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白大人太谦虚。”

白木香轻轻摇头,她还真不是谦虚,再如何锋锐的兵器都有被取代的一天,新弩也有一天会成旧弩。何况,倘不是当时吴侍郎让她研制新弩,她的兴趣真不在□□上。

侯府亲自设宴,丰盛自不必提。陆侯居上首,唐知府将白木香让在陆侯右首,文人以左右贵,军中则以右为尊,各有各的讲究。既在侯府,自然是以右为上,白木香与唐知府推拒了一番,唐知府必要礼让白木香,笑道,“待请功折子一到帝都,我就要称白大人为上官。”

“您委实客气,新弩这么快制成,少不得侯爷与大人您对我的无私支持。虽说被你们诈我一回,先前要工有工要料有料,还有我身边这些人,没有大家的帮忙,不会有现在的新弩。”白木香坐右上首,裴如玉便挨着媳妇坐。许司马打横坐下首,实在有点委屈许司马,论官职他比裴如玉还略高些,只是也不能他去挨着白大人,许司马的相貌是受到过白大人无情抨击的。

陆侯举杯,“今日有新弩之喜,我们同干一杯。”

大家一起吃杯酒,说话也随意了些。唐知府道,“白大人你有空教教我怎么开那匣子,简直吓死个人,裴县尊说了,不能乱开,开错了有机关的是吧?”

“嗯,其实没事,穿上铠甲再开就没事了。第一层机关里放的是牛毛细针,有一百多根吧。第二层机关是柳叶飞刀,一二十把。不是大机关。”

唐知府平时一吃酒就脸泛桃花,虽然是朵胖桃花,也颇有几分肥嘟嘟的姿色。这回直接成梨花了,雪白雪白的,都是叫白木香吓的。唐知府手捏酒盏直哆嗦,拿眼看向裴如玉,“小裴啊,你先时不是说就几根针一两把飞刀,一点不危险的么?”

“没事,送给大人的那个是做着玩儿的。真的不大伤人。”裴如玉能跟白木香做夫妻,起码说明一件事,他是能包涵白木香那大条神经的。能包涵白木香这种宽阔心肠的女人的男人,想也知绝对也不是一般的男人啊!

“不不不,一会儿我就派人把盒子拿回来还给白大人,你家这东西可忒吓人了。”唐知府道。

许司马凑趣,“那不如大人送给我,我倒是挺喜欢。”

白木香说,“这个匣子真的不错,里头有暗格,暗格里放的是烈性硝水。倘要放什么密信机要,可把细针飞刀全部淬毒,一旦开错,机关启动的同时硝水立刻倾入盒内便可摧毁匣中信件。”

唐知府想了想,对许司马改口,“那我不送了。”

许司马笑喷,“这还能改口的。”

“怎么不能,我还没送哪。”唐知府感慨,“白大人你在机关术上实在精通。”

“以前我也不大懂这个,相公给我看了好些藏书,都是看书学的。”

“看的啥书,方便说不?”

白木香道,“《九章算术》《算经》《墨子》《鲁班全书》,还有令祖上所著《天机算术》,关于牵星术那一节,当真神仙手段。”

唐知府震惊,“白大人你看得懂?”

“有点难,但也不是看不懂。”白木香来了兴致,“令祖以算术为基础,测算星辰历法,以星辰为参照,开创海上测定方位之法。如今海上远航的那些人,都当感谢令祖之才。”

唐知府遥敬白木香一杯酒,“家祖这本书因内容艰涩,很少有人看了。”

许司马道,“还有人说,谁读懂这神仙书就能一道成仙去了。”

“这就是人们的误解了,看过书的都知道,这是一本纯正的算术书。书中的天机二字是说算术是解密一切奥秘的基础。譬如,历法是变动的,过几十年,就要重新测算。再譬如,天上星辰的运转,其实也是有规律的。而这一切的规律,都可用算术来计算解释。所以,才用天机二字命名。”白木香说。

许司马问,“如大人所制弩.弓,也要用到算术么?”

