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不可思议,烟花怎么会放的那么高,而且,带颜色,又红又好看。”许司马问,“还有旁的颜色的烟花么?”

“暂时还没制出来。”

*

裴如玉那边也受到唐大人的招待,唐大人还说,“听说白大人一起来的,白大人怎么没过来?”

“许司马也到了驿馆,内子就先同许司马去侯府了。”裴如玉给唐大人见礼,拜个晚年,递上礼单,唐大人笑,“这可太客气了,你们过来我就高兴。”

“有不少是内子给夫人准备的。”

闲叙几句政务,尤其今年月湾县还要继续加盖外城,唐大人难免多问一些。然后裴如玉就说起烟花的事,唐大人道,“我们过年放的,都说稀罕。”

“原是内子改良火炮时偶然制出的,年前晚上试放了两个,不想就有商贾知道消息前去求购,这东西挺稀罕,没想到还真能卖上价。这回来新伊,也是想跟陆侯、大人一起商量商量,不瞒大人,就是按市价行情也能添些税收。”

唐大人问,“你这是尝着甜头了。”

裴如玉笑,“主要是卑职县里穷,用钱的地方也多。每年夏秋两季粮税押解到府里,县里就指望能收几个商税过日子。虽说如今瞧着热闹,一些锅碗瓢盆的生意又收不了税,能收税的委实不多。烟火一向是衙门指定铺子专营,这税咱们收的分明不是?”

唐大人如今是代理安抚使,做官的没一个真清高的,清高人做不了官。唐大人呵呵一笑,“陆侯那里也得有个说法。”

“那是当然。其实烟火生意就是年前年后约摸这一个月的时间,真要做这生意,倒是不如先咱们北疆试一试,倘还成,自当再论。倘不成,也就不用耽搁功夫了。”

“你这就太谦了,白大人这研制东西的本领,我活了小四十年也是第一次见,她改东西就没有改不好的。新改的火炮我见了,真是灵光,以前多笨重啊,点火炮得用烙铁,白大人一改,一根引线就解决了,火烧的比以前更旺。”唐大人笑的双下巴直颤,裴如玉主动分肉,唐大人又不傻,能不高兴么,“就这烟火,要是能制出五颜六色的来,更不得了。”

“也得看机缘。有时候开了窍,说制就制出来了。有时候卡住,就得慢慢来。”裴如玉一向不是个说大话的性子,都要分陆侯一杯羹了,没道理落下唐大人。

故此,二人晚上就联袂到陆侯府上去了。

陆侯正在同白大人谈论公务,他二人暂在小厅稍待片刻。唐大人想想都好笑,家中媳妇这般威风,也不知裴如玉在家是如何过日子的。还得说裴相眼光,给孙子娶这么个厉害媳妇。

*

陆侯在同白木香说起火炮改良的事,因为火炮种类不一,白木香改良的是最普通的火炮。陆侯提到军营其他兵械,有一些笨重的,不方便携带但又十分要紧的,看白木香能不能改良一二。

白木香道,“那得看了才知晓。”

“白大人若有空,不妨明天随我去军营一趟。”

“成啊。”白木香当时就应了下来。

陆侯严峻的面容微微和暖,主动问,“白大人还有没有旁的事?”

“有。关于我新制的烟花的事,我不知道怎么说,让裴如玉同您说吧。”

陆侯向外问一句,得知裴如玉唐大人都到了,便令二人进来。这事并不难商议,就凭白木香在研究上的天才,她现在的官位,她拿最大头都没问题,何况裴如玉很谦逊,扣除掉成本、税费,白木香也只拿三成。

这事一商量就成,陆侯拨给白木香的硫磺硝石便分两个公文,一个是用于军用研究,另一个是民用烟花爆竹专用,第二份公文里加盖安抚司与知府衙门的大印,从此便过了明路,可正大光明经营!

