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魏小桔道,“她又温柔,又会做针线呀。”

“那样也不能娶她。”冯金宝认真道,“我跟她没话讲。小六是读书人,讲的话,想的事和咱们不一样,我不懂。”

魏小桔愣了愣,“哪不一样?”

冯金宝道,“嗯,有时我觉得二当家的和三当家的讲的话也奇奇怪怪的,可能是书上的词儿吧。虽然我也念过几天书,可比起他们差太远了。小六跟他们是一样的人,她听得懂他们的话,可我听不懂。比如咱俩说话,一说就明白,可他们说的,我却有些不明白。若是让我学着他们说话,不知得去念多少书呢,那还不得累死?”

魏小桔一时心中似有所悟,但又不是很明白,她突然问道,“你知道‘如云如荼’是什么意思吗?”一面说,一面将四个字写在地上。

冯金宝摇头道,“不知道。”

魏小桔道,“你再好好想想。”

冯金宝道,“我真的不知道,也许是哪首诗里的话吧,要不哪天找个先生问一下?”

魏小桔点了点头,长期盘据心中的迷雾似乎被拨开一个缺口,露出一小块光亮。

怪不得兄弟们常说女人最麻烦!冯金宝心道,眼前这个,一会哭一会笑,真够闹心的。他小心地出去查探了一番,闹得时间不长,村子里的动静就渐渐平息了,那些士兵见没什么油水,很快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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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

秦远从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看着周遭陌生的一切,狂乱的心跳才渐渐的安定下来,擦擦额上的冷汗,他安慰自己,不过做个梦罢了。可莫名的,就是很不安,好象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转头凝视着安宁恬静的睡容,心中涌起柔情无限。多神奇啊,这么美丽的女人是属于他的了。秦远知道安宁待他很好,甚至能与他同生共死,但有个问题却一直横亘在他心里,如若当初不是自己强要了她的身子,她还会跟他吗?

二哥,其实也是个不错的男人呢。可安宁若是选了别人…

不!秦远无法接受。她是我的,我的!他在心里默念着,身体有些燥热起来,这感觉却似乎可以暂时盖过心里的那些不安。他不想再思考了,直接把手伸进了安宁的衣襟里。

睡梦中的人儿迷迷糊糊的抗拒着。

“宁儿,是我,远。”低低的声音温柔地盅惑着。

熟悉的触觉让她温顺了下来,突然想起,又在半梦半醒之间呢喃着,“你的伤?”

“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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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细微的动静在寂静里夜里突兀的响起。

伏在路边的树丛里,冯金宝紧了紧裤腰带,低低的抱怨一声。

“你肚子饿啦?”魏小桔轻轻笑了起来,随即却听到自己肚子也叫唤起来,一时大为尴尬。

“都是我不好,还传给你了。”冯金宝笑道,“等下了山,咱们去吃顿饱的。”

“这可怎么过去?”魏小桔指着路上的几堆篝火,“有好几拨人呢,怎么都不睡的?”

“咱们白天惊动了他们,想是今晚他们都会派人守着了。不能再等了,要不天亮了就更走不了了。”

“那可怎么办?要不明天再下山。”

“不行,越拖越危险。再说,咱俩又没吃的,再饿下去,不等人来抓,自己就困死在山里了。”硬闯是肯定过不去的,怎么办呢?

想了半天,冯金宝道,“咱俩一起是绝对走不了的。待会儿我骑着马先冲过去,把那些士兵引开。你瞧见他们跟着我跑了,你再冲出去,一路别回头,直冲下山去就安全了!”

魏小桔道,“不行,要跑两人一起跑!我爹说过,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要是我先跑了,还算什么英雄!”

冯金宝又好气又好笑道,“谁要你当英雄了?也许我运气好,也能跑掉呢!”

魏小桔道,“你受了伤,就算要冲,也是我在前头,怎么能让你冲在前头呢?”

冯金宝道,“你是女孩子!”

“若是被他们抓住,大不了,”她从怀里掏出防身的匕首,“我自己抹脖子。”

冯金宝道,“胡闹!”

魏小桔道,“若是你要先冲,那我现在就冲出去!”

冯金宝忙拉住她,“你想白白送死么?容我再想想!”这丫头脾气倔强,一时倒也不易说服,怎么办呢?忽地,他一拍脑袋道,“有了!”

冯金宝道,“我有办法了,但实在危险的紧,闹不好咱两个就没命了,你敢不敢试一试?”