“自然。这张弩需要多大的劲力,弩机要达到什么效果,弓身的韧性要达到什么程度,弓弦要用什么材料,都需要计算。包括弩.弓需要做多大,都是经过计算的。”白木香侃侃而谈,抿了一口杯中果酒,“懂一点算术,对平时过日子会很有帮助。”

“你这可不是懂一点。”唐知府打趣的看向裴如玉,“小裴,我看在算术上你也不及白大人。”

裴如玉颌首,给媳妇续满酒,笑道,“不及内子多矣。”

“我只是在算术上有些天分,我相公可不一样,他除了算术略不及我,样样比我强,人尤其聪明。要不是他指点着我多读几本书,我也不懂这些啦。”白木香望着裴如玉俊美的笑容也咧嘴一笑,二人举杯小碰,眼神融融,心照不宣的一笑,各饮了杯中酒。

唐知府好悬被塞一大口狗粮,险没噎死,倒是与许司马心有灵犀起来,二人都在想:长得好就是沾光啊!智慧如白大人都免不了被裴状元的美色所迷啊!

还有你堂堂裴状元,好好的不靠学识全靠脸,简直不给人留活路啊!

唐知府摸摸自己的肉腮帮,就听陆侯问,“接下来白大人有没有什么研制计划?”

白木香实在怕了陆侯,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可得歇一歇,我娘快生了,还是龙凤胎。我家阿秀也还小,等阿秀大些,我们得准备着要老二了,过些时日再说吧。”

许司马险没喷了酒,想说白大人你这成天男人孩子热炕头的,官儿还能蹭蹭的往上升,气死个人有没有?怎么这么不上进啊,还不赶紧趁这热乎劲再研究几件军中利器出来!

陆侯没再多说,只是道,“依旧把梁师傅徐师傅给你派过去,一切护卫仍如从前。”

“不用了。我以后不打算研究弓.弩了。”

“为何?”陆侯轻轻捻转着手中玉盏,眸中闪过一道敏锐追光。

白木香原不想说,可陆侯都问到了,她道,“弓.弩至此,已是极致。将来能胜过我这劲弩的,不是劲弩,必是火器。”

“火器?”

“对,我想研究火器,这东西短时间见不着成效,原就没打算与侯爷说。徐师傅梁师傅都是制弓.弩的好手,他们在我那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没的白耽搁他们。”白木香说。

陆侯将玉盏放下,“这你不用担心,他们跟着你,除了平时的工钱,还额外有一份补贴,比其他弓.弩师都丰厚。何况,按你所言,若真有火器取代铁器那一日,相信他们也更愿意去研究火器,起码能保住饭碗。你身边总需要打下手的人,零零碎碎的活,他们比民间匠人熟练。”

不待白木香婉拒,陆侯又道,“琉璜硝石都是非官府允许的禁售之物,亏你提了,不然怕你研究的材料都找不齐。我这里拨你一些。”

白木香一听能免费得东西,立刻改口,“那都听您的。”

“原是份内之责。”陆侯道,“裴大人那里还要不要军户,我这里倒能再拨五百到月湾县。”

裴如玉不客气的收下,“侯爷有多少尽管打到我卑下县中,盛的下。”

许知府原也想趁机跟陆侯给别的县要一些军户,就听陆侯道,“他们的亲事也一并托给裴大人了。”

“下官必当尽心。”裴如玉应答。

唐知府夹筷子香喷喷的炖肉放嘴里,想着什么时候便宜跟裴如玉打听打听,这给老兵找媳妇可有诀窍。倘他也能给老兵张罗媳妇,估计陆侯不介意再多放些军户到新伊府所辖县内。

这批样品大致试过,白木香略多呆两日,就收拾行礼跟丈夫回月湾县去了。

带着陆侯新派的刘千户与五百军户,白木香骑在马上吹着日渐清凉的小风,用她那能读懂神仙巨著《天机算术》的脑袋在计算这回新弩之功能升到几品。

哎,看陆侯的威风就知道,官场之中,升官才是王道啊!

☆、回家啦~

在到家之前, 白木香畅想了很多的场景, 譬如,她娘是多么的担心她, 见到她的时候得是多么的欢喜。她家肥儿子阿秀是多么的思念她, 见到她时得是多么的雀跃啥的。

反正, 种种见到亲人的场景, 白木香想了好几车。

结果……

白木香绝不承认她是深深的嫉妒与吃醋了,可这是什么意思吗?她娘一个劲儿的拉着裴如玉的手唠唠叨叨的念叨,“瘦了, 怎么这样憔悴, 这回的差使很不容易啊。哎,赶紧给女婿炖个老母鸡焖俩大肘子……”后头还有一箩筐的话白木香都自动屏蔽过滤了, 切,她根本不稀罕听!

还有,那抱着裴如玉大腿的小鬼是谁哟!还拿个胖脸蹭啊蹭,蹭啊蹭的, 蹭个毛哦!看眼睛也不小,就光看到你爹看不到你娘啊!

