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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夏擦了把冷汗,原来是个疯婆子。

疯癫自有缘故,看来此地果然不干净,雷腾云想归想,不忘斜眼瞪她,何夏尴尬地出溜回地面,搓了搓衣角,不知所措。

雷腾云欲言又止,旋身前行,何夏急忙捡起靴子,小碎步跟上:“鞋,鞋先穿上,扎到脚底板怪疼的……”

雷腾云驻足一怔,一转身坐在回廊长椅上,何夏明白他的意图,蹲下帮他穿靴之余,依旧对某件事煞是好奇:“你脚上没痒痒肉么?……”

雷腾云再次怒火冲眸,一弯身将何夏扛于肩头,扯下她脚上的花布鞋,挠啊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哈哈哈错了,哈哈哈……”

雷腾云置若罔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何夏笑得眼泪横流,而不远处的宅院里又开始骚动。

“天呐!夫人又跑出来了?!”

“没有吖,绑得好好的。”

何夏见雷腾云不肯停手,她反正也停不下笑声,那还不如……“哈哈哈,纳命来……哈哈哈,我是索命女鬼,哈哈哈……”

别院沉寂一瞬,忽然乱作一团,丫鬟们的惊呼声延绵不断。

原本静谧的宅院,顷刻间如煮饺子般沸腾开来。

“……”雷腾云打她屁股一下,这也能玩?

何夏滑坐到他腿上,可怜巴巴地瞅着他,雷腾云怒气未消,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她用手肘拱了拱雷腾云胸口,托起他受伤的手,吹了吹气:“这么漂亮的手……唉,算是毁了,不过吧,比烙在我脸上强多了,还有,你身上终于有一个地方不如我了,嘿嘿……”

就如她五岁时一心想揉乱弟弟的五官那般,见不得别人美。

“就你这样的,还敢常骂我无耻?”

何夏做了个假动作——撕下半边脸贴在另半边脸颊上。

“看见没,我一边二皮脸,一边不要脸,你啊,回去练几年再来挑战吧你……”何夏摇头晃脑耍无赖,逗他开心很容易,因为他的快乐向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雷腾云轻哼一声,果然,若有似无地扬起唇。人的情绪就是这般难以捉摸,方才还是势不两立的男女,这会儿,好似何事都不曾发生过。

“喂,下次再吵架不带说走就走的……”

“嗯。”雷腾云低沉地应声,口吻还挺不情愿。

何夏忽然又为自己抱不平:“人家是脸皮薄的小姑娘,你让着点我怎么了?我身上又没钱,饿死在半路上你都不管……”

第四十三章 ...

“我命香蓉陪着你,你别没完没了。”

“……”何夏扁扁嘴,她只想听他说一句,他对于负气离开这件事也感到很后悔。可他不说,就是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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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

何夏亦步亦趋跟在雷腾云身后,这会儿才琢磨过味儿,唉?她怎么没借机回少林呢?

咕噜咕噜……恢复平静的宅子中,听得异常清晰。

何夏揉揉肚子,不知自己昏睡了几日,肚子瘪得好似她的钱袋。

她扯了扯雷腾云袖口,拐弯抹角地开口:“你猜是谁的肚子在叫唤呢?”

“……”雷腾云放慢脚步,别看知府宅院不小,伙食可不怎么样,知府顶着“清正廉洁”的头衔节俭过日。他这些日子吃得也不顺口。

“你去洗个澡,带你出去吃。”

何夏眼前一亮,顺了顺蓬乱的短发:“还洗啥澡啊,先吃先吃。”

雷腾云嫌弃地甩开她:“臭死了,离我远点。”

何夏立刻扑向雷腾云,在他干干净净的衣衫上蹭来蹭去,胡扯道,“‘铜臭、铜臭’,这词原来是这意思嘿。”

雷腾云拧起眉:“你爹不是文武状元吗?”

“?!”……何夏心里咯噔一响,他他他咋知晓的?!

何夏低头挣扎,倘若承认,雷腾云会不会猜出“千毒草”就是她娘?一个姓何,一个姓奈,应该不会吧?不过,他承诺放过娘。

“我心中有一个小秘密一直未告诉你……”何夏决定先“出卖”爹。

“一个?”

“……”等等,她得算算。

纵然雷腾云救了她两次,但她依旧犹豫不决,主要关系到娘的性命,除非,她已经嫁给他。

何夏撩起袖口闻了闻:“哎呀呀,我果然很臭,先去洗澡了哦……”语毕,逃之夭夭。

雷腾云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事到如今,她居然还敢隐瞒。

何夏跑出几十步,晕头转向之际正巧遇上香蓉,香蓉见雷腾云伫立不远处,如释重负地吐口气,而后迎上何夏:“你与少爷和解没?”

