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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回忆了一下,说:“苦味也不错,缓解神经疲劳。”她看着陈铭生,说:“那下次给你买黑巧克力。”

陈铭生笑着说:“那不还是糖,我不喜欢吃糖。”

杨昭也不劝他,跟着他一路朝着街尾走。

很快,店铺少了,道路两旁慢慢的布满了青石和树木,太阳落下山,天边橘红一片。

杨昭和陈铭生坐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杨昭紧了紧身上的围巾,靠在陈铭生的身上。

陈铭生说:“累了么。”

杨昭摇摇头,说:“没有。”

陈铭生说:“坐一会我们回去吧。”

杨昭从小包里拿出手机,陈铭生说:“给家里打电话?”

杨昭没有说话,把手机打开,点开了照相机。

陈铭生一愣,“照相?”

她拿出手机的时候,陈铭生才想起来,这几天出来玩,他们都没有照过相。

杨昭把相机调成前置摄像头,然后慢慢靠着陈铭生,将手机举起来。

陈铭生看到手机屏幕上两个人的脸,看到后面的山林,看到山林中隐藏的寺庙,还有被染成红韵的天际。

咔嚓一声,一张相片照了下来。

杨昭把照片调出来,陈铭生低下头。照片上的两个人表情都很平和,没有很开心的笑,也没有其他什么表情。

可他依旧能看出那相片里淡淡的情意,他侧过眼,发现杨昭也正看着自己。他知道,她也能从照片中感受到——

那份安静的、平淡的、不为人知的情意。

第42章

杨昭觉得,这是一段懒到不行的旅途。

第三天,他们去了一趟五台山著名的五爷庙,五爷庙的香火是全五台山最旺的,工作人员都说五爷庙的很多香火钱都用来养其他那些地理位置偏僻的寺庙,就这样还富富有余。

杨昭在之前的寺庙里都留下了香火钱,但是在求财求仕途的五爷庙这里,却没有请香,甚至都没有留很久。

陈铭生问她想不想买个莲花灯点一点,杨昭说不用。

“我不求财,只求平安。”她说。

等从五爷庙回到住处的时候开始,杨昭和陈铭生就几乎不怎么出门了。

杨昭觉得自己是被陈铭生的懒惰感染了,其实她看出来陈铭生对旅游兴趣并不大,远远小于他对她的兴趣。

杨昭觉得,如果不是她坚持要出门,陈铭生能在屋子里待上一个星期。

“你像老头子一样。”杨昭说,“一点活力都没有。”

陈铭生抽了一口烟,笑着说:“你想我怎么活力。”

杨昭收拾了一下行李,拿出手机看了看,说:“我们后天走吧,周二,票比较好买。”

陈铭生说:“可以。”

杨昭收拾好东西之后,坐到陈铭生身边,想了一会,说:“回去后……”

她欲言又止,陈铭生说:“回去后怎么了。”

杨昭说:“回去后,我想带你见见我的父母。”

陈铭生拿烟的手一顿,他看了看杨昭,说:“杨昭,我……”

杨昭的目光很直白,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陈铭生,陈铭生想起那晚她对他说的话,她说陈铭生,你不要软弱,永远都不要。

陈铭生放下烟,点点头,低声说:“好。”

杨昭说:“你愿意带我见见你父母么。”

陈铭生说:“愿意。”

他一直垂着头,看着面前的地面。杨昭觉得,他还有其他的话想说。果然,安静了一会,陈铭生说:“杨昭,我家里……我家里情况有点特殊。”

杨昭说:“什么意思。”

陈铭生说:“我没见过我父亲,我还没出生他就已经死了。”

杨昭一愣,“没出生?”

