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螺丝钻啜了口,连调酒师都是流的!满足地喟叹声,眯起眼安静的享受这片喧嚣。

我喜欢,我爱,喧嚣。

这样的嘈杂混乱中我往往更能接近自己,我舒适我自在……

——我后来想起这段日子,不得不叹,那年轻时不管不顾的招摇,闪即逝。

“你何必如此防备?”低沉的声音叹道。

我个警醒,看向旁正默默吸着烟的颜晋。他跟肖沐都很少下舞池,这黑白就有那种稳定的、外界皆与我无关的能耐,脸上又都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你这又是何必?你当真不懂么?”大提琴样的低沉嗓音再次叹道,声音里满是无奈和怅然。违平时的冷静镇定。

这是多久之前呢?有几个月了吧。

次夜晚,在学生部办公室里,办公办的晚了,只剩下我和颜晋两个人。他对推门离开的我说出这两句话。

我不知道他当时的表情,因为我直都没有回头。然后,然后我就跟邱申在起了。只是从那时起,我偶尔会出现幻听,会不时地听见这两句话回荡在脑海中。

袁兮是我寝室的下铺,大学里最要好的朋友了。圆脸圆眼睛的可爱女孩,直在追问我:“你和他们三个到底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肖沐?夏?还是颜晋?你是不是喜欢颜晋??”

我都只是笑,她再嘱咐:“有了什么进展可要第时间告诉我啊!”我还是笑。进展?

有的时候什么都说了人们还是不懂。而有的时候,往往只是句叹息,就忽然间什么都懂了。因为懂了,反而就停滞了,就不能再有进展了。

如同两个原野里的猎豹,竟同时发现自己找到了猎物而又同时成了猎物。而他探出了只爪,我却退到茫茫的暗夜中去。

我知道他本性的嗜血,我怎能给他接近我的机会,我又怎能让自己又受伤的机会?

我是如此的防备呵。

忽然烦躁,仰头干掉杯里的调酒,不去看肖沐关心的眼神,径自站起身走开来。

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在不弄花妆的前提下,往脸颊上扑了些凉水,冷静冷静。推门出去后,发现走廊的尽头也有个小楼梯,我此刻并不想那么快地回到那里,绕点路就绕点路吧!

反身向里折去,路竟比我想象的要崎岖些。而走到楼梯口才发现竟也是个宽敞的白色大理石楼梯,只是位处相对偏僻,少有人烟。

舞厅在半地下层,我正抬脚下楼时听见楼梯上面有脚步和交谈声,我耳朵向灵敏,这是多亏了父亲的教育,但这都是后话。

“……”

有人在低声交谈什么,我对探听他人隐私没有兴趣,正要往楼下走——

“大哥!为什么?”声音忽然激烈起来些。

“宁老大那边很快就会有动静了,我们必须要谨慎行事。必要时候……”那声音温润平和,说不出的自然好听,像泉水叮咚咚的流淌样。

语句推理应是“大哥”的声音,却怎么听怎么像是邻家温柔呵护的大哥哥。只是,这都不是我关注的重点,他……为什么没有说完?

我不自觉地抬脚向楼上走去,然而转眼我就已经看到人影浮动!糟!这些人显然被我低估!交谈音量比我估计的低,脚步声也较常人轻出许多!

我当下回身,但眼看就要躲避不及打个照面了!

第四章

五个人,两个年纪在三十五岁上下,颇经过历练的面孔。另三个都是年轻精干的样子。走在中间的毋庸置疑的必是“大哥”。

这世上被叫做“大哥”的人太多太多了。然而在B城,在“战”里,长成这样英俊的,又有这样气势的,定就是传说的神乎其神的“颜大哥”了。

我倒没想到刚腹诽了下这位“大哥”的传奇就有机会“面圣”了。不禁细细打量这位大人物——二十岁的脸孔,三十岁的气质,四十岁的气势,五十岁的……咳咳,说他有五十岁的眼神说实话有点恶搞,但那双眼……与颜晋那双冷漠又漂亮的凤眼当真有八分相似,只是似乎更斜挑些,给人种飞入鬓角的邪美与英气并存的感觉,又带些或戏谑或笑意的“错觉”。

