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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我疏忽了,免贵姓赢,与始皇同姓,单名一个影。”

谢安愣了一下,心中不免涌起淡淡失望:“这个姓,倒是不常见。”

“是啊,便是这个名字我都觉得怪…”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慌促急乱的脚步声,一个侍女噗咚跪坐在帘外:“夫人!大帅遇伏受伤,刚刚被送回府中!”

第二十章

老节帅受伤归来,田府上下笼罩在一片紧张到沉重的氛围中。府内女眷少,一出事赢影即刻赶去大房照料。谢安一个外人,贸然跟去太过显眼,只能缩在拱门下一角踮脚伸着脖子探看。

伸头缩脑地看了会,她脸一黑,自己这姿势是不是猥琐地有点熟悉啊?

不用想也知道像谁了,真是近墨者黑!默默唾弃了一下自己,谢安站直了腰杆光明正大地观察内院情形。

田府中无论下人仆妇还是匆匆赶来的郎中个个绷紧着脸,却没有惊慌失措的,忙里忙外地往房内送热水伤药。从端出的血水来看,老节帅伤得不轻。

谢安掐指一算,田婴的老父亲田一博今年六十高龄,搁寻常官员早找个理由退休回家带孙子享天伦之乐去了。而这个田一博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至今没事还经常带着手下的将士出去剿匪扫边,不亦乐乎。

世事难料啊,谢安同情了一下这个不服老的边疆大帅,马上担忧起了他们自己。田一博是谁,是魏博真正的当家主事人,他田婴也还只是个少帅呢。田一博一受伤,魏博必是乱上加乱,可想而知周边其他节镇会有什么动作。

但这事,真的会是成德那边动的手吗?谢安心存疑虑,成德人的名声是不太好,阴险狠辣,但真这么堂而皇之地对田一博下手,不是公然同时挑衅了魏博与朝廷两方,太没脑子了。

不论如何,魏博是要大乱了,而李英知作为朝廷派来的人身份委实尴尬。不都说河北人血气方刚,万一热血上头,怀疑是李英知在其中勾结成德挑的事,谢安心想,这个时候潜逃出魏博还来不得来及。

“看你眉头不展,是不是心有疑惑,为师可以勉为其难地给你解答一二。”门后冷不防地响起个贱兮兮的声音。

沉思中的谢安一点防备都没有被吓了个正着,她正想着丢下李英知自行跑路,正主突然出现在背后,吓得她和撞了鬼一样。好在她心理素质上佳,惊慌一刹便稳了心情:“先生不是陪田少帅去巡视堤防工事了吗?”

“出了这样大的事,少帅大人哪还有心情看看黄河吹吹小风,这不,立马赶回来了吗?”

李英知很自然地往谢安身边一站,两人挨得近,谢安鼻头一动:“先生…也受伤了?”

“半路杀出两个刺客,被田少帅一剑一个给挑了。”李英知不以为意地掸掸衣袖,“倒是你,肩上的瘀伤好点了没?”

他的关心让谢安一愣,刚涌起点感动,转念联想到现在情势,他这一问没那么简单,嘴上如实回答:“好的差不多了,”她看了一眼李英知,“先生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李英知侧眸盯了她半晌,蓦然失笑,摇摇头道:“你说你这人,真是没意思。我只是单纯询问你伤势而已,作何这般小心翼翼像我要吃了你似的?”

谢安郁闷,如果不是他三番两次戏弄于她,她何须一到他跟前就提心吊胆的,生怕说错了话:“先生当然不会吃了,我只是怕…”

“怕我刁难于你,交代一些难以完成的事情?”

谢安低头盯着脚尖算默认了。

李英知突然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她过于苛刻了些,田婴的话响在他耳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在外奔波实属不易啊。”

“谢安,”李英知叹了口气,“我知晓你比寻常姑娘家心事重,也比普通人戒心高,但你且回想回想,至今我可有真正伤害过你?”

