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蕊的目光跟着我偏向沈骥衡,脸上的笑容更加殷勤妩媚,道:“两位公子想来是很少到我们这些花船上来,其实不用这么拘束。来游湖,不就图个乐么?”

我点点头道:“姐姐说得是。我是第一次到京城来,我这兄弟是被我楞拖来的,让姐姐见笑了。”

听我这么说,荷蕊更是笑得花枝乱颤,道:“公子您这嘴可真甜,就凭您这一声姐姐,我今天一定把我这船上最好的拿出来,侍候您几位舒舒服服。”

我也笑了笑,道:“那就有劳姐姐安排了。”

荷蕊应了声,扭着腰肢进了后舱,不多时便有乐声响起来。我听不出来是什么调,只听得伴奏是琵琶,嘈嘈切切,如珠落玉盘,然后便有个女声轻轻地唱:“春日听莺楼台下,细雨催开满园花,残酒微倾染香榻。君去矣,相思心结系谁家…”

那声音香软绵糯,缠绵入骨,饶是我这女人听了,也不由觉得酥了半边。沈骥衡仍然只扭头看向窗外,可却掩饰不住自己红透的耳朵。

我忍不住想逗他,结果才抬起手来,就被旁边茉莉拉住。我皱了一下眉,看着茉莉,“怎么了?”

茉莉只是指向窗外,道:“公子你看,下雨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果然已有稀稀疏疏的雨滴落下,很快便连成一线,在湖面上留下大大小小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这时画舫已离岸已经很远,在船上隔着雨帘看起来,岸边那些亭台楼阁影影绰绰,就像海市蜃楼一般,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章二一 遇刺1

荷蕊过来道:“这雨下大了,可能一时也停不下来,到时怕湖上会有风浪,我们是不是先避一下?”

我略微估算了一下回岸边的距离,问:“回去要多久?”

荷蕊笑道:“倒也不用回去,这边拐过去有个小码头,很近的。我们只略停靠一会,待风小一点就可以继续游湖了。”

我第一次坐这样的画舫,也不知这湖上会有多大的风浪。但要真的就这么回去,也未免有些扫兴。荷蕊这样说倒正中我下怀,当下我看了一眼沈骥衡,见他也没有反对的神色,便点了点头,道:“就这样好了。”

于是荷蕊便应了声吩咐下去。

今天天气不好,湖面上的船只本就少,拐过弯之后,湖面就更加显得僻静,四周几乎什么人也看不到。荷蕊便指前面对我们道:“就是那里了。现在虽然看不太清楚,但那里有个小湾,避风还不错,寻常也有一些渔船在那边泊着。”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隐隐看见一片芦苇荡,隔着雨帘,也看不清到底有多远。

这时一个船娘在后舱门口向荷蕊轻轻招了招手,荷蕊便向我们说了声少陪,进后舱去了。

茉莉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重重叹了口气,道:“看吧,雨下成这样,我看也不用再游什么湖了。我们一会就直接上岸回去吧?”

沈骥衡这次居然没在看外面,一双眼只盯着后舱,目光灼灼。茉莉话才落音,他便跟着点了点头,道:“此处不可久留,还是尽快回去的好。”

我以为他还是有些呆不惯这种烟花之地,轻笑了一声,道:“我又不会真的叫姑娘来陪酒,你紧张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沈骥衡回眸扫了我一眼,顿了一下,才压低了声音道,刚刚那个船娘,武功不弱。”

我一惊,跟着他的目光看向后舱。荷蕊和那个船娘已不在那里。我皱了一下眉,问:“你没看错吧?”

沈骥衡轻哼了一声,一脸不跟外行人计较的表情。于是我讪讪地笑了声,道:“你会不会多心了?也许是人家船上养的保镖呢?”

沈骥衡道:“我们上船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这个船娘。若只是保镖,大可不必躲藏。”

我静了片刻,道:“就算真有问题,我们现在在船上,也不好怎么样,也只能大家小心点。”

章二一 遇刺2

茉莉点点头,向我身边靠了靠,抓住我的手,担心地道:“不会有事吧?”