说那是错觉是因为细看会觉得那眼瞳底却是深潭无澜的看不出丝情绪来。只是——深,黑,以及美丽的波光粼粼。

我坦荡荡地欣赏完“大哥”的美色后,毫不意外的看见另四个人正警惕的上下打量我。显然他们也并没有料到会看见我。

下面就有必要介绍下我了——此时的我,双颊绯红,媚眼朦胧,脚步虚浮,还带着我最不齿的傻笑,斜靠在楼梯拐角处(实在是没跑到下节,不过好在已经回到第层的平台上了)。整个就是个活脱脱的醉女,与这pub里十有八九的女孩样。

恋恋不舍的再将眼睛在“大哥”毫无表情的俊颜绕了圈后。那四个人终于互相交换眼神达成共识——无害。

本来嘛!本姑娘距离这么远,又醉成这样子,又傻呵呵的对着帅哥流了这么半天口水,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什么有威胁的帮派间谍啊~而且就算是正常人也听不到是不?

那行人在确定我的花痴身份后便都淡淡收回目光,然后从我旁边经过。我做势无限遗憾的扁扁嘴,咽回去得意的笑意,转眼却对上“大哥”回头探寻的目光。

啊!好险被自己噎死!

Anyway~过关!

虽说我本性不安分喜爱刺激,但这还是我第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黑道的人物,我不禁有些为自己高超的演技喜滋滋了许久。

当然,后来的后来大哥跟我说,他第眼就看穿我是装醉卖傻,不过花痴确实是真的。

我当时口可乐喷出来,脸的黑线啊!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就先让我美美吧~

……

鉴于种说不清的情绪,我总想经济独立,也很少回家。高中的暑假便偶尔开始在外面打工,跟位后来去“北漂”了的流浪歌手学了几手调酒的功夫,便发不可收拾。

现在周末的时候我就在个名为“辛”的酒吧做调酒师,工薪般小费丰厚。酒吧老板是个四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女人,大家都叫她“艾姐”。我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个灯光暧昧的酒吧会叫这个看不出意思的名字。

不过不可否认,“辛”是个很好看的字,暗黑的木板外观,血红硕大的个“辛”字,有米多高。堪堪地嵌在墙壁上,却有种说不出的绝望凄美感。

“瞿宁,DryMartini”艾姐靠在吧台边,今天她的脸上确是格外有些憔悴。

我皱了皱眉,将干味美思换为甜味美思,金酒也少倒了半盎司。“SweetMartini。”我递给她,脸有些臭。

我这个人,“铁石心肠”袁兮的评价。很难得对个人付出感情,很难得在意个人,很难得关心个人。我总觉得这辈子这世上我唯能爱的人恐怕就是自己和我们家的老妖婆了。男友个个的换过来,每个我都是真诚的,真的。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总是想逃,很多次我都认定这是最后个了,可事到临头,种莫名的惶恐感总是逼的我转身逃跑。

老妖婆看着我说:“傻孩子。”我为她难得流露的温情掉了地的鸡皮疙瘩。

我相信每个人都有那么个磁场,有的时候,说不上为什么两个人遇见了,看对眼了,投缘了就。适用于普遍大众,无关年龄性别。

如同我和那三个自恋的男人。

如同我和艾姐。第次见到她我拎个帆布包,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我会调酒,我想在你这儿干。”

艾姐看见我的时候,明显的闪了神。后来我想,也许她当时想到了她年轻的时候。

她没有母亲那细枝末节处无不精致的妖气,但举手投足间也别有番韵味。绝对是个美丽的女人。就看她这把年纪门口还总是排着房车等她赏脸聚,巴巴的鲜花珠宝捧上来看她的脸色。

艾姐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看她总带轻愁的眼,恐怕不是什么皆大欢喜的故事。

我说过,我对探听别人隐私没有兴趣,所以即使我们见如故相交颇深,却也没有聊彼此的过往。

我想人生这路,难免坎坷,难免崎岖。我并非要人人高喊口号咬紧牙关,说什么人定胜天、坚持到底。

穷途末路时大哭场,灰心地摧毁切,颓废度日然后再痛彻心扉、幡然悔悟、从头再来,未免不是另种人生。

——我向来追求随性的人生,错也要错的理直气壮,改就要改的痛快坚决!

