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线线:心疼我妩儿在府邸夹缝中求生存。

郢王:加1

第17章 生病

月影朦胧,霜风初起。喜桐苑旁边的叶子已经零星地开始掉落了,一片一片,似小船一样,摇摇晃晃地飘到了地上。

唐妩嘴上说是见今晚上夜色美,想在院子里多坐一会儿,可落英确实看的一清二楚。今夜哪里有什么夜色,不仅月儿被雾蒙上,就连个星星也见不着,她反倒是觉得,今晚的月色还不如屋里点的灯好看。

“夫人可是在等殿下?”落英悄声闻到。

闻言,唐妩抬起头,也不藏着掖着,而是笑着回道:“如此明显吗?”

距离上次,她已是有很多天没见过他了,她虽然知道他日日案牍劳形,无心于其他,但她还是忍不住惦记,惦记他这般通宵达旦,会不会伤了身体。

“天气这么凉,夫人何不去里头等着?殿下近来因为科举的事正忙着,不回府也是有可能的且王妃如今刚回来,殿下……”后面的话,落英自然是不好多说了。

唐妩先是一愣,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笑道:“无妨,我就在这院子里再坐一会儿,断不会叫旁人瞧见。”

在那场出阁宴前,她也曾梦想着,找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去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她不求日子能过的大富大贵,只要别让她做妾,永远要做小伏低就好。

可如今遇到他,她到底是变了。他这样好,好到让她心甘情愿做个安安分分的妾室,去好好伺候他和他的王妃。

在王妃没生下嫡子之前,她绝对不会动一点歪心思。这样的日子于她,已算得是上高攀了,所以,她也不想做个祸水,弄些乱七八糟的手段让他的后宅整日不得安生。

到了亥时,西北风骤起,竟然淅淅沥沥地又下起了雨。

唐妩看着双儿和落英准备去拿伞,便连忙起身道:“你们两个,也不必跟着忙了,我这就进屋。”

两个小丫头相视一笑,扶着唐妩进了屋子。

——

大清早,双儿收拾完院子,眼看着快到巳时三刻了,便问落英:“落英姐姐,夫人还没醒吗?”双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就算夫人平日里爱睡懒觉,但也从没睡到过这个时候。

“我刚刚叫了夫人一次,夫人没应声,想必还在睡,你等等,我再去叫一次。”落英放下了准备要送到洗衣房间的旧衣服,然后转身进了屋子。

这才刚进去,就见落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双儿,不好了,我刚刚进去,见夫人脸上泛起了红,便用手试了试,这一试我才知道,夫人原来是发烧了,那额头烫的都可以煮鸡蛋了。”

“什么?夫人发烧了?”双儿焦急道。

“你先去通知王妃,就说刚刚发现夫人有些发热了……”说到这,落英停顿了一下,改口道,:“你就说夫人身子有恙,发烧了一夜,人已经晕过去了。我这边先把殿下上次喝剩下的酒取来,给夫人擦擦身子。去,快去。”

“落英姐姐,若是说夫人已经烧上一夜了,只怕王妃怒那边肯定会说咱们照顾不周,迁怒于咱们,这……行吗?”双儿犹犹豫豫道。

“别傻站着了,夫人烧到现在你我才知道,本就是照顾不周,若是再请不来大夫,你觉得王妃和殿下能放过咱们吗?到时候出了事,五十个板子都是轻的!”

落英想着,要是不把病情说的严重些,只怕那头肯定还有人怠慢。

……

——

还好皎月堂那边没人拦着,双儿才到皎月堂说了这事,王妃就立即派人去请了鲁大夫。鲁大夫前脚才刚到,大气还没喘足,就被双儿拉进来给唐妩诊脉了。

“夫人这几天可是有接触过什么外人?”鲁大夫道。

“我们夫人日日都在院子,哪也不去。鲁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双儿瞪眼竖眉道。

权贵后宅里的女人最是怕有人说她们和外人纠缠不清,通常这种话,听起来就相当于一盆脏水。

鲁大夫瞧着面前这位姑娘羞愤的样子,不禁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儿,他知道自己言中有误,便开口解释道:“老夫刚刚诊了脉,发觉夫人这病,和近来京城里一个较为严重的风寒十分相似,所以便想问问,夫人近日里,究竟有没有和同样发过热的人接触过,咳嗽,打喷嚏的也算。”

“我们夫人昨夜窗户没关严,鲁大夫确定不是风吹的?”