“嗯。”陈铭生说:“我妈怀我的时候,他出了事。”

杨昭看着他,陈铭生接着说:“一直都是我妈带着我。”

杨昭说:“那你母亲很不容易。”

陈铭生静默了一会,说:“她这两年的状态不太好,或许是因为人老了,总喜欢回忆以前,她很多次都说在家里看见了我爸。”

杨昭微皱眉头,说:“这是精神情况有问题,你给她找医生了么。”

陈铭生摇头,说:“她不让,她也不让别人陪她,甚至都不让我给她打电话。”

“电话也不让打?”杨昭说,“她是性格孤僻么,还是有抑郁或者自闭这些症状。不管怎么说,电话不让打也有点过了。”

陈铭生看着烟头上淡淡的火星,低声说:“心理障碍吧。当初我爸就是因为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才死的。”

陈铭生转头,看见杨昭看着自己。他紧了紧手,说:“你别怕,是个意外。”

杨昭点点头。

剩下的两天时间,杨昭被陈铭生彻底传染,陪着他窝在屋里,最多在门口散散步。

整整两天,酒池肉林,昏天黑地。

杨昭问他:“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出来旅游的吧。”

陈铭生将她吻得透不过气,嘶哑着说:“谁知道呢。”

杨昭的体力跟陈铭生当然没法比,到最后,被折腾得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她被陈铭生紧紧抱着,看着窗外的天空、寺庙、白塔。

杨昭再次觉得,这真是一段懒到不行的旅途。

回去的一路安稳顺畅,他们早早出发,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下火车,回到他们居住的城市。

闻到这座北方城市冰冷的味道时,杨昭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陈铭生挎着旅行包,对杨昭说:“你在门口等着我吧,我去取车。”

杨昭点点头。

陈铭生回来,杨昭把旅行箱放到后备厢里,然后坐到前面,陈铭生说:“我送你回家?”

杨昭说:“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陈铭生说:“你饿了?”

杨昭摇摇头,“……没。”

陈铭生说:“那吃什么饭。”

杨昭没有说话。

陈铭生余光扫了她一眼,杨昭正看着窗外,他心里一软,轻声说:“今天你太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再联系你。”

杨昭转过头,看了他一会,笑着说:“好。”

陈铭生把杨昭送回家,自己开车往家走。他到了家楼下的时候,坐在车里没有出来。他将车熄火,也没有开灯,就那么在黑暗中坐着。

过了好一会,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串电话号码。

响了三声,电话接通了。

“喂。”

电话那边,是一声简简单单的应和,声音疏离又冷淡。

“喂,妈,是我。”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然后陈铭生的母亲淡淡地说:“铭生啊,怎么打电话来。”

陈铭生张了张嘴,说:“你,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很好。”他母亲很快回答,“你要是没事不要总给我打电话,妈是为你好,你的情况特殊,万一被——”

“妈。”陈铭生不得不打断她,低声说,“我已经不做了……”

“铭生,你别这么大意,如果你一直这么随便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你还记不记得你爸是——”

“妈……”陈铭生忍不住叫了她一声,“我爸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你别总想着他了行不行。”

“陈铭生!”忽然一声爆喝,陈铭生猛地咬紧牙关。

“你是没有见过你爸爸,但并不代表他对你的爱比别人少!就是因为你没见过他,所以你永远都不知道他有多勇敢!妈一直以来是怎么教导你的,你都忘记了?铭生,你爸苦了一辈子,如果连你都不理解他,那他就白活了!就白活了你知不知道!?”

“妈你冷静点,我知道,我都知道。”陈铭生说,“我就是想让你——”

“你不用让我怎么样,妈很好,你自己注意安全,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我,没有的话不要乱打电话。”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陈铭生听着电话那边的忙音,许久,才低低开口:

“……妈,我交了一个女朋友。”他握着手机,声音几乎有些哽咽,“我觉得,她是真心对我的……”

夜很深,深得几乎看不见底。

杨昭的假期结束了。

薛淼早早就已经候着了,把堆积的活给杨昭列了个单子,按照重要程度,由上到下,排了四个。

杨昭看到电子邮件的时候马上给薛淼打了个电话。

“你在开玩笑么,我什么时候两个月能做四个单子了。”

