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澹台凛冲过来一把接住我。

“怎么样?”我抬起眼来问他。

“我不会让你在这里跳这个的。”澹台凛道,声音喑哑,气息急促。

“为什么?”我一面问,一面攀着他的肩试图站起来,澹台凛却没松手,反而将我抱得更紧一些,让我紧贴着他的身体。

有什么东西抵在我腰间,硬挺火热。

我瞬间僵在那里。

我不是什么天真无邪不知人事的少女,也还远远没有醉到神智不清的地步,自然不会以为那只是他缠在腰间的一万贯。

澹台凛一手抱着我,一手轻轻抚上我的脸,苦笑了一声:“真是糟糕,这样那样的事情可不在我今天的计划之内啊。”

我感觉自己的脸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得发烫,每一处神经末梢都变得敏感起来。

楼下的歌舞喧哗遥远得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而我的世界里,此时此刻,只有他。

他的声音。

他的体温。

他的心跳。

他的气息。

他拥抱我的力度。

他抚摸我的触感。

我想…真的发生什么计划之外的事情,我也不会拒绝。事实上,我甚至有几分期待。

我伸手勾住了澹台凛的脖子,微微抬起脸看着他,轻轻张开了唇。

对于我的索吻,澹台凛毫不犹豫地回应了。他温柔地吸吮着我的唇瓣,舌尖在我口腔内灵活游走。亲昵厮磨,缠绵悱恻。

长长一个热吻之后,我忍不住靠在澹台凛怀里轻轻喘息,正要说话时,就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

澹台凛怔了一下,然后低头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轻轻拍了拍我的背,道:“好了,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我也皱了眉,抬眼看着他,嗔怪道:“别说得好像我在为难你一样。”

“的确是啊。”澹台凛苦笑道,“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要你。但你再引诱我的话,我会忍不住的。要知道男人的自制力永远都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好。”

我没说话,微微偏起头看着他。

他再次低下头来,轻轻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柔声道:“你值得更美好的时间和场合。”

…这样子,算是被拒绝了吧?但他这样的态度,却在另一种层面上取悦了我。

也许是因为醉酒,也许是因为落不到实处的欲望,我觉得身体软绵绵的,用不上力,只是依然靠在澹台凛身上,轻轻点了点头。

章四十 醉卧花间7

澹台凛笑了笑,伸手将我抱起来,放回椅子上坐好,一面向门口叫了声:“进来。”

门外的人应声推门而入。

先进来的是那个老鸨,满脸堆笑道:“纤夜姑娘来了。”

澹台凛点了点头,老鸨便转身挑起了门帘。

我不由坐直了身子,想看看这位花魁是如何艳冠群芳。结果她一走进来,我才发现自己的心理建设完全没有做够。或者说,完全偏离了方向。

第一感觉,完全就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真是芙蓉为面玉为骨,秋水为神雪作肤,娴静处犹是娇花照水,行动时有如微风摆柳。所有这些词句堆起来,都不足以形容她那样的纤弱柔婉。

这样一个女子,要是在什么深宅大户皇宫内院里看到,我也许还不会这样吃惊,但她竟然是这红袖招的头牌花魁。

我看着她,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小说里讲:男人们总是希望风尘女子不像风尘女子,而像是个小家碧玉,或者是大家闺秀。但当他们遇着个正正当当、清清白白的女人,他们又偏偏希望这女人像是个风尘女子。或者男人们的心理的确就是这么奇怪。

我轻笑了一声,转过脸去看澹台凛,这家伙不知是不是精通这种心理,才会利用这种概念反差捧了这样一个女孩子做花魁。

他还没说话,花魁姑娘先娇娇怯怯唤了声:“澹台大哥。”

啧,我忍不住咂了咂嘴。叫得真是亲热。

澹台凛看了我一眼,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顺手指了指我身边的位置向纤夜道:“坐。”

纤夜倒是落落大方,也没有推辞,直接就坐了下来。

一阵淡淡幽香随着她的动作扑鼻而来,我说不上来是什么香味,只觉得清雅宜人,却又似比美酒还要更容易令人醺醉。

澹台凛笑了笑道:“我这位朋友是头一次来,纤夜你陪她好好喝几杯。”

“那是自然。”纤夜应了声便倒过一杯酒给我,眼波流转,声若莺啼,“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姓金。”我说着,抬眼看向澹台凛,他只是带着那样戏谑的笑容看着我,分明就是在说,花魁是你自己要叫的,看你自己怎么应付。

章四十 醉卧花间8

我瞪了他一眼,还没想好怎么回应他,这边纤夜已将身体偎过来,酒杯递到我唇前,柔柔唤了声:“金公子,请。”

我只得先接着这杯酒喝了。

“金公子真是爽快,再请满饮此杯。”纤夜紧跟着又是一杯酒递上来。

我抓住她的手,笑了笑,道:“纤夜姑娘你这不是陪酒,是灌酒吧?”