“寻常的伤风感冒,不会高烧不退,甚至是昏迷不醒。老夫行医多年,断不会信口雌黄,还请两位姑娘多回忆回忆。”

双儿想了想,觉得这屋子里实在没有人有这些症状,便摇了摇头。

这时,落英忽然插嘴道:“我想起来了,昨日咱们屋里换里面的被褥,是外面那个叫翠竹的进来换的,我记得很清楚,她近来刚换完新的被褥,就抬手不小心打碎了夫人的茶碗,那时她一边赔罪,一遍咳嗽,夫人看她可怜,便没有罚她,后来,她还在屋里磨蹭了好一会儿。”

鲁大夫听完这个话,便道:“那便是有可能了。这次的风寒尤为严重,稍不注意就容易被人传染上。你且把那叫翠竹的唤来,老夫总得确认一下,才好对症下药。”

不一会儿,落英便将翠竹逮到了鲁大夫面前。只见翠竹面色蜡黄,打从一进来就一直在咳嗽,鲁大夫用纱布捂住口鼻,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道,才道:“就是这个症状。”

“那该怎么办呀。”听大夫说话,向来如此,只要一听“严重”二字,便就急的火烧眉头。这不,双儿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你先别急,夫人这情况虽不好,但与不至于伤及性命。我手里头药不齐,还差一味,一会儿还得去永安街的药庄去抓,你们先将这院子封起来,再用火熏些醋,以免交替传染,延误病情。还有,夫人现在身子发热,自然会感觉到冷,你们记得再多加两床被子给夫人盖上。”鲁大夫叮嘱道。

落英听完鲁大夫的话,立即行动了起来。

先是叫外面的小厮快去抓药,然后就去厨房端起了一盆的醋,用火开始烧了起来了。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那小厮回来。

少了一味药怎么行!双儿急的汗如雨下。而且那药方也让那小厮带走了,她们若是想再派人抓药,还得再请大夫。

可偏偏鲁大夫一会儿还要去别的地儿行医。

如此一顿折腾,唐妩都已经烧的开始说胡话了,时而叫殿下,时而叫九娘,就连闭着眼睛,都是可怜兮兮的。

额间上布满了汗珠子,一直往被窝儿里钻,好像给她盖几层都不够一样。

落英坐在床榻旁边,她用勺子舀了汤药,放到嘴边吹了吹,才放到唐妩嘴边去喂。

可唐妩的嘴闭的死死的,急得落英团团转,后来实在没有办法,落英只好使劲地扣住她的下巴,用勺子去顶弄她的唇。前前后后试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刚喂进去一点,就都流了出来。

再这么烧下去,还吃不进药,这怕是真的要烧出大病来。落英无助地跪在了地上,喃喃道:“不然我们就去岁安堂跪着,去引殿下过来吧。”

“可是夫人早就说过,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许我们私自去找殿下,不能乱了规矩。而且夫人得的是传染病,即便是殿下知道了,也是不能亲自过来。”双儿道。

“这个时候,还讲究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若是那小厮今夜都不带着药回来,难不成还要一直等下去吗!”落英不管不顾地站起了身子。

——

落英横冲直撞地跑到了岁安堂门前。

由于平时唐妩不许她们去岁安堂走动,所以岁安堂的下人也并不认识她们,她还没进门,就被拦在了外头。

落英没法子,只好在岁安堂门口大声喊了几声。最后逼得岁安堂的人差点儿没动手,才将曹总管引出来。

落英赶紧说明了状况。

“殿下还在里头议事,你在外头多等等,等一会儿殿下出来了,自会给你们主子作主。”曹总管也知道喜桐院那位不少得宠,可里面都是刑部的人,他也不好因为一个姨娘生病,就去打扰里面人谈话。

听完这话,落英到底是心酸。今日这是她们夫人病了,若是王妃病了,这府里的人还有谁能这般怠慢?

落英等了足有半个时辰,才见到了郢王。

“现在如何了?”郢王皱眉道。

“夫人烧的实在厉害,身子都是滚烫滚烫的,鲁大夫开的药,还差了一味没买回来。奴婢见实在不能拖了,就先将主要那几味药给夫人煎了,可不管奴婢怎么喂,夫人都不肯咽下去。”落英道。

郢王听后,那皱着的眉头倒是不由得越发深了。

上辈子的时候,宫里时常不是这个病了,就是那个病了。

但只要他一去,便是个个都起得来身子。

所以到了后来,他对后宫的那些无病呻吟,已经到了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程度。

那她呢?

