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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大爆手速一把捂住他的眼睛,默念着无数遍的“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将人拖到了一边。

李颀扒下他的手,因为气恼眼睛铮亮:“你为何不让我看姨姨和姨父!”

面对着这么点大,白纸一样的小娃娃十五十分地心塞,总不至于说你的姨姨正被她的政敌按在墙上,花前月下没事调个情玩玩吧?

迅速思考了一遍,十五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大人与邵阳君二人正在商讨国事。”

“原来如此…”李颀捧着蛐蛐罐儿恍然大悟,老神在在地点头,“怪不得我总见母妃与父皇二人如此,原来都是在为国为民地操劳啊。”

“是啊,为国为民地…操劳啊。”十五仰头看天。

珊瑚哼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亲嘴就亲嘴,扯什么国啊民啊的。”

十五:“…”

那厢,谢安与李英知争斗了几回合尽数败下阵来后人焉了下去,破罐子破摔地靠在墙上任由李英知压着她:“邵阳君戏弄够了便松手吧,一个中书令,一个兵部尚书,这场面传出去叫人笑话。”

“谁说我是戏弄你?”

“不是戏弄,你这是做什么?”

“我总算见着了这世上真有你这样迟钝的姑娘家了。”李英知痛心疾首。

谢安冷眼看他。

李英知撩过她垂在肩上的发,卷在指尖:“我已做到这般,你还看不出来吗?”

他的口吻令谢安莫名慌了起来,慌得想堵住他的嘴,可又觉得反而小题大做,她梗着脖子反问:“看出什么?”

“看出我喜欢你呀。”

不知何时,庭院里只余下他二人,风灯的影子摇摇曳曳地铺在李英知身上,遮住他大半的脸庞,可那双凤眼却亮得像天穹的星子。

半晌,谢安干巴巴憋出一句:“我不喜欢你。”

“无妨。”李英知似早知她这个回答,没有任何异色,轻轻抵着谢安的额,眼中的笑意揉碎在灯火中,温暖而平和:“你不喜欢我,我喜欢你便是了。”

谢安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出神,竟一时找不到言语来驳斥他的痴人妄想。

“反正总归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李大人自信满满。

谢安:“…”

李英知突如其来的告白于谢安,如同一粒石子落入了深渊之中,没有掀起任何波澜。谢安恍如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照旧上朝下朝,期间拒绝过几次萧桐宴请的“好意”。起初萧桐尚和个婆子一样念叨,最近一次谢安婉拒时她露出神秘兮兮的了然神色来:“妹妹省得!有邵阳君那般英武人物夜夜侍寝,姊姊自然瞧不上也没精力应付其他男人了。”

谢安的脸色如同吞了黄连一样五彩斑斓,不过萧桐有句话深得她心。对,就算她和李英知有什么,那货也是在下承欢侍寝的角色!

毕竟那晚李英知在桐花台外公然持剑赶走男倌,独霸谢安马车的场景并非无人可见。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寂寞很久了的西京得了这么一个惊天八卦,立时传得如火如荼,很快所有人都知道谢安与时隔四年王者归来的邵阳君有了一腿,李英知自然也不意外。

这日谢安下朝后,赋闲在家的李英知用本传奇孤本打发走了李颀,悠然自得地等在谢安书房:“听说我们两有了一腿?”

“…”连受了许多刺激的谢安表现得颇为冷淡,讥诮道“是啊,不仅如此传闻中您邵阳君还是下面侍寝那一位。”

李英知闲然一笑:“这种事情嘛,在下面也别有情趣,要不我们今日试一试?”

试你个头啊!谢安面红耳赤地将砚台砸了过去。

别人怎么看谢安不在乎,她担心的是德熙帝的反应。

果不其然,忐忑地熬完一个早朝,德熙帝咳嗽一声:“谢爱卿,你随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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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百官有幸灾乐祸的如王允之列,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如柳子元等,也有安国公这般脸色奇差不已者。

有些不明就里的十分稀奇,与旁侧的同僚窃窃私语:“宗兄,你说陛下为难谢尚书,安国公大人不该高兴才是吗?”

