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木楞楞地点头,直到他和我道别,准备拐弯下楼梯,才顿然被一道闷雷劈了个通透——乖乖,他不会说的是我和花子箫吧?

“慢着慢着。”我绕到他前面挡道,“咱们还是把话说再明白一些。你怎么猜到这么多的?”

“对成过亲的人而言,这种事还需要猜么。”

看见必安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我忍不住拧了拧脖子:“这事也不是说成就成,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吧。”

谢必安笑道:“多慢则生乱,夫妻之间还是需要及时行乐,否则以后僵了,你与花公子恐怕就会变成你我这般,你可愿意?”

这话可真是添油炽薪,弄得我不知该说我和花子箫的事,还是我和他的事。我继续拧了拧脖子,很是豁达地拍拍他的肩:“必安,我们关系几时僵过了,这家里我最信任的人可就是你。”

“那你可会对我最好?”

“那是自然。”

谢必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双细长的眼淡淡对上我的眼:“那花公子对你如何,我便对你如何,可好?”

我呆了一下,拍着他肩膀的手也停了下来,不知往哪儿搁:

“俗,俗话说,一客不犯二主,这种麻烦事,只一次便够了,你说是不是?”

“话也不能这么说。”必安笑意更深了,把哭丧棒往怀里一靠,垂下头在我耳边悄然说道,“幽都有那么些闲鬼给娘子取了个浑名儿,也不知娘子听过了么。”

我当然听过。

自从上次必安那群狐朋狗友来家里做客后,“东方千骑”这称号便已名扬四海。

这词原指姑娘的如意郎君,以表彰我命中桃花,享尽齐人之福,家有箫史粉郎无数。虽然姓东方又名千骑,听着有些不大对头,但好歹是模棱两可的。可近些日子,花子箫进了我们家门,“东方千骑”直接改成了“东方四骑”——这还用说得再明白一些么?

“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不可较真,不可较真。”

我含糊地往后退了一些,却正巧对上谢必安近在咫尺的脸。他鼻梁高挺,很是俊俏,说话的声音虽轻,却让人有些酥麻:“既然外面都这样说,娘子若不把这名号坐实,岂不是有些亏了?”

我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必安,你还是赶紧去当差,东山日头一大堆,这话我们将来再谈,将来再谈……”

赶紧送走了必安,谁知转过眼却看见了板着脸的少卿。他秀美的眉拧成了一团,很不乐意地看着我:“一大清早就和白长舌调情,我生气。”

我一边抚摸着他的背,一边把他也送下楼:“没这回事,不过闲聊几句罢了,少卿你也赶紧去转轮殿。”

“休想打发我。”少卿把我抱了个满怀,“给我亲一下我才去。”

“别闹了,这里过去还要一些车程,你还是……”

话没说完,他已经在我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然后转身溜掉。

我都来不及对他发火,只拭把汗回头准备去办公,但再回头,居然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颜姬和花子箫。

我擦擦额头,还没等他们说话就先说道:“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颜姬看了一眼我身后谢必安的房间。

“哦,昨天翻了小王爷的牌?我还以为只有我是万年冷宫呢,没想到……”颜姬一脸忧伤地抱着胳膊,又忧伤地看了花子箫一眼,“没想到,花公子才搬过来就失宠。”

这狐狸精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看了一眼花子箫,他并没太大反应,但我却不满了:“骚狐狸,你爱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晃悠!”

“啊,娘子,你好凶。”颜姬一副仿佛被吓着的模样,后面说话用的却是花子箫的调调,“冒犯了东方姑娘,在下惶恐。”

我哭笑不得:“说完了么。”

“尚未。在下有一事相求,现下就去准备准备,劳烦东方姑娘稍等。”颜姬文质彬彬地说完,又一步三摇地回自己房间。

他刚一回去,我立刻走向花子箫:“这事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花子箫浅浅一笑:“方才你已说过。”

原本想说“我想单独跟你解释一次”,他却又继续道:“娘子,那三位都是你有名有份的夫君。你和他们之间即便有什么,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不必特意向我解释。”

又浇了我一盆冷水。和他说什么都没意义,他根本不会介意。

原来颜姬这厢找我,是又想让我去帮他和他阳间的小情人当照明灯。原本我想叫着花子箫一起,但一看他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心里就有些憋屈。我跟颜姬单独去了阳间。

早春的阳间,自是一番人间胜景。

春寒料峭,杨柳风轻,簇拥了红楼;梨花吐艳,桃花浪暖,暖遍了京城。沈公子一身翩翩白衣,将这三月的桃花都绘成了扇。他手持桃花扇,站在落花细雨下等着与故人的来年重逢。

颜姬的脚步声靠近,他蓦然一回头。

“颜郎,好久不见。”他一场大病痊愈后,科举会试名列前茅,固然与以往风度姿态不同,“近来可安好?”