第18章 疼惜

他们一到喜桐院,郢王就进了内室。

他将手放到她的额头上后,当下就变了脸。

曹总管一看郢王变了脸,心里立即就紧张了起来,便连忙去寻了两个得力的下人。安排他们一个去重新请大夫,一个候着等着抓药。

可派去的人还没走,那个拿着药方跑了的小厮就回来了。

小厮说他跑遍了全京城的药房,到头来都是缺这么一味药,且不论怎么问,药房的人都说是近来时疫爆发,都卖光了,他实在是找不到,便只好空手回来复命了。

末了,还是郢王派去的人进宫请了太医出来。

……

药煎好后,落英将药递到了郢王手上。

他亲自喂了两次,可这药汁要么是从她的嘴角流出来,要么就是压根灌不进去。

郢王一缕一缕地别开她散乱在面颊前的长发,捋至耳后。

他眼看着她越烧越热,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心疼。

唐妩的小手攥着被角,低声喃喃着冷。

他叹了口气,抬手将这碗药一饮而尽,旋即俯下身子,唇贴着唇,将药汁渡到她的口中。

这种场面,落英和双儿哪里看的了,他们在郢王俯下身子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撤了出来。

药汁过喉,很容易呛到,唐妩本能地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胸脯也跟着上下起伏,脸颊忽地变得通红通红的。

他没办法,只能将她扶成侧卧的样子,径直将手掌伸进她的被里,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一下一下。

郢王低头睨着她轻轻颤抖的睫毛,思绪万千。

她日日谨小慎微的讨好,他不是感觉不到。

可他这辈子背负了太多,早已不能为自己而活。他连生死都要置之度外,更何况这突如其来的情情爱爱?

能补偿给她的,也只有这么多,不会再有其他。

他默默守了她许久,见她身子不似刚刚那么烫人了,就起了身子。他眼瞧着身旁缩成一团的小人儿瞬间僵住,可还是不肯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临走之前,他替她掖了被角,然后低声无奈道:“既然生病了,就别故意不喝药,到时候严重了,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他刚说完,唐妩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对上了他那双可以洞悉一切的双眸。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不肯吃药,就是在等着他来。

原来,他早就看穿她的伎俩,但却什么都没有戳破。

这下,她心底里那股暗藏的酸楚突然涌上心头,金豆子就大滴大滴地坠了下来。

郢王用拇指拭过她的眼底,替她拂去了泪痕。

唐妩看见了他眼中的疼惜,就再也崩不住了,她哑着嗓子,小声问道:“殿下还会回来吗。”

“看你表现。”他笑道。

唐妩受过不少顾九娘的教导,她一直去学着揣测男人心里的想法。她知道她做什么样的动作,他们会喜欢,说什么样的话,会顺他们的耳朵。

可唯有郢王,她到底是琢磨不透。

他对她的看似纵容,但一举一动又都像是他与生俱来的涵养。

他宠爱她,但又从不会过了界线。

——

郢王走到,落英和双儿就进来伺候唐妩了。

“夫人这场病,生的到底有些奇怪。那翠竹明明是个二等丫鬟,平日里本没机会进夫人的房里,怎么就恰好在外面染了病之后,又进了夫人的房间?还有那个小厮说的话,看起来也甚是可疑。”落英道。

双儿听完,也接着道:“夫人不如找殿下做主吧,左右奴婢看着,殿下还是最疼夫人。”

“这样的话,以后不必再说。你们晚些打发了翠竹和那个小厮便是,其余的,不许再多嘴。”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她清醒之后,就大概明白过来了。

这间府邸,希望她可以卧病不起的人,还能有谁?

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她就是将这事告诉殿下又能怎样,依照她这个身份,别说是王妃,就是对上这院子里任何一人,都是以卵击石。

况且,她就只是个以色侍人的妾室。

唐妩实在烦操,借由说还想再睡一会儿,便挥退了落英和双儿。

她抬头看着抬头看着这高门大户的房梁,渐渐出神。

女子的美貌到底是短暂,稍一不注意,皱纹就会悄无声息地爬到脸上。她不知道他这般疼她的日子还有多久,但她知道,过一天便少一天。年轻貌美的姑娘,就像是每年初春树上新长出来的枝芽,四季更替,旧的没了,新的自然会跟着来。

斗?