“坊间纷纷传闻邵阳君畏惧谢尚书的权势手段,主动向谢尚书示好,自荐枕席。这邵阳君是谁,是李家的顶梁柱,顶梁柱还没顶起来先歪到了别人家,可不恼火?!”

前方的户部尚书听到了,忙插嘴道:“咿!你们的消息太落伍了!!!以李家与邵阳君的地位手段,最起码也是与谢尚书分庭抗礼,何须示好?老夫听来的事实是这样的!”户部尚书眼中闪动着兴奋的之色,捻须娓娓道来,“说是邵阳君在四年之前便觊觎上了谢尚书的姿容,奈何当时谢氏与王李两家水火不容,谢家为了东山再起有意将谢尚书送入宫闱。那时先帝在位,这邵阳君正是如日中天之时,他便想了办法抹去了谢尚书的待选宫嫔身份。邵阳君本欲强取豪夺,直撸了谢尚书入私宅好生疼爱。可偏偏这谢尚书已与沈家公子情投意合,为了逃开邵阳君魔爪,不惜违抗父名参加科举,只想着入了仕当了官,这邵阳君总不能至于公然狎弄京官。”

“之后之后如何?”眼看皇帝走得没影,周围的大臣呼啦一下全聚集在了一起。

“之后,之后还能如何。那届科举同僚们想必也知道,正是邵阳君主考,看也未看谢尚书的卷子,直接黜落孙山之外。这般一来,谢尚书可真真是走投无路,如邵阳君所愿以师徒之名将其抢到身边夜夜承欢,甚至连去魏博这等凶险之地都舍不得将她带上。咳,若不是今上登基,谢尚书恐怕此刻还是他的禁胬咧!”

喂,我说我人还没走,你们收敛点好吗?

“…”谢安嘴角直抖,拖着沉重的步伐匆匆跟上德熙帝。

延英殿的偏殿内,德熙帝神情忧郁:“谢爱卿啊…”

德熙帝一开口,谢安立马跪下:“陛下,请勿听信坊间流言,臣万万不会与邵阳君有私情。”

谢安郑重其事地表忠心让德熙帝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但他仍是犹疑:“可终究是空穴来风,无风不起浪…”

朝上户部尚书所言虽然掺了不少水分在里面,但大致上与谢安当年的经历相差不离,可那些事情应当只有她与李英知身边人知道才是。她肯定不会以火烧身放出消息,至于李英知,谢安心中一沉,这人行事素来随兴所至,真吃不准是不是他所为,目的又是什么。

眼下谢安无暇分心去计较这些,皇帝有此一问代表他已起疑,妄加掩饰只会让他更加怀疑。德熙帝敏感多疑,再想取得他信任便难了,谢安索性主动一五一十地将四年前她与李英知相识之事说了出来,只不过她添油加醋将自己说成了一个受奸臣所迫害的可怜弱女,实在是情势所迫,才被胁迫着投入到李英知门下。

说到苦难处,谢安哽咽着道:“当时邵阳君一手遮天,臣不过一介草民,女流之辈,何能与其相抗?不得不为他所迫,假意入他府中混口饭吃,以求自保。”

德熙帝随之想到了那时的李英知是何等的意气奋发,在先帝眼中俨然视他为太子。如此一想,谢安的遭遇确实可怜可叹,他一声叹息,亲手将谢安扶了起来,赧颜道:“朕只是担心爱卿你为流言所伤才有此一问,爱卿切勿入到心中。”

谢安暗地里松了口气,这帝王心术她打小耳濡目染,最是了解不过。担心她为流言所伤?担心她和李英知勾结起来夺他皇位才是真的吧。

谢安狠掐了自己一把,感动地涕泪聚下:“陛下之关切,臣无以为报。”

出了皇宫,谢安脸倏然沉了下来,疾步走到马车前:“去邵阳君府!”