我拍拍她的手,正想安慰她几句,荷蕊又挑了帘子进来,后面跟着个小丫头,端了壶酒送上来。荷蕊娇笑道:“今天这雨真是下得不凑巧,幸好我这里还有坛三十年的女儿红,我特意开了来给两位公子。红炉煮酒,雨伴清歌,也不至扫了兴。”

“还是荷蕊姐姐想得周到。”我也笑了笑,等酒煮好,第一杯斟上来,便伸手拉过她,道,“姐姐连自己的珍藏也拿出来给我们喝,如此盛情,无以为报,不如这一杯就先敬荷蕊姐姐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她面上虽然依然娇笑,却推辞了不肯喝。

看来沈骥衡的确没有看错,也没有多心。这种花船上的女人,怎么会连杯酒也不肯跟客人喝?

我装模做样地将脸一沉,道:“这就是不给我面子喽?既然姐姐你不肯喝,那这酒喝着又有什么意思?”我这样说着,顺手就将杯中的酒泼在地上。船舱里本铺着红色的织锦地毯,这一杯酒泼下去,竟然瞬间黑了一片,酒渍泛起淡黄的泡沫,还夹着“滋滋”的细小声响。

“有毒!”茉莉惊叫了一声跳起来。

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我本来是想着她大概是在酒里下毒了,可这是什么情况?她加的是硫酸吗?用毒也要学学人家于士玮啊,那才叫无色无味,毒人于无形之中。

沈骥衡反应更强烈,直接就拨了剑,指向荷蕊,喝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酒里下毒?你想做什么?”

事情败露,她竟然也不慌,依然一脸娇媚的笑容,道:“公子到了下面,问问阎王爷,自然清楚。”

他们好像有把握一定能要我们的命?难道他们用毒不成,还有后着?我皱了一下眉,才要说话,画舫突然摇晃了一下,我一时没站稳,一个踉跄就跌撞在桌上。茉莉连忙过来扶我,沈骥衡也向我这边看了一眼,荷蕊便趁机从他剑下脱出,一拧腰就从窗户跳了出去,一头扎进水里。

沈骥衡追到窗前,往外看了一眼,并没再追,也没说话,只是重重咬了咬牙。

我扶着墙站稳,才发现刚刚那一下,这舱里丫环歌女都趁乱走了个一干二净。茉莉抓紧了我的手,也顾不得掩饰,连声音都有些发抖,怯怯道:“姑娘…这是…怎么办啊…”

“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我“直”字还没出口,船身又晃了一下,开始微微倾斜。

“姑娘,你看,船进水了!”茉莉指向后舱,睁大了眼惊叫。

章二一 遇刺3

原来刚刚那一下是他们在凿船?我心头不由一紧。眼下这个地方离岸还很远,四顾茫茫,鬼影也没有一个。可能他们本来就计划带我们到这里来,毒酒一喝,再把船一沉,死得干干净净人不知鬼不觉。就算我们现在没喝毒酒,他们统统下了水,敌在暗我在明,等到船一沉,沈骥衡一身本事在水里只怕也敌不过他们这些有备而来的人,结果也还是死。怪不得刚刚荷蕊那样成竹在胸。

不过,有个问题我还想不太明白,不管她是针对我还是针对沈骥衡,当时湖边那么多游船,我不过随便选了这条,而她们看起来却早有预谋,只等我们入套,这是为什么?

这样想着,我抬头看了沈骥衡一眼,他也正看向我这边,脸色很沉重,道:“娘娘放心,微臣拚死也会保护娘娘周全。”

“说过一万次我不是什么娘娘了。”我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在一边怕得发抖茉莉的手,问,“会不会游泳?”

茉莉点点头,道:“会一点,可是…”

我打断她,道:“没关系,这种全是木结构的船,应该不会沉得那么彻底。到时抓着桌子木板什么的往岸边游就是了。没事的。”

我想安慰小丫头,这几句话说得很轻松,但事实上我们都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脱困的。

茉莉想来也体谅我的用意,虽然怕得发抖,却握着我的手,勉强笑了笑,点点头。

船下沉的速度不快,但这么几句话功夫,水也已经漫过我的鞋面,我正想要不要先上到船头去的时候,便听到“叮”的一声,金石交鸣。却是沈骥衡出剑拨开一只弩箭。

“啧啧。”我咂了一下嘴,“这些人真是性急,竟等不得船沉。我们上船头去。”

“等一下。”沈骥衡道,“这个时候出去,岂不是正好给他们做靶子?”

