖子,将衣袖掖进腰带里,转头问弟弟:“你那火长不是很会玩这个么?怎么不下场?怎么,他不想找门好亲事?”

若干人闻言一愣,想起昔日同火闲暇无聊之时的角抵嬉戏…

被压、被拽、被摔、被抱、被丢…

各种碾、揉、扯、贴面、较劲…

“你又发什么痴?怎么脸都红了?”若干狼头拍了拍若干人的肩膀,“怎么,想到自己输的太惨,不好意思了?”

若干狼头知道自己弟弟的本事,角抵只能算作平常,输的面红耳赤也是正常。

“啊…呃…没赢过…”

若干人支支吾吾地回答了哥哥的话,再看了一眼兄长露出半边胸膛的样子,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火长比试从未脱衣,当时她狂傲的说还没有人值得她脱衣而战,引得黑山无数儿郎为了这句话挑战她,一时赢得无数胜利,也给自己惹了许多麻烦,我还觉得火长并不是这么高调的人。现在想想,火长哪里是觉得别人不值得她脱衣而战,而是她根本就脱不得衣…’

若干人脑补了下贺穆兰如同若干狼头那样褪下半边衣衫的样子,这下浑身滚烫的连站都站不住了,低着头只顾着盯着脚尖。

“没赢过?哈哈,等这次回去,阿兄要好好调教调教你!”若干狼头大声嘲笑着弟弟的蹩脚,迈着轻快地步子钻进了角抵圈。

角抵圈里,所有想要参与的人去抓阄,抓到一样图案的便在一起比试,剩下的人继续抓,直到只剩最后一人。

先上场的两位鲜卑贵族赤脚踩入角抵圈,其中一个马脸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和周围的男人们笑道:“一点彩头都没有,拼斗的好生没劲,既然梅园是为了有情人终成眷属来的,各位找心中爱慕的姑娘要个东西做彩头,应该不算过分吧?”

“哟哈,不过分!”

“说的在理!”

“正是正是,没彩头打个什么劲儿!”

那马脸汉子指着人群中一个头戴鲜卑风帽的女孩,对她笑道:“琳娘,我若赢了,你把你的风帽给我当奖励,行吗?”

两人应该原本就有情谊,那女孩闻言立刻解下风帽,笑着点了点头。

“你要赢了我就给你,你要输了,我叫人揍你!”

这女孩大大方方,旁边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一阵喝彩,还有女孩拍着巴掌的,气氛一下子就大热。

贺穆兰和素和君原本为了窦太后的安全站在最开阔的地方,听到角抵圈那边喝彩连连,也忍不住引颈跳舞,见是角抵,素和君恨不得钻进去看看,贺穆兰却是兴致缺缺。

她其实很不喜欢和男人们拽着腰带甩来甩去的这个游戏,若不是她力气大,每次都要担心自己露馅。

就算不露馅,她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都贴身贴脸了,还不露馅…

罢了,莫提。

马脸汉子要了女孩的风帽,黑脸的汉子看了看,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看到一个长得漂亮的女孩,问她自己赢了能不能知道她的名字,顿时引出无数口哨。

都是爱出风头的年纪,这女孩见一群美女之中这黑脸汉子只问自己,脸上也是飞起红云,连连点头。

就在这粉红泡泡乱冒的气氛里,两个汉子互相比试了一番,最终是要风帽的马脸汉子赢了,黑脸的鲜卑子弟似乎是心有不甘,可一出角抵圈,却发现给自己递汗巾的是那个自己想要知道名字的女孩,立刻露出憨笑,一脸的心满意足。

至于能不能成就一段姻缘,那就要看两家是否门当户对,又有没有缘分了。

这一番角抵一直继续下去,待到了沮渠牧犍时,正对上的是若干狼头。

若干狼头看了看一脸自信的北凉王子,心中倒被惹出了火气。他比沮渠牧犍低了大半个头,对方身材也比自己魁梧,而且脖子粗壮,显然经常做角抵之戏,所以有些瞧不起对阵的若干狼头。

若和沮渠牧犍比试的是贺赖家、独孤家、步六孤家,任意鲜卑八族里的子弟,他都不会如此轻慢,只因为他知道对上的若干狼头只是个并无显赫身份和职位之人,这才率先开始索要彩头了。

沮渠牧犍看向赫连明珠,指了指她头上的珠花,“若我赢了,可否能要明珠公主头上的珠钗做彩头?”

