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什么埋伏吧?就后面那些人,能不靠我们保护都算是好的了…”

“我也觉得奇怪…”

贺穆兰跟着溃兵杀入了一片帐篷之中,惊疑地看了看四周:“我们是不是寻错方向了?怎么茅屋后面还有帐篷?”

贺穆兰和陈节杀了进来,虎贲军和那些百姓们自然也跟了过来。那两个衙役被盖吴拖着衣领拽上来,看了看后咽了口唾沫,吭吭哧哧说:“方…方向没错,这里是有帐篷…帐篷…”

两个衙役话音还未落,帐篷里突然跑出不少衣冠不整的休屠人,很多人连裤带都是乱七八糟系着的,挥舞着武器就杀了出来。

待他们看到外面的人数竟有这么多,显然也是吃了一惊,刚举起的武器立刻方向,掉头就往回跑!

“不能让他们跑了!追杀干净!”

贺穆兰磐石剑锋一指前方。

“帐篷里是不是藏着休屠的兵丁?尽早解决掉!”

贺穆兰一马当先,陈节、蛮古和那罗浑都是她的卫众,自然护卫着她前行,他们都把这些帐篷当成休屠士卒休息的地方,自然是毫不犹豫的以袭营的方式冲锋,谁料这些帐篷里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只是顷刻间就冲进去了一座。

“哎呀!将军你莫进来!”

先打头进来的陈节吓的一声惊叫,连连挥舞着手臂不让后面的人进。

“你这家伙又神神叨叨搞什么!”

那罗浑不耐烦地一把推过陈节,也跟着进了帐篷。

而后便是贺穆兰和蛮古等人。

待他们进去以后,众人都是一愣。

这片明显是游牧民族所用的帐篷里,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女人。她们全都没有穿着衣服,浑身是淤青和浑浊的痕迹,为了防止她们自尽,口中都塞着东西,双手也被捆了起来。

贺穆兰曾经也见过“游寨”,不过那些女人大都是自愿去黑山讨生活的女人,而且她们要价很高素质却不好,黑山的士卒们经常去那里纾解,却很少为这些女人闹出什么矛盾。

但这里的女人一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若是没有遭受到这样的待遇,可以想象会有多么美满的生活和家庭。如今她们见到有人进来,除了有几个情绪激动的胡乱蹬着手脚,大多数人竟像是已经麻木了一般,只瞪大了眼睛看着帐篷顶,连眼睛珠子都不往贺穆兰他们的方向瞟上一眼。

后面的百姓还有想进帐篷的,贺穆兰已经觉得喉间全是腥甜之气,将陈节往后一退。

“看住门口,先不要放人进来。叫虎贲军的兵士把外衣脱了丢进来!”

贺穆兰知道为何这里是帐篷而不是茅屋了。茅屋不挡风,若是苦力们还能互相挤挤靠衣衫取暖。可这些女人受尽摧残,大多数时间是不穿衣服的,若还住茅屋,肯定就要冻死。

休屠人的帐篷也是牛皮所制,挡风御寒,虽然以牛粪为燃料取暖气味难闻,但这些休屠人大概也习惯了,根本不觉得煞风景。

他们也不是为了情趣而摧残他们。和后世那个以收集胡姬为乐的袁放比起来,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人!

贺穆兰亲自为这些女人割断绳索,用汉话和鲜卑话温声安慰他们,替她们解释现在的处境,可作用微乎其微,她又不是当事人,哪里知道她们所受到的痛苦和羞辱,有些女人当场就抓着贺穆兰尖叫了起来,直抓的贺穆兰整个手臂满是淤痕。

虎贲军的士卒们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攻破了几个帐篷以后也就明白了此时到底是什么情景,一个个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们许多都是平时都娶不上媳妇的老光棍,这乱世女人生存比男人更加艰难,可今日一见,何止是“艰难”两句话可以形容的!

