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香的发明可能与古人端午节的卫生习俗有关。《荆楚岁时记》记载:“端午四民踏百草,采艾以为人,悬之户上,禳毒气”。早年端午节人们除在门口插上艾草外,还常浸泡雄黄酒涂在身上。这样做可能使空气清新一些,其次还有防止蚊子叮咬的作用。

蚊香的发明可能还与古代烧香祭祀的习俗有关。最早记载这一习俗的是《诗·周颂·维清》:“维清缉熙,文王之典,肇?。”意思就是周人通过燃烧一些柴火冒烟来祭天,称作“?”或“?祀”。

二、蚊香是何时发明的:

蚊香出现的具体时间现在还不太清楚。大约汉代开始有真正的香,因为汉代出现了香炉。此外,史籍记载,汉代曾有通过焚烧“月至香”以“避疫”的记载。说明烧香从“与神明沟通”到“避疫”,香随材质的变化,功能也在扩大,因而在此基础上衍化出以“驱蚊”为目的的“蚊香”似乎也在清理之中。

从上述欧阳修的诗中可以看出人们已用烟熏的办法驱蚊。

原始的蚊香出现在宋代。根据宋代冒苏轼之名编写的《格物粗谈》记载:“端午时,收贮浮萍,阴干,加雄黄,作纸缠香,烧之,能祛蚊虫。”这应当是较早的“蚊香”。其中提到的材料是很有意思的,雄黄是硫化砷矿石,也是古代用途很广泛的杀虫剂。书中还提到制作蚊香时,于端午节时取材,不禁让人联想到“蚊香”的与这个节日的插艾草和使用雄黄酒有某种关联。

从一个近代来华采集茶种的英国人福琼(RobertFortune)的著作《居住在华人之间》(AResidenceamongtheChinese)中看到有关记载。1849年,这个英国园艺学者在从浙江西部到福建武夷山的途中,由于气候炎热潮湿,他和随从都被蚊子叮得整夜无法合眼。后来他的随从购买了一些当地人使用的一种蚊香,这种蚊香对驱杀蚊虫很有效。后来他把这一信息带回欧洲后,引起西方昆虫学家和化学家的极大兴趣,纷纷询问他这种蚊香是由何种物质所合成。后来,他在浙江定海了解该蚊香的配方,发现此种蚊香由松香粉、艾蒿粉、烟叶粉、少量的砒霜和硫磺混合而成。

尽管中国古代已经有蚊香,但进行技术革新并使之进行工业化商品生产却是由外国人首先进行的,这说起来不免让人遗憾。

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 敬酒

酒过三巡,演武场里大半人都有些醉意醺醺了,杨大妈抱怨着,明儿一准许多人都爬不起来。安宁随口接道,那不如再做道解酒汤。

杨大妈挠头道,“解酒汤?咱这儿能做么?”

安宁笑道,“其实就是酸辣汤,拿坛子里泡的酸菜切细,再切些笋丝、肉丝、猪肚丝什么的,放些鸭血、猪血也行,打个鸡蛋花进去,多放些胡椒,调成酸辣味,汤就成了,暖胃醒酒,正宜秋冬节气。”

杨大妈道,“这个简单,听着就开胃,那咱们试试,反正东西都现成的。”立时就让人烹制去了。

眼见天色已晚,杨大妈和那些妇人一商议,她们今晚就不回去了,安宁邀了杨大妈晚上去她那里住。

那酸辣汤送上去后极受欢迎,许多桌都拉着送菜的兄弟要加,厨房又煮了一拨送上。好容易都忙完了,安宁只觉两腿又酸又软,在院子里找个黑暗的角落坐下来正捶着腿,忽见小吴匆匆跑来,不一会,杨大妈从厨房出来,喊着,“小六,小六!”

安宁忙站起身来,“杨大妈,我在这儿呢!”

杨大妈笑道,“小六,大当家的想见见你呢。”

安宁怔道,“见我?一定要去么?”

