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津北扶额,宋爱瑜女士是想干嘛。

回到浅云湾,他便令人将剩下的东西通通打包送回了傅家。

没几小时,宋爱瑜就赶来了。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斟酌开口。“老三呀,好好的怎么都给送回来了。”

“阿湄因为这些东西,流了鼻血。”

“咳咳那你补补呀。”

傅津北喝了一杯茶,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母亲,反问到。“补什么”

她不假思索。“补肾呀。”

话一脱口,宋爱瑜神情一僵,偷偷看了眼儿子的脸色。“那个儿子呀,是这样的妈都知道了,你别怪小湄她说漏嘴,她也是担心你。妈之前对你关心不够,连你生了病都不知道,这事我没有告诉别人,连你爸都没说。听妈话,不要灰心,我问了医生,这病药补加食补,好好调养总能好起来的”

说着说着未免觉得伤感,她伸手摸了摸眼角的湿润。

傅津北拧眉。“妈,我没病。”

“还说没病,我那天看你脸色那么差,明显就是肾虚”

后两个字声音特意压的很低,却见儿子眉宇间笼罩着一片乌云,她宽慰着。

“我是你妈,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这病好不了,妈也替你着急。”

他咬牙切齿,面不改色地从唇间挤出几个字。“妈,我没问题。”

“我这些天到处在打听,联系到一个很擅长治这病的医生,过两天就带你去看看。”

傅津北长舒一口气。“妈,我肾很好。”

母子两对视了十几秒,宋爱瑜滚动着喉咙不确切地问到。“真、真的”

“嗯。”

“那小湄怎么说你这儿出问题了。”她挪动手,放在肾部的位置。

傅津北忽地想起那天晚上女孩儿趴在自己怀里问他胃在哪里,之后的一句喃喃自语声“那我不是指错了”

他现在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您误会了。那天只是胃不太舒服。”

胃不舒服

儿子的胃病她是知道的,那天小湄似乎也没有说过“肾”这个词,宋爱瑜想了半天,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乌龙。

“妈只是”

“我明白,所以那些东西我们不需要。”

她张了张口,随后点点头,又惦记上他的胃病。

“胃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儿子的脸色的确比上次见到时有气色了许多,又叮嘱了些话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宋爱瑜站起身

“那什么妈约了你郑阿姨去做sa,先走了啊。”

彼时,缩在床上睡午觉的女孩儿,完全不知道因为自己,闹了这么场乌龙。

傅津北上楼,坐在床边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唇角轻勾,附身落下轻吻。

“小坏蛋。”

良久过后,起身整理了衣服,便驱车赶往公司。

第34章

去看舒湄爸妈那天, 阳光明媚,晴空无云。

老家c市离云城6个小时路途,这是一场只属于他们二人行程, 傅津北亲自开车, 一早就从浅云湾出发。

女孩儿一路上都格外兴奋, 唇角止不住地上扬。虽然没了以前记忆, 但毕竟是生活过近二十年故土,越靠近,心中激动便多了几分。

敞开车窗外微风透入,吹拂着发间, 几缕发丝贴在了脸颊处, 舒湄伸手将调皮头发勾在了耳后, 扭头望向身旁男人。

洋洋洒洒日光掉落在他白色衬衫上,男人衣袖半挽, 露出瓷实麦色手臂,领口处扣子敞开了一颗, 矜贵中透着一丝淡淡慵懒, 面向自己侧颜轮廓分明, 浓密睫毛在眼底投下一道剪影。

津北真好看

她不由地在心底暗暗感叹。

察觉到那道投在自己身上视线, 傅津北侧眸望去,便对上了女孩儿痴痴目光, 顿了几秒后翘起唇, 低低嗓音在车内响起。

“累了吗”

她摇摇头, 玩着身上安全带, 瞥见前方路旁一处巨大雄鹰地标后眸光一亮。“是大鸟津北,我们快到了对不对”

每次和舅舅回来时遇到了大鸟,然后没多久好像就回到家了。

大鸟莫名地令人浮想联翩,傅津北低咳了一声,决定纠正她。

“阿湄,那是鹰。”

女孩儿拧起秀气眉毛。“它难道不是大鸟吗有翅膀,比小鸟大诶。”

他顿时语塞。

“津北”

“嗯。”

“你来过阿湄家吗”

思绪因她话被拉扯回了很久之前回忆里,他沉默了会儿,微微颔首。“嗯。”

舒湄起了好奇心,扭着脑袋问到。“什么时候呢”

什么时候

握在方向盘上手指骨节分明,因主人思虑而缓缓摩挲着,傅津北勾起唇,陷入了回忆。

“第一次去时候,阿湄和月亮一般大。”

她眸光乌亮。“那时候阿湄也像小月亮一样可爱吗”