这些女人约有上百人,没有一个不是让人触目惊心。

有几个性子烈的,看到这么多人冲了进来,哪管是什么情况,口中塞着的破布一被拿掉就咬舌自尽了。

还有些从麻木中缓解了过来,立刻就嚎啕大哭,其声响让闻着伤心,见者流泪,甚至还有些前面被救出来的汉子见到了熟人,互相抱着嚎啕大哭的。

贺穆兰的时间太过宝贵,可她根本无法再说出“我的时间很宝贵”这样的话来。她本性极为冷静,可见到这样的情景,除了想把休屠人碎尸万段以外竟都生不出什么想法。

贺穆兰把自己的外袍披在一个已经寻了武器抹脖子自尽的女人身上,朗声对剩下的女人叫道:“我知道你们受了苦,可我们也是拼了性命来救你们,一百零六个好儿郎,今夜过后不知道还能留下几个,若是此时你们一个个寻了短见,那我们杀进谷来又是为了什么?”

“我花木兰在这里发誓,定会为你们报仇,将你们所受的苦痛还于他们之身,如违此誓,人神共弃!”

贺穆兰挥剑斩出,一个休屠人的尸首立刻人首分离,鲜血溅了一地。

那些女人们原本哭哭啼啼、尖叫疯狂的,待看到贺穆兰挥剑立誓之后均是一愣,有一个女人捡起那个头颅就疯狂地往地上狂砸了起来。

“杀!杀!杀了你们这些畜生!啊啊啊啊啊啊啊!”

“花将军替我们报仇,我是李儿乡的妇人,我家中的男人都被他们杀了,现在就剩我一人了!”

“我的儿子…呜呜呜…我的儿子啊…”

“我和我妹妹一起被掠来的,她已经死了,我活着还不如死了。谁知道我的腹中有没有这些人的孽种?呜呜呜,我不要替这些人生孩子!”

一个女人拼命地锤着自己的腹部,似乎这样就能不用生育一般。

贺穆兰喉间哽咽的难受,明明到这处帐篷地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似乎已经看遍了人生沧桑。

这乱世之中,若一个女人没有地位和力量,会不会落到这个下场,贺穆兰自己也不知道。

可有时候能不能活下去,真的和外在的力量一点关系都没有。

“叫那些百姓把这些女人照顾好!”贺穆兰一咬牙,“他们恐怕举刀子都举不起来了,照顾这些女人总还可以吧!把武器留一些给他们,我们直接去金崖那!”

“将军…”

陈节担心地看着贺穆兰,怕她因为目睹这些女人而丧失了平时的冷静。

“你放心,我知道我要做什么。”贺穆兰握紧了磐石。“派几个人把茅屋全部烧了,我要这片谷地片草不留!”

“等胡空谷里没田没草没了人烟,我看休屠人还指望用什么耕种!”

第337章 疯狂木兰

胡空谷的休屠王金崖是被一片喊叫之声惊醒的。

他始终还是不习惯睡在木屋里,即使木屋比帐篷要扎实,而且也不潮湿,可他的鼻腔里没有着帐篷和牛粪烟的气味,哪怕这里再怎么舒适,他也是夜不能寐。

事实上,白日有大军开拔到胡空谷口,他将谷中英勇善战的男儿都派去关口守卫之后,就一直在和长老们商议该如何应变,从那之后到现在,他也只不过睡了短短一个时辰不到而已。

没休息好又思绪过重的金崖清醒之后只觉得头晕脑胀,可外面隐隐的红光让他有了些大事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还没有站起身,就有休屠的儿郎在外面疯狂的拍起了木门。

“大王!大王!那些汉人反了,烧了帐篷和草屋!”

这也是金崖讨厌木屋的原因,以前他住帐篷时哪里还有人进不来的时候。众儿郎只要掀了帘子就能进帐,根本用不上这劳什子门。

要不是长老们说他们必须要适应现在的生活,让他以身作则,他根本不会把自己关在这个木头牢笼里!

金崖是和衣而睡的,他速度极快的穿起鞋,猛地打开房门,朝着屋外看去。

前方谷地的垦田那边火光大作,天干物燥之下茅屋燃烧的极快,正朝着木屋的方向烧来。

此时是冬天,谷中到处都是枯草,火一燃就着。腹地里留着的休屠人乱成了一锅粥,怪叫乱跑的、拿着武器要去茅屋那边“镇压”的,还有危言耸听在外面吵嚷着是谷外的人打过来的到处都是。

金崖惊得怒叫了起来:“谁在胡言乱语直接用棒子打死!外面两层关卡好生生的,哪里会有军队杀进来!不过是汉人趁机逃了几个烧了屋子,竟把你们吓成这样!全部给我去救火!不能让火烧过来!”