十五面色怪异,往马车里看了看。谢安似有两分明了,一条帘子,好嘛,人送上门来了!

“颐和,我看你上朝辛苦,特意来接你回家。”李英知放下卷起的书卷,怡然笑道。

谢安的怒火一下被他点着,三步并两步跳上车,揪起他衣领,狠狠一抵:“你在外胡说八道了什么?”

李英知茫然:“什么?”

“你…”

“谢尚书!!!”数丈之外一队内侍匆匆奔来,面色惶然,“大事不好了,娘娘出事了。”

第五十章

十日之后,谢心柳的棺椁从陈留运到了京城。那日,天仿佛被捅了个窟窿,无尽的雨水倒灌而下,狰狞的闪电撕裂云层贯穿在天地间。太平门前的汇金河在激烈的大雨下如同炸开了的锅,噼里啪啦的声响却衬得四周愈发的安静。

谢安执伞安静地站在桥上,她安静地直视着前方,偶尔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她的脸庞,却是无喜无悲宛如死水般的平静。

她的身后是几个谢家子弟,前方则是几位宰相,才上任的李英知也在其中。借着与后侧官员说话的间隙,他已回头看了谢安好几次了,无论哪一次她的神态都如出一辙的平静。打量她的不仅是李英知一人,其他在场的官员或多或少地都看了她两眼,同情的几乎没有,大多数皆是幸灾乐祸的。朝中谁人不知,谢安能以女儿之身在短短几年内爬到这个位置,无非是靠着谢心柳这个堂姊不遗余力在德熙帝耳边的枕边风。如今谢心柳一死,她的这座最坚实的靠山一倒,宫中新人来得快得宠的也快,她这个宠臣还能得意个几天?

而任谁的目光来了又去,谢安始终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德熙帝自从得知谢心柳暴毙的消息之后昏迷至今,中间短短醒过来一次,呆呆看着空荡荡的宫殿顶,只说了句:“她的后事交给谢安去办吧。”一句话一口血,便再没醒来过。

谢安领完圣旨,在兵荒马乱的人群里恍若无人地跪了许久都没有动弹,旁边的内侍瞧不过去轻声提醒她:“尚书大人,地上凉快起来吧。”

她如梦初醒般地哦了声,朝着紧闭的宫门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缓慢地站起身来,旁人想扶她被她淡淡婉拒了。她一人踽踽独行在一重又一重的宫阁间,走出蓬莱店,穿过望仙台,直到走到了珠镜殿外。

四年间这条路她走了很多遍,哪怕闭着眼她也能一步不错地走过来,而它的尽头谢安更熟悉。廊下的宫灯,坛中的牡丹,假山中的角亭,甚至连池中锦鲤的数目她都能数得出来。

谢安站在珠镜殿的大门外,仿佛一抬头就能看见谢心柳拿着金剪修着花枝:“哟,今儿来得真早。”

怎么会早呢…太迟了,她对那些虎视眈眈想除掉她们的人知晓得太迟,她对那些觊觎着太子之位的人防范得太迟,她终于知道那日安国公唇边冷笑的含义。

她怎么会以为他们想对付的是陛下呢!陛下是李氏正统,杀他等于篡权谋位,即便扶持李英知登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他们真正想动的人是去陈留奔丧的谢心柳!

李英知等谢安去而复返等了许久,即便他没入宫也知道里面大概是个什么光景。谢心柳出事的消息一传来,他在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李骏对他所说的话:“邵阳君请放心,我等必定为你扫去路上积石。”

他终究是李家人,没有当年李氏全族的鼎力支持也没有今日的邵阳君,这句话他只当听过却没有表态。因为他以为他们会对谢安下手,所以他并不多担心,有他寸步不离地守着,李家人多少会投鼠忌器。可从

谢安从宫中出来了,面色虽然苍白,但步履沉着,一丝不乱。

她走到李英知面前,说了一句:“心柳死了。”

