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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拓微微一笑:“那就够了。我也有过去,但是也不想对任何人提及。你尊重我,你察觉了,但是你从来不问。只是温柔对我。我放在房间里的旧警徽和警帽,你上次看到了,什么也不说,只轻轻替我擦干净,放回原处。那么洛晓,我也是一样。我不该问的。一个会爱上刑警的女孩,她不会是坏姑娘的。”

洛晓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却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示意她赶紧回去睡觉,转身欲走。洛晓一把抓住他的手,抬头吻了上去。她吻得太激烈又太用力,几乎咬痛韩拓的嘴唇。韩拓倏地睁大眼睛,只愣了几秒钟,转而就将她压在墙壁上,扣着双手,更加用力地吻了回去。吻遍她的每一寸嘴唇,她的脸庞,她颈项上裸露而细致的皮肤。吻得狂野又性感。

洛晓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热意,在侵蚀全身。她感觉到征服,感觉到欲望之舌正在插进身体深处。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双手何时抱住了他精瘦结实的腰,无意识地抚摸着。韩拓同样动情,啃咬了好一会儿,又将手伸进她衣襟下方,沿着腰轻轻摸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有再深入。他抬起眼睛,微哑着嗓子对她说:“快回去吧。良家妇女一旦招惹人,可真要命。”

洛晓被他逗得笑了,他也笑了,深吸一口气,在她额上一吻,转身离去。

这一觉,洛晓竟睡得十分沉,直至日落西山,韩拓走到她的窗边想要叫她吃晚饭,却发现她呼吸平稳,双手搁在胸口,睡得还很沉。看起来真像个孩子,睡觉都护住自己。

韩拓摇头失笑,转身下楼。抬起头,看到昏黄的天,在想到白天的缠绵,更觉心头激荡。

他下午也睡了一觉,睡醒后心思更加清明。

老丁固执己见,迟早会查到洛晓头上来。她看起来嫌疑很大,但她其实没有嫌疑。

韩拓已下定决心,要抢在警察之前,找出洛晓不是凶手的证据,抑或是,找出真正的凶手。

——

子夜时分,月上枝头。韩拓了无睡意,一人独行,上了那片山坡。

他又到了洛晓盘下的那家咖啡店。

他有钥匙,直接开门。昨晚凶手杀了人,但是洛晓在这里蹉跎了一整晚。只要用心找,说不定能找到证据。

于是,他仔仔细细地把整个房子都查了个遍。看完后只一个念头,洛晓非得在这里耗上一整晚,才能把房间收拾成这么明朗干净的样子。可这又怎么样呢,这只是情理上说得通,却不能作为人证物证。

最后,到最里的两间主人房时,韩拓也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一间房,自然是她的。她的几件衣物,还有她在小镇买的那些零零碎碎,都归置在里头。墙边还插了几枝花,整个房间的布置,一看就叫韩拓喜欢。她的性情一直是跟他相通的,淡泊而温和,他知道的。

另一间房,却也已收拾得整齐利落。窗前堆满绿植。屋内几件二手的木头家具,都是白黑灰三色,不太像女人住的房间。书柜里放着几本当季畅销新书,墙上贴着一副不知哪里淘来的狂草书法。窗边一张矮桌,摆着一副旧棋盘,还有烟灰缸。

韩拓在这个房间里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心潮涌动。转身离开咖啡店,往家的方向走去。

原本心思徜徉,柔软而有担忧。可在看到客栈内外灯火通明,还停着几辆那一刻,韩拓的整颗心都绷了起来。

他刚进门,就看到老丁带着人从里面走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老丁只说了一句话:“她跑了。”

韩拓心头一震,低吼道:“你知道什么?不是她!”

老丁不答,压了压警帽沿,走了出去,大声道:“连夜搜捕!”