颜姬脱下了裘毛,换上了黑发,妖气也化作了京城公子哥儿的风华。他有礼客套地回应了几句,便开门见山道:“我父母让我今年娶妻。”

沈公子微微一怔:“你如何回答?”

“我把我们的事直接告诉他们。”面对沈公子急切的眼神,颜姬直直望入他的眼,“他们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但毕竟龙阳之癖还是会计较些旁人的眼光。”

沈公子小心翼翼道:“所以……?”

“所以,他们给我们下了个难题。你若能考上状元,三年后,我在这里等你。”

沈公子大惊失色:“他们怎能如此苛刻?我自然希望考上状元,但这是由天由圣上不由我的。”

“我已和他们商量过,争吵过,我娘被气得犯了病差点过世……所以,这是最后的底线。”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吐槽一下骚狐狸,他娘可是千年狐妖,不仅身体和兽一样好,连人形都比这沈公子的妹妹还要娇嫩。能这样大言不惭撒谎成这样,骚狐狸也真够本事。

沈公子是读书人,很明事理,一阵沉默后又道:“那这三年,我们能否约好私下会面?”

“不能。我们全家都要迁居别处,我算是被软禁了,不能再来京城。”

“颜郎,这一别便是三年。”沈公子又沉默了很久,终于抬头朝他拱了拱手,“千里行纵然遥远,盼君莫忘此时情。三年后,京城桃树下见。”

*** *** ***

与沈公子道别后,颜姬又匿了身,化了原型回到我身边:“行了,回去吧。”

我疑惑道:“你让他等三年做什么?我不明白。”

颜姬满不在乎道:“一般的人我都会玩死了,这沈公子走运,本少爷大慈大悲,今次留他一条命。”

我这才想起一件事:不论是人与妖,还是人与鬼,都无法长久在一起。妖会吸精,鬼会染阴,除非整个过程对方的手都不碰一下,否则凡人迟早得被玩死。这也是地府鬼不可以真身示人规矩的来由之一。

“那你为何要让他等,直接不来见他不就是了?”

颜姬很是怡然地摆摆手:“这世道,人情比秋光还淡薄,只要他金榜题名,哪怕是拿个探花,也得在一年内在宦海中捞得金山银山娇妻在怀,不要三年,忘记我也就是三两天的事。倘或他拿不下状元,自然也会放弃我。”

这下我有些了然。青松尚未落色,狐狸却动了心。所幸妖虽然长情,却没人那般脆弱,回了地府,他还是活蹦乱跳跟一狗似的。

只是见过他这出戏以后,再一回停云阁后院,看见在远处凉亭里读书的花子箫,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是一段可以只相望不相触的情事,颜姬都因长痛不如短痛放弃了;花子箫可好,已经绝望到没底儿的姻缘,他却还是认死扣地扑在里面。

在这件事的是非观上,我绝对站在骚狐狸这一边。

人生无常,图的就是个痛快。无常爷说得对极了,何为东方四骑?我被人扣了那么大个屎盆子,哪怕不真的身体力行,也得在精神方面坐实坐实。

想曹操曹操到,必安刚换了便服,正拿着一堆账簿,招呼一群下人搬了大批花进院子。我立刻过去凑热闹:“必安,这些花是你买的?”

“小王爷买的。他今天忙,让颜姬帮忙,颜姬又溜到上面玩了,只好我来。”他一边指使人把花种到土壤里,一边不经意地扫了我一眼,“小王爷说你喜欢曼陀罗。果然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样的花。”

我愣了一下。他又道:“长得艳丽罢了,性子可真不搭。”

“要你说我一句好的,真是比登天还难。”

必安直接无视我道:“这花算是选对了。曼陀罗在阴间很容易存活,几乎不凋谢。”

“甚合我意。”

我留在他身边看花,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向对面凉亭里的人,但心底又令人讨厌地,希望他会抬头看看自己。

谢必安看了一眼远处的花子箫,又看看我,忽然会意一般走过来,将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另一手指尖拨弄着花朵:“娘子,你看这株花开得可好?”