他们怎么乱都可以,可是不能说有人打过来了。他自己带的族人自己心里清楚,都是些乌合之众,经不起大事的。

就算现在有人资助,可他们一不是能征善战的鲜卑军户,二不是百战之身的卢水胡佣兵,全靠着他的威望和害怕鲜卑人的心理被他收服。若一旦自己先乱了,根本不需要山下的将士们打,他们自己就先要腿软。

有金崖坐镇,这些留在腹地里的年轻人们总算是镇静了不少,加之有“休屠王庭”的官员们出来各司其职,一切也还算是井井有条。

休屠人反叛的部族一共只有七千多人,其中能够打仗的汉子都去了外面防御,女人和老人、小孩留在谷里负责后勤,也有一些最精锐的武士保护着这一片“王庭”中人的安全。

金崖的兄弟金当川是休屠人中武艺最高的,但是现在正在最外面的关隘口和虎贲军对峙。金崖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又不能自己出去,只好派了自己的儿子出去查探。

他的儿子带着人这一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这时,金崖才真的觉得大事不妙了。他甚至开始觉得那些叫嚷着山谷外的人打进来的人喊的不是假话。

可是刚才喊的人已经被他命人叉到了听不见声音的地方,以免动摇军心,这时候再想召过来已经是晚了。

“右贤王,你派人去百战崖看看…”金崖心中七上八下,“按理费县令应该派了人来报讯,为何到现在还没来?是不是百战崖出了什么事?”

“怎么可能,那里平日都没有人去,外人也不知道那个地方…”这大乱的时候谁愿意出去乱跑,所谓的“右贤王”刚想推了此事,被金崖身后的两个侍卫往外一顶,立刻老实地点头。

“好,我派人去看看。”

他心中恼怒金崖用武力压他,出去的时候就不是很心甘情愿,只随便叫了两个人去看看动静。

百战崖上还有六十多个陆陆续续上来的虎贲军,这几个人去了百战崖无异于肉包子打狗,会有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大火越烧越猛,金崖及其心腹一边派人去看个究竟,一边讨论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起火。

“我看方向,帐篷那边也起了火,不会是哪个玩的过火了,把她们手脚送了吧?女人一旦发疯,比男人要更加可怕。”

一个年级较大的长老叹了口气:“大王,我说过最好不要这样。这种事,实在是伤天害理…哎!”

“这么多男人跟着我来这个地方当缩头乌龟,根本都不能出去,浑身力气没地方用,迟早要生乱。”金崖寒着脸说道:“我不找些女人给他们纾解,他们就会变成祸害。至少有这些女人在,他们觉得这谷里的日子快活的很,外面有人来打,也会晓得拼命。”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做都做了,当初我们一起同意的。”另一个长老打断他们的对话,“现在汉人反了,我们怎么办?抓起来打一顿?还是干脆全都杀了?”

“是啊大王,干脆把左贤王叫回来吧?让他带人进来把这些反了的汉子给抓了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大部分要求金崖去把外面守着山口的儿郎们叫回来。

“不,现在外面有那么多兵马,两道关隘的人一个都不准动。”金崖立刻否决。“否则外面的人知道关口把守的人少了,肯定直接攻进来将我们一网打尽。”

他听着一位“大将军”清点的谷内人数,不由得自信地点了点头:“虽说只有八百多人,不过那些汉人一个个连路都走不稳,更别说杀人了。他们手边除了干草就是绳子,能用什么反抗?把这八百人派去‘平乱’吧,茅屋那边还有我们的人看守呢!”

“是!”