纤夜也笑起来,如春花初绽,附过来贴着我的耳朵低低道:“我从来不给女人陪酒。”

这一句话,哪里还有半点温柔婉转?分明从头到尾只有敌意!

我不由一怔,对面澹台凛已笑着问:“你们还真是投缘,才一见面就有悄悄话要讲?”

纤夜笑得伏在我肩头,柔声道:“是呢,我对金公子一见倾心,一定要同他喝个双杯。”说完又转向我,“不知金公子你赏不赏脸?”

…我还能怎么样?

本来就有几分酒意,再加上这几杯酒灌下去,我的头已有些晕晕乎乎,又摸不清这位花魁的深浅,又多喝了一杯便直接伏倒在桌上,闭了眼。

“金公子?”纤夜轻轻推了推我,我没理她,于是她便道:“金公子好像不胜酒力喝醉了。”

澹台凛的声音笑道:“唔,你来之前她已经喝了不少。”

纤夜笑道:“澹台大哥真是的,不是想故意灌醉人家做什么坏事吧?”

——他要想做什么的话,不用灌醉我也一样可以做。

澹台凛道:“一直灌她酒的人明明是你吧?”

“那不是因为澹台大哥说好好喝几杯吗?只要是澹台大哥的吩咐,纤夜一定照做…”

——这算什么啊?表忠心吗?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他们说话,意识真的开始有点模糊,半睡半醒间,连纤夜几时出去的也没察觉。

中间似乎又有人进来,我支离破碎地听到几句诸如“…只要监视就好吗?”“如果他真的…”“不会…结党…”“…一网打尽…”这样的话。

大概是澹台凛在跟什么人商议什么事情吧,我这么想着,却没有足够清醒的意识去弄清楚,连眼也睁不开,伏在那里,彻底睡了过去。

章四十 醉卧花间9

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马车上。

澹台凛正搂着我喂茶。

我呻吟了一声,转头四下看看,问:“我们要去哪?”

“回公主府。”澹台凛说着,又倒了杯茶给我。

不知是什么茶,泡得很浓,喝在嘴里又苦又涩。我忍不住皱起眉。

“解解酒。”澹台凛笑了笑,道,“若是让骥衡兄知道我让你醉成这样,估计下次我也就别想再去找你了。”

我想起沈骥衡那张板得跟棺材一样的脸来,又皱了一下眉,乖乖把那杯茶喝下去。我才放下茶杯,澹台凛的吻就覆上来。

跟先前那样温柔缠绵的吻不一样,他伸手扶着我的后脑不让我逃避,唇舌间恣意肆虐,炽热而狂野。

我吓了一跳,又被他的粗暴弄痛了,伸手推他,他没动,于是我用力捶了他两下他才松开我,我靠在车座上大口大口喘息,一面嗔怪地瞪着他,“搞什么啊,突然间这样…”

“我吃醋。”澹台凛很坦然道。

我有些无奈地看向他,“你是吃错药了吧,我跟沈骥衡能有什么?”

澹台凛伸过手来,轻轻抚摸我稍微有些肿胀的唇,道:“他能跟你朝夕相处,能让你有所顾忌…”

“至少没有娇滴滴的叫大哥,又好像把要心挖出来一样表忠心吧?”我哼了声,打断他。

澹台凛笑出声来,道:“想让沈骥衡娇滴滴的叫人大哥,倒真有些难办。”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虽然板着脸气呼呼地这么说,但是他那句话还是让我忍不住要想像沈骥衡娇滴滴说话的样子,结果就只能卟哧笑出来,但有又些拉不下脸,索性就扭头看向窗外。

马车就在这时缓缓停了下来,已到了公主府大门。

澹台凛伸手搂过我,低下头来,在我耳鬓间厮磨,低低道:“真不想送你回去。”

“那你带我走好了。走得远远的,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再不用管这里一堆烂事。”

我这句话冲口而出,然后自己便怔在那里。

澹台凛也怔了一下。

于是我笑了笑,拉开他的手,道:“说笑的,这世上哪有放着公主不做去做逃犯的笨蛋。我要回去了。”

澹台凛没多说什么,只是应了声,送我回府。

早有人通传进去,傅品和茉莉云娘迎出来接我。没看到沈骥衡。

澹台凛没有进府,在门口寒暄了几句便告辞回去了。

虽然在车上喝过醒酒茶,但我脚下还是有些虚浮,要人扶着才能走稳。茉莉一面扶我往三秋阁走,一面低声埋怨,“澹台大人到底带你去了哪里?怎么喝成这样啊?”

我笑了笑没回话,只是问:“沈骥衡呢?”