并非人人都是钢铁战士。何必苦苦逼迫自己。

只是无论何时何地,人总是要善待自己的。

如艾姐最近这般终日烈酒,摧残脾胃,祸害健康,最可怕的是身为女人竟然放弃美丽,如此恶待自己的皮肤。我看她下垂的嘴角、突出的眼袋,显然已经多日不曾做过保养……这是我绝对绝对不能够容忍的!

艾姐看见我的黑脸,抗议到了嘴边就咽下去,喏喏地喝下眼前的SweetMartini,然后媚眼如丝地盯着我看了好久,对着我始终无动于衷的大臭脸,终于叹口气:“移民手续已经全权办妥,今晚颜大哥的人就会来验bar,下周的飞机离境。”

我手抖,手中的黑麦威士忌倾洒出来。

浓醇的香味熏得我脑袋阵阵的发晕。

“这么快……”

“快么?说好了十年,我等了十五年,早该醒了呵……”艾姐扬头,保养得当的发丝轻轻飘荡,“瞿宁,谢谢你。”她拉住我的手,“若不是你,我还不知要何时想通。”声音诚挚哽咽。

我绕出吧台与她紧紧拥抱。

颜大哥的人来时,酒吧已经临近打烊。我今天情绪相当低迷,所以整个人感觉格外疲惫。

但抬头看见来人时也不禁凛,直觉想逃。可那人显然已经看到我,而从他的表情我知道他已经认出我。

哎哎,其实昨晚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但行为确实有些小人,到底有些心虚。

我可不想这么快就跟他们碰面以加深印象……然而今天来的人就是昨天两个年轻干将中的个。其实也算是个英俊小生,只是此时见到他,我的心情绝对不算愉快。

他有些惊异的细细打量我,我躲不过只好无辜的与他大方对视。想来他无法把现在干练的我与昨天的憨女联系上。叹。

算了,能把我怎么样,就是我昨天听到了惊天黑道内幕,大不了让颜晋给我担保好了。

我定了定心,看他们与艾姐将这bar内外大小盈亏情况检视个遍。心底难免也有了些黯然,虽然艾姐许诺我们这些员工都会得到颜大哥的妥善安置,但我对这间Bar这段日子也多少有了些感情。

经他们这么折腾,酒吧提早关门。

“商小姐,很晚了,我顺路送你回学校吧。”那个“年轻干将”不知何时走到发呆的我面前。

第五章

“商小姐,很晚了,我顺路送你回学校吧。”那个“年轻干将”不知何时走到发呆的我面前。

我愣了愣,看了看旁边目光复杂的艾姐,“OK!等我五分钟。”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嫌疑犯也有发言权不是?

换完衣服出来,坐上他的银色雪铁龙。里面竟是流的音响还配有卫星电视,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在“焰帮”混得还不错。

车平稳的上路,不用我说就直奔H大而去。

“我叫辛恒。”声音也不错听。

“哦。”我困恹恹的,“等下!你说你叫什么?!”

“我叫辛恒。”他的声音还很稳定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和诧异,嗯,好苗子。

“你叫辛恒?你姓辛?”

“是。”

“哪个辛?辛苦的辛?”我的眼前飞速闪过艾姐看着他复杂的目光,不会吧?!!姐弟恋?!!!我全兴奋起来了。是谁说三八是女人的天性。

“……是。”他顿了顿,看了眼我发光的脸。忍了忍,终于忍不住了似地说:“我不是他。”很忍耐的样子。

“啊?……哦。”我无趣的撇撇嘴。并不讶异他明白我话的潜台词,他说“我不是他。”也就是说有个“他”,而且很有可能他还知道是哪个“他”。而艾姐的目光我是绝对了解不会看错的,所以保不准这个“他”还跟这个辛恒有那么丝丝缕缕的关系,那这次来收bar派他来的人是有意为之的?我脑袋快速的转啊转的,绕的我自己都晕了。

但我只是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没再吭声,不是他就不是他了,艾姐的过往她要是想讲我会温壶好酒,但我不要听别人说。

