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才刚有这念头,赫连泯已轻轻道:“只要我们攻下南浣,你便依然是尊贵的公主,过你想要的生活。”

原来他不停送礼,又用美男计是想削弱我的意志收买我。今天也是想灌醉我来套我的话。

不过反正已经装醉装到这份上了,这个时候不论答应还是拒绝,都有些奇怪。我索性就按住他的手,将自己的脸贴上去,呢喃着轻唤:“阿凛,你回来得好晚哦。”

试探收买10

赫连泯的手一僵,然后断然抽了回去,低声道:“嫂子你真的喝醉了。”

我也没再说话,眯着眼醉意迷蒙地多看了他几眼,然后便伏在桌上闭上了眼。

之后赫连泯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其它人理我,我也就真的趴在那里迷迷糊糊睡了一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有人轻轻挪动了我的身子。

我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缕银色的长发,然后是澹台凛微笑的脸。

我这时还是在赫连泯的大帐里,酒宴还没散,还是一片喧哗歌舞。

澹台凛也不知几时过来的,正坐在我身边,试图让我换个舒服点的姿势。

赫连泯坐在他右手边,端着一杯酒,微微偏了头看着我们,也不知在想什么。

“阿凛。”我嘤咛着唤了声,顺势便靠到澹台凛怀里。

“啊,抱歉,吵醒你了。”澹台凛轻轻道,“你要不要先回去睡?”

我摇了摇头,一手搂着他,一手伸去桌上摸杯子,喃喃道:“不要,我一直…在等你过来陪我喝酒…”

澹台凛笑起来,伸手抱过我,让我躺在他身边,枕着他的腿,一边轻轻抚着我的发,笑道:“你还是不要再喝了,继续睡吧。”

我呢喃着应了声,抱着他,猫一般舒服地蜷起了身子。

我本来就有几分醉意,又真的睏了,加上这时见到澹台凛,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人一轻松,很快就又迷迷糊糊睡过去,在半睡半醒间好像听到赫连泯在和澹台凛说话。

他们用的是西狄语,我依然只能听懂一些片段,像“…不想一展抱负?”“为了一个女人…值不值得?”“她到底…哪里好?”“就算…继续…西狄…驸马…”“…先不仁,又怎么…怪你不义?”诸如此类。

但没多久我就真的睡着了,也就没有继续听到后面的话。

试探收买11

再次醒来时,已回到自己的毡帐。澹台凛正在帮我脱衣服。

我睁开眼来看着他,眨了眨眼,意识并不太清醒,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澹台凛笑着亲亲我,道:“抱歉,又弄醒你了。”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让他抱进被窝,一边轻轻问:“后来赫连泯跟你说什么?是想收买你么?”

澹台凛在我身边躺下来,应了声。

我又问:“他许了你什么?”

澹台凛道:“无非就是高官厚禄,财帛美人。”

我侧过身来看着他,道:“你动心么?”

澹台凛笑了声,搂着我,道:“你说呢?”

他要是会为这个动心,之前也就不会散尽家财,也不会跟我在一起了。我伏到他肩头,轻轻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昶昼有没有担心过我们会被收买,真的变节?”

澹台凛又笑起来,道:“据说曾经有位高人跟他说过一句话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我也笑了笑,道:“不要取笑我。我要真是什么高人,哪还会像现在这样没用。”

“怎么会没用?娘子会念诗哩。”澹台凛道,“今天我好像错过了娘子在宴会上念的那几首,娘子一定要补念给我听才行。”

“原来我就只有这种用处么?”虽然这样抱怨着,我还是把今天那几首诗轻轻念给他听。

澹台凛听完“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之后,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吻了吻我的脸,柔声道:“我没有骗你,我们只是还需要一点点时间。我们会有自己的家,温馨安乐。”