魏小桔横他一眼道,“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敢试的?”

“那好,咱们豁出去拼一把。”他把自己身上的棉衣脱下,拾了些枯枝败叶塞进去,扎成个稻草人模样,再把它绑在自己马上,黑夜里看不清楚,倒象是个人伏在马上。

牵着马,两人蹑手蹑脚走到离守卫不远的地方。

冯金宝拍了拍马道,“也不知能不能蒙混过去?马儿呀,你可就要吃些苦头了。”他一狠心,拿刀照着马屁股砍了下去。

马儿吃痛,长嘶一声,顺着路向下狂奔!一时间,把那些守山的士兵全惊动了,眨眼间,那马已经冲过他们的防线,往山下跑去,引着士兵追了下去。

冯金宝见计策奏效,忙翻身上了魏小桔那马,两人一骑又冲了出去。

那些士兵大部分被第一匹马引开,等发觉后面又来了一匹马时,已经追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跑掉。等好不容易抓住第一匹马时,才发觉上了大当。却悔之晚矣。

魏小桔平素极是爱马,可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一路快马加鞭,恨不得肋生双翼飞下山去。冯金宝坐在她后面可吓坏了,只听得耳畔生风,身子就象腾云驾雾似的,他紧紧的抱住她的腰,生怕一个闪失就甩了下去。

这一口气,奔到山脚下时已然曙光初现。那马驮着两人,可是累坏了,任魏小桔如何鞭打,再也跑不起来了。

冯金宝道,“别抽这马了,它是真走不动了,咱们赶紧进城吧。”

来到望仙镇外,冯金宝却没有直接进去。绕着城,另寻了个侧门,两人分开混进城里。他们前脚进,后脚追兵也到了。不敢走大街,两人先寻了个僻静胡同躲着。

“小桔,你身上可还有钱不?”

“我的钱可都给你了。”

“那可糟糕,本以为能碰上二当家的,我身上也没多带钱。现就剩十几文了,回头还得吃饭住店,咱俩可怎么回去呀?”冯金宝道,“小桔姑娘,那跟你打个商量,把你的马卖了咋样?咱们带着它,也招眼得很。”

事到如今,魏小桔虽然不舍,也只得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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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八十章 离散

等街上渐渐热闹起来,冯金宝牵着马上了集市,怕人疑心,还故意讨价还价一番才把马给卖了。

拿了钱,两人左询右问,找到了僻静胡同里的同福客栈。

冯金宝上前道,“掌柜的,请问最便宜的房多少钱一晚?”

“最便宜的?”掌柜的一皱眉道,“那你们就去睡通铺吧,一人一晚上只要五文钱。”

“不好意思。”冯金宝赔笑道,“我还带着我老婆呢,通铺实在睡不了,有没有便宜的单房?”

魏小桔听了满脸通红,在后面低着头却发作不得。

掌柜的不耐烦道,“最便宜的单房也要二十文一晚,你们住不住得起?”

冯金宝看看魏小桔,“那还是住吧!”

“先交钱!”掌柜的道。

冯金宝数了数,把钱递了过去。

收了钱,掌柜的脸色好些了,转头喊道,“伙计,带他们去下房。”看着他们的背影,摇头嘟囔道,“这些日子,怎么净接这些逃难夫妻!”

冯金宝他们住进店的时候,秦远刚从钱庄提了银子准备回来。

他心里盘算着,此去辽东万里迢迢,得备辆马车,再买几身衣裳,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一下午的时间是要的。今早起得晚,看看日头已近当午了,不如回去陪安宁用了午饭,再带她一起出来选买。

想起出门时把娇妻逗弄得满面通红的那句话,秦远不觉心情大好,嘴角轻扬了起来,回去的脚步也加快了些。

进到一条小巷子,他突然查觉到一丝异样。

略偏了偏头,眼角的余光迅速往后一扫,有人跟踪!

这条小巷并不长,只要冲出去就安全了。光天化日的,料想他们不想太张扬吧,秦远加快了脚步。

似是明白了他的意图,一阵风动,两人冲出来拦在了他的面前。秦远想都不想立即后退,后面又有两人现身堵上,团团把他围在中了间。

“你们是什么人?”秦远脸色微变,心中最不愿想的那一幕终于来了。

四人抱拳行礼,一人低声道,“殿下,娘娘请您回宫。”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到秦远面前。

“是你?张侍卫?”