杨大妈笑道,“别怕,有我呢,我跟你一块儿去。”

小吴也在后面道,“对呀,小六,走吧。”

杨大妈拉着安宁就走,路上安宁悄悄地问,几位当家的都姓甚名谁,脾气如何。

杨大妈笑道,“敢情你来了这些天,还没人跟你说啊?大妈告诉你啊,咱寨子里一共三位当家的。大当家的姓魏名山泰,四十多了,有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家眷都在后山呢。大闺女和你差不多大,二闺女十来岁,儿子最小,才七八岁。你一会儿别看他相貌凶恶,其实心地是最软的。二当家是大当家的师侄,叫周复兴,他从小跟着他师傅云游四海,直到前几年师傅去世了,才来山寨定居,他的师傅是个奇人,比大当家的还有本事,听说还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呢,二当家的可聪明了,寨子里多半的事都要他来拿主意的。三当家的叫秦远,不知是哪儿人,他是前年路过山寨时,被二当家留下的。不过他也好本事,功夫是一等的好。”

演武场里,酒桌上的人已醉了大半,有的胡说八道,有的蹲在一旁哇哇吐着,也有趴在桌上犯迷糊的,有歪歪斜斜在酒席间窜来窜去发酒疯的,地上还有四仰八叉躺着呼呼大睡的。安宁不觉好笑,无论人清醒时啥模样,喝醉了无非就是这些模样了。抬眼望去,主桌上有几人已不知去向,剩下的几人也是东倒西歪,当中一位年纪较长,两鬓略有些斑白,相貌粗犷的?髯大汗想来就是大当家的了。

杨大妈先对那大汗见礼道,“大当家的,今晚吃得可好?”

魏山泰声若洪钟,“好!今日这酒席整得可真好,尤其是这酸辣汤,杨大妈,不瞒你说,本来我方才喝得还有些迷糊,一喝你这汤,马上又醒了。”说完哈哈大笑。

杨大妈笑道,“这可是小六姑娘的功劳,来!”她招手让小六上前。

安宁走上前来行礼道,“大当家的好,小六见过大当家的。”

魏山泰道,“你就是跟李大狗他们上山来的姑娘?”

安宁道,“是。”

魏山泰赞道,“不错,我听说了,你这些天给杨大妈出了不少主意,把厨房改了,针线棚子也搭起来了,今晚的酒席也治办得好。”

安宁道,“些许微劳,大当家的过奖了。”

魏山泰上下打量着她道,“你读过书?来山上住得可习惯么?”

安宁道,“只略识得几个字而已。”

魏山泰道,“来山上住得可习惯么?”

安宁道,“习惯,承蒙大家关照,过得很好。”

魏大当家望着杨大妈笑道,“杨大妈,这么好的姑娘你可得想法子留在山上才好。”

安宁耳朵有些红了。

杨大妈望了安宁一眼道,“大当家的,你可把人家小姑娘说得不好意思了。”

魏山泰笑道,“再说再说。来,杨大妈,小六姑娘,我敬你们一碗,谢谢你们今晚办这么好的酒席,这么好的解酒汤。”

他说着,一挥手,旁边一个小伙子忙倒了三碗酒,安宁一看傻了眼,这山上喝酒用的全是吃饭的大碗,这要是一碗下去,自己非出丑不可,保不定说出什么话,干出什么事来呢。她在后面扯了扯杨大妈的袖子,小声道,“大妈,我可喝不了这酒。”

杨大妈听到,看了她一眼,便笑道,“大当家的,这小六的酒就免了吧,小姑娘家的,跟咱们可不能比。”

魏山泰道,“那怎么行,多少也要喝一点吧?”

此时席上突然站起一人,笑道,“师叔,咱们醉了大不了睡上一日,这些大妈姑娘们醉了,咱们可连饭都没得吃了。”

安宁神色一变,听那声音,竟有些似那晚在木屋外撞到的那个人,她抬眼望去,那人身材高瘦,斯斯文文,淡淡的笑容挂在脸上,眼神清亮,就如寻常书生一般。

杨大妈笑道,“二当家的说的是哩。大当家的,今晚许多兄弟醉了,明日一早还要小六早起帮我弄早饭呢,我可不能让她醉了。要不,全成醉猫了,别把我的饭都给烧糊了。”

魏山泰也笑了起来,“那好吧,小六姑娘,那你就喝一口吧。”

安宁自己另取了只空碗,略倒了浅浅一层,举起碗道,“谢谢大当家的,谢谢二当家的。”对那二当家的一笑致意。

周复兴瞧着她眼神一变,讶异道,“怎么是你?”

魏山泰道,“怎么?你认识小六姑娘?”