晚上白木香都感慨,“卖个烟花都有这许多讲究。”

“你是碰到这一行了,茶酒其实都一样,都是要经官府批准的买卖。你卖布就不用,是吧?行业不一样,规矩当然也不同。”

“陆侯挺好说话的。”

裴如玉吹熄蜡烛,“在你跟前,谁都好说话。”

“你这话里有话。”白木香凑近裴如玉说。

屋内虽暗,也能看清媳妇亮晶晶的眼睛,裴如玉笑,“我是说,只要你还能研制新兵器,人人都会对你客气。世上无外乎三种人,以德服人,以才服人,以势服人。第一种不多说,第二种说的就是你,你研制兵器的本领寻常人比不了,何况你官位也高,自然人人待你客气。陆侯也是一样,他并非不通人情。只是有时候利益权衡,兵行险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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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基

虽然割了肉, 但明显不论是与唐大人还是陆侯, 关系较先前都更紧密一步。

不得不说,这就是官场啊。

当初被陆侯设计的晕头转向, 白木香于内心深处也不是没有深深的诅咒过陆侯, 可这一转眼, 大家又成了生意伙伴, 这可真是难以预料啊!

有一点人都要向利益低头的郁闷,但同时也明白,陆侯心机虽深, 倒并非不能合作的人。

第二天, 裴如玉白木香随陆侯去军营,白木香完全不懂打仗的事, 裴如玉文官家族出身,二人对军中都不大了解,但看那种令行禁止的整肃气象也觉陆侯治军的本事不一般。

二人都提前换上陆侯府送来外穿的软甲头盔,白木香头一回穿, 早上镜子里照照,心里美滋滋的。要说最俊的还是裴如玉,他虽尚无陆侯那种如渊似海深不可测的气质, 但军中铠甲中和了裴如玉身上的斯文, 却又掩不住他那天生的郎眉星目的俊美, 白木香不无得意的想, 也是她白大人的眼光了。

北疆冬天的风当真能刮到人骨头缝里去,众人都是一身大厚裘衣, 陆侯令人背风设了羊毛毡帐,白木香坐在陆侯左首,看着将士演示兵械,陆侯提出不利使用的地方,希望能有哪方面的改进,白木香认真记下,时不时捧着热奶茶与陆侯讨论一两句。

看了一天军演,白木香就有些受不住室外的冷了,晚上回去脚带半截小腿都没知觉了,裴如玉给她揉半天,再用微烫的放了活血药材的热水泡,出一身的细汗,这才好了些。

裴如玉找陆侯谈的,天气太冷,先把今天看过的需要改进的兵械做修改,待天暖了再过来是一样的。

陆侯想了想,白大人属于无可替代的珍稀人物,也应允了。

既然陆侯这里无事,裴如玉便准备告辞。陆侯送了白木香一套金丝软甲,一件金丝加厚的狐皮斗篷,较寻常的斗篷有些厚,却有防身之效。

白木香很客气的收了,心说侯爷我们夫妻俩一起过来,你就送我一人东西,瞧着您不像个小器的人呀。

不过,白木香也不好意思再跟陆侯要一套。

陆侯问起白大人回月湾的时间,白木香道,“明天辞过唐大人,我们就回月湾了。”

“连带这些要做改进的兵械,我令许司马送你们回月湾。”陆侯正色道,“以后白大人出门,勿必带五百以上官兵护送。”

“我这回带的人也不少,您放心吧,咱们这里治安挺好的。”

“如果是我是敌人,纵是发动五万大军也要把您带走或是就地剿杀。”

白木香觉着一阵凉意刮过眼皮,她眼皮一跳,陆侯已经望向裴如玉,凝视片刻,陆侯道,“裴县尊今年任满三年,你已是正五品,不妨考虑新伊任官。新伊不论城防还是驻军,都更有利保护白大人的安全。”

二人视线在半空冷冷对峙,裴如玉没有半丝退却,“要说安全,帝都比新伊更安全。不过,内子除了襄赞军务也要有其他生活。她先是她自己,是我的妻子,我儿子的母亲,其次,才是襄赞军务的差使。我比侯爷更在意她的安危,但也不会因过度紧张将她禁锢。”

“你能这样想,我很放心。”陆侯气势一收,剑拔弩张的针锋相对顷刻消散,他淡淡道,“我的提议,不妨考虑。”.