金崖下了令,休屠的几位“大将”立刻带着可怜的几百个人去支援,这些人一走,整个木屋附近就没有多少人了

“大王,若是给乱民摸过来,说不定趁乱就给他们得了手,我们还是往左贤王那边去吧?等这边动乱平息了,我们再返回来就是。”

一位长老总觉得有不祥的预感,极力撺掇金崖离开这里。

金崖不安的预感从儿子出去没回来开始就已经有了,他见几个长老都满脸担忧,好像一个不对就会逃跑的样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办吧,我们先撤。”

金崖在这里自然是有妻有儿,当下立刻带着妻子和那些别人资助的金银,由护卫保护着往谷外跑。

而那些和他们一起跑的长老也是一样,不但拖家带口,还带着不少的行李和贵重东西。

等贺穆兰一行虎贲军杀入金崖所住的地方时,正碰到了这一群人往外跑。一群拖家带口、有箱子有行李的胡人,简直颠覆了胡人轻车来去毫无拖累的固有印象,像是黑夜中的明灯一般吸引别人的注意。

贺穆兰当即就冷笑了一声。

“想跑?往哪儿跑?全部给我抓了!”

连一百个人都没有,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她刚刚还担心里面还有七八百个人呢!

若没有那一堆财物,这些胡人恐怕也是让人觉得棘手的敌人,毕竟胡人入主中原还没有,射猎的习俗一直保持,真要反抗,总会造成不少伤亡。

可身无长物的胡人一旦有了钱财,有了野心,就像是给狼拴上了金子打造的链条,再无任何可以惧怕之处。

“来者何人?”

金崖扯破了嗓子,用汉话和匈奴话来回喊了三次。

贺穆兰经过刚才的事情,已经对这些休屠人半点好感也欠奉,理都不愿再理,还是陈节用汉话回敬了过去。

“吾乃虎贲左司马花木兰麾下将士,休屠王金崖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哈哈哈,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将军,来来来,速速来送死!”

这些休屠人原本已经被后面追上的贺穆兰等人吓的胆寒,可一听到是白天金当川吹牛的那个二十岁的“大将”,顿时一个个嘲笑了起来,原本准备夺命狂奔的甚至也分出人手去迎击贺穆兰等人。

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些人不过是鲜卑贵族手下陪着少主过家家的一群新兵蛋子,只要一对上肯定是摧枯拉朽。

金崖和他的妻子抱着箱子没命的跑,指望着后面的儿郎能够阻上一阻,让他们逃过这一劫去。

虎贲军们看到这些休屠人的态度简直气炸了肺。别说“花木兰”的名头在鲜卑人之中有多大的影响,就算是他们这些黑山出身的士卒,搁在魏国哪里都是迅速能升到百夫长以上的久战之师,所谓“黑山所出必属精锐”,怂的弱的早死了一轮,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主辱臣死!兄弟们,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一群虎贲军怒不可遏的挥舞着武器杀了过去,那些心中还在小视的侍卫们只是一个照面就知道自己嘲笑错了人,可惜已经没有命去后悔了。

“那个最前面抱着箱子跑的就是金崖!”胆小的那个衙役指着最前面和妻子一起跑的头目叫道:“他个子比其他休屠人都矮,看到没有,就是个子最矮的那个!”

贺穆兰眯了眯眼睛,从陈节手中接过弓箭,搭箭上弦,朝着金崖的腿弯射了过去。

第一支箭略略有些偏斜,但还是中了目标,这一箭射中了金崖的大腿,让他直接翻到在地上。

金崖的妻子见丈夫中箭,拼命的想要拉扯与他,金崖似是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把自己手中的箱子递给妻子,推她先跑。

“两人倒是夫妻情深,就是不知道为何拆散别人家庭、奸淫别人妻子的时候能够那般自若。”贺穆兰冷哼,又搭了一支箭,疾疾地向着金崖的肩膀而去。

这一箭贺穆兰用了极大的力气,几乎是弓弦声刚起,那边的金崖就立刻被巨大的力道带着往前扑地,直接被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锁骨粉碎的金崖大声惨叫了起来。

败局已定,被直接从内部抄了个底朝天的休屠人根本抵挡不住猛虎下山一般的虎贲军。

虎贲军这些汉子早已经习惯了从战争中掠夺战利品,将人砍翻之后立刻去搜刮休屠人们身上的金银。还有一大半人见到金崖的下人护着金崖的妻子带着小箱子要跑,立刻冲了上去,莫说金崖,就算是只鸟都飞不出去。

这些休屠人意外的富裕,能跟着金崖跑的左右都是个“王庭官员”,更何况休屠人平日收税的事情是交给“王庭”管辖的,细算起来,这些虎贲军竟都没有这些休屠人有钱。

“呸!奶奶的,这么有钱还哭穷!还反!”