那是永远都斗不完的。

不过,她总会以自己的方式给自己出口气,这狐媚子的骂名,至少不能是白叫的。

此时已是亥时,屋内的烛火亮着一支,灭了一支,有些幽暗。随着们“吱呀”一声,她的余光落在了被烛火照亮的墙面上,上面倒映着他影影绰绰的轮廓。

她忙闭上了眼睛。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醒了?”

郢王径直走到她床边,半倚靠着床梁,手搭在她的额间道啊:“倒是好些了。”

哪有这样自说自话就定了病情的人!

唐妩睁开了眼睛,仰起头,哀怨道:“妾身头疼,嗓子也疼。”说完,还像模像样的咳嗽了两声。

郢王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实话,风寒之症,喉痛发热,即是最为常见的症状。

“既然疼,怎么还说话?”郢王说话就是这般冷硬,他虽然不会风花雪月里“好妹妹,哥哥来疼你”那套词,可唐妩就是觉得他说的每个字,都是弥足珍贵的。

她的小脑袋瓜,一寸一寸地往他的方向挪,拉近了距离之后,她便伸出细白纤长的脖颈,枕在了他精壮双腿之间。

这样的姿势,有多暧昧,听呼吸声便知道了。

她双手环住他的腰,有些贪婪地吸取着他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凛冽又带着清香,着实让她沉迷。

他能来看她,就代表,她还是得他喜欢的。

她自私地不想让他走,但又不知如何再开口,便只好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双手,试图让他动弹不得。

毕竟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摇头点头,都能要了他的命。

郢王的身子越来越僵,他拧着眉头去盯着她看,可她的清纯的脸蛋上除了泪痕,便是什么都看不出了。

不一会儿,她的呼吸居然还变得均匀起来。

郢王哑然失笑,她挑了火,倒是还能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差不多到了到了子时,有人轻轻敲了门,曹总管的声音传了过来,说刑部的王大人刚刚送来了新的卷案。

唐妩睡觉轻,敲门声一下就给她弄醒了。她本来想着,今日就算是王妃来敲门,她也是不打算给开的,但谁想到竟是公事……

她咬了咬嘴唇,即刻就从他身上起来了。

她回到她的枕头上,眼眸低垂,故意不看他。

这还是郢王头一次瞧见她同他置气的模样。

“你先再睡会儿。”郢王低沉沙哑的嗓音,有着说不出的诱人,“一个时辰,本王回来看你。”

唐妩起了身子,目光澄澈透亮,对着他嗫喏道:“殿下可要说话算话,妾身就在这儿等着。”语毕,唐妩还伸手拽住了他的一根手指摇了摇。

这样子,倒像是他要把她抛弃了一般。

郢王脚下一顿,反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怎么生了病,竟这般娇气?”

唐妩娇滴滴地侧过身子,无意中显出迷人的曲线,媚态横生道:“只要殿下在这儿,妾身有什么病都能好。”

“照你这么说,本王不该上战场,倒是该去京城里悬壶济世,专治疑难杂症。”

外面的曹总管已经等了许久了,见郢王不出来,便去趴了门缝。谁知这些话,听了还不如不听,他岁数大了,起了鸡皮疙瘩,得好一阵子才退的下去……

——

等郢王再回到喜桐院的时候,已是到快到丑时了。

回来这一路上,曹总管都忍不住跟着摇头,他心想,难不成那喜桐院里的那位,真的会什么妖术不成?不然他们殿下,总不该为了一个妾,还得平白折腾一趟。

还有!

刑部的王大人年逾五十,正是一句话要说三遍的年纪。他见新帝有心治理朝中的浑水,便在说完了涉案内容后,又忍不住高谈阔论了一番。按照平时,他们殿下即便是等到太阳挂起来,也未必会打断他,但就在刚刚,殿下居然用王大人年事已高,应当早些休息为由,将人打发了回去!