白木香气的,这都叫什么亲人哪!

亏她想他们一路!

白想了!

亏她还在新伊买了好些礼物!

白买了!

白木香已经翻腾着白眼决定了, 礼物她不用了, 全都自己用。好吃的也不给人, 她自己留着吃!简直气死了有没有!

怎么一个个的就只看得到裴如玉看不到她啊, 集体势利眼失明,还是她这么平凡这么不引人注目啊!

白木香脸似臭鸡蛋, 就七叔是个好人,递给木香一杯热奶茶,问她这些天的事。白木香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帮陆侯抓了几个坏人。”

裴七叔略一寻思就知事情不小,陆侯权掌北疆,手下兵精将广,如何还要白木香帮忙抓人?可知这次不是寻常事。裴七叔也不多打听,笑道,“回来就好。你这一走,你娘常念叨你,阿秀也想你。”

“完全没看出来啊。”白木香酸兮兮的郁卒着,“看我娘那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裴如玉是儿子,我是媳妇哪。更别提那小没良心的肉团子,生儿子有什么用啊!”

白木香正醋着,一个软呼呼的肉团子就被放到她怀里,裴如玉正笑眼弯弯的望着她,“岳母疼我也是爱屋及乌。阿秀是太久没见我了。”

小阿秀很想爹,一样想娘啊。小孩子云朵一样的小身子在怀里一趴,白木香的心就软如春水,白木香抱着胖儿子亲两口,小阿秀奶声奶气的喊,“娘――娘――”翘着小嘴叭叭的亲他娘,亲出他娘满脸口水,他娘也一脸不嫌,随手一抹问儿子想自己没,在家乖不乖,有没有听外祖父外祖母的话。

阿秀其实听不大懂,孩子只要在父母身边就很高兴了。阿秀平时很喜欢在院子里玩儿的孩子,这回爹娘回来,他哪儿都不去了,一会儿在他娘怀里,一会儿在他爹肩上,时不时还要爹举两下做游戏。李红梅眉飞色舞的瞧一回闺女,“没胖也没瘦,还那样儿。”同闺女说,“消息早传回县里了,咱家在府城的官司赢了,判小菲家赔咱家作坊一百两银子,钱虽不多,难得是争了这口气!我听说小菲她婆家不成了,被官府抓起来了!”

白木香给阿秀擦擦口水,“徐家是别的案子发了。”

“真是老天有眼!”李红梅道,“你不晓得,你们这一走,县里传了好些闲话。好在小莹是个能干的,那丫头真是压的住,作坊里好几个作怪的都叫她压住了。”

白木香抖抖眉毛,笑两声,“我早料着会有这一出,正好我回来,清理清理那些不老实闹事的。”

裴如玉刚喝两口水,余县丞几人就过来了,裴如玉把儿子递给妻子,“我出去跟他们说两句话,也叫他们安心。”

“去吧,早点回来,晚上咱家团圆饭。”白木香抱着儿子把裴如玉送到门口,裴如玉摸摸儿子的肥嘟嘟的腮帮子,轻轻在白木香脸上一刮,被白木香一瞪,笑着去了。

白木香回头跟她娘七叔说话,问她娘,“娘你身子没事吧,我看你这肚子越来越大了。”

“没事。就是笨了点儿。”李红梅现在都不能坐椅子板凳,椅子放不下,板凳不稳当,她不是坐榻,就是坐炕头儿。李红梅后腰靠着个软枕,跟闺女打听,“这回什么要紧事啊,女婿一去一个多月。”

“军中的事,都是机密。倒是这回立了些功劳,要是没问题的话,应该又能升回官儿啦。”白木香得意的嘿嘿嘿,“写奏章时我把娘你诰命的事再催催,争取一下子把你的诰命也弄下来。”

“对对对,我正想说这事儿。”

裴七叔,“诰命?”

阿秀不愿总在他娘怀里,挣扎着要下去,白木香把儿子顺腿溜下去,阿秀坐他娘脚面,让他娘晃他。白木香说,“这不是做官都能给女眷弄诰命么,我听说诰命还有钱拿,就想给我娘也弄一个。奏章送去大半年了,也没动静。朝廷是不是不想给呀?”

一听有这种可能,李红梅立刻急眼,“这可不行啊!这不是不一样对待吗?男的当官就能给当娘的请诰命,女的就不行啦!”