赫连明珠名为“明珠”,那头上的珠钗也是极大的一颗珍珠所制,沮渠牧犍在众目睽睽下向明珠公主要“明珠”,是何意思一目了然。

一时间,满场男女都朝着沮渠牧犍看去,赫连明珠确实美艳动人,许多人也想要她的东西,却不敢开口,这位北凉的三王子却是索要的大大方方,让他们心中暗恨。

只是赫连明珠看着沮渠牧犍,却是摇了摇头。

“抱歉,这珠钗是内造之物,不好流落出去。”

她自己是宦官身份入宫,哪里有什么像样的首饰,首饰都丢在大夏宫里给当充填魏国国库了。

她浑身上下都是拓跋焘亲自派人送来的,还说什么“你当初记得提醒我给花木兰准备衣冠,如今我也记得给你准备,都是我挑的,一件都不许漏”云云,让赫连明珠连穿衣的时候都升起许多奇怪的遐想。

要她把自己的衣冠配饰送人,她是肯定不会干的。

而且她也对这沮渠牧犍毫无那方面的悸动。

这位北凉三王子被拒绝也不生气,只活动活动了手腕以后摇了摇头:“原来如此,是我莽撞了,既然如此,那这一轮我也不要什么彩头了,就这么比吧。”

然后以眼神示意若干狼头,按照惯例去索要彩头。

若干狼头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殿下都不要彩头了,我又怎么好要?就这么比吧。”

两人进了角抵圈,刚把胳膊这么一搭,若干狼头就察觉出不对来。

这沮渠牧犍,也是个力大无比之人!

他的手臂被紧紧地卡在沮渠牧犍的手臂之下,几次欲要往上抬都抬不上去,反倒被他的力道压得生疼,等旁边的判员挥动小旗之时,若干狼头只挣扎了几下,就感觉手臂想要折断一般的火辣!

若干狼头和其兄不同,从来不是一个逞强之人,他权衡了一下投降和被折断手臂哪一种更丢人后,果断往后退了几步,自己走出圈子。

“我认输。殿下好大的力气,我不是你的对手!”

他是宿卫,手臂要断了,几个月都不能近身侍候,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上位。他不能冒这样的险。

反正这沮渠牧犍如此厉害,后面和他比试的人自然就知道了,他现在认输虽然丢人,但等一会儿就不会有人觉得他弱。

这便是有比较的胜利。等一群人断手的断手,受伤的受伤,毫发无损的他就是落败者里最厉害的。

若干狼头投降的干脆,倒引得沮渠牧犍对他感兴趣了起来。

“你倒有自知自明,不知阁下是哪家的儿郎?”

若干狼头随便拱了拱手,盯着一群人的嘘声穿回衣衫。

“我是若干家的若干狼头,行二,如今是宿卫军里的猎郎。”

他也不和其他人辩解这位王子如何厉害,反正他刚才也提示了“这位殿下好大的力气”,之后比试的诸位鲜卑贵族若没听懂,那就是他们太蠢。

若干人挤了过来,附耳问他哥哥:“阿兄,你怎么还没和对方拽上几下就认输了?是不是谁授意你这么做的?”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上面。

“你想什么呢。”若干狼头苦笑不低地骂道:“你就是一个脑瓜子一天到晚想些奇怪的东西武艺才不得精进!这位北凉的三王子和你家火长一样,是个力气出众之人。”

“咦?没听说过他有这样的名声啊。”

但凡力大无穷,在战场上总是有利的,就如同柔然的鬼方,人人都知道他力可举牛,所用的名剑磐石重达百斤。

就像花木兰,因为能使用磐石,这“力能扛鼎”的名声也传了出来,说起花木兰,几乎就和“天生神力”划上等号。

但这位沮渠牧犍却不一样,他是以礼贤下士、心思聪慧闻名诸国,虽然身材魁梧高大,可在“武勇”上根本没有太大的名声,也没如同拓跋焘那样有赫赫的战功,现在若干狼头说他力气大,实在是太奇怪了。

毕竟谁家王子有这个本事,早就宣扬开了。沮渠牧犍还不是世子呢!