我不由一怔。

我说那些话时,澹台凛显然还没有来,赫连泯也不可能连这些也告诉他。

——澹台凛在西狄另有内应。

——我们并不是在孤军奋战。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我心头不由得轻松了一些。也没有问那人是谁,只是伸手抱住澹台凛,轻轻点下头,道:“我知道,我相信。”

澹台凛没再说话,搂紧了我。

战乱前夕1

第二天一早,我们还没起床,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澹台凛起床去看,我也连忙跟着披衣起来。还没有跟着出去,便见澹台凛又推门进来说他有点事要出去,让我不用担心。

他愈是这样说,我愈是不放心。皱了一下眉,才想开口问,他已经又转身出去了。

仆妇进来服侍我洗潄早餐,我哪里吃得下。不知道澹台凛出了什么事,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坐立难安。索性就出去找赫连泯,结果到了他的大帐才发现他也不在,站岗的士兵说是去了大汗的金帐,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不想就这么回去,便让侍卫们陪我去大汗那边,却在内城门口就被拦下。

这里不像南浣,人家不让我进去,我也不能硬闯,只好在那里等着。

结果陆续从来往的人们口中也听到一些消息,加上昨天晚上听到的讨论,和我自己的判断,大致也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西狄不少部落首领都盯着南浣这次动乱,只想趁机直接挥兵南下来吃南浣这块肥肉。但是大汗却一直按兵不动,认为现在南浣境内几股势力僵持不下,如果这个时候进攻,反而会让他们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所以应该再等等,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缺兵少粮时,再去坐收渔翁之利。只是令各部集中兵马,悄悄暗中南下,先驻扎在边境附近,只等时机一到,就好发动突然攻击,打南浣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沙钵部却在行军过程中,接二连三的受到小股神秘军队的袭击。虽然损失也不算很大,但是这却证明他们的隐秘行动已经暴露了。

沙钵部也是西狄数一数二的大部落,兵强马壮,是攻打南浣的前锋部队。发生了这种事情之后,当然会第一时间想到是内部出了奸细。而沙钵部的首领阿娄拔奚利咄陆便直接怀疑是澹台凛,所以在第三次接到部队被袭击的消息时,便直接带了人来抓澹台凛。在我们门口被赫连泯的人拦下,这就是我们早上听到的喧哗声。

战乱前夕2

澹台凛出去便被他们带去大汗帐前审问对质,赫连泯自然也跟着去了。

了解这些之后,我反而更加担心。不知道澹台凛是不是真的被发现,不知道大汗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万一情况很糟糕的话,我们要怎么办?我要怎么样才能救澹台凛脱身?

正在那里不安地来回踱步时,澹台凛和赫连泯一起出来了。

我急忙跑着迎过去,急急叫了声“阿凛。”

澹台凛看清是我,稍微皱了一下眉,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让你在家里等么?这么冷的天,小心冻着。”

他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一样,我松了口气,轻轻道:“我很担心你啊。”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他笑了笑,伸手拉起了我的手。“没事的。”

旁边赫连泯也笑了笑,道:“两位还真是伉俪情深。”

澹台凛回头向赫连泯道了谢,牵着我回了毡帐。路上便跟我详细说了刚刚的事情,果然跟我听到的相差无几。

“那…”我本想问是不是真的和他有关,但是左右看了两眼,轻咳了声改了口,问,“大汗怎么说?”

“没什么,虽然很多人怀疑我们叛国潜逃是招苦肉计,但是他们每次会议我都不在场,也不可能探听到内容,很多人可以证明这一点,所以大汗还是认为与我无关。”

回到毡帐之后,澹台凛确定了没有人偷听,才搂着我轻笑了一声,低低道:“沈骥衡真是比我预料的还要能干。”

我一怔,抬起眼来看着他,也压低了声音,道:“你是说,袭击沙钵部的人?”

澹台凛点了点头,道:“做得真是又干净又漂亮。”

我又问:“果然是你把消息传出去的么?”