“至少能看到他们从哪里冒出来啊,要死也死个明白嘛。”我道,“这船看起来会翻,到时想出去都出不去了。”

沈骥衡略一思忖便点下头,握着剑先走出去。我和茉莉随后跟上。

果然一出去就看到一个身穿黑色水靠的人正潜下水去,想来不是想偷袭就是上来透气的。我连忙叫上茉莉又跑回舱里,把那些花瓶啊酒壶啊都搬出来,只待他们再冒头就往下砸。

沈骥衡看着我做这些,没制止也没出声,但是眼角微微抽动,也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做什么。

于是我道:“沈兄,若是今天逃过这劫,回去你教我射箭吧?再去找人做个手弩之类的我随身带着,到时要再碰上这种家伙,来一个我招呼一个。”

说话间船又往下沉了不少,而那些人一直没再露面,只怕就在等我们落水的那一刻。

雨一直没停,我们出来这一会早已被雨淋得全身湿透,三人靠在一起,紧张地注视着周围的水面。

沈骥衡的神色越发沉重。想想也是,骤然落水,是人都会有破绽,他就算能保全自己,但我和茉莉都不会武功,水下又不知到底有多少敌人,到时他怎么可能保护我们周全?

我挥了挥手,道:“沈兄不用担心,天无绝人之路,吉人自有天相,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死在这种鬼地方…”

就好像为了印证我的话一般,视野里竟似乎出现了一条船影。

章二一 遇刺4

我怔在那里,不会这么巧吧?我眨了眨眼,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时。茉莉已喜出望外地挥着手大叫起“救命”来。

“喂,都不知是敌是友!”我连忙制止她,却听到旁边沈骥衡也松了口气,道:“不妨,是澹台大人。”

我又一惊,这时那边的船已划近,有个人撑了把伞站在船头,隔着雨帘看不清面目,但那一头银发却再清楚明白不过,果然是澹台凛。

这人不会这么好兴致冒雨来游湖吧?大风大雨的,居然还站在船头,实在不像他之前留给我那种享乐至上的印象。

我这边才刚看清那船,他那边就加了速,很快就靠了过来,澹台凛在船头大叫:“骥衡兄,你们怎么样?”

“没事。”沈骥衡应了一声,看我一眼,皱了皱眉,低声道:“得罪。”然后便伸手抱起我,飞身向澹台凛的船跃过去。

虽说是靠了过来,但怎么中间都还隔着好几丈远呢。我吓了一跳,伸手就抱紧了他的脖子,结果他气息一窒,真的就在中间跌下去,连忙又在水面一点,这才跳上澹台凛的船。沈骥衡落在甲板上,才刚站稳便忙不迭松手放开我,低低道:“事急从权,还望恕罪。”

我惊魂未定,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个,只轻轻摆了摆手。

澹台凛也没理会我们的悄悄话,一挥手,他身后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便飞身边去那边即将沉没的画舫,将茉莉接过来。

澹台凛这才转过身来对着我们,向船舱里伸了伸手,道:“外面雨大,先进去再说吧。”

进了船舱我才有心思打量这条船,看起来也是条游船,比刚刚我们上的那条画舫稍微大一点,摆设器具的精致华丽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软帐流苏,绣榻锦墩,平日也不知是个怎样旖旎缱绻的温柔乡,我们几个被淋得像个落汤鸡一般,站在舱中实在大煞风景。

澹台凛却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依然是那样懒懒一副笑容,道:“我让人备了干净衣物,金兄和骥衡兄请将就下先换上…”

他话没落音,船便突然摇晃了一下。澹台凛顿住话头,皱了一下眉:“水下有人?”

我点了点头,“刚刚上来,还来不及跟你说…”

澹台凛抬起手打断我,回头一个眼色,我立刻便听到“卟嗵”一声,想来是有人下了水,跟着又是一声。我跑到窗边,只看到水面上的涟漪。

“小心。”

章二一 遇刺5

沈骥衡突然大叫一声,一把将我从窗口拉开,我还未回过神来就看到有个黑衣人穿窗而入,手中一把奇形兵器直接向我刺过来。沈骥衡将我推到一边,拨剑挡下。

这一边串的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我被推到一边,连惊呼都来不及喊出声,已发现上船来的还不止那个黑衣人。船头船尾人影晃动,竟不下十余人。