若干狼头被弟弟这么一点,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可随即就把自己的怀疑抛之脑后:“你说什么呢?他的力气是我自己亲身试过的,他那双手往下一压,我的肩胛骨险些都断掉,怎么能作假?若不是我认输的快,我的胳膊就要断了。”

他摸了摸下巴。

“难道他以前是藏拙?可是若是藏拙的话,现在为什么又要显现出来呢?想要陛下器重他,支持他继承世子之位?”

拓跋焘敬重英雄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不知道火长和这位王子哪个的力气更大,角抵本事更厉害。可惜我家火长不可能下场的…”

若干人看了眼远处的贺穆兰,摇了摇头。

“她又不能娶贵女为妻,出这个头做什么?会来都是奇怪。”

“他会来可不奇怪,据我所知,许多鲜卑大族的族中都给花木兰求了帖子,若是花木兰没有资格来,就要用帖子做这个人情。后来素和君给花木兰送了一张帖子,他们的帖子才分给家中剩余的子弟。花木兰如此受其他大族的看重,自然能来。”

若干狼头还以为弟弟是奇怪花木兰出身寒微为何能来这种地方。

“至于不能娶贵女为妻,也是你想的太简单。他是虎贲左司马,手中掌着的可是一支真正的兵马,若有变数之时,这一支兵马能有多大用处可想而知。他是纯臣,和他结交也讨好了陛下,嫁个女儿又有什么。”

若干狼头见若干人瞠目结舌的样子,冷笑着捏住他的鼻子:“你若脑子都用在正常的地方,我和你大兄也不会操碎了心了!你唯一做对的事情是交好了花木兰,你抱了他的大腿得了古侍中的青睐,以后还要继续抱紧他的大腿才是!”

“什…什么抱大腿,说的也忒难听!”

若干人挣扎着打掉哥哥的手,红着脸恼道:“会不会说话!”

谁…谁要抱大腿了!

火长是女人,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的求抱大腿!

若干人脑子里乱糟糟的都是各种大腿的样子,丝毫没有察觉到此大腿非彼大腿,智商掉到了-250,还在继续下跌。

若干狼头只当他又发疯,看他胡乱在自己眼睛面前乱挥,又有许多人以轻视的眼神看向他们两兄弟,不由得对四周颔了颔首,装出一副“惭愧”的腆笑。

正如若干狼头所猜测的,他认输的干脆,第二个和沮渠牧犍对上的鲜卑贵族很快就吃了苦头,手肘脱臼了下来,让旁边守着的跌打郎中正过骨才堪堪自己走了回去。

这时候其他人才想到若干狼头之前所说的“殿下好大的力气”指的是什么,望向沮渠牧犍的表情也忌惮起来。

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往贺穆兰的方向看去,恨不得他也能下场,搓一搓这北凉王子的嚣张。

沮渠牧犍一反刚刚到魏国时候的谦逊和四处交好,在角抵中表现出“摧枯拉朽”的气势,几乎是对手刚刚对上他没有一刻钟,甚至有的只是在眨眼之间,要么认输,要么就受伤了下来,和他对上的人都表示那力气大的不像正常人,简直就像是和大象与野牛在搏斗一般。

更让人气恼的是,沮渠牧犍每对上一人,就向赫连明珠讨要一样彩头,珠钗不行,就要香囊,赫连明珠不给香囊,同样以“内造”拒绝后,沮渠牧犍又要她鞋子上的穗子,都是引起人无线遐想的东西。

他对阵五人,五人皆大败,也找赫连明珠要了五次彩头,被拒绝五次后依旧风度大好的比试,倒显得赫连明珠有些“欲擒故纵”、或“不近人情”的意思。

北地儿女颇为大方,即使是为了赞同这样的英雄,也绝没有不给东西的道理。到了后来,已经有好几位宗室女和鲜卑女儿爱慕这位王子的人品和武功,愿意拿出贴身的贵重之物作为彩头了。

赫连明珠也成功的让沮渠牧犍给架到了火上。

这位北凉的三王子每次讨要彩头之时,都会偷偷打量一下远处的贺穆兰,却发现她好像真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心中还以为自己猜测的错了,真相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直到魏国几位宗室女拿出彩头,呼喝赫连明珠不尊重英雄,贺穆兰颇为担心的看了赫连明珠一眼,眼神里全是担忧之时,沮渠牧犍才确定这位“虎贲左司马”对赫连明珠不是全然无意。

不是无意就好!只要不是无意,他就能造出十分意来!