周复兴深深看了安宁一眼,安宁顿觉浑身打了个冷战,幸好他很快就收回目光,笑道,“有过一面之缘。”

魏山泰指着原给安宁的那碗酒道,“复兴,那这碗酒就你由代劳吧。”

二当家举起酒道,“恭敬不如从命。”

魏山泰高举酒碗,“干!”

几人高举酒碗,突然凭空又伸出一只手来,高举着酒碗凑上前来,众人一瞧,原来是三当家的,不由一笑,各自干了碗中酒,魏山泰放下碗方笑道,“小秦,你还能喝?”

秦远坐下笑道,“怎么不能喝?大当家的,我再敬你三碗!”

周复兴一皱眉,“三弟,你可不再喝了。”

秦远一脸胡子,也看不出脸红脸白,眼睛里布满血丝,浑身酒气熏天,望着周复兴只是笑。

魏山泰道,“小秦什么都好,就是太好酒了。有清醒的没,把三当家的送回房去。”

下面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大当家的,我送三当家的吧。”

魏山泰看了他一眼,“小柯,你小子还没倒下啊。”

小柯笑道,“吐了一回,又喝了点汤,吃了点东西,现在醒了。”

魏山泰笑道,“行啊,那你就好生把三当家的送回去吧。”

小柯走上台来,周复兴扶起秦远,把他一只胳膊搭在小柯肩上,三当家的个子比较高大,他倚在小柯身上,小柯明显有些吃力,周复兴道,“再来个人搭把手。”

一个瘦小的人影钻出来,扶住了三当家的另一只胳膊。安宁一瞧,却原来是冯金宝,冯金宝也看见她了,冲得她嘿嘿一乐,他脸上也喝得红扑扑的,但看样子还算清醒。

周复兴看了他一眼,“金宝,你行不行?”

冯金宝笑嘻嘻道,“二当家的,你放心吧,我没喝多少,明天我早上当值,可不敢贪杯。”

周复兴点头道,“那你们去吧,路上小心些。”

那二人应了,架着秦远走了。

杨大妈见天色已晚,酒席也差不多吃完了,便跟大当家的道,“大当家的,天色不早了,不如都早些歇着吧,我找些人把酒席都收了。”

魏山泰看看台下情形,点了点头。周复兴道,“师叔,您先回去,我让弟兄们都散了,把醉的都送回房去,再留几个给杨大妈她们搭把手。”

魏山泰望了他一眼,“好,那些婆娘们也忙了一日了,咱们不走,累得她们也不能休息。杨大妈,那就辛苦你们啦。”

杨大妈笑道,“大当家的说哪里话,本来就是我们份内的事哩。”说着,领着安宁下了台,自去厨房召集人手,收拾酒席去了。

待她们离去了,周复兴从旁边叫过一个兄弟道,“一会儿金宝回来,让他到我书房里找我。”他忽又哑然失笑,自言自语道,“这世上可真是无奇不有!”

好不容易把酒席全都收拾干净了,大伙儿累得都不住打哈欠。杨大妈最后又检查了一遍,方才锁了厨房,安宁提着灯笼,两人一道回小木屋去了。

等洗漱了,躺在床上,杨大妈道,“小六,你这孩子我是真心喜欢,你也是个苦命的丫头,没爹没娘的,有几句话,大妈想跟你讲,可又怕说不好,让你见怪。”

安宁道,“大妈,您就直说吧。”

杨大妈道,“今儿大当家的话你可听到了,他是有心要把你留在山上呢。”

安宁没有接话,心想这山寨里的人对自己是还不错,但自己真的要在这里留一辈子,当个贼婆娘吗?

第二卷 第三十四章 大妈

杨大妈道,“大妈没读过书,但好歹也活了一把年纪了,道理多少还是懂一些的。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又有见识,断不是普通大户人家的丫头。”

安宁听得一怔,只听杨大妈又笑道,“你既不想说,肯定有不能说的难处,大妈不问你,大妈想告诉你的是,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嫁人可一定得想好了,得挑个真心疼你,你也中意的才能嫁。”

安宁大感诧异,她本以为杨大妈是为谁当说客,没想到她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杨大妈道,“你大妈可是吃过大亏的呢,你要是不嫌我唠叨,就跟你说说。”

安宁道,“怎么会呢?大妈肯说给我听,小六求之不得。”