韩拓迈着大步跑进客栈,住客们,还有小梅,全都神色惊动,站在院子里。韩拓抬起头,看到她的房门洞开着,有两个便衣在,她显然不在。

韩拓心头一痛,心思已千回百转。约莫老丁早起了疑心,白天大概又从旁人口中打探了有这么个女人住在这儿,样样条件都符合,晚上才带人突然袭击。老丁的做法无可厚非,要换成他是负责人,也会这么干。可是……

他不是别人,他现在,是知她心怜她意的爱人。他怎么会误以为?误以为她是穷途末路心狠手辣的匪徒?

韩拓发足飞奔,跑上了楼。两名刑警见状要拦,被他一把挥开。抬头便见屋内残状,她的行李七零八落,红钞掉了一地。她什么都没有带走,大概只带走了身份证件,那在她随身包里。

韩拓一拳狠狠揍在墙上。抬起头,看到自己发白的指关节,心里有点发疼。

这丫头,这傻丫头,跑什么跑!一码归一码。这桩案子不是她干的,就不会有直接证据。老丁虽然固执,但绝不会冤枉人。可她这一跑,又哪里说得清?

而且这深更半夜,天寒地冻,她穿着单薄,除了他无亲无故,路又全被警方堵死了,她能跑到哪里去?

第八章

高原地带的深夜,寒意浸骨。哪怕只是早秋。

洛晓抱着双膝,坐在一棵树下。从这个角度望去,远处的小镇像一个发光的星球,那里有她爱的人,也有她想要的生活。

可是现在她从那里落荒而逃。

她低下头,感觉到自己微微颤抖。眼泪流下来,但是很快擦干。

她已不知道怎么办了。原本不该这样的,她应当警醒,应当随时可以抽身而去。可是她松懈了,恍惚了。在他的客栈里,她活的太纵容,给了自己一场黄粱美梦。

结果代价是万劫不复吗?

她小声地压抑地哭,不能哭得太用力,会有人发现深夜有个孤身可疑女子,坐在这废弃水库的堤坝上。天是黑的,草是黑的,连她脚边叫着的蛐蛐,都是黑的。她伸手只见苍茫五指,风吹草动,远山嶙峋,她在最寂静的黑暗中。

突然有人轻拍她的肩膀,只吓得她全身一震,差点惊呼出声。没能叫出声,是因为有一只熟悉的带着烟味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洛晓惊骇转身。

明月高悬于头顶。他站在深恐之下,望着她。身后一片黑静,似乎并没有警察。

洛晓下意识松了口气,但触及他刀锋般的眼神,心口又是一紧。

然而手已被他牢牢抓住:“为什么看到警察要逃?”

洛晓咬唇不语。

韩拓冷冷地看她一眼,拽着她就往回走:“跟我回去!”

洛晓心头如有阵阵寒风刮过,偏偏犟着不动。两人力量一撞,她落进他的怀里。韩拓一把抱住,低头仔细凝视。她眼中泪水满盈,就如同这许多天来困着他的那一片湖,深深湛湛,暗潮涌动。他看得分明。

韩拓的心也是一坠,又低声问:“为什么哭?”

洛晓心如刀割:“韩拓……对不起、对不起……我回不去了。”

树下,风停。

她靠着树,有些痴痴地望着天。他坐在一旁,极其压抑地抽着烟。她低下头,就看到一点烟光在他指间流转。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英俊冷漠。

“多大的案子?”他静静地问。

洛晓一愣,低声说:“杀人。”

韩拓正在抽烟的手一停,深吸了一口气说:“过失还是预谋?”

洛晓:“……过失吧。”

“怎么杀的?”

洛晓人都有点恍惚了,这还是她多年来第一次对人袒露心扉,她答:“我不知道……当时天很黑,他从房子里冲出来,我什么都没看清,他就撞在了我手里的匕首上……”她的眼眶一阵潮湿,哽咽说:“可我本来是想杀他的,但并不知道真正杀人是什么样子……我那时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就躺在地上,胸口流了好多血,没气了……”

韩拓静了好一会儿,静得洛晓整个人都感到害怕,还有愧疚。她想自己大概是完了,韩拓是嫉恶如仇的刑警,坏人都怕他的刑警。她终于还是跑不掉了。她为自己感到耻辱,可又不甘,可又无从解释。她不是逃避责任,只是不想为一个人渣,坐一辈子的牢。妈妈死前打电话给她说:“女儿啊,跑、跑,不要被抓住。我和你爸舍不得啊,你没有错,怎么应该是你坐牢?跑到越远的地方越好,一辈子都别回来了。”