搞得那王淳盛临走之前,在郢王府的门口还偷摸地抹了泪珠子,许是顿觉身为大燕忠臣,实在荣幸吧。

——

郢王昨日为喜桐院请太医这个事,自然而然地传到了安茹儿的耳朵里。

安茹儿气的将桌面上的水果架子全打翻在地上,里面圆滚滚的葡萄都滚了出来。

“嬷嬷,你说殿下会不会对她动了心了?再过些时日,我是不是要看见她先大起肚子来?”安茹儿气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身为王妃,身为程家一手培养出来的京城最有名气的贵女,竟是连个狐媚子都比不过!她简直就是京城里的一个笑话。

“王妃才刚回来,有些事急不得。殿下既然喜欢那狐媚子,那便喜欢着就是了。王妃又何必去生一个妾室的气,自降身份。若是那唐姨娘如她所表现那样懂事,那殿下想要嫡子,终究是得依靠王妃的肚子。若是那唐姨娘是个心机颇深的,那也好办,无论她生男生女,总归还是要记在王妃名下。王妃是主母,想拿捏一个侍妾,还不有的是法子。”陆嬷嬷安抚道。

“嬷嬷,我不想和宴之哥哥如此生分,他有多少个侍妾我不在乎,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越过我去。她整日在小院子里缠着宴之哥哥,我堂堂一个王妃倒成了她的管家奴!”说到这,安茹儿突然话音一转道:“翠竹和药的事,嬷嬷安排妥当了吗?”

“王妃放心便是。现在是秋季,得了风寒再是正常不过。那翠竹本就是她院子里的人,病也是去外头不小心染上的,我们只是搭了一个桥,他们怎么查,也查不到王妃头上来。而且真要是使手段,也断不会挑一个几日方可痊愈的病。还有那药,奴婢也是找了个不相干的人去买的。”陆嬷嬷办事一向妥贴,几句话就让安茹儿的心安了下来。

须臾,安茹儿叹口气道:“她到底是良家妾,又得殿下喜爱,日后也少不了一个名分,不如我明日便在殿下面前试探一番。”

要是他应允了,她就顺势卖个好。

若是没有,她自然就得让那狐媚子看明白她自己的身份。

第19章 子嗣

翌日一早,唐妩是被咳醒的,她半坐起身子,恍然想到什么,就伸手去摸旁边的位置。

凉的。

双儿看她起了身子,连忙垫起唐妩身后靠枕道:“夫人靠着吧,药马上煎好了。”

“殿下呢?他何时走的?”唐妩忙问道。

“夫人睡下后,殿下就走了。”双儿道。

听完这话,唐妩心里终究是不舒服。她本以为他会在她这歇下,没想到但他竟然又回去了。

喝完药后,双儿走过来给唐妩梳妆,她拿起一个青蓝色的玉钗放在铜镜前,一边比对,一边道:“殿下对夫人可真好,昨日因着夫人生病,殿下居然来了咱们喜桐院三次,这要是让其他院子知道了,指不定还要怎么羡慕呢。”

唐妩知道他待她好,可越是这样,她心里头就越是隐隐不安……

唐妩用完早膳,就听落英在她耳边道王妃来了。

她皱着眉头,不知王妃此时来是何意。只好连忙出去迎接,又规规矩矩地给王妃行了礼。

安茹儿笑容可掬,柔声细语道:“妹妹这才生了病,不必行此大礼。”

安茹儿今日不同往时,脸上的带着的笑意一丝虚假都不掺。按理来说,她若是听到昨日殿下的行径,就算没把怒气摆在脸上,也不该是这般喜上眉梢的样子。

可安茹儿之所以能彻底变了脸,原因无他,就是因为郢王的一句话。

安茹儿一早便起身去了岁安堂,想着去郢王哪里讨个好顺带探探口风,便特意将升唐妩为侧妃这个事提了出来,哪知她才说一半,郢王就打断了她的话,说此事不必再提。

虽说唐妩不是官家小姐出身,要升为侧妃确实不够资格。但是郢王是谁,他在整个大燕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若是真想宠个民女,又有谁敢置喙?