虽然时间不多,但支持个几个时辰,却是够了!

面对下一个对手,沮渠牧犍轻轻活动了下肩膀,将身上半褪的衣衫脱了,露出一副精壮的体格来。成块的肌肉和结实的腹肌,以及那晒成古铜色的肌肤,引起一群鲜卑女子兴奋的低呼。

沮渠牧犍微笑着把手中的上衣往侍卫手中一掷,转头对着赫连明珠说道:“既然公主浑身上下都是内造之物,那我就不求你的东西了…”

他看着露出意外神色的赫连明珠,露出势在必得地微笑:“这一回我若赢了,公主能不能给我一缕秀发?”

赫连明珠的头发乌黑茂密,极为漂亮,上面缀满华丽的头饰,更显乌发漆黑,犹如上好的绸缎一番。

女人们都又恨又嫉,沮渠牧犍倒像是嫌火还不够似的,继续笑着开口。

“你的头发,总不是内造之物了吧?”

远处注意着这边动静的素和君骂了一声粗口,忍不住恨声道:

“这沮渠牧犍,想要用这种法子迫使我们下嫁公主给他,简直可恶!”

第293章 对赌彩头

北凉国的国主沮渠蒙逊是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但他和那位大檀一样,即使年轻时将国家经营的如何英明强盛,到了最后终还要疾病缠身。

这位沮渠蒙逊在魏国征柔然之前就已经传出过几次病危,他是卢水胡人,卢水胡普遍信佛,所以宫廷里的僧医和法师特别多,竟堪堪把的命保住了,但即便如此,国内换储的声音还是一直很响。

沮渠蒙逊不但是个雄主,而且能伸能屈。他在柔然、夏国都被灭了之后,果断选择了附庸魏国,不但自己奉上了玉玺、金册等物,而且全国上下全部改口凉国国主为“大王”,称拓跋焘为“大可汗”,更是派出使者,一边恭喜魏国大捷,一边要把女儿兴平公主嫁给拓跋焘。

由于魏国封皇后的是看谁最先“手铸金人”,这位北凉国国君甚至召集了不少金匠,在国内教导女儿手铸金人的诀窍,为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北凉国地处东西相交的要道,只要拿下西秦和北凉,西域通往中原的道路就畅通了,许多魏国无法在国内得到的物资都可以通过和西域的通商得到,原本夏国一灭,拓跋焘下一步就是要积攒国力、准备征西,可蒙逊不但示弱了,而且归附的毫不保留,连自己都自认是“北凉王”,拓跋焘哪怕做出样子给其他诸国看,也不可能再度西伐。

拓跋焘缺乏进攻的理由。

三王子沮渠牧犍虽行三,但母亲卑贱,原本世子之位应该是两位哥哥继承的,可蒙逊的长子政德和此子兴国都在前几年死于各种意外,而出身尊贵的世子沮渠菩提年纪如今还小,所以国内对改立三王子作为世子的呼声也很高。

在这种情况下,沮渠牧犍若能争取到魏国的支持,那么世子之位也许就会落到他的头上。虽然北凉归附后需要对魏国年年纳税、纳贡,魏国打仗也要负责出兵跟随,可毕竟国体还在,哪一日只要魏国衰败了,随时还能再起。

沮渠牧犍从小就聪颖好学,和雅有度,他笃信佛教,和很多佛门的大和尚私交都很好,因为有大量的僧人作为他的说客,北凉国许多贵族都支持他上位,也是这些贵族以“菩提年幼、国主病危”作为支持他的理由。

而蒙逊居然答允了沮渠牧犍作为出使的主使,这其中的意味也值得让人深思。

对于拓跋焘来说,他当然是希望年幼的菩提继承王位,这样北凉势必就要陷入争夺世子之位的混乱里去,到时候他作为主国的国君,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兵平息纷争。