澹台凛本来也不知是来做什么的,只怕也没预料到要打架,船上的人本就不多,刚刚又跳了两个下水。船舱里就只剩他与沈骥衡,分别拦在我身前身后,跟那些人缠斗在一起。

而茉莉虽然吓得连腿都在发抖,却也拿着一个锦墩挡在我身边,也不知是想安慰我还是给自己壮胆,连连道:“姑娘,别怕。沈大人会打败他们的。”

虽然她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笑,但眼下这种情况,我倒是真笑不出来。

水下的战局我看不见,也不知情况怎么样,身边这场,老实说情况实在不太乐观。虽然说沈骥衡是今科武状元,他又说澹台凛武功在他之上,但总归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跑进来的黑衣人实在不只四个。而且一个个都不要命似的,硬招绝招都往我这边招呼。

没错,全是冲着我来的。

所以澹台凛和沈骥衡反而更吃力。

我要是会武功就好了!我要是能够跟他们一起打而不是拖累他们就好了!这念头在我心里越来越强烈。眼见着又有一个黑衣人向我这边冲过来,我突然大叫了一声,伸手抄起旁边架子上的一个大花瓶就向着他的头砸过去。

也许是被我那一声大叫吓了一跳,也许是没料到我会突然冲过去,那个黑衣人居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我砸了个正着,在瓷器的碎裂声中,头破血流地倒了下去。

所有人——连我自己在内——都怔了一下。

澹台凛首先反应过来,大笑了一声,反而精神大振的样子,速度竟比之前快了一倍。动作大开大合,身形矫如游龙,一头银发随着他的动作飞舞,几乎要晃花人的眼。

我不由微微抬起手,挡了一下眼睛。自指缝里看着澹台凛轻轻松松一掌打飞一个黑衣人,我心里忍不住在想,刚刚那样胶着的战局是因为他在保留实力么?为什么?这个人今天又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巧刚好出现在这里?

回过神来时,战局已定。沈骥衡正将一个想逃的黑衣人一脚踏住。而澹台凛走到我面前来,看了看我还拿在手里的半个破花瓶,懒洋洋笑道:“金兄真是好大手笔。”

我一时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莫名其妙地眨眨眼,道:“什么?”

澹台凛从我手里把那半个破花瓶拿过去,先是看了看我的手,然后目光才落到那花瓶上,道:“这是前朝泯窑出的烟雨瓷,这花瓶是当年的贡品,总共只得十个。流传至今已有三百余年,现在留在世上的还有…”他顿了一下,晃了晃那半个花瓶才缓缓接道:“两个半。”

…呃,我怎么知道随便摸个花瓶就是几百年的古董啊。

章二二 获救1

洗完澡出来,见沈骥衡也已经换过一身衣裳,正和澹台凛坐在那里喝酒。茉莉却不在,不知是不是还没洗好。

我们现在在澹台凛家里。

我本来是想直接回宫的,被澹台凛劝住。

他懒懒扫了我们三个一眼,道:“你们就打算这样回去?”

我自己也低头看了一眼,道:“怎么了吗?”

澹台凛道:“狼狈成这样,谁看到都知道你们出了事吧。”

“那又怎么样,我们的确是出了事啊。”我更加不解,“澹台兄难道想让我隐瞒这件事情?”

他笑了笑道:“我知道金兄这次受了惊,只怕一心想要讨回公道出口气,但你想怎么说?”

我怔了一下,这次跑来刺杀我们的黑衣人尽数伏诛,最后沈骥衡抓到的那个也直接服毒自尽,事实上,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澹台凛又接道:“我也不是让金兄忍气吞声隐瞒下来,但是说有说的时机。若你们这样回去,显然就是要逼陛下给个态度…”

“我才没想要逼他。”我忍不住分辩。

澹台凛笑着抬了抬手,示意我稍安勿躁,道:“但在陛下那边来说,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出了事,而他什么也不做,你们这出三千宠爱圣眷正浓的戏还要怎么唱下去?”

我一时无言,澹台凛道:“但是陛下只怕现在还没什么能力来追究这件事。”

我又一惊,追问:“你知道是谁做的?”

他只是笑笑道:“金兄以为我来这里只是巧合吗?”