但,“不必再提”这四个字,这就有意思了。

安茹儿上下打量着唐妩,不禁整个心里头都舒坦了,生的再美,也不过是个一时新鲜的玩物。

她既得了殿下这句话,就代表以后她若是想拿捏唐妩,就不必再顾及了。

都落座后,安茹儿接过落英递过来的茶水。

她细白的手指捏着杯盖微微掀起,吹了气,抿了一口道:“妹妹身子虚弱又染了风寒,今日我特意给你拿了些上好的参来,希望你快些好起来。”

安茹儿说完这话,佩儿就将两盒人参递到了落英手上。

唐妩连忙起身道:“多谢王妃惦记,臣妾这病无妨,估摸过几日也就好了。”

安茹儿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杌子,对她道:“都叫你不要见怪,快点坐下。”

她招呼着落英给唐妩的茶水换掉,说生病了就不该再喝这些茶,要多喝温水才好,话语之间,俨然一副主母的姿态。

“过些天就是中元节了,殿下也恰好要出征,三日后我准备去龙华寺祈福,到时候你同我一起,顺带还能替你求个子嗣。”安茹儿笑道。

出征……

子嗣……

她从没听他说过。

安茹儿看出了她慌乱的样子,不禁勾起嘴角继续道:“近来渝国那头出兵攻打义洲,但意在中戌关,中戌关是咱们大燕的要地,不日殿下便会亲自出征,此番去龙华寺,自然主要是为殿下祈福。”安茹儿知道这样的大事唐妩作为妾室不可能知道,她说的这般详细,就是在敲打她的身份。

接着,安茹儿又将手放在小腹上,故作姿态道:“我身子不好,原先受过凉,鲁大夫说我若想要子嗣,便还得再等些日子,可我到底是心急……想着殿下素来疼妹妹,便想着不如让妹妹替姐姐分分忧。”

这下,唐妩这才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王妃此番做派和说辞,无非是把她当做了一个即可伺候殿下,又可生育的工具。殿下不去她房里,反倒是因为她身子不好。

唐妩把杯盏放到桌上,心里不禁变得七上八下。过了好半天,她才跪下道:“妾身惶恐,妾的身份,实在不宜生下殿下的长子,也不敢有此妄想,妾只盼着王妃的身子能早日痊愈。”

这时安茹儿起身,上前扶起唐妩的身子道:“我就知你是个懂事的,才会与你说这事。当然了,我也是打从心里喜欢你。今日我为了你,还同殿下提了升你为侧妃的事,想着这样以后你有了子嗣也好留在你身边养大,只是……殿下未允,还不许我再提此事……”

说着说着,安如儿又叹了口气道:“不过妹妹你放心,姐姐怎么都不会叫你白白付出,今后来日方长,等你生了孩子,姐姐我定不会让别人越过妹妹你去。”

唐妩听的头皮不禁都有些发麻。

王妃到底不是市井里那些泼妇,那些人想要拿捏妾室,不是动手,就是出言辱骂。那种不入流的行事做派,对于王妃这样的人来讲,无异于自降身份。

她就这样一句姐姐,一句妹妹,就将她与她的身份都显了出来。

三言两语之间,她就将他给的宠爱,通通变成了味道。

安茹儿又安慰了唐妩两句,才慢悠悠地走出了喜桐院。

唐妩垂眸,连喘了好几口气。

侧妃这个身份,她真心从未想过。王妃想必还不知道她的出身,只以为她是个普通的民女,可她自己清楚,侧妃的位份是要入皇家玉碟的,那是她不管努力多久,都是无法企及的。

唐妩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顾九娘和玉娘,总是把这些内宅之事挂在口上了。当她还是姑娘时,只觉得听多了烦,只有她真的站在这院子里,才知在这高门大院里,安分守己这四个字有多难。

前有狼后有虎,脚下还是万丈深渊。

她有些无力地跌坐在杌子上。

久久不能回神。

——

中元节前夕,唐妩坐与安茹儿乘坐同一辆马车准备前去龙恩寺烧香拜佛。

自那天以后,安茹儿对唐妩可谓是格外关照,就连马车上的垫子,都是给唐妩放两个,说是怕她着凉。

唐妩并不怕她明着对付自己,她受过的苦太多了,没什么是她应对不来的。但王妃这般护着她,对她好,实在是让她有些受不住。

唐妩戴着垂至颈部的帷帽,披着青蓝色的大氅,从头到尾都是规规矩矩,不敢有一丝越矩。

王嬷嬷嘱咐过她,说中元节去龙华寺上香的人不少,能去上香的,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要她切记出了门就代表着郢王府的颜面,万不可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举动。

王妃率先下了马车,唐妩紧随其后。

下来一看,唐妩就傻了眼。

京城的马车也是身份的象征,宽窄高矮,制作的材质,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不同来。这郢王府的马车一到,那边许多人便窃窃私语起来了。