唐大人唐太太对裴氏夫妻是热烈欢迎,尤其唐太太,还非要把白木香往上座让,白木香连连摆手,“您这样以后我都不敢来了。”

两人一起坐炕上说话,白木香虽然一向以自己官职高自得,在家还常私下穿起紫袍臭美一二,实际上她对于做官的感觉不强烈。她也没有牧令一方,也没有管多少人,无非就是改改兵械,造个兵器之类,她觉着这跟她改进织机没啥差别。

所以,白木香在唐太太跟前还似以往那样谦逊。这令唐太太对她好感倍增,唐太太亦是出身著姓大族,家族底蕴深,就格外对白木香这种宠辱不惊、待人如一的性情充满好感。

唐大人倒是私下同裴如玉说了一回裴如玉任期的事,裴如玉三年县令任期将满,唐大人以四品知府身份代安抚使一职。要说唐大人做官抚民的本事简直强出先时何安抚使三座山去,裴如玉任上的政绩,唐大人也看在眼里。先说文治,月湾县以往什么冷清破烂模样,唐大人也略有耳闻,如今新增了驿站、修了井渠、铺了街道,人口亦有显著增长。再说武治,裴如玉是有剿匪之功的。

何况,裴如玉如今官居正五品,倒可谋一府之地。

唐大人想问问裴如玉的意思,裴如玉斟酌片刻,依旧道,“今年月湾还要继续修筑外城,卑职想继续留任。一则有始有终,二则现在离任还真有些不放心。”

“要不,你跟白大人商量商量,月湾再选令才是一样的。有你打个的根基,你在新伊瞧着,也能发展的很好。”唐大人想提携裴如玉到新伊,便是新伊知府不能拿得准,同知通判是绝对问题不大的。

裴如玉深深一揖,“大人提携之心,卑职明白。卑职当年就任月湾知县时就同内子商量过,想在月湾踏踏实实的多干几年。”

唐大人对裴如玉倒真有些另眼相待了,裴如玉最初的才学背景,完全是为官场量身定做的家族柱石,但自从被逐出家门,裴如玉的官场之路便有些晦暗不明了。

偏偏裴如玉不是一般的运道,可也以说裴相先前对他是何等器重,为他选了白大人这样旺家的媳妇。

裴如玉即便脱离家族,三年知县任也没有耽误他半点。唐大人想提携裴如玉,完全是出自公心,裴如玉敢于任事,而且做事踏实,颇有功绩,有这样的下属,没有不提携的道理。

他倒是没想到裴如玉会拒绝升迁,裴如玉是众所周知的三皇子的死党。当年三皇子争储失败,陛下已经颁下立储诏书,全朝嘱目的储君是大皇子。裴如玉非但没有退步抽身与三皇子保持距离,而是当朝怒斥陛下不公,结果就把自己从翰林院发落到北疆来。

不然,依裴如玉金榜状元的出身,如何能到这穷乡僻壤来。

如果裴如玉想尽快回帝都或者在官场有所作为,应该不会拒绝他的提议。可裴如玉依旧是要留在月湾,这就让唐大人有些看不懂了。

不过,裴如玉不愿升官,唐大人自然不勉强。

两家人一起吃饭时气氛也很不错,如今就不分前宅后宅了,干脆团团坐一桌吃酒。唐太太还说待阿秀大些让白木香带阿秀过来玩儿,白木香笑,“这次就想跟来,天儿太冷,不敢带,等夏天就敢带出来了。”

大家在饭桌上说些家常里短寻常事,就在安抚使府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回月湾。

裴如玉在路上同白木香说起继续留任的事,白木香完全没意见,她在哪儿都一样。白木香就是说,“裴如玉,你不想升官儿啊?”