何夏不自然地应了声:“方才我说话冲了点,姐姐莫见怪。”

香蓉摇头微笑,上前一步搀挽何夏,窃窃私语道:“对了小夏,你与少爷究竟是何关系?”

何夏提起一口气,又垮下肩膀,话说她也正为此事烦恼,雷腾云与爹娘迟早会见面,先不论冤仇,她可是订过娃娃亲的待嫁女。雷腾云不但是邪派头头,还缺乏尊老爱幼的品行,据她分析,爹娘肯定不会同意这桩插队婚事,搞不好血雨腥风重现江湖。

“没名没法、不三不四那种关系。”何夏自暴自弃地回答。

香蓉微微一怔,连个妾都算不上么?如她所料,何夏是位侍寝丫鬟。话说回来,雷腾云一派少主,妻妾成群不足为奇。

何夏见她眼神怪怪地打量自己,刚欲询问,香蓉急忙岔开话题:“你昏迷几日常念叨一句话,我每每听到都想笑,呵呵……”

“我说啥了?”何夏惊!

“嗯……你爹是何云炙何状元,你大爹是皇上。”香蓉哑然失笑。

“?!”……何夏瞪大眼,原来那个贪生怕死的“叛徒”正是自己!

何夏倏感心慌意乱,暴露爹的身份还是小事,她咋能将皇室秘密也给抖露出来了呢?这张没把门的破嘴!

她扭头偷瞄雷腾云,他此刻的神情仿佛涨潮前的海水,随时翻起一个大浪把她拍死在沙滩上。

何夏打个冷颤,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先是坦白相告,再来软磨硬泡,倘若无效,那她唯有使出不算美的“美人计”,唉……请求恶势力宽大处理吧。

思于此,她加快步伐跑回小四合院,洗澡抹香香!

雷腾云则坐在院子等候何夏,香蓉奉上香茶,随后从袖口掏出那叠银票:“少爷,奴婢都替您拾起来了,总共二十一张,您点点。”

“你收着吧,给何夏买些衣服首饰。”雷腾云一手捏茶杯,一掌按揉腿部,全要怪何夏那死丫头搔痒他,忍笑忍得拧自己大腿。

香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挽起袖口蹲在他腿旁,柔声道:“请少爷抬手,奴婢伺候您。”

雷腾云双手环胸,漫不经心地仰靠上椅背,闭目养神。他自小便过着养尊处优的奢侈生活,绝不亚于皇族太子的待遇。

香蓉小心翼翼地为他按摩,从小腿到大腿,再倒大腿根部,好似有意无意地轻碰到男子的敏感处。

雷腾云微眯起眼,丫鬟们为巴结主子,最爱耍此类小手段。

香蓉见雷腾云不动声色,以为他并不抗拒,所以她更为大胆地触碰,她的想法很简单,雷腾云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可令她依靠的大树,只要能留在雷腾云身边,做一辈子低贱侍女又如何。

雷腾云冷齿一笑:“本少主从不与下人发生关系。依天煞派规矩,勾引主子者当斩。”

香蓉惊悸地缩回手,险些脱口而出“何夏”的丫鬟地位。致歉道:“……奴婢不敢了。”

雷腾云并未接话,见何夏蹦蹦跳跳走出浴房,他似笑非笑迎上,根本不在意香蓉的情绪。

何夏甩甩湿漉漉的短发,初冬傍晚凉意习习,她不由搓了搓双手。

雷腾云将一顶遮耳帽扣在她头顶,淡黄色的帽子上绣着俏皮的小马驹,衬得何夏年纪更小。

何夏拢住帽耳,歪头朝他一笑:“我戴这帽子好看么?”

“丑。”

“哎哟喂,你很久没犯病了……”何夏大失所望。很怀念他毒法的时候,总是夸她美若天仙、倾国倾城啥的,虽然是反话吧。

雷腾云嗤之以鼻,又将一副同颜色的两指手套丢到她身上,何夏边戴手套边挑眉毛:“你今日咋对我那么好呢,让我心里毛毛的。”

“不想戴就扔了。哪这多话?”雷腾云也忘了在哪种情况下买回这东西。

“戴戴戴,臭德行……”何夏早已习惯他好话不懂好好说的奇特方式。

何夏用余光扫到一个人影跪在桌边,她招招手:“香蓉姐你干做啥?吃饭去呀。”

香蓉看向雷腾云对自己不温不火的脸色,再看他对何夏格外宠爱的举动,暗自一叹。

“你多吃点,衣裳还未洗完。”她稍感一阵酸楚,起身行礼:“少爷慢走。”

不等何夏继续客套,雷腾云一把捞过她肩膀,直径离开。

“你是不是骂香蓉姐了?你不欺负女的心里特难受吧?”何夏承认,在她所生活的朝代,女子毫无地位,不过他们家特殊点,平等之。

“嗯。”雷腾云懒得解释,索性认了。

“哎呀哎呀!啊!……今日是我的生辰之日!”何夏总感觉忘了啥大事,猛然想起。

“……”雷腾云驻足:“确定?”