薛淼一边打着哈哈,一边问候杨昭最近的情况,反正就是不提减活的事情。杨昭也知道他的性格,就说:“我可以接下来。”

薛淼一听,马上说道:“太好了小昭,第一个活加急,剩下的到明年三月份做好就可以。”

杨昭冷笑一声,说:“不是两个月么。”

薛淼干笑两声,连忙挂断电话。

杨昭又联系了学校的孙老师,孙老师对杨锦天最近的学习劲头大加表扬,说他成绩提升的很快。

杨昭放下电话,松了口气。她转动椅子,看向窗外,感觉一切都很顺利。

陈铭生在开车送一个客人的时候,来到位于市中心的步行街。乘客下车后,陈铭生往步行街里面看了一眼,这条步行街算是本市的特色,都是以清朝风格建设的,很多都是当年的古建筑。

陈铭生看见一家支出来的牌面,他顿了顿,将车停到外面的一条街,然后拄着拐杖走进步行街。

那是一家金店,陈铭生进到店面里面。店里有几个客人,基本都是两个两个成对来的,陈铭生来到柜台前,看见柜台里面亮白的灯光,照得各个金银首饰华光异彩。

陈铭生看着一枚戒指,放在一个单独的展柜里,纯白华丽,闪闪发光。

他看了一会,一个销售员过来,她先看了陈铭生的拐杖一眼,然后转眼问道:“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的么。”

陈铭生看她一眼,销售员手掌示意那个展柜里的戒指,说:“这枚婚戒主钻属于公主方钻,分数在一百五十分以上,副钻是二十四颗圆钻,分数四十八分,钻戒经由比利时优质切割加工,镶嵌材质是18K金,也可以定做其他材质,预估重量大概七克左右。”

陈铭生听不懂什么分数,也听不懂钻石类型,他看着那枚戒指,低声说:“这枚戒指多少钱。”

销售员收回手,冲他笑笑,说:“九万八千八百元,先生。”

陈铭生看着那枚陈列在展柜中的戒指,它被摆在展柜正中的位置,两层防护罩让它安安全全地展示自己。

他忽然觉得,里面的那枚戒指,很像杨昭。

高傲,又低调,每个人都能看见这枚戒指,但真正能打开那两层玻璃,接触到她的人,却没有那么多。

你可以对她品头论足,也可以对她不屑一顾,但是不管你如何看待,她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先生。”销售员说,“我们还有其他比较物美价廉的戒指,你来这边看一下么。”

陈铭生转过头,轻轻摇了摇,说:“不用了。”

销售员看起来也不是很想接待他,见他说不用,转身就走了。

陈铭生带着假肢,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金店。

在正午的浓烈的阳光下,他觉得有些晃眼。

电话响起来,陈铭生知道自己该去找杨昭了。他接起电话,那边却不是他以为的人。

“陈铭生。”

陈铭生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从那炽烈的日光中顿醒过神,周围一切都安静了。

“老徐……”

“你现在在哪?”

陈铭生说:“还在这边。”

那个叫老徐的人给陈铭生报了一个地址。

“晚上六点,在这见面。”

陈铭生低声回了句:“好。”

放下电话,陈铭生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心出了汗。老徐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了,他甚至有段时间以为,他们再也不会联系他了。

陈铭生在步行街的路边站了一会,然后给杨昭打了个电话。

“喂,陈铭生?”

“嗯。”陈铭生听到杨昭的声音,忍不住低声笑了笑,说:“你干嘛呢。”

“整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杨昭说,“你上午干完活了?来我这吃饭吧。”

陈铭生说:“我……我现在跑得有点远,中午来不及了。”

杨昭顿了顿,说:“那,晚上?”

陈铭生说:“我明天再找你吧。”

杨昭说:“也行。”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别太辛苦了。”

陈铭生说:“我知道。”

他们又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陈铭生回到车里,靠在椅背上,大脑一片空白。

几个年轻人来到车窗边,问他:“师傅,车走么?”

陈铭生回过神,点点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