杨大妈叹了口气,幽幽道,“大妈十六岁就嫁人了,那时我爹因为贪图些礼金,也没打听,便将我许到邻镇一户张姓人家做续弦,那家做着些小买卖,光景倒还好,那男人识得几个字,又能说会道,只年纪比我大上许多。头一年,那男的对我还好,可是在我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这男人渐渐就有些形迹露出来了,三天两头的不着家,不知上哪儿去了。等我生下儿子,他倒也高兴,可儿子还没满月,他就跟我说,有个大户人家在找奶妈呢,非让我去,我不肯,舍不得才出生的孩子,他说,穷人家的孩子哪有那么娇贵的,你又不是去一世,一年半载的不就回来了,再说你先去试试,人家留不留你还不知道哩。”

杨大妈话音一沉道,“当时我还年轻,哪里知道防人?便去了,那家夫人倒挺中意我,我那男人喜得不得了,当时就逼我留下。我说要回家去再看看儿子,收拾几样东西再来,他都不许,没办法,我只得留下了。这一留,就是两年,那男人只来取我的工钱时跟我见上一面,好容易捱到那家少爷断奶,夫人本还想留我帮工,我一心惦记着儿子,坚决不肯,那夫人才另又赏了我些钱,着人把我送回了家。”

杨大妈咬牙切齿道,“没想到,我一回家,竟瞧见又有了个妖妖调调的女人自称是这家主妇,倒问我是谁,等到那男人回来了,才知道他趁我不在,又讨了房小的。见我辞了工回来,那男人十分不悦,把我大骂一顿,又把我身上的钱全搜了去,把我赶至柴房去睡。我惦记着儿子,可谁曾想儿子根本不要我沾手,只粘住那女人,管她叫娘。”

说及此,杨大妈的眼泪掉了出来,安宁不知如何劝解,紧紧握着她粗糙的手,轻轻替她擦拭泪水,顿了一会儿,杨大妈方道,“我气得不行,但又舍不得儿子,便忍了下来。那男的逼着我挣钱,我又不肯走远,便在左邻右舍洗衣揽活。慢慢的,邻居们说起,才知道我这男人可着实不是个东西。他是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年纪轻轻的就气死了爹妈,在我前头娶过两房老婆,头一个老婆性子柔弱,生了女儿后受不了他的打骂,病死了。第二个老婆刚强些,只生的又是女儿,日子也不好过。那大女儿五六岁上,有天被他带出去赶集,回来时便说丢了,也不报官,邻居们都觉得奇怪。没两年,那男人又说带那二老婆和小女儿回娘家探亲,结果回来时又只他一人,说是又丢了,邻居们这才隐约猜到,这男人是把他老婆闺女全给卖了!后来这男人再去说亲,但凡那些人家稍打听些,不管他出多少财礼,再没人肯把女儿许给他的。”

杨大妈重重叹了口气道,“合该着我命不好,竟遇上了他。还好我生的是儿子,他倒没生要卖的念头。他后娶的这女人原本是个单身寡妇,惯喜欢享受,懒得做活,又耐不住寂寞,偷着做些暗门子生意。你知道暗门子吗?”

安宁摇了摇头。

“就是暗娼,妓女。我男人和那寡妇早就勾勾搭搭的,不知那女的使了什么法子,竟让我男人允了娶她做小,等我一走,那女的就进了门,她倒没有对我儿子怎么样,她自己不能生育,便把我的儿子霸了去,使劲宠他,宠得那孩子一点事都不懂。”杨大妈无奈道,“我起初总想着回来后好好教教儿子,但那女人不许我靠近我儿子一步,我成天在外做活,她在家总教我儿子,说自己是亲娘,我是后母,我那儿子见了我就跟见着妖怪似的。一点法子也没有。就这么,又混了几年,我又生了个女儿。那女人不方便的时候,那男人偶尔会上我这屋。这次我有了自己的女儿,再也不肯离开半步,那女人倒也不跟我抢丫头。”