“升官人人都想,只是不必急。既为一地父母,把这地方治理的更好一些,再升迁不是更好。”裴如玉说,“走的稳比走的快更重要。”

“这话倒也有理。”白木香从来没有把家里升官的压力放到裴如玉一个人肩上,白木香觉着,那还是自己升的更快。所以,裴如玉愿意留任月湾,白木香认为这是裴如玉的官场之路,自然要裴如玉自己做主的。

至于更多的,白木香就想不到了。她把毯子铺在简易的榻上,再铺上两床被子拍的松松软软,摆上她和裴如玉的花枕头,白木香乐颠儿乐颠儿的就去瞧晚饭去了。

手边一炉沉水香袅袅升起青色香雾,裴如玉目光笔直,似是穿透厚实的毡帐,回到那遥远繁华、旖旎靡丽的帝都城。

他要做的是一位能臣,而不是一个只知在官位争相攀爬的权臣,更不是玩弄权术的阴谋家,这是最重要的事。

他出身显赫,衣食不缺,对酒色财气皆无太大兴致,裴如玉毕生的理想便是辅佐圣君、开创盛世。这两句话,听起来很虚,裴如玉却要做的脚踏实地。如果他真的将官位前程视为性命,当初便不会当朝为三殿下不平。他就是要让帝都那些人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三殿下就值得他裴如玉辅佐追随!

在帝都,三殿下想出头太难了,他要在帝都之外,再定一处根基!

☆、卖身为仆

白木香回家看过儿子, 就投入到短暂的烟花生产中去了。

白木香制定生产次序, 因为烟花要用到火.药,白木香非常注意安全, 宁可不赚银子也别出事故。而且, 白木香脑子好使, 凡她定的生产次序, 就是效率高。

烟花的差使,因作坊尚未开工,就交给小财瞧着了。

白木香扛着肥儿子去赴宴, 近来大家日子变好, 年下无事,就烹鸡宰羊的热闹热闹。小孩子都爱热闹, 其实红梅姐也爱赴宴,可如今龙凤胎还小,家里虽有奶娘丫环,红梅姐却是放心不下, 今年便未大出门。

白木香这是去余县丞家里,余太太因上年纪爱吃软烂之物,他家的手把肉是最好的, 阿秀都能吃两口。余太太还请了歌舞助兴, 阿秀跟余家的小孙女一起玩儿, 结果, 俩孩子见着歌舞音乐就撒起欢儿来,他俩跑中间跟人家手舞足蹈的跳起来, 逗的大家轰堂大笑。

余太太还有事想请教白木香,如今她家也开了个织布作坊,一应手艺都是白木香教的,出货也跟着白木香走,一二年赚头不少。余太太说的是家里的事,“我家原是关内晋中,老爷当年考中举人,因家贫无钱打点,他又愿意做官,寻差使就被吏部发落到了咱们月湾来。如今咱一家就在月湾落户了,其实住久了,也不觉着就比老家差。我家老三,老爷给他在衙门寻个差使,他不愿意做,他想带些布匹到内关探探行情,我看他是愿意经商。真是叫人愁。”

“人不都愿意做官么,怎么三郎倒愿意跑生意?”

“我们老爷说他是天生的腿脚不安分,就愿意各地跑去,也不知这是个什么毛病。”余太太有些发愁,“家里大郎二郎都是听咱们父母话的,我因生他时上了年纪,他又是最小的孩子,难免娇惯些,就惯出这天大主意来。前两天险没挨了揍,我就想着,您是个有见识的,他这事,可行还是不可行?”