“老子看到你这钱袋子老子就有气!”

贺穆兰不徐不疾地走到了金崖的面前,面带嫌恶地看着脚下的这个矮小男人。根据白鹭官的资料,这个男人虽然身材并不魁梧,却颇有智谋,而且善于决断,所以做了休屠王十几年,人人都信服与他。

可如今,这个男人像条死狗一般被钉在土里,整个人只能惨叫和发出唾骂声,哪里看得出一丝一毫“有智谋”的样子。

这是胜利者最大的快感,任你计谋百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只有俯首称臣的境地。

“你…你到底是谁!”

金崖知道大势已去,咬着牙从地上一寸一寸的直起身子。

箭杆没入他的肩膀,击碎他锁骨的同时也限制了他的行动。而他此时只想保持尊严,能够和来者平等的对话。

可贺穆兰却无情地摧毁了他这点最后的奢想。

她一脚踏了过去,让他重新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跪伏在原地。

金崖甚至不知道身后这个人究竟是谁。

“你可别起来,否则我真怕我一个忍不住,就把你给碎尸万段了。”贺穆兰的眼睛像是要爆出火花似的在闪着奇异的光。

“命令你的人立刻放弃反抗。”

“你到底是谁!”金崖大声喊叫,“我不会下令的,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你也跑不了,外面由我从弟层层把守,你们逃不出去!”

“阿兄!阿兄你们在哪里!我们来救你了!你在哪儿啊喊一声!”

金当川的声音在混乱一片中突然响起。虎贲军像是看到了鱼儿的猫一般扑了过去,直取金当川而去。

贺穆兰救了百姓之后早就已经安排妥当,先是派了人在百战崖射了响箭,通知山下的虎贲军立刻进攻,又让一个卢水胡人冒充谷里去报讯的休屠人,将金当川和他的嫡系部队骗了回来。

胡空谷关口遇到夜袭,谷内大变,守将又被骗走,可谓是内忧外乱,根本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从贺穆兰对金崖射出那一支箭开始,就已经决定了休屠人战败的结局。

听到金当川的声音,金崖忍不住不甘地痛呼出声:“啊!啊!你们这些无耻小人!你是那花木兰的部下是不是!你到底是谁!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既然你那么想做鬼,我也不妨告诉你。”贺穆兰从地上拉起金崖,用力捏碎了他的锁骨和肩骨,让他两只手彻底无法动弹。

“啊啊啊啊!”

“我便是你嘴中那乳臭未干的花木兰。”

她将金崖抛给后面跟上的那罗浑他们,让他们将他绑了。

“老实点吧,我们家将军心情不好你看不见吗?”

陈节叹了口气,为自己没能阻止自家将军看见那种肮脏事情而郁闷不已。

一想到就是这个人下令做了这种恶心的事,陈节捆他的手不由得重了几分,让金崖差点晕死过去。

“金崖,你听到外面的喊杀声了吗?”贺穆兰的语气趋于平淡,“你们不会赢的,你那些陷阱现在毫无用处。我的人早已从百战崖一个个拔掉了你在两道关隘之间的看守,你们现在就像是瞎了眼睛的疯狗,没了爪子的野猫,在虎贲军面前只会不堪一击。”

“简直可笑,哈哈哈,我们休屠人遍布夏地,就算我死了,休屠人也不会…”

“那你就别投降了,我也根本不想你降。我正愁着没有理由大开杀戒。”贺穆兰冷酷地轻笑,“就凭你做的那些事情,足以让我将你千刀万剐。”

她看着怔愣住的金崖,咬牙切齿地说道:“等你死后,我会命令虎贲军杀光你所有的士兵,你如何对待那些被你劫掠来的百姓,我便百倍回报在休屠人身上。你还有妻子和女儿?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那些帐篷里的女人,我觉得你的妻子和女儿很愿意享受和她们一样的待遇…”

“花木兰!”