裴七叔还不知母女俩私下还有这种计划,一见红梅姐急,裴七叔连忙安慰,“不是,这是朝廷规矩,诰命发放都有时间的。一般八月统一发放诰命,到时间你这诰命肯定能下来。”

白木香转念一眼,“七叔,那我这回要是能升官儿,我娘这诰命还得往上提一提吧?”

“肯定的。”裴七叔斩钉截铁,李红梅喜上眉梢,“这喜事都是连着来的!”夸闺女,“没白去新伊这一趟,办成不少事儿。”

“那是!”白木香没把那些危险事告诉她娘,看她娘这肚子,还不得把她娘吓着。

白木香说,“我瞅着娘你快生了吧?”

“还没动静。”

李红梅事后想来,不该说大话。说过这话的当晚,她就不行了。小福把白木香夫妻喊起来,白木香披上夹袄就往外跑,裴如玉叮嘱,“别急,小心看着脚下。”阿秀被动静响的有点要醒,裴如玉连忙拍儿子两下,阿秀翻个身继续呼呼。

白木香跑到她娘院里,裴七叔正守在身畔,两个接生婆都到了,裴七叔脸色微微泛白,手搭在红梅姐的腕间,冷静的对白木香道,“你娘要生了,别慌。”

俩接生婆看过后也说,“是发动了。太太先稳住,您几十年没生育过了,这一回跟头胎也没什么差别。”

的确没差别,让李红梅说,还不如当年生白木香时顺利,半宿三更天开始发动,一直到将中午才把孩子生下来。一儿一女,龙凤双生。

俩产婆一人抱一个襁褓,奶娃子的哭声震天,李红梅浑身被汗水浸透,额间发丝黏在脸上,她脸上没什么血色,却透出极度喜悦,虚弱的说,“快抱来给我看看。”

白木香抱一个红布包放在她娘一畔,另一个是产婆抱着,被裴七叔接了过来。裴七叔双手微微发颤,不像抱着一个孩子,倒像捧着座泰山,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姿势却是极标准的。据红梅姐说,七叔私下常用阿秀练习抱姿,一手托着孩子的屁股,一手托着后脑颈项,新生儿骨头软,一定要托好。

七叔的脸色比红梅姐还要白三分,他眼睛里缀满泪水,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哽咽就堵在了喉间。这孩子生的,怎么这样招人疼啊,皱巴巴的也这样好看,哭的震天响,这大嗓门,硬是一点不吵人,这小嘴,跟小鸟有喙似的,尖尖的,也透出小巧精致。

七叔自动把猴子样的红皮小家伙美化成个仙童,直待外间裴如玉实在急的,问,“岳母弟妹都好吧?阿秀要进去看小姨小舅了!”

“都好都好,你先抱住阿秀,等收拾收拾再让他进来。”白木香急忙拦道。

七叔终于依依不舍的把另一个红布包放在红梅姐的枕边,他握着红梅姐的手,轻轻的抽泣了一声,说,“红梅,谢谢你。”

“我用你谢,我是给自己生娃。我就说,我命里两女一儿的!”李红梅欢喜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产婆笑道,“太太生产顺利,一看就是有大福气的人,龙凤双生可是极难得的。”

另一个也说,“是啊。大吉大利。”

两人都是极老道的产婆,帮李红梅收拾好,七叔笑道,“有劳你们,一人一百两银子,还得劳你们多住几日。”

便是新伊城也极少有这样的大手笔的打赏,两人连忙笑着谢过,她二人道,“我们一定尽心帮太太把身子调理好。”

七叔喜悦至极,不停的瞧着儿女与妻子,感觉怎么瞧都瞧不够。直到一个小家伙爬上炕,稚声稚气的问,“小姨?小舅?”

七叔才想起来,满头雾水的问,“哪个是儿子哪个是闺女啊?”都是一样的红布包……

白木香好笑,“刚七叔你抱的是闺女。”

七叔笑着指给阿秀知道,“这个是小姨这个是小舅。”

福子端来热鸡汤,白木香喂她娘喝了,一碗热鸡汤下肚,李红梅脸色好看许多,她记挂着七叔,说,“这也中午了,你们去吃饭吧,早饭就没吃。”

七叔笑,“我就是七天不吃饭也不饿。”

“这还顶饱啊。”红梅姐笑。

“喜事就顶饱。”七叔眉眼间蓄着无限的欢喜与情义,柔声道,“你睡会儿,我守着你,我就在这儿吃。木香,你带阿秀去跟如玉吃饭去吧。”

白木香也是满面喜悦,“那我先去了,七叔你午饭后也跟我娘一起歇一歇。”抱着肥儿子出去了。

裴如玉一直在外间,已经打赏了产婆,还有家里丫环小子这月都多发一月月钱,七叔院里的多发俩月,吩咐丫环用心服侍。

一家三口回自己院里吃饭休息,六月底的风有些凉了,中午的太阳却又无比暖和。裴如玉说,“这孩子七个月就生了,没事吧?”