白木香一惯的思维就是,“三郎也快三十的人了,当爹了,他要实在愿意出去跑跑,就让他出去跑跑,大小伙子,总要学着自己拿主意的。”

余太太听着微微点头,白木香又说,“只是也得让他想清楚,这年头,南来北往做生意也不容易。很多商人有了钱还要买个虚职傍身,让他自己也想想明白。”

“是啊。我看他是铁了心的,他爹、他大哥、二哥、我,都跟他说好几回了。”

“要是出门,得给他寻个可靠忠心的随从一道跟着,倘是路远,还是同商队或是镖行一起走的好。”白木香问,“三郎打算去哪里经商?”

“不让他去不知底理的地方,先到老家去吧。老家还是有几门亲戚的,只是离的太远,都不富裕,久而久之就断了音信。”

白木香安慰余太太,“您也别太担心,等定了去哪儿,我让相公给他出个公函,出门住驿站。孩子非要往外跑,小时候能拦的住,都这么大了,怕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何尝不是呢。”余太太胳膊肘儿倚着炕上的被子卷儿,“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们老爷当年,其实去县里开个馆也能过活,可他就愿意做官,哪怕是个小官也愿意。我家这些年不大富裕,可日子挺舒心的。三郎这里,我也一样看待,只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家里父母妻儿,得叫他挂心上,这要在外也能珍重自己。”

扛着肥儿子回家已是下晌午的事了,门口正遇到个裹着黑袄戴皮帽的小子,正提着东西垂头丧气的往外走,白木香身边带的人多,那人见白木香一行,连忙往边儿上让了让。白木香定睛一瞧,“这不是周硕么?有事啊?”

周硕是县里的孩子,今年十三四岁吧,家里日子艰难,他爹七八年前出去讨生活,一去就没回来。他娘常年卧病,他还有一弟一妹,家里病的病,小的小,周硕就在县里给店铺里跑腿赚生活。那一年雪大,把他家地窝子压塌了,裴如玉就让他一家搬育善堂住着去了。

周硕倒是挺能干,他很会养猪。这不是说笑,原本集市上一个卖小猪的,那小猪约摸是有病,都半死不活的没人要的,周硕花几个大钱买下来,就把这猪养活了。这是头小母猪,特别能生,一二年生了不少小猪。周硕就凭着这手养猪的本事,把他家塌了的地窝子填上,在上面起了座小院儿,一家子搬出了育善堂,又回家住去了。

裴如玉看他不错,就让他去县学念书,结果,念书的本事也是一等一,裴敬都很喜欢他,有时白木香都听裴敬赞周硕,说周硕聪明,好好读书兴许能考个功名出来,打破月湾县三十年前零功名的历史。

要知道,自从三十年前月湾县出了一位秀才,都三十年没再有第二位有功名的人啦。

白木香看周硕一脸沮丧,手里还提着两只猪腿,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我来找先生,惹先生生气了。”

“那没事,阿敬可喜欢你了,什么时候你跟他认个错,说两句好话就好了。”白木香安慰周硕几句,就打发他去了。

白木香先扛着儿子到她娘那里,也去瞧瞧龙凤胎。

红梅姐正在逗龙凤胎玩儿,龙凤胎已经会翻身了,小胳膊小腿的舞晃起来,一会儿就能由躺着改成趴着,见到阿秀,龙凤胎高兴的啊啊叫唤起来。

阿秀也很高兴,脱鞋上炕去看龙凤胎。红梅姐问他,“中午吃的什么?”

阿秀,“肉!”

“吃饱了没有?”

阿秀拍两下小肚肚,“饱了!”

白木香接过小福递上的热奶茶喝两口,问,“娘,七叔呢?”