谢安抬头,只见李英知凤眼里含着抹无奈笑意,扇子敲敲她的头:“别想些有的没的了,既然伤势好转,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得走人了。”

“哦…”谢安答完,一个激灵,“公子这个时候走?”

“怎么?”李英知反是惊讶地看着她,“不走难道等死吗?”

“…”这风格,还真是他的。

李英知说走就走,没有片刻停留,当日即向田婴辞行。田婴刚看望过父亲,房中留了赢影看顾着,李英知带着谢安行李齐全地找来时他大为诧异:“邵阳君这是?”

“魏博灾情一事我已详细禀明圣上,我主英明,想是定不会为难田府与少帅。”李英知不慌不忙条条道来,“门下省事务繁忙,我等就不再多有耽误了。”

田婴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与不解,看了眼观眼鼻观鼻的谢安一眼,将李英知请到了一边:“侍中要走,情有可原,只是上午本将与侍中大人商议之事,不知还当不当真?”

“议定之事,当然无从改之。”李英知笑回。

“那就好,日后便多仰仗邵阳君了。”田婴也是个爽快人,李英知要走他也能猜到其中缘由,眼下魏博内鬼尚未揪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了也好,当下便不再多挽留,拱手一礼“侍中大人既执意要走,我也不便多留,招待不周处请各位多有包涵。”

谢安随李英知行了礼,提着包袱转身即走,将要踏出门槛时一个下人匆匆走到田婴身边耳语数句,田婴愣了一愣忙叫住了她:“谢姑娘留步。”

李英知与谢安同时顿住了步子,轻轻点了点头,谢安方回过身:“少帅还有何指教?”

田婴自己也是一脸纳闷,拿着下人送来的香包看了看,上前两步递给谢安:“赢娘说水灾之中容易滋生蚊蝇,传染疫病。让我将这个香包交给姑娘你,包内裹了草药可防蛇虫。”

“哎?那,多谢小夫人了。”谢安双手接过。

田婴看着谢安,忽地一笑:“说来奇怪,赢娘很少与人这般亲近,看样子你两是真的投缘。”

想起茶室里那个羸弱身影,谢安心中滋味复杂。

“她难得遇见个知心人,日后得空谢姑娘不妨多来魏博走动走动。”田婴颇为暗示了说了一句。

这话里意思就深了,谢安失语,不知道要不要接他这话。说了怕得罪了这位田府少帅,不说自己又梗得慌。

“少帅好意我代这丫头领了,他日若有机遇,少帅带夫人来京城我与颐和必当扫榻以待。”

李英知给自己解了围,谢安不由地松了一口气。等上了车离开田府,谢安趴在窗口瞧了瞧远去的田府门楣,一声不吭地回身坐好。

“我以为你有一肚子的抱怨要冲我发泄,譬如‘你们男人见一个爱一个’‘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最不济也要嘲讽一下‘区区一个河北武夫还敢肖想谢家女’什么的。”

翻开信笺的李英知懒洋洋地开口道。

谢安摩挲着袖中的香包,良久冷冷道:“有什么好抱怨的,而今世道也就女帝在位时女子的地位抬高了些,即便如此管你是谢家还是王家,只要对家族有利,管你是三妻四妾,还是粗莽武夫,该嫁的还是得嫁。”

李英知意外地看向她:“你看得倒是开。”见谢安脸色晦暗,捏着信笺笑道,“你说着不抱怨,脸色又这般难堪作什么?你放心罢了,如果田婴真要请旨与你谢家联姻,如今你投我门下叫我一声老师,既是我门客又是我学生,你的婚事我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虽然知道他是安慰自己,但谢安心中到底舒缓了一些,她摇摇头抱起个枕头随意一躺:“我睡一会,到了地有劳先生再喊我。”

“…”李英知额角抖了抖,他怎么忘了,这货惫懒起来比猪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谢安一睡,真就睡到了马车停下,才半梦半醒地支起头来,眼睛半闭着:“到京城了吗?”