杨大妈脸上浮现出慈爱的微笑,“我女儿是在春天生的,我给她起名叫小春儿,我怕那男人偷着把她卖了,就连做活也把她带在身边。小春儿好乖的,不哭不闹,成天笑嘻嘻的,可讨人喜欢呢。她打小就知道帮我干活,有人欺负我时,就冲上去护着我,真是个会心疼人的好孩子。有了女儿,我便不愁了,心想将来我也有指望了,再苦我为了女儿也得活下去不是?转眼间,春儿十五了。”杨大妈话锋一转,“那年冬天特别地冷,我成天在冰水里洗衣服,终于病倒了,起不来床,只能喝些米汤,小春儿守着我,成天成天的哭,求她老子给点钱去看病,可她老子就是不肯,没几日,我病的越发重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整天说胡话,那男人怕传染给他们,说我活不成了,便和我那儿子用一卷破席裹了我,大黑夜里把我扔到野地里去了。小春儿半夜醒来,不见了我,便闹着要去找我,被她爹和哥哥打了一顿,锁在了厨房里。等他们都睡下了,小春儿翻窗户跑出来,找那邻居打听,她才寻到了我。”

安宁握着杨大妈的手越发紧了,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杨大妈的声音颤抖着,“那人为什么要告诉她呀,不告诉她,我死了也就算了,结果害了我的好女儿啊。”她抽泣了一阵道,“小春儿把我拖到药铺里,求郎中救我,那郎中心地倒好,给我瞧了,但他说我病得不轻,不是一副药几文钱就能救得活的,让我女儿准备些银子再来吧。”

杨大妈哭道,“小春儿当时才十五啊,她上哪儿去弄银子,小春儿哭求那郎中先给我煎服药,她去找银子。深更半夜的,开着门亮着灯的哪会是什么好去处!结果,结果,我女儿就到妓院里把自己给卖了!”

安宁浑身颤抖着,泪如雨下,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大妈哭道,“就这样,我就用我女儿卖身的钱,一日日地吃药,直到半个多月后方才清醒了过来,我女儿怕我知道了伤心,晚上在妓院接客,白天就换了衣服到药铺里来照料我,还骗我说是他爹给的银子。可这纸里怎么包得住火,当我知道后,心痛得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小春儿拉住我哭道,若是我死了,她也不活了。”

杨大妈抹了把眼泪,“听了这话,我便不再寻死了,和女儿抱头痛哭了一晚,我再也不肯让女儿去那妓院了。我把女儿藏到城外,自己去妓院找那老鸨,小春儿在那儿只是接客,并没拿过卖身银子,那老鸨没为难我们,她知道我们母女俩的遭遇,倒有些同情,还把给小春儿置办的几身衣裳送了我。我把那衣裳当了些钱,就去找我那男人。他也听说小春儿的事了,一见面还恭喜我找了棵摇钱树,还要我分钱给他。我都快气疯了,冲进厨房拿了菜刀,就要跟他拼命,把他吓坏了,再不敢胡言乱语。我拿着菜刀逼着他写下文书,写清我和女儿小春儿从此和他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又找来邻居做保画押,我拿着文书就出了那家门。我本姓杨,从此后便让人唤我杨大妈,我女儿就叫杨小春。”

安宁哽咽着道,“那后来呢?”

杨大妈道,“老家肯定是不能呆了,我便带着女儿一路做活,一路走,也不知上哪儿去。有活干就有饭吃,没活干时,我们娘俩就当乞丐要饭去,但没赚过一文脏钱。就这么,过了一年多,走到这边来了。我们在帮一户人家做活时,有个打短工的小子瞧上小春儿了,那小子也是穷得叮当响,啥也没有,但就是有一把子力气,心眼也好,小春儿也中意他。我怕人家知道小春儿以前的事嫌弃她,便偷偷去找那小子,谁知那小子一听,当时就跪在地上??给我磕头,说象小春儿这么孝顺、这么善良的好姑娘,他能找着,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怕我们嫌弃他,断没有嫌弃小春儿的。我当时一听,心里是真替我的小春儿高兴,成了亲后,我便帮着他们料理家事,有时也出去帮工干活,那小子对咱娘俩可是真心的好,这日子虽苦了点,但一点一点也有个家样了。后来女儿生了外孙,家里更热闹了。后来,女婿跟我说,这山上缺些妇人做饭缝补,问我愿不愿意上来。原来这小子暗地里,是帮着山上探听消息的。”

杨大妈说着笑起来,“上了山,见了大当家的,初时把我唬了一跳,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凶恶的嘴脸,可时间长了,才知道他心眼可好呢!慢慢混熟了,大当家的抬举我做了个管事的,就直到如今了。”

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 试探

安宁握紧杨大妈的手道,“大妈,你和春儿姐都是好人,老天会照顾你们的。”

“屁老天!”杨大妈忿忿地道,“大妈现在可不信啥老天了,啥事都得要自己去干才行!老天要管用,我小春儿半夜里瞎寻时,咋不让她捡个金元宝,或是遇上大善人来搭救我们母女?”她顿了顿又道,“经过这么多事,我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过日子得自己说了算,旁人说什么,那全是胡扯!”