何夏嘟嘴点头:“每年生辰,娘都会做一大桌全素宴给我们姐弟俩庆祝,说是素菜,其实娘用各种肉汁肉汤烹炒熬制,可香可香了……还有必不可少的长寿面,饭后,爹会带我们去海边放生,期盼佛祖能保佑我和弟弟长命百岁。”

忆起一家人美好快乐的时光,何夏不由吸了吸鼻子,想爹娘想弟弟,今年生辰不止是她孤零零一人过,弟弟也是。

雷腾云微微蹙眉,他的生辰庆祝较为隆重,大宴宾朋、载歌载舞,无非是为讲究排场。但如何夏这般庆祝的,他的确是头一遭听说。

“你甭内疚,我没怪你。”何夏缓了缓情绪,故作不以为然地拍他肩膀。

“可笑,谁内疚了?”雷腾云毫不领情。

“……”这恶霸,害得他们一家人姐离弟散、爹娘逃亡的,居然一点不知悔改。

其实,何夏一直未把那层窗户纸没捅破——街道间的“千毒草”悬赏令比比皆是,赏金高达一百万两,茶馆附近总能听到三教九流打探“千毒草”的话音。

起初她并未在意是何人穷追猛打,毕竟追杀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但,自从雷腾云提及缉拿“千毒草”一事之后,她才开始注意追缉令落款人,而发起人正是天煞派雷腾云。所以,她今日决定坦白,其一是相信雷腾云的信用;其二、希望雷腾云看在她的薄面上,撤销江湖追缉令。好让他们一家人早日团聚。

“那啥……我今日满十八岁,不讨礼物,你满足我一个愿望行么……”何夏开始铺垫。

雷腾云岂能不知她在算计哪桩事,他带何夏离开少林的同时,才命属下正式颁布江湖追缉令,怎料千毒草之女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算机缘还是孽缘?

何夏见他沉默不语,悄悄拉起他的手,心虚地询问道:“你,你还打算娶我不……”

“废话。”

“那,那没事了……”何夏吞吞口水,不行,说话要讲究顺序,她得再组织组织语言。

雷腾云挑起眉:“是你真心想嫁我,还是另有所图?”

何夏本想毫无犹豫的回答,真心。可当她看向雷腾云那副认真的表情时,她竟然无法用谎言掩盖呼之欲出的真相。

“……都有。”

雷腾云不自知地吐口气,很满意她的答案,倘若决定在一起,那绝不能动心眼。即便她的回答全是为后者,他亦是可以接受,毕竟他从不强求何夏爱上自己。

何夏猜不出他的情绪,只知晓他握紧自己的手,就这样手牵手,走在清净的街道间。

一刻钟之后,雷腾云停在一家三层高的大酒楼门前。

“站这等我。”

何夏仰望阖起的迎宾大门,三更天,上酒楼有点过分。

“灯都熄了,你干啥去?”

雷腾云斜唇一笑,跃身跳入二层观景阁,何夏踮起脚尖张望,这家伙要干啥,私闯酒楼厨房偷吃的?

只听“哐当”一声,何夏紧跟着肝颤儿,因为雷腾云就这么堂而皇之踹开阁楼木门。

后果可想而知,酒楼内部逐渐嘈杂开来,人影攒动,灯火闪烁,纷纷起床抓“窃贼”。

“……”何夏一猫腰躲进花丛中,她今日正好穿了一件小红花的衣裳,于是,她捡起一根粗树枝握在手中,随后一动不动伪装成平面花,此造型逃跑、偷袭皆适用。

不过话说回来,这大半夜的,不吃这家换别家,他又折腾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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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何夏在花丛中蹲了半个时辰,非但未见雷腾云走出,甚至酒楼内已是一派灯火通明。

“吱呀”两声响,酒楼迎宾门四开大敞。何夏缩了缩肩膀,只见一群店小二手提灯笼,一边哈欠连天,一边登高爬梯,很快把一只只五颜六色的纸灯笼悬挂回廊之上。当蜡烛燃起的同时,楼内传来调试琵琶古筝之类的乐器声,“滋滋扭扭”好不纷乱。即刻将原本清幽的街道烘托得热闹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