“姐姐!”出声的是武安侯家的嫡女孙念琪。年仅十三岁,身量较低,一双眼睛倒是格外明亮。

“诶呀,这不是念琪嘛?你母亲呢?”安茹儿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孙念琪比她小上几岁,但是由于武安侯和程国公走的近,她们便自小认识,也算是手帕交了。

“我娘已经进去了……诶,她是谁呀,怎么同安姐姐一起来?”孙念琪指了指安茹儿身后的唐妩。

安茹儿还没开口,佩儿就道:“这是我们府的唐姨娘,姑娘没见过。”

提起姨娘,这贵女向来都嗤之以鼻,尤其是武安侯家,更是如此。

武安侯曾宠妾灭妻到了令全京城耻笑的程度,他甚至还给一名出身贱籍的女子抬了平妻,武安侯夫人那些年在京城里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除了程家还肯在办红事白事的时候叫上她,旁人见了她就要嘀咕一番。

直到那女子因病逝世,武安侯夫人才挺起了腰板。

所以要论起对姨娘的排斥程度,武安侯家的当属第一。

第20章 承安伯

孙念琪撇撇嘴,小声嘀咕道:“安姐姐怎么带她出来。”

安茹儿给了唐妩一个歉意的表情,然后转过脸弹了一下孙念琪的额头,岔开话题道:“行了,我们也得赶紧上去转经了,不然误了时辰了,你看你母亲罚不罚你。”

孙念琪见安茹儿提起了武安侯夫人,就连忙求了饶。

安茹儿带着唐妩一行人进了佛堂,武安侯夫人第一个就瞧见了她。她连忙走道她身侧,用打趣的口吻道:“郢王妃安。”

“武安侯夫人安。”安茹儿也笑道。

一听武安侯夫人这几个字,唐妩的身子不由得一怔,只觉得有一丝熟悉,但却想不起来甚。

她透过面纱的缝隙,瞧见了武安侯夫人的脸,这人张了一张覆舟唇,顾九娘曾说,生了这种唇的人,命相都是极其悲苦的。因为不笑的时候嘴角一直向下,看着和哭一样。

还有一种说法是,唇形向下,多是锱铢必较的性格,但凡让她恨上了的人,便通通没什么好下场。

进了屋子,大家都率先摘了帷帽,唐妩因为不懂规矩则成了最后一个摘下来的。

说到底,她这君梦苑第一头牌的花名不是白叫的,这令日月星辰皆为叹息的小脸,也不是白长的。

她只是站在那,就见一旁的人都吸气闭了声。

这时孙念琪趴在武安侯小声耳语的两句,武安侯夫人的眼睛就渐渐眯了起来。

她上前握起安茹儿的手低声道:“茹儿,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我就觉得你懂事,事事都叫念琪跟着你学,怎么你现在倒是学起我当年来!”

这话没法直接作答,弄的安茹儿脸一红,只好一脸为难地转向唐妩,趴在她耳边道:“你去西佛堂等我吧,等我给殿下祈福过后,我们就去求子,可好?”

她堂堂郢王妃,居然和一个姨娘说话都要如此客气,这画面简直让武安侯夫人痛心不已。

唐妩低头应是,便将刚刚摘下的帷帽又带上,然后跨出了门去。走的时候,她依稀听到武安侯夫人在那叹,冤孽啊,冤孽啊。

她站在佛堂侧门,回想着武安侯的夫人说的那几句话。

忽然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武安侯夫人是谁,武安侯又是谁……

按说十余年前的消息算不得新鲜,但唯有那武安侯二夫人顾觅的消息,是她们花巷子里,永远都会流传的一个人。

顾觅是顾九娘的妹妹,她十年前凭借着一场出阁宴艳冠四方,不但被抬进了侯府,脱离了贱籍,甚至,还得了武安侯的独宠,抬了平妻,与武安侯夫人平起平坐。

这般稀罕的事,任谁听了都要惊掉了下巴。

一个玩物上了厅堂,这还了得?一时之间,武安侯虽成了处在风口浪尖上的荒唐人,但顾觅却成了京城烟花之地中女子的楷模,令许多姑娘纷纷去效仿。

但,实在可惜,谁也逃不过盛极必衰的定律,顾觅也一样。那般绝色佳人,终究是没能抵得过红颜薄命这四个字。

武安侯还没宠顾觅几年,她便跟着她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儿子,一同去了九泉之下……

这下想起来了,唐妩倒是认同了武安侯刚刚的那句冤孽。

确实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