杨大妈怜爱地望着安宁道,“大妈见着你,就象见着以前的小春儿,一样那么乖巧懂事。跟你说这些,大妈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是怎么上这儿来的,若是这里有你中意的小子,大妈很高兴你留下来,但若是你没有中意的,哪天想走了,大妈一定帮着你离开。你记好了,你自己的事,可得自己拿主意,就是当家的,他说了也不作数的。知道吗?”

“大妈,您真好!”安宁把头依偎进大妈怀里道,“小六能遇见您,真是我的造化!”

杨大妈轻抚着她的头道,“好孩子,大妈希望你将来能顺顺当当嫁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一觉醒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安宁急道,“糟了,还没听见饭钟声,大伙可都饿坏了吧?”

杨大妈笑道,“别急,没那么快!昨晚喝得那么多,今儿估计没那么早。”两人到厨房时,果然连个人影都没有。

不一时,早饭弄好了,饭钟打了好几遍,才陆续有人来。杨大妈见来的人很少,厨房也不忙,便让大伙儿先吃过了,再去给那些没来的送去,安宁正准备跟去帮忙,杨大妈笑道,“你可提不动那担子,这样吧,你给三当家的送饭去,他住的地方跟你离得近,送完你就去做你的针线。昨晚我见你那新做的鞋还有不多工夫就成了,你回头自去做吧,别晚上做了,那灯油不好,没的把眼睛熬坏了。”

安宁点头称谢,到厨房里盛了早饭,用食盒提了去了。

到了秦远住的小院外,只见院门虚掩着,安宁问道,“三当家的,你在吗?”等了一会,没人应声,安宁推开院门一瞧,这院子不大,地上铺了碎砖,倒也干净。右边种了两棵小树,正面两间正房,左边那间旁边有个小耳房,屋檐下摆着口大水缸。安宁走了进来,又问一遍,“有人在吗?”还是没人回答,她走上前,右边那间屋子的窗户开着,从外面瞧见里面就摆了一张大桌,几条长凳,是间会客厅。走近左边那间屋子,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安宁想着定是住这间了,便又敲了敲门,提高嗓门道,“三当家的,你在吗?”

里面人哼哼了几声,却又不作声了,安宁无法,只得推开了那门,轻轻地走进来,原以为秦远平素总是懒洋洋的模样,屋里必定乱得很,没想到他这屋子竟收拾得异常整洁,屋子里陈设很简单,但摆放整齐有序。床靠里放着,挂着副青布帐幔,从掀起的一角瞧见秦远还在睡着呢。安宁不敢上前,只站在门口,又唤了几声,他嘴里应着,还是没醒。安宁只得把食盒放到门边的书桌上,正准备退出去,却瞥见桌上放着张纸,写了半首古歌:“秋风萧萧愁杀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不怀忧?令我白头。”几个字铁划银钩,颇有大家风范,安宁心想,这三当家的是个读书人呢,他写这个,该是想家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蓦地秦远大声喊叫起来,安宁吓了一跳,往前略近了两步,喊道,“三当家的,醒醒,你快醒醒。”

秦远猛然睁开了双眼,有些迷茫地道,“你是何人?”

安宁退后一步道,“我是小六啊。”

“小六?”秦远撑起身子,摇了摇头,眼神很快恢复了清明,“哦,对了,你是小六啊。”他瞧见自己昨晚本是和衣而卧,此时就立即起身,微笑道,“不好意思,我方才做梦,没吓着你吧?”

安宁笑道,“没关系的。三当家的,你喝多了,我绞个帕子你擦擦脸吧。”

秦远道,“你怎么来了?”

“哦,我是来送早饭的。”安宁一指食盒道,“今日好多兄弟都起晚了,杨大妈就安排我们各屋来送饭。”我先走了。

秦远笑道,“谢谢你啊,杨大妈想得真周到。”

安宁道,“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她转身就欲出门。

秦远忽叫住她道,“小六姑娘,麻烦你拿到隔壁去等我一下好吗?”