于是她成了逃犯,成了老鼠,几年来都在躲藏警察的追捕。

后来,躲藏就成了习惯。原本她最敬仰和喜欢的就是警察,还想过一定要找个警察男朋友。可现在,她看到警察就条件反射的怕。

她原本不知道要跑多久。可后来却与他相遇。现在想来,竟像是注定。

为他所爱,为他所获。

原本那一点点能够跟他白头偕老的侥幸心理,终于还是被击得烟消云散。可她又感觉到放松,一种异样的悲哀的放松。

于是她笑了,哭着笑了,说:“韩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

韩拓碾灭烟头,抬眸望着她:“只是什么?”

“我……”她的话没说完,人已被他反手扣住,身手之快、力量之狠,不愧是曾经最优秀的刑警。洛晓整个人都被他扣在草地上,如坠冰窟,心似死灰。而他低头逼视着她:“洛晓?哦不,自然不是叫洛晓。谈了这么多天恋爱,我连你的真名都不知道。你说你不是故意的,呵……不是故意的你他妈为什么要答应我?现在我爱上你了,以为终于找到伴儿了,你跟我说你是逃犯?背着人命的逃犯?”

洛晓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手臂被他擒得痛彻筋骨,泪水哗哗地往下落。

万般委屈,一线之差,她开不了口。

韩拓也是心如刀绞,恨意难平,又说:“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辙了吗?姑娘,我告诉你,我韩拓手上从来没有逃脱过罪犯。哪怕曾经差点赔了这条命,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都没能跑脱过。你以为你能逃?你以为你跑得出我的手?老丁他们找不到你,我循着足印一个小时就在这儿把你找着了!”

他大约是气急了,一番话说得这样快这样狠。洛晓只感到心碎,摇头说:“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想过要利用你欺骗你……我怎么知道你会爱上我,我怎么知道……”她一下子哭了出来,大哭起来。

她的泪水滚滚掉入草丛里,脸上还沾了地上的泥和草,在他的压制下,像一条濒死的鱼。韩拓看着这一幕,忽的心头一震。

他在心里问,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就对峙成了这个样子?来的路上,他心中就有百般猜测,但竟刻意不去想。直至她亲口承认命案,他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就突然爆发出来。

可是韩拓,你不该这么对她的。有个声音在心中说。仔细一想,他俩的感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他执意求来的结果?是他先招惹她,是他怜惜她。是他被她眼中的哀愁和孤独打动,执意想要给她安定和温暖。然后他漂泊了多年的心,也可以得到温暖和幸福。

现在,终于得知了她哀愁的真相,得知她身上背负的罪,他就要抽身离去弃她不顾了吗?

韩拓心中一寒,刹那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可她还是躺在地上不动,就像死去了一样。

韩拓心口发疼,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她的泪无声地流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回去吧。”他哑着嗓子说。

他拉着她站起来,她一声不吭。月光是这样清朗,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啊。他拉着她的手,往城镇的方向走。

堤坝上是这样安静,方圆数百米内,一个人影也没有。寂静的农舍,矗立在不远处的山腰上,没有灯火。洛晓的手是冰的,他的手却是滚烫的,握着她的手腕,走在土路上。堤坝之侧,流水无声,虫鸣阵阵。夜色这么美好,又这么悲伤。

走了有好一段,两人始终没有说话。可不知何时,也许连韩拓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手劲慢慢松了,不再是牢牢钳制的姿势,他的手慢慢一滑,改为握住了她的手。

仿佛只是在月夜之下,他带着她在荒野里散步。

洛晓也不哭了,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她轻轻反握住他的手,他察觉了,一动不动。

“跟我回去。”他微哑着嗓子说,“好好交代,把案情说清楚。有我在,不会让你多判一年,也不会少判。”

“……好。”

他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韩拓。”她轻声问,“咱俩算是走回客栈,就分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