我肩膀像是被雷打一样颤了一下:“挺,挺好……”

此时,花子箫的书翻了页,恰好抬头看向这里,顿了一下又低头看他的书。谢必安眼角渐渐绽出了些笑意,摘下一朵花,动作缓慢而亲昵地将它别在我的耳侧:“我来替你戴上。”

然而花子箫根本没再抬眼看我们一下,只是心无旁骛地继续读书。我有些泄气地拨开必安的手,轻声道:“不必演。他不会在意。”

“千年鬼果然不好对付。”必安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娘子,晚上我在房间等你。”

花子箫还是没抬头。

必安拍拍我的肩:“晚上你来我房间,我睡地上。”

这一晚我真的傻兮兮地照他的话去做了,洗漱完毕去了他的房间。必安早已打好地铺,记好最后一笔账准备躺下。我缩到床上,有些心不在焉:“明天我要去阳间看看策儿,所以无所谓他怎么想。”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必安勾着嘴角冷笑了一下,躺了下去。

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和散在枕间的长发,我禁不住笑道:“必安,我觉得你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了你的眼睛。”

谢必安哼了一声,并没接话。想起他说过自己是成过亲的人,所以看事情才通透。我又道:“你和你前妻是怎么分开的?”

那一刻,我看见他的背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了:“又长又臭的破事,你不会感兴趣的。”

*** *** ***

次日清晨,我和必安一起从房里出来。少卿是个小蜜蜂,一大早就嗡嗡地去勤奋地出差去。坐在客厅里用餐的只有颜姬和花子箫。颜姬原本在吃一个包子,一见我们过来的方向,差点把包子噎在喉咙里。

“咳,咳咳……咳咳咳……”颜姬用力捶打着胸口,颤抖着手指指向我们,“东方媚,你,你,你好样的,你这几天真神勇,先是把花公子给……然后是小王爷,现在连无常爷也……”

花子箫朝我们淡淡一笑,继续喝粥。颜姬赶紧站起来,护着胸往后退:“你,你别打我的主意,我是不会让女人碰的!”

他快速上前,拿了个包子含在嘴里,脚底抹油逃出家门。

谢必安清了一下喉咙,自然地握了握我的手:“我先去一下厨房。”

我在花子箫旁边坐下,拿碗筷的动作也很是生硬。可是粥还没盛满,花子箫就放下了碗和汤勺,朝我微笑道:“娘子,你们先吃,我有事要先出门。”

他擦了擦嘴角,把碗筷放好,拿了银子便站了起来。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我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下沉的声音。直到他走出门去,我的脑中都只剩一片空白,不论是周遭的鸟鸣声,风声,还是水声,都听不见……

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傻的人么?

人家根本完全不在乎,我还跟个没脑木鱼似的冲出去,叫住了他:“子箫,你等等。”

意生正在马车旁等候。

回魂街鬼佳人身披绮罗,脚踏轻烟,万盏幽灯如梦。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花子箫回头看着我,目光却不似这妖娆奇绝的街,只平淡如水,波澜不惊:“怎么?”

其实,很想冲过去对他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指责他是否真的不在意我和别人怎样。或者在他面前大哭一场,让他忘记那个没良心的妻子来到我身边。可是我的脑中尚存一丝清醒,知道无论我怎么做,他反应都不会有太大变化。

我想了很久,还是温和地笑道:“今天我没事,但颜姬有事要回妖界,少卿出差了,必安也会忙得比较晚。你如果没太多事,早点回来吧。我会在家里做好饭等你。”

“嗯。”

花子箫随口应了一声,便和意生上了马车。

我自知做饭不是很在行,但还是请必安帮忙指点,被他那毒嘴损到想把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终于有点成效了,我放他去当差,自己在家里忙乎。

然而,我从天亮忙到天黑,连蜡烛都没时间点,却始终没有等到想等的人。

后来必安回来了,一进门就吸了吸鼻子:“我肯定是在做梦。娘子,这香味……这菜真是你做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坐在原处。

必安走了进来:“不过这么黑,你怎么不点灯?”

听见他在点灯,我连忙道:“别,别点灯。”

可是已经晚了,他点亮了灯,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墙角的我,眼中毫不掩饰地露出了错愕之情。我连忙转过头,用手挡住眼睛。必安径直走到我面前蹲下,霸道地拉开我的手,盯着我长叹一声:“范兄今天勾了几个吊死鬼的生魂,都是眼如肿泡泪流满面,跑了一个,我逮了一天都没逮到,原来躲到了这里。”

这下我连哭都哭不出来。

*** *** ***

翌日又是我定期去看策儿的日子。

穿戴完毕走出卧房,便从楼上看见一楼敞开的窗子。窗栏是大红,撒花软帘是石青的底。大红配石青很是别致,一阵细风乱吹,软帘后的人坐在案前低头翻看名人法帖,若隐若现的模样真像是神仙托生的一般。但这一会儿看着他,我就恨不得一鼓作气冲下去,把昨晚吃进肚子里的新笋全吐到他身上。昨天好在必安比较务实,掌了灯劝我赶紧把饭菜吃了填肚子,不然今早我的怨气绝对可以拿下大半个幽都的女鬼。