蒙逊想要为三子求娶拓跋焘的妹妹,拓跋焘一点这样的心思都没有,他巴不得沮渠牧犍孤寡终身,这人野心勃勃,到了二十多岁还没有娶妻,必定是待价而沽,希望能找到最合适的正妻,这样的人能够毫不犹豫的抛弃掉结发妻子。

更何况,北凉来的消息,这位三王子已经有了一位宠爱的妾室,乃是被北凉所灭的西凉国国君之女李敬爱,这位公主早年就颇有贤名,被各国君主求娶,若不是西凉被北凉灭了,还不知花落谁家。

有了如花美眷,再被美色所惑的可能性就很小,即使嫁了公主,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沮渠牧犍知道自己能够成功求娶到拓跋鲜卑宗室女的可能性很小,不得不自己想法子争取一二。梅园相亲是他的机会,而察觉到赫连明珠的重要性是他的聪慧,至于力压这么多鲜卑儿郎,那就是彰显他的力量了。

如果在魏国能一举立威,即使娶不到宗室的公主,但是能挑拨拓跋焘和心腹爱将的关系也是好的。他的父亲只要看清他的本事,哪怕他此次出使什么事情都没有干成,可他对魏国并不软弱的态度只要表现出来,回去这世子的位置就要轮到他做了。

无论赢或不赢、娶得到公主或娶不到公主,沮渠牧犍都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所以他在梅园的行动十分放松,态度也并不飞扬嚣张,可他就是这么一直赢一直赢,终于在鲜卑人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北凉三王子”接下来要在魏国交际,显然要比先前容易的多了。

他要赫连明珠的头发,依旧和他之前要“珠钗”、要“香囊”、要“璎珞”一样,每一件都有求娶之意。赫连明珠平生除了拓跋焘,从未见过这样厚脸皮的人物,忍不住当场就黑了脸,冷冷地回绝。

“牧健王子实在是太抬举明珠了,明珠不过是一破家亡国之女,当不得王子这样的厚爱。至于头发云云,请不必再提了罢!”

她之前也是公主,知道那位十年前就大名鼎鼎的美女李敬爱早已经许给了他,她自认自己的名声还没那位李敬爱的十分之一响,他会这么对自己献殷勤,定是看了她的哥哥拿下了西秦,剑锋直指北凉的缘故。

只是他这幅“深情款款”的样子,若是骗骗其他年幼的公主还可以,放在赫连明珠面前就极为可笑了。

比起当初直接告诉她自己对西秦势在必得的拓跋焘,这样在大众广庭之下逼迫她,给她难堪的行为,简直让她几欲作呕。

赫连明珠在魏国人生地不熟,心中难堪,眼神就不由自主的扫向了花木兰。

花木兰是魏国年青一代里公认的第一,若是他能下场…

赫连明珠眼神扫向花木兰,沮渠牧犍和一些有心人都看在了眼里,便仔细留意花木兰的表情。

但凡高手,对别人的注视都有所知,这是五感灵敏带来的好处。贺穆兰几乎是立刻感觉到有一道犹疑地目光看着自己,侧头一望,却见是赫连明珠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把下唇都要咬白了,显得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沮渠牧犍对她的调戏和暗示倒是其次,更让人难受的大概是其他女子对赫连明珠这个外来公主的敌视和嫉妒,以及对她装模作样拿乔不肯大方给予彩头的不以为然。

这是一个女人的光荣,是英雄肯定你是值得匹配的“美人”的举动,即使不能接受婚配,示好总还是可以的吧?

这个男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调拨了赫连明珠在魏国贵女宗室圈子里的关系,即使她能嫁到魏国来,能不能在后宫里站稳都是个问题。

贺穆兰并没有这样的政治素养,也看不到这么深远的东西,她知道赫连明珠肯定是不喜欢这个王子的,而且因为“男颜祸水”,她已经被许多女人敌视了。

贺穆兰不是男人,所以不想下场去争什么风头,给自己惹麻烦,素和君也是这个意思,因为此时民风彪悍,鲜卑女人更是热情大胆,为了能追求到心仪的男人什么都做的出来,到时候什么夜袭、下药、强绑…

一不留神,说不定她的女子身就露陷了。

赫连明珠难堪,素和君气愤,贺穆兰想了想,开口问道:“现在不少鲜卑子弟丢了丑,我是不是下场挽回一二?”