李英知看着占了大半地儿的她,没好气地理了理衣裳:“你再睡个十天半个月就到了。”

“哦。”

谢安立马睡了下去,头还没挨着枕头,领子被人揪了起来,李英知咬牙切齿地说:“你好歹吃了再睡,养得肥了过年才好宰啊!”

直到坐在官驿的饭堂里,谢安稍微清醒了一些,因是被拽起来的,人恹恹的,坐在桌边没精打采地地等着上饭菜。

李英知假装没看见她哀怨的小眼神,吩咐了白霜几件事后坐了回来,恶毒地取笑她:“你莫不是真看上了田婴,这才离开几个时辰就害相思害得食不下咽了。”

搁别的姑娘家身上,被这样说笑肯定气得跳脚了。谢安则老僧入定般地对着桌子,半天她和从梦里才醒过来一样,环视左右:“公子不是说回京吗?可这不是朝西南的方向吗?”

李英知见她终于回过神来说话,心中疑惑打消了去:“我当你睡得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呢,”

“我们不是回京,那是去哪?”

饭堂里只有他们一桌人,李英知没有避讳,浅浅一笑:“东都。”

为何去东都呢?入睡前谢安浑浑噩噩的,也没想个明白。

翌日,李英知早早便起身准备上路,然而在前院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谢安身影。李英知心生不妙,本要让白霜去看看,想了想还是自己到了她门前敲了敲:“谢安?”

房里静悄悄的。

又敲了敲:“颐和。”

仍是无声。

第二十一章

如是叩了三遍门后,李英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倏地一暗,当即蹬开了门。河北地的人惯不讲究,地方偏僻,好的上房自然先紧着李英知,轮到谢安说不上多差但一进门,浓浓的霉味让李英知皱起了眉。

窄窄的胡榻上被褥胡乱卷在一起,哪有谢安的身影!

好一个谢安,出息极了,竟然真给他跑了!!!李英知脸上挂不住,旋身大步走出:“白霜!”

“公子!”侍卫白霜神出鬼没地飘来,一瞅李英知阎王似的一张脸心里发憷。谢安那小祖宗,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把谢安没骨气,没志气的小混蛋给我捉回来!”

“呃,捉我做什么?”谢安迷茫的声音同时响起。

“…”

李英知立于二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勉强睁着眼立在小厨房门前的人。灰头土脸的像从地里爬出的老鼠似的,两眼昏昏的,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早上又不是没吃的,自己钻进厨房做什么?”李英知的脸依旧冷冷的。

“我不爱吃那些。”谢安小小弱弱的声音飘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般挑食?”

“公子不知道的多了。”今日她的脾气似乎格外的大,没说上两句就和李英知呛上,呛上就呛上可偏偏人像霜打的白菜一样,一点气势都呛不出来,反倒软软黏黏地带出三分家乡口音,撒娇一般。

李英知心里莫名软和了不少,徐徐踱到她身前,见她病恹恹的样子,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反成了:“捣鼓了半天,捣鼓出了什么来?”

谢安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挑了帘子进去,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碟烤胡饼,两层的胡饼挑开,中间夹了一层金黄的煎鸡蛋,色泽鲜艳,香气扑鼻,很勾人腹中馋虫。

于是,邵阳君大人很自然地不顾谢安幽怨的眼神,与她分食完了这碟胡饼。吃完李英知意犹未尽地用布巾擦着手:“手艺不错,你说得对,为师是不太了解你,所以下次要做什么吃的务必叫上我,也好让为师多了解了解徒儿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长处。”

谢安呵呵两声干笑,手中捏着的盘子跃跃欲试地想往李英知脸上砸去。

她终究没有那么做,因为在李英知说完那一句话后马车一个颠簸,她猝不及防地…吐了他一身。

“…”

李英知活了二十多岁,第一次被个姑娘家吐得一身狼藉,这刺激不可谓不大。甚至白霜都忍不住怀疑自家公子到底在车里对谢安姑娘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以至于让人家恶心得当面吐了。