“是,蒙殿下记挂。”

秦远扭过头,冷冷地道,“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对不起,二公子,卑职也是圣命难违,请您不要为难我们。”张侍卫道。

“我早已不是什么二公子了!我还有事,你们回去,就说我死了!”他觑了个空档,直接往外闯。

四人如影随形,伸手挡住,“二公子若不跟我们回去,卑职也难逃一死,说不得只好冒犯二公子了!”

“你们敢!”秦远低吼道,“退下!”

那四人一使眼色,一齐出手,搭上秦远的前后两肩。

秦远只觉身子一沉,重逾千钧,正欲动手,忽闻一阵异香扑鼻,心道不好,只觉眼前一黑,很快便人事不省。

待他再次睁开眼里,已经身处在一辆奔跑的马车之中了。外面黑沉沉的,夜已经深了,两名侍卫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另两人想来是在外驾车。

秦远低头一瞧,身上衣服换了新的,伤口也重新包扎过了,舒服不少。微一运力,只觉全身酸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二殿下,请不必挣扎,您服了九转化功散。”张侍卫道。

“快给我解药!”秦远怒道。

“对不起,二殿下,我们解药没有,等回了宫,皇后娘娘自会给您解药。”

“母后为何要我回去?”

“这个…属下确实不知。”

秦远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念头,宫中出了什么事?可能性太多了,抓不住一点头绪。猛地,他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我不能跟你们走!我还有妻子,她在客栈里,见不到我会急死的!快送我回去!”

两名侍卫对望了一眼,张侍卫道,“对不起,二殿下,已经跑出大半日,不能再回头了!”

秦远勉力撑起上半身,抓住张侍卫的衣襟道,“不行!快让我回去,我妻子她…反正不能让她一个人呆着。若没有人保护,别人会欺负她的!”

雷侍卫道,“二殿下,皇后娘娘限我们一个月内把您带回去,为了找您,我们已经费了不少时日,现只剩下十三天。若是迟了,我等也是死路一条,求殿下体谅!”

“那她怎么办?我不管!你们快放我回去!”秦远怒吼道,“停车,快停车!”他挣扎着就往车外爬。

张侍卫摁住他道,“二殿下,您受了重伤,我们刚给您换了药,重新包扎的伤口,您别乱动,小心伤口又迸裂了。”

秦远握着他的手道,“算我求求你,求求你们!让我回去,我带上她,再跟你们走,好不好?母后若要责罚你们,我会帮你们求情,我说到做到!”

雷侍卫眼中似有些不忍,看了一眼张侍卫。旁边两位同伴,不再说话。

张侍卫微叹口气道,“殿下,请不要难为属下。皇后娘娘只命带您回去,没说还要带其他人回去。”

“总之我回去就是了,我爱带谁就带谁!我命令你们快停车,转头!”他大吼大叫起来。

张侍卫无法,见秦远情绪激动,怕他伤着自己,又拿出小瓶迷香放到他的鼻下。

秦远大惊道,“不要,我不要睡,我要回去找我妻子,我要回去…”可很快,他的眼睛就不听话地闭上了。

安静了一会儿,车门被推开了,沈侍卫回过头来,“殿下睡了?”

“嗯。迷香。”张侍卫道。

“这香吸多了可不好,总不能一路上都给他闻这个吧?”曾侍卫也探进头来。

“那你们说怎么办?他刚才闹起来的时候,你俩也不出声帮个忙?这会子倒来忠心护主了。”

“别这样,老张,咱们不就是一说嘛!唉!二殿下,娘娘的脾气您不是不知道,您是她亲生的,怎么折腾她都能饶了您。可咱们命贱,可不敢不听她的话。”

“就是!”沈侍卫道,“来时咱们快马加鞭都走了十天。这回去赶着马车可不知能不能赶上?”

“别担心,我已经传信回去了,说二殿下受了伤,不能走太快,迟上几日,娘娘不会怪咱们的。”

“啊?”沈侍卫怔道,“原来老张你早安排好了啊。那咱们干脆好人做到底,去接了殿下那女人一起走呗!免得他闹腾,枉做恶人。”

“所以说沈老弟还你年轻!”曾侍卫嗤了一声,“老张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怎么说?”