澹台凛笑了笑,摇了摇头,道:“真正传递消息的另有其人,我不过是个明面上的幌子而已。有我挡在这里,反正一有事西狄肯定会先怀疑我,他们反而更好行事。”

战乱前夕3

听他这样说,我心头不由一紧,伸手抱紧了他,“万一你真的有事怎么办?”

“不是我做的,我怎么会有事?”

这个世界可不是什么法制社会,一定要有凭有据才能定罪。做皇帝的一个不高兴,想杀谁还不能随便按个罪名?“宁杀错勿放过”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我撇了撇唇,没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一点。

澹台凛轻轻抚着我的背,低下头来,在我耳边轻轻道:“万一真的有事,你就去找科罗。”

科罗?上次那个在宴会上出言不逊被打得像猪头一样的小部落首领?

我不由又是一怔,吃惊地眨了眨眼。

澹台凛笑起来,亲了亲我,道:“不用这么吃惊,他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万一我哪天没有回来,你就去找他,他会…”

我伸手捂住他的唇,道:“你休想让我一个人逃走。我们一早就说好的,要同生共死不是么?”

澹台凛拉下我的手,在我手心里亲了一口,道:“当然,我只是要你去和他一起想办法帮我。如果真的无法挽回,也好有人将我们葬在一起。”他顿了一下,又柔声道,“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但现在一切还在按我们的计划发展,不会有那一天的。”

我伏在他怀里,没再说话。

希望真的不会走到那一天才好。

那天澹台凛虽然被无罪释放,但他依然是嫌疑最大的人。

表面上看起来,我们的生活像是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澹台凛依然每天去给大汗的儿子们上课,我依然每天喂喂羊,纺线织毛衣,出去骑马。

但我们周围监视的目光明显变多了,不论我走到哪里,都能发现三个以上盯梢的,而且看起来还不是同一拨的。

我只当自己不知道。

倒是帕勒肯先表现出不满的情绪,但明显并不是因为我,而是有人在他的眼前做这种事情,明显就是对他们整个部落不敬,不将他们的阿舍拉放在眼里。也许是赫连泯有交待过,所以他并没有直接冲过去动手,却已不知用眼神将盯梢的人杀过多少次。

战乱前夕4

国庆加更一章!祝大家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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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盯梢的人,他没有露出那样的表情。我想,那或者是大汗的人。

看来大汗虽然没有治澹台凛的罪,但显然也并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相信澹台凛。

不过帕勒肯这样子,倒让我想起了沈骥衡。

以前在公主府的时候,他也是整天跟在我身边,板着一张脸,恨不得将围在我身边那些各怀鬼胎献殷勤的人都碎尸万段的样子。

离上次在峻峪关见到他,算来也差不多快两个月了,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他放走了我们,张伯钧有没有为难他?

澹台凛说袭击沙钵部是沈骥衡做的,想来他应该没事吧?

能够上阵杀敌,一直是沈骥衡的夙愿。现在梦想成真,他应该不会每天都把脸板得像棺材一样了吧?

想起沈骥衡微笑的样子,我心头不由得就涌起一股暖意,自己也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

说来其实也很奇怪,刚刚到南浣的时候,每次看到沈骥衡,都会想起程同,但是经过这么多事情,再想起那张脸的时候,心里记起的人却只是沈骥衡。

自己回头想想刚失恋时那种痛不欲生,简直就恍若隔世。

不过,我现在这样,的确也已经可以算是再世为人了吧?

但我想我这表情大概让帕勒肯误会了,我自记忆中回过神来,便看到他已凑在我眼前,正向我的脸伸出手来。

我犹豫了一下,他的手已抚上了我的脸。

因为之前的态度,现在一时间我倒也不好闪避,只略微皱了一下眉。

帕勒肯伸手抚平我的眉头,轻轻问:“夫人在想什么?”

我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拂开他的手,道:“一个故人。”

帕勒肯又问:“怎样的故人?”

我看着他,道:“你不觉得你问得太多了吗?”