茉莉气呼呼道:“也在喝酒,怎么劝都劝不住,真不知哪根筋抽错。”

我皱了一下眉,正想问他在哪里,自己一抬头就看到了。

沈骥衡伏在三秋阁院角的石桌上,也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发间衣上满是飘落下来的桂花,星星点点,就似覆着一层薄雪,而他早已烂醉如泥,浑然不觉。

我站在那里看了他半晌,还是没有过去,只吩咐茉莉去拿条毯子给他盖上,自己由云娘扶着进了房间。才一沾床,便沉沉睡去。

章四一&合开义诊1

第二天宿醉的头痛还没缓过劲,身上的毒就发作了。

还好沈骥衡头天晚上虽然看起来比我醉得厉害,这时却比我清醒得多,很快就把药拿过来,送到我唇边。

我就着他的手吃了解药,看了看那个装药的小瓷瓶,轻轻道:“还有十二颗吧?”

沈骥衡略点了一下头,抿了抿唇没说话。

我靠回枕头上,轻笑了声,道:“你说这一年之内,能不能找到真正的解药,或者研究出解毒的办法?”

沈骥衡依然没说话。

他既不是医生,也不会安慰人。我本来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只是习惯了这样跟他讲话而已。

“不过吧,我到底能不能有命活完这一年,也很难说——”

但我跟着说的话句话还没说完,竟然被沈骥衡打断。

他轻轻道:“别说傻话。”

我有些吃惊,抬起眼来看着他。

沈骥衡亦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看了很久才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声音很轻,但是其中的决心却丝毫不容置疑。

我笑起来,道:“那就先谢过沈兄了。”

沈骥衡又静了一会,没再说什么,只是伸过手来,轻轻拭了我额上先前痛出来的冷汗。动作轻柔,无限怜惜。

我不由怔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这算什么?先前说不会让我死,我还可以当做是他作为保镖的职责,但保镖的工作,不会包括要帮我擦汗这一项吧?

他是不是酒还没醒?

我突然间想起澹台凛在弘愿寺的时候,说沈骥衡在吃醋的事情来,难道被他说中?

这样想着,我下意识向后仰了仰,避开了他的手。

沈骥衡的手僵在那里。

我垂下眼不敢看他,轻轻道:“抱歉…我…”

沈骥衡没让我把话说完就收回了自己的手,道:“公主请休息,微臣先行告退。”

说完也没等我回话就径自转身出去了,没走远,依然像往常一样在门口站着。

看着那抹熟悉的影子,我不由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

没错,一开始是我找上他的,后来有事没事找他说话的人也是我,但是…那不过是因为他长得像程同,又总是不给我好脸色看。我平常也摆明了是说笑,他也应该一早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才找的他,我真的从没想过会有发展成这样的一天。

这下子,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章四一&合开义诊2

小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发现昶昊坐在窗前看书。白衣金冠,长发在阳光辉映下反着暖色的光。

我连忙坐起来,道:“咦?昶昊你几时来的?”

昶昊笑了笑,放了书走到我床前来,一面道:“刚到一会。他们通知我说你的毒又发作了,所以过来看看你。到的时候你吃了解药刚睡下。”

我也笑了笑,道:“怎么不叫我起来?”

“我左右也没什么事,等一会也没什么。”昶昊说着向我伸过手,道,“我看看脉象。”

“哦。”我应了声,将自己的手伸过去。

昶昊替我把了脉,眉头便皱起来。

看起来也不像很乐观的样子。于是我索性连问也懒得问。

昶昊也没有针对这个说什么,把完脉之后,看了我好一会没说话,然后就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问:“听说你想开个义诊?”

我转头看了一眼茉莉,她正抿着唇把眼睛瞟向一边。

这丫头真八卦,这种丢脸的事情也拿出来乱说。

我打了个哈哈道:“只是有那么个想法,但你知道的,我的医术远远没到敢给人看病的程度,还有得学呢。”

昶昊笑起来,道:“你已经学得很快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用太着急。”

“我知道。我只是…”我说到一半顿下来,然后看着他眨了眨眼。

昶昊被我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啊,我刚刚是在想,虽然我还不能给人看病,但是你可以啊。”我有点兴奋地抓住昶昊道,“不如我们一起去开吧?你给人看病,我帮你打下手,顺便还可以当实习。”

昶昊对“实习”这个词表示了不解,于是我解释给他听,然后继续兴奋地看着他,问:“好不好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昶昊又看了我一会,才笑起来,道:“你真奇怪。”

“什么啊?开善堂舍粥也有人做,难道开义诊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昶昊摇了摇头,道:“不单指这件事。”他顿了一下,才接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只是想平安活下去,但是一直到现在,我看你倒是随时一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自己的处境明明也不见得怎样好,却一直有心情去管一些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怎么会不相干呢?”我笑了笑道,“所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现在也算是昶昼养着我衣食无忧,我没什么能耐做大事,当然想做点小动作表示我不是白吃白喝的米虫啊。”

昶昊又笑了笑,“哪有你这样的米虫?”

我拖着他的手,回到原先的问题:“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开义诊?”

昶昊点点头,道:“如果公主殿下都不想做米虫,我却还要推辞的话,岂不是太不像话了?”

于是义诊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章四一&&合开义诊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