我还要问时,他却不肯再说,只道:“所以,我劝金兄不妨先洗个澡换身衣,休息一下,等原来的衣物洗好烘干,当时怎么出来的现在还是怎么回去。今天这件事情,还是晚间做悄悄话再向他说好了。”

虽然觉得有些憋屈,但是想了一下,我还是点了点头。于是澹台凛就把我们带到他家来了。

我被侍女领进他们喝酒的那个花厅的时候,沈骥衡几乎立刻便站了起来,立在一边。

澹台凛却依然斜斜倚在软榻上,笑着向我举了举杯,道:“金兄,请随意。”

这个人真是奇怪。现在我虽然还是穿着件男式的袍子,但刚刚我全身湿透,又是他家侍女服侍着沐浴的,他不可能不知我是男是女。而且他也明显知道我的身份,居然到这时也没改口,一副对待寻常朋友的样子。这样一个人,我实在很难想像他向桂公公阿谀奉承叫干爹的样子。

但他这种态度,我反而觉得轻松。若他也跟沈骥衡一般拘谨,只怕难受那个会是我。

章二二 获救2

我随意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问:“澹台兄怎么知道有人要对付我?”

澹台凛笑了声,道:“金兄还真是性急。”

我也笑了笑道:“有问题堵在心里,不弄个明白,只怕我会吃不好睡不着。何况还关系着我自己的性命。”

“其实做人不用那么明白才比较开心。”澹台凛道,“有些事情,越了解,才会越睡不着。”

“这是澹台兄的经验之谈么?”我看着他道。本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他却又笑笑,道:“算是吧,但是金兄今天让我很高兴,我自当回礼。所以,今天金兄有什么问题,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反而怔了一下,道:“很高兴?”

“是啊。虽然没了一只烟雨瓷花瓶,但若陛下知道是金兄打破的,那还不得加倍还我?”他喝了一口酒,笑道,“有钱赚的时候我一向很高兴。”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反复提醒我打破你一只古董啊?

我轻咳了声,重复了之前的问题,道:“澹台兄怎么知道有人要对付我?”

他摇了摇头,道:“其实一开始我不知道这件事跟金兄有关。只知道有人出手阔绰,包下了小东湖边所有游船去游渠江。”

“包下所有游船?但是我们到的时候,湖边明明还有不少…”我说到这里,自己顿下来。我本来还有一点想不明白,船是我自己挑的,中途也没有停船上人,为什么会刚好这么巧挑上这条有刺客的。现在看来,原来根本就是不管我挑哪一条,结果都会一样。那里所有的船上都是他们的人!

澹台凛道:“我这人向来好奇心重,听到这种事情怎么能不去凑个热闹?到了小东湖,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也多亏金兄在湖畔大叫那一声,有些商家还有印象,我才知道原来是冲着你们来的。知道你们上了船,便叫了人四处寻找。也算是运气好,才赶上了。”

说起来的确是,他若是慢个几分钟,想来现在我们就不可能好好地坐在这里聊天了。我轻轻叹了口气,道:“澹台兄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澹台凛又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能包下小东湖所有的船来清场,又能安排那么多杀手死士,肯定不是什么小人物。再加上针对的是金兄和骥衡兄你们,多少能猜上一猜。”

“那么澹台兄你猜是谁?”我追问。

澹台凛笑了笑,又喝了口酒,才淡淡道:“若要我猜,我便猜是荀贡瑜。”

章二二 获救3

这个名字我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不由得抬头左右看看,想问沈骥衡和茉莉。抬起头来才发现茉莉还没有过来,而沈骥衡只是皱了一下眉,并没有直接给我答案。结果还是澹台凛继续道:“看来金兄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有个妹妹,想来金兄一定见过。”

“谁?”

“当今皇后。”

我惊得呼地直接站了起来,但站起来之后,竟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叫“你不是当年的瑞莲,我也不是当年的我”?

看看今天这一出!

这叫什么?

我站了半晌,最后还是笑了一声,颓然坐下,道:“居然为了杀我,花这么大力气做这么多事情,他们也未免太抬举我了。”我顿了一下,又看向沈骥衡道,“不过就连累沈兄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沈骥衡还没说话,澹台凛先开了口,道:“这件事若真是国舅爷做的,只怕也不算谁连累谁。”

我回眸看向他,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道:“骥衡兄有多大本事,底下人不清楚,上面的人又有哪个不知道?他日若有变故,接管国舅爷手中兵权的人,自然非骥衡兄莫属。”

…也就是说,就算昶昼费尽心机想保全沈骥衡,其实也只能瞒过下面那些人的眼?

我不由觉得好笑,这个世界里,到底有没有什么人能够算无遗策只手握天?

我笑出声来,对面两个男人都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