说话间,沮渠牧犍又干脆利落的将一个人推出圈外。

“你若下场,可有稳赢的把握?”

素和君瞄了一会儿沮渠牧犍的战绩,觉得此人实在是可怕,忍不住忌惮着问贺穆兰。

“我看他的脚步并不坚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巧,他走的大概和我是一样的路子,便是以力取胜。既然是以力取胜,那就是比拼力气,我没和他比过,不知道他力气多大,所以不知道能不能稳赢。”

贺穆兰仔细观察了沮渠牧犍的技巧,摇了摇头:“我说不定还及不上他,我若对阵了七八个人,绝没有他这么轻松。即使没有气喘如牛,肯定也是大汗淋漓了。”

她在黑山大营的时候也和同袍角抵过,因为她一向厉害,什么车轮战、一人斗两人的玩法都玩,但到了后来,通常是手脚无力,四肢绵软。

力气大的人只是力气大,体力和耐久全是要靠平日里锻炼出来的,否则花木兰也好、贺穆兰也罢,也不会全身体脂那么低,概因每日都勤练不止。

贺穆兰至今每天早上要锻炼两个时辰,真正的“闻鸡起舞”,运动量之大,可想而知。

素和君听到贺穆兰说自己也许还及不得他,立刻歇了让她上去煞煞三王子威风的念头。若不能百分百赢,花木兰就要成为成就他名声的踏脚石。

他们不愿意搀和了,可有人却不愿意沮渠牧犍再胜。

窦太后那边的侍从打听到了这边的战况,这位睿智的老人一下子就猜出了沮渠牧犍的想法,也知道现在已经有许多宗室女怕是要求着嫁给他了,万一弄出什么丑事来,不嫁公主也要嫁。

她想了想,点了几个角抵厉害的将军,让他们务必打压沮渠牧犍的气势,即使不胜,也不能再败了!

在场也有几个位高权重的厉害角色,大多是妻子去世或者和离了的,也有对妻室的条件要求甚高的。他们自持身份,不愿下场,接到窦太后的旨意之后,也不得不放下身段,下场去对一对沮渠牧犍。

这其中就有二十多岁了还没娶妻的库莫提,已经如今已经被封为魏国“平漠将军”的闾毗。

库莫提当然也来了,不过他无意娶妻全大魏都知道,一直都跟着几个宗室和母族的亲戚在喝酒,窦太后派人寻到他,让他上场,他再怎么不愿,也只能丢下酒杯去角抵圈那边。

闾毗的角抵本事在柔然排第三,第一是死掉的鬼方,第二是被拓跋焘一箭射穿脑袋的大将浡金,窦太后打听到闾毗的厉害以后,想着他已经是大魏的将军、将来的柔然降将领袖,便也对他下了旨,以示魏国对他的亲近。

闾毗并不想趟这个浑水,可窦太后出了面,他也只好下场了。

“居然让颍川王上了!谁能请的动他!”

素和君惊叹一声。

“闾毗竟然也去了!”

素和君忍不住扭头看向花台的主座方向。

在那个位置,窦太后稳稳当当的坐着,像是没有注意到角抵圈那边,还和其他贵妇人一起闲聊,可她身边伺候的几位宫人却不见了,究竟去了哪里,素和君一猜便知。

“花木兰,你仔细看着,寻找沮渠牧犍的弱点。若是颍川王和闾毗都输了,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希望这位三王子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毫无倦意,其实已经累得不清了,否则…”

素和君莫名地咬了咬牙。

“寇天师不在,不然让他看看,这沮渠牧犍是不是中了邪了,这般厉害!”

北凉国要有这么能打的王子,还降服个屁啊!

贺穆兰知道库莫提不是个好名的人,他现在是黑山大营的主帅,又是拓跋鲜卑的直勤宗室,更有部落民上万和成片的草场、庄园,若论势力,不知道甩这个只是王子的沮渠牧犍几条街,也绝不会因为赫连明珠而出战。

那就是为了魏国的颜面?

还是单纯技痒?

至于闾毗,他曾经在高车大营外败于她手,角抵本事并不及她,贺穆兰对闾毗能胜并不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