“我们鲜卑人不缺人种田,不过各地修葺城墙的苦力却缺了不少,对了,一旦打仗,人障也总是不够用的…你们休屠人这么会跑,冲散敌人的骑兵应该也很拿手吧…”

贺穆兰的声音在黑夜中有一种可怕的魔性,那沙哑的嗓音带着压抑后的兴奋,简直足以把金崖给逼疯。

“你…你闭嘴!你别以为我会害怕…”

“你带着并州的休屠人反了,秦州、梁州还有多少休屠人?怕是还有几万吧?哎呀,真是可怜,就因为出了你这么一个叛逆,休屠人恐怕要被族诛了。”

贺穆兰摸了摸下巴。

“说来你们也真是倒霉,正好当了第一只出头的鸟。整个夏地都没杂胡敢真的反了,就连羌人都只是小打小闹,只有你们休屠人赶着去填陛下的怒火…夏地第一个反了的杂胡啊,你说陛下会不会杀鸡儆猴?”

“不…不…”

“诶,我怎么觉得我们家将军怪怪的…”陈节小声地拐了拐盖吴,“我们家将军什么时候这么可怕了?”

“可怕吗?”盖吴莫名地抬了抬眼,“我阿爷当年威胁敌人的时候,说的比这个可怕多了。我还觉得师父说的太斯文呢。”

“不是,你不觉得将军的话配上那神色,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开玩笑?”陈节打了个哆嗦,“将军哪里会说这么多话,她从来只动手,不动口…”

“看起来像开玩笑还怎么吓唬人啊!”盖吴拍了陈节的脑袋一下,“师父有分寸,不会那么滥杀的。”

事实上,贺穆兰在说出这一大段话的时候,心中真的盘旋着无尽的杀意。

她甚至能理解为何拓跋焘后来会下达灭佛令,真的把天下的沙门屠了个干净。因为她现在被激起的杀意,真的足以让她做出疯狂的事情来。

正因为这杀意和恶感全是真的,一直嘴硬的金崖被激的剧烈颤抖了起来,待贺穆兰说到“血流成河”云云时,已经彻底被攻破了心防,惊叫着喊了起来:“我们降了!我们降了!所有休屠人投降!投降!”

陈节大喜,拖着金崖就命令休屠人弃械投降…

其实也没有多少人还有武器了。死人是拿不了武器的。

金当川听到金崖大声的尖叫之后就停止了反抗,金当川一停,他身后带着的勇士也就都停下了攻击。

山谷口的喊杀声震天动地,山谷里被救下来的百姓早已经被贺穆兰留下的人送去了百战崖,如今听到了山下的喊杀声,齐齐在百战崖欢叫了起来。

逃出生天和已经报仇雪恨的惊喜让他们互相拥抱,泣不成声。

贺穆兰有些可惜地看着这么快就屈服的金崖,泄恨般踏碎了地上散落的木匣和行李,踩着一地狼藉,对身后发号施令。

“押着金崖,去迎接山下的兄弟!”

“是!”

第338章 怀疑之种

赫连定觉得自己过来就是个笑话。

原本他想着,贺穆兰要攻占胡空谷,怎么也需要个十天半个月,其中少不了他尽力斡旋、几番招降,说不得还要深入龙潭虎穴,去为贺穆兰亲自做个说客,才能以最小的损失拿下这座易守难攻的谷地…

可贺穆兰却只凭着一百多人就诈开了胡空谷,更是在天亮之时发起了总攻,不过天亮时分就已经把休屠人抓的抓,杀的杀,给降服了个干净。

这么说起来,最花费时间的反倒是在路上,贺穆兰对人心和局势的把握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冒头小子,反倒像是那种已经征伐了十几年的老将,判断的极为精准。

如今已经是日上三竿,虎贲军的将士经过一夜的奋战,早已经杀的手软人疲的,一个个睡得横七竖八,恨不得抓紧每一分时间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