“啊?”安宁微讶了一下,她觉得秦远的笑容又开始变得有些诡异了,犹豫了一下道,“那,好吧。”

安宁等了不长工夫,秦远神清气爽的走了过来,他不急着吃饭,却道,“昨晚真是辛苦你们了。”

安宁低着头道,“那是我们应该做的。”

秦远道,“昨晚喝多的人不少吧?”

安宁微笑着点点头。

秦远笑道,“这只怪昨日那买卖干得实在太顺手了,没法子不高兴,一高兴难免就喝多。”

“是吗?”安宁心里微微有些紧张起来。

秦远笑眯眯地道,“这买卖做得可有趣,嫁闺女的没什么嫁妆,回头亲家倒赔了一万两金子回来。”

安宁心中一凛,只听秦远又道,“嫁去时,我们见人家办喜事,不好耽误,便放过他们。没想到回来时,却捡了个大便宜。那位大人也真是的,把所有的金子和贵重物品都藏在一辆马车里,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哼!他也不想想,拉着那么重的货,马车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呢?咱们要是看不出这点,也就不用出来做强盗了。更好笑的是,那拔人来时只封了三百两银子,回去时还依样画葫芦,若不是有心放他们一马,这区区几百两哪里放在我们眼里!”

安宁只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果然是刘大人!若是她此时没有戴人皮面具,秦远就会瞧见安宁的脸色已经白得有些不正常了。秦远没有说话,只紧紧的盯着安宁的脸,却瞧不出一丝变化,他暗自思忖道,这小丫头难道真的跟这没关系?

屋里静悄悄的,好半晌,安宁才调整了一下呼吸道,“那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

秦远右手在脖子上一挥,狞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安宁惊呼道,“你们杀了刘大人?”

秦远突然冷冷地道,“你怎么知道他姓刘?”

安宁大惊,只觉秦远的眼睛里似万年寒冰,透过她的眼睛直刺进她的心里,她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秦远看着她好一会儿,忽笑了起来,“我知道,肯定是小吴那臭小子告诉你的,对吧?”

安宁也不知是点头好还是摇头好,秦远又笑道,“你放心,我们可没那么喜欢杀人。都没出手,我们只是稍稍列个队,壮了壮气势,那刘大人就吓得晕死过去了,我们只留下了那辆马车,其余的人和东西全部放他们通过了,算是很公道的了吧?”

安宁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接了。

秦远道,“跟你这小丫头讲这些,真是煞风景。你要有事,就先去吧。”

安宁听了此话,不亚于聆听天籁,也不等三当家的吩咐,扭头就走。

秦远瞧她走远了,忽地一笑,“小狐狸上了山,纵使再狡猾,也总是要露出尾巴的。”他托着下巴喃喃道,“要不要揪出她的尾巴来瞧瞧?不过揪出来以后可就吓不成了,无趣,无趣得很!”

若是安宁听见了这话,肯定吓得马上下山,可惜她没听见,不过还是有个人听见了,那人觉得这话好生奇怪,走进屋来,轻轻一拍秦远肩头,“三弟,你在说什么呢?”

秦远正想得出神,倒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笑道,“原来是二哥啊,你怎么来啦?”

周复兴笑道,“我来看你酒醒了没?在你门口就听你一人嘀咕着什么尾巴什么的,你在想什么呢,别是酒还没醒吧。”

秦远笑道,“我是看着天凉了,打算去山里打些野兽,剥了皮做件袄子,又怕我这念头一出,就把野兽全吓没了。”

周复兴忍不住呵呵笑道,“你呀,就会胡说八道。”

秦远道,“二哥来有事吧?”

周复兴道,“嗯,昨日做了那么大一笔买卖,高兴归高兴,但这事儿藏不住,肯定会惊动一些人的,官府会不会来,其他的帮派会不会打主意,还有,咱们自家兄弟也会有想法,要不要分一点,该怎么用,用多少,这么都得好好合计合计。这么多金子可不能放在寨子里,越快处置妥当越好。”

秦远点头道,“二哥说的有理,魏叔起了没?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找他?”

周复兴道,“我来找你之前问过,刚起。你呢,吃了早饭没?”

秦远道,“还没呢,这不,厨房派小六姑娘送了饭来,我还没吃呢。”

周复兴道,“哦,还有这个小六姑娘。”

“怎么了?”秦远问道,“她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她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

“先不说她,她如今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慢慢看看再说吧。”周复兴淡淡笑道,“你快些吃,我等你吃完,咱们一起去找师叔商量正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