然后看也没看他,登上马车,绝尘而去。

宫里连夜派人接李颀回宫,却被谢安坚定没有余地地拒绝了。在那个皇宫里这个孩子可以依靠的父母一个暴毙而亡,一个昏迷不醒,想捏造个事端取他性命比捏死一个蚂蚁还简单。谢心柳的死是她的疏忽,她决不能再让李颀重蹈覆辙。

如果谢安仅仅是李颀的姨娘,这件事或许能被看做是单纯的亲缘羁绊。可谢安是朝中大员,李颀是皇帝唯一的继承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两者联系到一起便是她谢安软禁皇嗣,图谋不轨!

别人正愁着找不到借口扳倒她,她倒好把自己送到人刀尖上!

李英知一脚踹开被钉死的木栅栏门直闯谢安寝居,史思明妄图阻止结果被白霜在背后敲了一个闷棍拖到了角落里,这个时候正是他们家公子展现似水柔情抚慰谢家女郎的关键时刻,怎么能让这个死娘炮来搅局!

寝居四面布幔齐齐拉下,里面昏暗得宛如深夜,谢安一人躺在榻上眼睛是闭着的,是睡是醒不知。小小的李颀也躺在她身边,显然他是清醒的,李英知一进来他就惊醒地坐起来:“谁?!”

李英知看着犹自不动的谢安皱起眉来,一手拉起李颀:“跟我走!”

“可姨姨…”小人儿惶恐地揪着谢安一片衣角不放。

谢安睁开眼,眼中没有一丝睡意,冷冷地看着李英知。

皇帝派来的人等在外头,李英知没空与她多做解释,只是道:“你若还想做这二品尚书,就别把人交出去!”牵着李颀走到门口,他背对着谢安低低道,“你放心,宫里有我的人务必会护他平安。

谢安盯着他的背影良久,终究重新闭上眼,疲倦地翻过身去。

李英知再见她已是五日后的今日,重现人前的谢安举止从容,沉重的紫袍穿在她身上贵气凛然,笔挺地立于拱桥之上,漠视着周围一切试探之色。这样完美的姿态,纵然是那些看她不顺眼,等着她倒台的也不禁为之所震慑,竟生出种不敢与她直视的局促感。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仪容姿态,李英知看着谢安,有种奇怪的错觉,仿佛她才应该是这里的主人。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悄然流逝。迎接谢心柳棺椁的都是一些位高权重的大员,这些大人平日站得最久的就是早朝,有时候身体欠佳不愿站皇帝还要赏他们一把椅子坐坐,眼下为了个妃嫔的棺椁等了这么久各个皆流露出不耐之色。

“生前骄纵,死后架子还摆得这样大!”出言不逊的是禁军统领兼大都护,也是看不顺眼谢安中的一员。在他看来,女人就该老老实实在家带孩子侍奉老人,谢家这两姊妹,一个在后宫狐媚惑主,一个在前朝兴风作浪,搞得整个朝廷乌烟瘴气,像个什么话!

与他心有戚戚焉的大有人在,只不过碍于谢安及她背后一帮谢氏子弟不敢多做口舌。

安国公李骏倒是诚心劝道:“死者为大,将军少说两句罢。”

王允淡淡看来一眼,眼梢挑起个讥讽的弧度,随即正色继续对着太极门。

正在大伙等不下去时,前方雨帘中跑出个灰色的人影,愈行愈近,直到诸人皆看清是宫门的禁卫。

“出什么事了?”大都护不耐烦问道。

禁卫望着这些个朝中重臣嗫嚅了半天嗫嚅出来:“贵妃的长兄将棺椁停在太极门前,不肯进宫。”

众人哗然,不肯进宫门算个什么事,难道要他们一帮三师三公,宰相将军亲自去将棺椁请进来不成。”

“不进就不进!老子不等了!”大都护气得脸红脖子粗,迈着大步要走,被旁边的同僚一把拉住,朝着走出来的谢安努努嘴。

“我去看看。”在众人的眼光中,谢安执伞静静地走入雨帘中。李英知想跟过去,在触及到旁人刹那聚集过来的眼神时生生止住了步子,此情此景他确实没有什么资格随谢安一同去。

太极门下浩浩荡荡的扶灵队无声伫立,谢心柳的长兄谢雍堂堂七尺男儿噗咚跪在谢安面前,他眼中无泪,声音却是嘶哑:

“尚书大人!小妹蒙冤而死。若不能给出个交代,我与陈留谢氏满门怎能让她不明不白地就这么去了?”