“没听殿下说那女人是他妻子呀,若是带她回去,娘娘能认么?”他哼哼冷笑了几声。

“咱们就算积点德,也放那女人一条生路吧。”雷侍卫道。

“皇后娘娘的脾气,大伙儿又不是不知道。若是我们未经请示,私自把那女人带回去了,万一娘娘迁怒起来,怪罪咱们几个事小,只怕会连累更多兄弟和家眷。你们说,我敢答应二殿下么?”张侍卫道。

“老张说得有理。”

“若是回了宫以后,二殿下还要寻这女人,那就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不关我们的事了。在此之前,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帝王无情啊,回了宫,要多少女人没有,谁还掂记着这外面的花花草草。”

“那女人也怪倒霉的,怎么偏偏被二殿下看上了!”

“就是!”

安宁在屋里焦急的等待着。

从中午到傍晚,从傍晚等到夜深,她一个人在房间里不知转了多少个圈。

秦远到底上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是被官兵抓了?还是遇到仇家?是在外面喝醉了?还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无数的疑问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变得不可猜测,她一个人又不敢去街上找。怕一出门,秦远就回来了。

门口一响起脚步声,她就出来张望。可数不清有多少人来人往了,就是不见秦远回来。

半夜里,同样急得团团转的,还有魏小桔。

冯金宝发烧了。

他受了外伤,没好好医治,昨夜里脱了棉衣扎草人,又吹了一夜凉风,待住下吃了些东西,便一头栽下了。

魏小桔开始以为他只是累了,可等到晚上,冯金宝也没醒过来。她肚子饿了,可钱在冯金宝身上,不好意思去掏摸。见他睡得甚沉,也不敢吵他,就那么守着,直到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才叫冯金宝起来,却发现怎么也叫不醒他。一着急,伸手去拍冯金宝的脸,才发觉他的脸上火热,竟似发烧了。

夜深了,伙计也歇下了。魏小桔在院子里转了半天,好不容易碰见一个起夜的伙计,忙把人拉进房来道,“这位小哥,麻烦你瞧瞧他是怎么了?”

伙计伸手一摸冯金宝的额头道,“这位嫂子,你相公怕是生病了,赶紧得去请大夫啊。”

魏小桔道,“我,我在这城里不熟,不知道哪儿有大夫。”

伙计望她一眼道,“那你有银子没有?”

“我没有。啊!他有。”魏小桔此时也顾不得嫌隙了,伸手在冯金宝身上掏摸着。

伙计道,“他到底是不是你相公?你怎么连他钱放在哪儿也不知道?”

“他?你等等。”魏小桔又急又窘,好半天,才从他贴身衣裳里摸出一个荷包。打开一瞧,里面倒有几两碎银子,几十文钱。她取出最大的一锭给伙计道,“你看够不够?”

那伙计见那银子足有五钱了,忙笑道,“够了够了!你等着,我就辛苦一趟,替你请个大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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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八十一章 病中

一时大夫过来,见到冯金宝身上的箭伤,眉头一皱,但还是替他诊治了,开了内服外用的伤药。

伙计跟去抓药时,大夫才偷偷道,“这人身上有箭伤呢,保不准是哪里的强盗还是什么人,你们留在店里可要小心,莫要让人发现。别再来找我,也别说我来诊治过!”

伙计一听,吓了一跳,顾不得夜深,忙回去禀告了掌柜的。

掌柜的惊道,“这还了得,快打发他们走!”忙穿了衣裳,亲自带着伙计去撵人。

“这位娘子,你相公这伤得不明不白,我们这小店实在不敢留你,你还是带着你的相公赶紧走吧。”

魏小桔拿了药正要去煎,见此情形,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掌柜的,我们真不是坏人,你瞧他都病成这样了,这黑灯瞎火的,你就让我带他上哪儿去呢?”

“我管你们去哪儿,反正不能呆在我这儿。你放心,咱们绝对不会对人提起你们来过之事。”

“掌柜的,你行行好!起码让我给他煎了药,天亮再走。”

那掌柜的见她哭得可怜,夜深人静的又怕惊动别的客人,便道,“好,就容你们在此住一晚,但明日一早你们就走!”

魏小桔千恩万谢,送走了掌柜的。

伙计帮她把药煎好,慢慢喂冯金宝喝了。魏小桔想着明日不知该怎么办,又怕冯金宝会死,愁一回哭一回,怎么也睡不踏实。

这一夜,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前院楼上的安宁。

天色越晚,她越担心,也不知偷掉了多少眼泪,总盼着下一刻,秦远就推门进来了。直到天快亮了,实在撑不住,倒在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