“七活八不活。娘这回又是龙凤胎,早些生也正常。没事,孩子个头虽不大,哭起来很响,很有精神头儿的。”白木香道,“你没见七叔,我还以为七叔得不行了呢。没想到一点事都没有,脑子比我还清楚。”

“七叔就是这样,他越是大事越稳健,裴相一直想七叔入仕,说七叔做官定有一番做为。”自从断绝祖孙关系,裴如玉就称裴老爷子为裴相。

“七叔现在也挺好。”

“我也这么说。”裴如玉问,“孩子长的像谁?”

阿秀举着小胖手抢答,“猴子!”

爹娘一齐爆笑出声。

☆、野心不小

从红梅姐有身孕, 一直到生产, 七个多月,七叔还没给龙凤胎取好大名。

好在, 小名儿取好了, 虽然七叔取了一本书那么厚的名簿给龙凤胎做小名儿, 因龙凤胎早产, 七叔觉着红梅姐福气比较厚,想想还是让红梅姐给龙凤胎取个小名儿。

红梅姐喝完一碗热羊奶,望着窗外一树开始上色的枣子, 就把小名儿给取好了, 儿子叫大枣、闺女叫枣花。简直土的掉渣,白木香说名儿忒土, 她娘那理论可丰富了,“知道什么,小名儿就得土点才好,土土的孩子好养活。以前咱们村儿, 你看那叫猫啊狗的,越是这样的贱名儿孩子越结实。”

听的七叔都有些心动想着要不要给闺女取名叫喵妹,儿子就叫狗剩, 多么淳朴又乡土的名字。好在七叔也比较要面子, 这俩小名儿比大枣、枣花还要土上十倍, 他有些说不出口。

七叔很低调, 都没有大办洗三礼,也没有请收生姥姥来家给孩子洗三, 用七叔的话说,如今天气渐冷,把孩子弄水盆去,万一冻着就不好了,供一供炕公炕婆是一样的。

洗三那天就是一家子吃了个饭。

不过,到洗三这天,裴如玉裴敬终于能看一看龙凤胎长啥样了。他们先前就分别听白木香、七叔、小阿秀说起过,只是,三人的话各有不同,还是得眼见为实啊。

七叔一手一个把龙凤胎抱出来给俩侄子看,刚出生的孩子么,好看是没有的,但还是能从神韵里看出来,一个像七叔,一个像红梅且。裴敬笑,“还真会长,一个像爹,一个像娘。七叔,哪个是闺女哪个是儿子?”

七叔道,“襁褓上绣花的是枣花,绣元宝的是大枣。”

阿秀跳着脚拍着巴掌喊,“猴子,小丑猴子!”

裴敬哈哈大笑,裴如玉刚要说儿子,就听七叔笑眯眯的对阿秀道,“阿秀,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也这个样。”

阿秀登时吓的不轻,瞪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他的小猴纸姨小猴纸舅,然后忽啦一下跑里间去了,指着他外祖母放在柜子上的梳妆镜直蹦,“镜子,镜子!”

那是个小圆镜,白木香生怕他摔了,可孩子要什么东西,你不给他是断断不能消停的。白木香把小圆镜给小圆拿着,哄阿秀玩儿。阿秀对着镜子看了好半天,似乎确定自己是个雪雪白的漂亮宝宝,才又放心的跑出去玩儿了。

阿秀虽然觉着小姨小舅是画上的猴子样,也挺喜欢他们,每天都要跟他娘过来看小舅小姨。赶上小家伙们在睡觉,他会轻轻的用心摸摸小家伙们的手啊脸的,有时心情好还要亲上两口,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的人笑。

大多数是赶上小家伙在哭,阿秀还要凑热闹,他见小舅小姨张嘴嚎,他也大嘴一张跟着嚎,李红梅给外孙子气笑,“你倒是学点儿好啊。”

阿秀反正听不懂,他要一直嚎到小姨小舅都收声,他才跟着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