骚狐狸自从和他那如花美眷书生情哥哥定下了誓约,脚就没再跨进阳间半步,所以这一遭去京城还是得我一人。

悲叹的是,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就是我看见策儿后的情景。而且这雨还不是普通的雨,是暴风雨:丞相府里,策儿卧病床头,小脸纸一样白,丞相千金宛儿握着他的手哭,零零散散两三个仆人在旁边伺候着,一个勾魂鬼卒在床边等候着。

“差爷,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忙走过去问道。

“哦,这小鬼大限已到,我来勾他的魂。”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着铁索靠近,对着策儿身上微微浮出的一缕生魂准备下手。

“等等。”我挡在他面前,“这必然是哪里出了岔子,我上次去跟判官翻过生死簿,还看见他长寿八十,怎么现在就……”

勾魂鬼摇摇手,很是不耐烦的样子:“生死簿这东西不是那么准的,随时都可以改,随时都可以变。这小鬼全家也早都死光了,你留他在人世也是罪过,不如早点让他到下头与家人团聚。”

少站片时,策儿的魂已出来了小半个,勾魂鬼也已蠢蠢欲动。我赶紧拉住他的手:“差爷,这魂勾不得。”

勾魂鬼看了一眼我的手,又把视线挪到我脸上:“东方大人,您这是在为难我么?我也是奉命当差,过了这个点儿再勾,时辰对不上,我下去可是会死得很惨的。”

他想甩脱我的手,但我用力掐着不让他动弹。勾魂鬼原本就是以鬼身示人,力道大得不得了,一下就把我挣脱了,而后大步流星往前一跨,把链子扣在了策儿的脖子上。策儿不管是肉身还是鬼魂都很是混,被他这么一扣,二者都皱着眉哼了一声。

宛儿抓着他的手指尖已经发白,一直摇他:“东方哥哥,东方哥哥,你怎么样了?”

我吓得心惊肉跳,立即化作夜叉出现在他们中间,一掌重重推开勾魂鬼!

“差爷,恕我冒撞。”

策儿的魂回到了身体里去。勾魂鬼往后跌了几步,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东方媚,还亏你是鬼门关提督,这般徇私枉法,你,你,回去便有你好果子吃了!你等着,我这就去通报下边!”

勾魂鬼爬起来,化作青烟回去。

策儿的魂是回了身子里,但人依旧昏迷不醒。我在床边来回踱步,根本不知道这时是该回去搬救兵好,还是该留下来守着弟弟,以免其他勾魂再上来逮他。

阴云盖住了大半个京城的天,天是乌溜溜的黑。终于有大夫上门看病,为策儿一把脉就摇摇头出去。过了一会儿左丞相也回来了,亲自过来问了大夫他的病况,大夫让他直接准备丧事送终。宛儿听得懵懵懂懂,但大概也知道他们在说不吉利的事,一直抱着父亲的腿大哭,求他治好东方哥哥。

大夫的话或许是没错,但我知道如果没有鬼差来勾魂,人是怎么也死不掉的。我坚信了要守在原地,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原已做好和一群勾魂恶战一番的准备,却未料到连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都没有,再来的竟是勾魂鬼差头头。

又一团青烟拔地而起,黑白无常出现在房间里,很大一间卧房仿佛一下就变得非常狭窄。我和他们面面相觑了片刻,谢必安打头说话了:“听说在上头犯离格儿事的人是娘子,我开始还不信。娘子,敢问您这玩的是哪一出?”

看见必安我稍微宽心了一些,但还是没有离开床榻半步:“这是我弟弟,前些日子查过生死簿,他不该早夭啊。”

范无救道:“我方才也去查过,生死簿是改过了,三天前才划的。”

我吃惊道:“谁改的?为何要改?”

“谁改不重要,重要是上头既然改了,那说明有上头的安排。嫂子麻烦让开,这魂勾不成,我们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范无救拿着铁索就要靠近,我张开双臂,整个人都挡在床前,身上发冷:“你别过来,我不会让你动他的。”又看向谢必安:“必安,你帮帮我啊。”

谢必安道:“娘子,我和范兄向来行事灭烛看家书公私分明,这事真没得商量,你还是让让罢。”

我咬着牙看向他们。

谢必安见我不动,又道:“小弟活着也是孤儿一个,在这高门大屋里头难免被人欺负,让他到阴间和你团聚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还是瞪着他们没有动。

这问题我何尝没有想过。可是策儿从小颇是仰慕杨云,他说过,自己以后是要当大将军的。这孩子抓周的时候拿的是一把斩马大刀,打从会走路开始便跟初生虎犊一样浑身是劲儿,在书塾里表现也是班行秀出……男儿志在四方,如此一个能文能武的好孩子,怎么可以让他就这么……

谢必安大概是念及夫妻之情,站在原地没动。范无救却上前了一步。

我急道:“无常爷,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今天你放过我弟弟,日后东方媚一定赴汤蹈火报答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