谢安看着灵车中黑色的巨大棺椁,她知道棺椁中没有谢心柳的尸体,她是“意外”葬生火灾之中,找到她时只剩下漆黑的焦骨。无法之下,她的亲族只能忍痛火化她,将骨灰殓入坛中送来京城。

谢安垂下眼帘:“心柳是我堂姊,兄长安心,我定会给她,给我们谢家讨个说法的。”

谢心柳的棺椁最终仍是安置在了她的珠镜殿中,因为避讳,李颀迁居到了临近的清思殿中。谢安去看他时,他正趴在高高的窗棱上凝视着不远处珠镜殿的脊梁,隐隐的哀乐声从晨间起就没断过。

“姨姨,他们说母妃不会回来了是吗?”回过头来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珠,一头扎入到谢安怀中。

谢安将食盒放下,里面都是李颀在宫外爱吃的点心,他这般年纪已经知道了什么叫生离死别,也会为了这生离死别而食不下咽。

“是的,母妃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抓在谢安腰间的小手更紧了几分,谢安将他的手拉下,扶正了他的身子抹去脸上的泪水:“不要哭。”

李颀睁着满是泪水的眼睛愣愣地看她,谢安淡淡道:“泪水是弱者的武器,你可以有无数种选择为你的母妃报仇,但绝不能是它。”

第五十一章

依德熙帝的意思,要依副后薨逝的规制来大操大办谢心柳的丧事。这一点连朝中言官都无可厚非,谢心柳生前是贵妃死后追封一份哀荣没啥可挑剔的。

不成想礼部报到主办人谢安那时却被她否决了,谢安的理由非常简单务实:“如今西北、东南边饷吃紧,眼看江南中下游洪期将至,到时候赈灾放粮都要钱,能省点便省点。”

你说你一个兵部尚书拿着卖白菜的钱,操什么卖五石散的心啊?礼部尚书腹诽着吭哧吭哧在谢安那应下,一转头就小跑到德熙帝那打小报告去了。不是他想和谢安对着干,只是这谢贵妃生前死后都是皇帝的心尖尖,万一被皇帝知晓怠慢了她的灵架,皇帝看在谢心柳的面子上可能不会罚谢安,但迁怒他这样打下手的就难说了。

礼部尚书前脚走,后脚谢安就召集部下众臣开了个小会。这些日子忙着谢心柳的丧事与安抚李颀,谢安难得回趟兵部,一回来就被侍郎逮着不放。兵部与刑部相似,都是一群实干派,诸人简短地表达了一些对谢贵妃的哀思后边直奔主题:

“大人,淮西与魏博又打起来了。”

“让他们打。”谢安眼皮都没动一下。

“可这次两家闹得比较凶,恐怕会危及东都及金商镇一带的安危。”

谢安不为所动:“危及东都?好事啊,最好替本官把东都那群老兵蛋子给打得痛哭流涕到西京跪地求助。”

“…”兵部诸臣各自擦了一把冷汗,谁说大人受谢贵妃一事打击颇大,分明还是那个铁血无情的尚书大人啊!怪不得身为谢家族长之女,至今却还未议亲;娶别人是娶娇娘回家温香软玉,娶谢大人那是娶个娘娘回府好生供奉啊!