辛恒似乎有些讶异我没有接着问下去,但也没说什么。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会去‘诺’么?”他开口问。

“诺”算本城最著名的酒吧,很多雅痞名人光顾那里。已经二十几年了,传说是“焰帮”上任的某位长老为纪念女儿的出生而命名的,时传为美谈。

诺,诺,诺千金。

真真是个集万千宠爱出生的千金大小姐。

“不知道,也许吧~”我心不在焉的,艾姐给我作推荐让我可以去城里数数二“诺”工作,薪水待遇应该都会好很多,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提不起精神头来。

“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目的地终于到达,辛恒掏出张名片递给我,目光诚恳执着。

我微挑眉接过,什么意思?

“堤畔那里很久没见你出现,大家还以为你离开了。”

我愣,睁大眼睛。

仔细看看眼前这张清俊的脸倒还真有几分眼熟了起来。刚来H城的时候,颇有种逃出牢笼升天的畅快感,仗着自己运动细胞向发达,尝试了很多新鲜的玩艺。

比如堤畔的飙车聚会。

年轻女孩现身,自然有人愿意贡出车来当免费教练。我学得很快,正经玩过段时日。但本姑娘总有些喜新厌旧的恶习,再加上沐沐总是担心地絮叨没完,刺激了段日子后便不再去。

没想到竟然遇到旧识。

第二天起的晚了,艾姐的离开不知怎么勾起了我的人性,整个人柔软了很多。

中午便约了邱申起吃饭,两人起出现的时候引起了阵阵骚动,油画事件之后,我便尽量低调,有段日子没有跟他同进同出在人口密集的地方了。

今天周,下午有学生部的例会,我到办公室的时候人基本上到齐了。

主要讨论的是新生运动会的事情。对于这种管理组织的事情,颜晋的魄力肖沐的细心再加夏的新奇点子,简直就是完美组合。其他人只要配合安排下来的工作就好。

每年秋季新生入学的时候都会举办新生运动会,以此来加强新生之间的交流。而H大为了更好的将往届的精神传递下去,便有组是学长学姐的友谊项目。

四乘百米接力向都是友谊比赛的代表,自然少不了。还会有些如跳远标枪等比较好看的节目。都是选高年级的运动好手,也是让新生见识下H大优秀的运动传统。

我便领了宣传的工作,外加参加接力比赛。从小到大我体育向出色,也直是健康宝宝。只是近日有些精神不佳。

等散了会,我也没管那么多,看了坐在桌边看书的肖沐眼,便窝在旁边的长沙发上自顾自的睡起来了。

昨晚睡眠时间虽然不短但是质量非常不好,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逼迫着我。而说不上为什么,有肖沐的地方总能让我觉得格外踏实安心,他有种神奇的让人安定的力量。所以我有什么烦心的事了,就跑去肖沐那里长眠。

我跟他如此亲昵,还有另外个原因,就是我怀疑他其实……

肖沐的祖上传说是满清的贵胄,大家大业的,连肖沐自己外购的套房都很是奢华精致。但他却毫无傲慢脾气,虽说偶尔难免流露矜贵之气,但我总觉他的身上最主要的气息,还是种让人心疼的,清寂。

等我醒来的时候,身上盖了好几件衣服。屋里除了肖沐还有颜晋,两个人坐在办公室的另角,正在轻声交谈些什么。

“……宁老大非般人物……难以善了……当心……”断断续续的,我听见向寡言的肖沐似乎在劝颜晋些什么。

“……”颜晋说了什么声音更轻了,绕是我耳聪过人,也只听到“大哥”“放心”几个寥寥的词汇。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听到宁老大的名号了。

宁老大是临城的大佬,听说早些年参过军正经上过前线经历过枪林弹雨,真正的九死生。年轻的时候是条铁铮铮的汉子,头上个义字,看得比什么都重,颇受战友们敬重。后来退役了,消失了段时间,等再出现就是在临城了。

夕做大,势力无可比拟,背后定是有靠山的,只是讳莫如深的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底细。只知道他胆子非同般,经手很多买卖都作的很大,而且还有许多是别人不敢接手的。

近日频繁的在B城听到他的名号,难道说他的野心膨胀……打算吃下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