“在书房看书哪。”红梅姐笑,“说是自打有了龙凤胎,好些日子没看过书了。”

“这倒是,先前都是七叔看龙凤胎,旁人想插手都插不进来。我看他现在好些了。”白木香打趣。七叔自打得了龙凤胎,当真有一种凡事不假人手的势头,龙凤胎的事,七叔都是亲力亲为,便是请来的奶娘,也只是管着喂喂奶,看孩子的事半点儿不劳动她们,有孩子他爹哪。

红梅姐也是笑,“我看他也看不进书去,一下午都过来三趟了,他不放心龙凤胎。”

母女俩正小声取笑七叔,就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外间儿门一响,转而里间棉门帘露出颗大头,是裴敬。裴敬在屋里看一眼,“七婶、大嫂子,七叔不在么?”

隔间响起七叔的声音,“在这里。”

裴敬就往隔间去了。

待晚上小圆小雀摆好盘碟碗筷,裴如玉正给阿秀洗小胖手,白木香把阿秀吃饭用的小兜褂拿出来,裴敬就来了。

裴敬颇有礼数,跟兄嫂打过招呼,还夸了阿秀两句。白木香给阿秀穿上小兜褂,让丫环添上碗筷,问裴敬,“你还没吃晚饭吧?”

“没,今天特意过来大哥大嫂这里蹭饭的。”裴敬有眼力的坐下首,“正有件事想跟大哥商量。”

“什么事?”裴如玉剥块山药醮些鱼汁放到阿秀的专用小木碗里。

“县学的事。县里有些小学生,人很聪明,读书也好,只是家境太困难,就是有这资质也读不起书。大哥,咱们县在大哥的治理下越发好了,您看能不能给县学拨些补助银两,补助那些家境贫寒的小学生。”裴敬还给裴如玉拍了记马屁。

裴如玉慢调斯理的夹了筷子清蒸鱼给媳妇,方道,“这两年县学倒还成,这样吧,就以年考为界,以后凡考前三名的学生,第一名奖二十两,第二名十五两,第三名十两。”

“成!”裴敬举杯,“弟弟谢大哥了。”

白木香道,“今天我回县衙时正见着周硕,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可是有什么事?”

“别提了。那小子不想读书了!他想退学,送他弟弟来念书,他回家养猪!”裴敬说来依旧很生气,他年纪较裴如玉小四岁,比白木香小两岁,虽然这两年在县学做小先生,仍有些少年性情。“我说我出钱资助他,他也不要!说是已跟人说好跑马帮做生意。”

“这有点可惜啊,以前我还听你说周硕读书挺好的。”

“当然好了,他没什么底子,读书很用功,我原非常看好他的。”裴敬道,“大哥,你开衙就把钱拨给我。周硕今年就考的很好。”

裴如玉不赞同,“你这事不合规矩,先前也没说读的好有这些奖励,突然就有了,难以服众。何况,就是给周硕二十两,也解决不了他家里的事。他娘常年吃药,他弟妹都小,现在虽勉强能周全生计,可他家里没个顶梁柱不成。”

“我是可惜他的资质。”裴敬说来就气,“我倒是能资助他几年,可那小子犟驴一般,还不要我的资助。气的我!”

“这事你别管我,我来办吧。”裴如玉道。

裴如玉办了件让裴敬更生气的事,裴如玉把周硕收为随从,端茶递水,贴身服侍的那种。裴敬原以为裴如玉状元出身,该是平生最爱读书人,结果,竟让周硕做仆从!裴敬都觉看错了裴如玉,好在,裴如玉也给周家请了个照顾家事的婆子,周硕的弟弟周纯也送到县学,周硕的妹妹周艳接来县衙,在白木香身边做事,给他一家在县衙安排个小院儿,他娘有裴七叔这位大夫开方子调理身体。

当然也是有条件的,周硕卖身为仆二十年。

☆、县学

周硕卖身为仆的事, 并未有多少人知晓。裴敬亦是不知, 不过看他大哥把周家一家子都安置了,裴敬私下叮嘱周硕平时还是要多读些书, 别枉费了他这资质。

周硕眼睛有些湿润, “我有负先生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