他也没再说什么,收回了手,只是看着我,目光灼灼。

战乱前夕5

我伸手捂了他的眼,笑道,“别这样看我,跟贼似的。”

他也轻轻笑了笑,声音更加充满诱惑,“的确是想偷点东西。”

“那就看你手段如何了。”我又轻笑了一声,收回手,转身回了毡帐。

帕勒肯并没有跟进来,这人显然是个情场老手,很懂得进退分寸。

但是,我有一点不明白,收卖澹台凛也就算了,我有什么好收买的?想起那天装醉听到赫连泯问澹台凛我到底哪里好,我不由在想,又或者…赫连泯只是想在我和澹台凛之间制造矛盾,觉得若是没有我,澹台凛自然也就会断了对南浣的念想,真的一心一意为西狄卖命?

没过多久,赫连泯便过来了。

他是我们这里的常客,有时是过来找澹台凛喝酒,有时是给我们送各种礼物,有时只是单纯来看一眼问问我们还需要什么。

所以他来拜访,我早已习以为常。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这毡帐本来就是他的,他要来要去,我也根本没办法吧?

我招呼他坐下,又让仆妇去泡了茶,自己依然坐在那里织毛衣。

赫连泯喝了口茶才道:“澹台大哥还没回来?”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我只轻轻应了声,头也没抬,继续织我的毛衣。

赫连泯凑过来看了一眼,问:“嫂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织毛衣。”

他看着我手上那件离完成还很遥远的毛衣,皱了一下眉,“这是给人穿的衣服?”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也不好发火,只是又应了声,“嗯。”

他被我瞪了一眼,倒也没再对这件毛衣发表什么看法,悻悻坐了回去,陪着笑道:“南浣女子果然心灵手巧。”

不知这人今天跑来这里,没话找话的到底是想做什么。我不由叹了口气,放了手里的毛衣,道:“你今天不会只是想来夸我一句心灵手巧吧?都说西狄的汉子个性豪爽,你这样说话不嫌累得慌么?”

战乱前夕6

赫连泯笑起来,道:“嫂子果然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我今天是特意来找嫂子的。”

我点了点头,问:“什么事?”

赫连泯道:“我来听上次的答复?”

我皱了一下眉,“上次?什么答复?”

赫连泯道:“嫂子忘记了么?我说过,我可以帮你回南浣。”

我笑了笑,道:“都走到现在这一步了,还回去做什么?”

赫连泯也笑了笑,道:“你是为什么才走到这一步的?你原本想要的东西,现在不想要了么?那些害过你的人,那些对不起你的人,你不想让他们还回来么?”

我静了一会没说话。

赫连泯走到我身边来,伸过手,拉住了我的手。

我一惊,挣了一下,没能挣出来。

赫连泯握着我的手,轻轻抚摸着我因为这寒冷气候而越发显得干燥粗糙的手指,轻叹了声:“看看你这双手,南浣人形容女子的手,总是柔荑纤纤皓腕凝雪,你却变成这样。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呆在北地牧马放羊风吹日晒么?”

我抿了抿唇,依然没出声。

赫连泯又道:“你真的不想回到气候宜人风光如画的南浣么?真的不想过回当初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么?”

他的声音渐渐低柔,像是有一种奇异的蛊惑和引诱。“我可以帮你。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赫连泯这样一个长相粗犷威武的人,会这样坐在一个人身边,拉着她的手,细语温存,怎么都觉得是一副很好笑的画面。

所以我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道:“条件呢?”

赫连泯被我打断,反而静了一下。

我继续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天上也不会掉馅饼,你总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想帮我吧?”

赫连泯笑了笑,道:“只要你帮我一个小忙。很小的一件事。”

我挑起一边的眉来,“哦?”

赫连泯顿了一下才道:“直说也无妨,我只要嫂子你写一封信给沈骥衡,说你想回去。要他来接你。”

战乱前夕7

我心头一紧,为什么他会突然提到沈骥衡?他们该不会知道袭击沙钵部的人就是沈骥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