大小兵务处理得差不多了,一看日头也快用午膳了,伸伸老腰几人结伴相继往六部伙房而去。老好人曹侍郎一看谢安没有动身的架势,好心地劝慰道:“大人,公务虽然重要但身体是本钱,吃点回来再批阅也不迟啊。”

“你们先去吃吧,回头我将这些整理完了就过去。”

言尽于此,共事几年曹侍郎了解谢安的脾性,再劝也是无用功,叹了口气摆着头离去。

不一会,脚步声去而复返,埋头写信的谢安皱起眉,随手扯了本《精政要略》挡在信上。才遮好,一个精致的食盒落在了她面前。她只当是同僚给她带的饭,头也没抬地刚要道声谢,眼角瞟过案前的紫袍人,那个谢字卡在了喉咙里。

“本相总算知道这西京伙食这般好为何养不胖你的缘故了。”李英知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毫不避嫌地在谢安跟前坐下。

食盒缝里溢出的香味显示着里面是谢安爱吃的油焖竹笋与葱爆羊肚,本来不饿的她被这味道一勾勾得咽了咽口水,可是她动也没动:“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给哪个情郎写信呢?”李英知手支在膝上笑眯眯地看看谢安,又看看她案上的信纸,意思不言而喻。

谢安眉目冷淡:“给哪个情郎写信都与你无关。”

李英知啧啧摇头,煞是委屈道:“颐和,你不能才强要了本君,就急着红杏出墙啊。”

“…”谢安懒得与他贫嘴,这人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你和他斗嘴皮子他和你比谁不要脸,论不要脸谁能比得过他啊。看也未看他,谢安径自将食盒拿过来,打开执起筷一口口吃了起来。

谢安吃得很慢,但是一口口咀嚼着没有停顿片刻,吃得可以说很香。一整个食盒的饭菜她吃得干干净净,饭后甚至还打了个饱嗝表示吃得很满足。

李英知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这意外又在情理之中。一开始他和其他人一样,认为谢心柳的死对谢安的打击很大,这两姊妹的情谊他虽未亲眼看到,但这些年来谢安能顺畅地走到这位置,少不了谢心柳这个堂姊的倾力之助。世族中亲姊妹勾心斗角的大有人在,无论各自目的如何,这两堂姊妹的相扶相助却不得叫李英知刮目相看,为之动容。

谢安是受了刺激,否则也不会把自己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连睡了几天几夜。可当她醒来时,她振作的迅速程度让李英知也大为惊讶。她的眼睛里,面庞上寻不到一丝悲伤,如果不是周围那层生人勿近的冷厉气场,否则真让人以为几天前死的是与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他再一次见识到了谢安的韧性,她像一张极为强韧的弓,越是用力拉扯,她蓄得力便越足。

“吃饱了喝口汤暖暖胃。”李英知准备得很贴心,清汤饭菜一应俱全。

谢安摸着胃:“有点撑…”

李英知咳了声:“撑是必然的,我…带来的是两个人的饭菜。”

“…”谢安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地将食盒收拾完毕放到一边。想了想,转身在自己的小柜子里翻来覆去找出个盒子,她经常在这熬夜,盒子里是谢心柳给她用来充饥的点心,她吃得快谢心柳送得便勤,这么多天过去了盒子里已经空了一大半。谢安看了看,连同盒子将剩下的点心全递给了李英知。

李英知一看做工精致的点心就知道是出自宫里,宫里能有这闲心帮谢安打点的就是谢心柳了。将食盒递来时谢安脸上无一丝异色,真要找出什么异样来便是她这种举动,仿佛急促地要和过去,和谢心柳这个人斩断一切联系。

早年丧母的李英知很清楚,这种联系太痛苦了,一回忆就是伤筋动骨,对他与谢安这个位置的人来说不仅痛苦,而且也危险。

“好饭好菜都让你吃了,却叫本相吃这干巴巴的点心。”李英知分外嫌弃。

谢安冷眼看他,伸手将点心盒拿回来却被李英知抢先一步夺走摆到身后:“看看你,孝敬本相这点东西都紧巴巴的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