被他恶心得吐了…

自诩甚高的邵阳君大人铁青着脸,那神情好似下一秒就要把谢安切吧切吧剁了丢出去喂狗。

等不到他有所动作,吐得天翻地覆的谢安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竟然还教训他:“你怎么不躲啊…”

李英知:“…”

说完这一句,谢安头一歪,理所当然地昏了过去。

谢安病了,病得毫无预兆,且来势汹汹。

高烧烧了几日,间歇得清醒一会,谢安总是喃喃叫着渴。叫了不到两声,一淙清水缓缓喂入她口中。那人喂得慢像是怕呛到了她,谢安口干难忍,迷迷糊糊地不管不顾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大口大口地吞着水。吞了没两口,水就被人给挪开了。

她急了,可又病得连睁眼瞪瞪那人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着急又难受地哼哼着。

那人非但不同情她,还冷酷无情地斥责她:“还没到谢集镇,喝了那么多一会要如厕怎么办?”

谢安烧得脑袋和浆糊似的,哼着哼着,但也知道从这人手里占不到便宜,也就乖乖地蜷起身子。过了一会,她又折腾了起来,念经似的地咕噜着“热”,动手动脚地就要扯开衣裳。

李英知脸黑得和锅底似的,烧糊涂的谢安比清醒的时候简直难对付一万倍!醒的时候他总有办法治她,而今病了无法无天的,打她趁人之危,骂她完全没用,看她实在又是病得可怜,李英知只得强自压下火气,生硬地哄着:“好啦,莫要扯了衣裳,着凉了不是更难受。”

“可是我热…”谢安可怜巴巴地呢喃着。

李英知无可奈何,打开扇子对着她的脸和脖颈处徐徐扇着风,想他堂堂邵阳君,和个丫鬟似的小心伺候着,也算是生平第一次。

扇了没两下,谢安仍是不安分地嚷着,李英知看她脸憋得通红,略一犹豫,轻轻地解开她衣襟前的扣子…

“公子,谢集镇快到了,您…”兴致冲冲掀开帘子的白霜看着车里的一幕,张口结舌。

李英知一个眼风杀来,白霜噌地一下风一样的消失了,还在外欲盖弥彰地解释:“公子,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

揉了下额角,李英知拨拉开谢安的前襟,便听白霜欲言又止道:“公子…人谢姑娘病着在,您,您可怜香惜玉着点,轻点折腾啊。”

李英知终于没忍住一个将扇子丢了出去:“你家公子我看起来有那么禽兽吗!!!!”

有啊!白霜的内心无比诚实。

谢集这地是河硕三镇一带著名的贸易集中地,鱼龙混杂,牛鬼神蛇无一不有,故而李英知并没入住官驿,而是混在来往商贩中悄悄地避入了一条小巷。小巷中的一处不起眼的民宿,范无就领着郎中等候已久。

一见马车停在门口,范无就立时领着两下人迎了上去:“公子伤势如何,快快让郎中看一看。”

白霜将青布帘往两边一撩,出现的却非李英知一人,登时让范无就睁大了眼。

李英知抱着面如金纸的谢安,神色淡淡:“叫几个伶俐的婢子来伺候。”

在李英知去魏博的这段时间,同庆帝很少临朝,大多数政务皆有政事堂的几位相公处理,重中之重则再禀告于皇帝他老人家定夺。各大世族表面上看起来安分守己,实则暗潮汹涌。这个节骨眼上,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同庆帝这回是真的要不行了。

有太子在,新皇的人选似乎很明确。然而历史上有几个皇帝是从太子做起来的?况且同庆帝也不止太子这么一个儿子是不,李英知这边自不必说,明里暗里撩拨的人不在少数;其他两三位皇子朝内朝外皆有些许的小动作,甚至连宫中才几岁的七皇子都有人打注意。

如果事情真就那么简单,倒也罢了。

同庆帝夺回皇位没几年,江山尚没坐上两年,对这把龙椅虎视眈眈的不止他的那些儿子。

“这几日里,北方藩镇与淮西藩镇频频有来往,虽然行事隐秘,但仍是走漏了些痕迹。他们…”范无就稍一犹豫,道,“淮西是河硕三镇之中离帝都最近,如果这两方势力相勾结…”

“淮西那条老狗和田一博一样年事已高,儿子也没几个重用的,这皇位对他来说没大多意义。北方那边找到他,不是用钱就是用地想收买他在河硕这边给其他两镇添添堵,让它们无心掺和到皇位那档子事里去。再不济,真打起来,淮西往那一横,不说阻拦东南的勤王之军,拖延一下也是好的。”

从憋了几日的马车里出来,李英知心情好上了不少,说起来话来也是清风细雨,哪看得出对着谢安时那气急败坏的模样。

范无就面色顿时凝重起来:“如此看来,北边这次恐怕是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是肯定的,但到底会不会真动手就难说了,若真是十拿九稳以北边史定安等人那点胸襟,也不会低下姿态去求淮西。”李英知气定神闲,“再者,河硕三镇内斗,于我们利大于弊,看看防着他们过了度就行。”

听李英知如是说道,范无就眉头仍未宽松,犹豫再三,仍是问出了口:“公子来魏博这一趟收获如何?”

“尚可。”

李英知的眼神飘过窗户,谢安那边房里似乎有了动静,郎中站在门边与白霜说着什么。

范无就见此景,眉头拧得快打了结,如今大事未成,他怕就怕公子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若是旁人也罢,要是那个谢家女…

“公子…”

“今日到此,”李英知打断他,站起身来,“晚些时候等仲平他们来了,再详议不迟。

话已到了喉头,李英知这么说,范无就也只能心中唉了一声,目送他往谢安房中而去。

“先生,我家小徒病情如何?”

“公子来得正好,”郎中见了他如找到了主心骨般连忙上前,叹了口气面有难色,“女郎得的恐怕不是病,而是…中了毒哇。”

第二十二章

谢安觉着自己快死了,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并不陌生。于别的孩童而言,记事早是聪慧早熟的讨喜表现,于她,却是一种痛苦乃至于煎熬。

她的身体烧得和烙铁一样滚烫,混沌的意识却是滂沱大雨永无止境地落着。冰冷的雨水没有尽头地从天而落,浇在烧焦的梁木上,兹兹地冒起大雾似的白烟。京城的夜幕被燎原大火照得狰狞红亮,谢安孤零零地站在这篇焦土上,她的脚下是高高的台阶,每一阶上躺着一具或数具尸体。

“走吧,阿颐,”有人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背,她整个人便如只碎了翅膀的雏鸟一样身不由己地倒向下面的尸山人海,耳边始终萦绕那无悲无喜的声音,“阿颐,活下来。”

只需要活下来,必须要活下去。

“噗通”谢安落进了一汪碧莹莹的绿水中,水漫过头顶,折入的光线迷离得如同她的意识。她以为自己要淹死了,可是没有。没有就没有吧,她懒得动弹,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水中,不上不下。水流缱绻地滑过她的肌/肤,像一双温柔的手缓缓抚过,带去她身体的焦灼和内心的疲倦。

谢安惬意地发出一声呓叹,朦朦胧胧里那股水流似乎灼热了两分…

“女郎持久不醒,一半是毒气攻心,一半则是因这河北湿热所致。长此以往高烧不得纾解,怕…是得伤了脑子了。”

默然良久,一人轻笑了一声:“本来就傻得紧,真不想到再蠢是个什么模样。既然是从沈家请来的大夫想必医术了得,请先生务必治好了她。”

“邵阳君吩咐,小人定当全力以赴。”

谢安潜意识里觉着他们说的是自己。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说她蠢了,从小她在一群兄弟姊妹里就不算聪明的,嘴不伶俐人也胆小,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如此难免会遭到同辈人的欺凌,抢夺一些小玩意是常事,偶尔还会被恶人先告状吃顿罚,跪个小黑屋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