可爱吗

五岁他不情不愿地被爸妈塞上车去参加舒姨女儿满月宴,小毛孩儿有什么好看那时候他一点都不感兴趣。

却在看见躺在婴儿床上粉妆玉砌小姑娘后,挪不开双眼。

他好奇地盯着那只粉团子,心底冰雪在融化,也不知那一刻到底是什么在驱使自己,趁着妈妈和舒姨聊天时偷偷从围栏中探进了一根手指头。

粉团子手格外小,缩在柔软袖子里,他轻轻地用指头戳了戳,指尖传来触感,就像自己曾经讨厌猫咪一样,软软猫掌一下一下地踩在心口上,将他高高筑起心墙全部推倒。

他一贯不喜爱小孩子,尤其比自己小,它们哭闹、任性、让人头疼,更是幼稚到可笑。

从c市参加满月宴回来后,脑海中小团子那张巴掌大脸却怎么都挥之不去,那一刻傅津北就知道,在他心里,这个叫“小湄”粉团子和别小屁孩不一样。

大概她很乖巧,不爱哭闹吧

又或者是那只肉嘟嘟小手,像猫掌一样也踩在了心口口上。

每次听到妈妈和舒姨在通电话,状似在一旁认真做作业他竖着耳朵,偷偷地听小团子近况。

听说她又长大了些

听说她出第一个牙齿了

听说她已经开始颤巍巍地在学走路了

真好。

舒家和傅家是至交,舒姨每次回云城来,两家都会聚聚,那时候大人说着话,小团子被放进他们孩子群里。

他就偷偷趁其他人不注意,将自己珍藏了好久收集来飞机、汽车模型满心欢喜地推到她面前,等着小姑娘软软糯糯地叫自己一声“津北哥哥”。

可她对那些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

这可真是伤脑筋。

后来上了小学,班里女生讨论洋娃娃,他恍然大悟,偷偷用零花钱买来一只限量版洋娃娃。

为了避免被家人发现,他悄悄将洋娃娃塞进柜子伸出,还上了一把小锁。

小团子果真很喜欢,抱着洋娃娃开心两眼弯弯,像极了天上弯弯月亮,甜甜地对自己说。“谢谢你,津北哥哥。”

那一刻,所有人眼中“小冰山”头一回红了脸。

“津北”

久久没有等到回答舒湄出声唤到,傅津北回过神。

“阿湄比月亮还要可爱。”

听到男人夸赞,她唇角弧度扩大,弯起双眼有星光溢出,掉落在了他心头,堆积成了一座钻石山,一闪一闪地散发着光芒。

“津北。”

“嗯”

舒湄歪着脑袋调皮地看向他。“你应该这么说才对。”

“哦”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男人平时说话模样,一本正经地压低声音。“阿湄和月亮都可爱。”

傅津北低笑出声,宠溺地开口。“那我重新说,老婆和月亮一样可爱。”

脸颊红通通像只红苹果,她捂着滚烫脸,粉嫩红唇被挤压地嘟起。

“津北,你一定有悄悄偷吃阿湄糖,对吧”

两条小眉毛挑了挑,舒湄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一只长臂探来,男人手指在她额头轻弹了一下,她捂着额,扭过头喃喃自语。

“一定是,所以才不敢承认,哼。”

车子抵达时是下午两点,日光正浓。

傅津北取出当初舒叔交给自己钥匙打开了大门。

这里虽然常年无人居住,为了防止屋内久积尘埃,家具坏损,舒常青请了人定期来清洁维护。

别致两层小洋楼坐落在c市环境优美沣域苑,里面所有东西都在竭力地维持着当年模样,他只想为外甥女保留着最后念想,去纪念妹妹。

由着男人牵住自己手,自踏入大门那一刻,舒湄呼吸声都不禁地放轻了许多。

她忘了曾经,身体本能反应却对这个家格外亲切熟悉。

这里虽然没有浅云湾那么大,却温馨恰到好处,里面每一个物件都残留着爸爸妈妈气息,以及曾经生活过痕迹。

她抿起唇,走到客厅一面照片墙前,那上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相框,画框里有爸爸,有妈妈,有那个她陌生又熟悉舒湄。

照片上女孩儿依偎在爸妈怀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笑意。

一只温热掌心拢上她肩头,舒湄望着脑袋看见男人关切目光注视,她抿起唇取下一张相框在他眼前晃了晃。

“津北津北,看,爸爸妈妈。”

他接过她手中相框,目光扫过舒姨和姨夫,落在中间女孩儿身上。

她和身旁舒湄一样,却又不同。

女孩儿脸上洋溢着阳光自信笑容,如同一只备受宠爱与瞩目小孔雀,可现在阿湄是猫,缺乏安全感爱粘人小猫。

盯着上面舒湄看了很久,他放回照片,牵起她手。“带我去参观其他,嗯”

“嗯嗯。”

她乖巧地点点脑袋,拉着男人朝楼上走去,一间一间房间地参观。

“这是爸爸妈妈卧室墙上是他们结婚照,我爸爸妈妈都很好看对吧”

“嗯。”不然怎么会生出阿湄这么漂亮惹人怜小可爱。

傅津北从心底感谢他们。

“这间”舒湄拧着房门手顿了顿,随后缓缓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这里是阿湄画室”

傅津北上一次来这里是女孩儿18岁生日宴,只见过一次这间画室,却将里面每一件物品都刻进了脑海里,以至于在设计浅云湾时他特意留出了一间房间,为阿湄造了一个梦,一个关于回忆与梦想梦。

画室里东西都已经蒙上了一层白布,防止尘埃溅落,舒湄走到窗边。

窗沿上摆着一排排空花盆,在浅云湾,这里种是各种各样多肉,可爱冒泡泡。

她轻轻触摸着花盆身上花纹,如同触碰自己丢失过往记忆。

身旁画架上同样罩了一层布,傅津北无意间窥见半露出一角颜料,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牵引着自己向前,他抬脚走过去,垂在身侧手指微动,随后伸手了掀起白布。

阳光下跳跃着细小尘埃微粒,旋转,飞舞,飘落。

那副被遮盖画也露出了它全部面貌,是一双手还是一双男人手。

那只手停留在黑白琴键上,明明是静止画面,却偏偏让人仿佛置身其中,看着它在钢琴键上灵活地弹奏,耳边似乎有悠扬琴声在萦绕。

握住白布手指微顿,傅津北漆黑眼眸沉了沉,紧盯着那双手,仿佛要通过这双手来揪出它主人。

下颌无意识地紧绷,他听见装在胸腔里心咚地一声从高处滚落,跌入深谷里连回声都不曾有。

“阿湄”开口声音沙哑沉闷,像磨砂板擦过地面,发出声响。

未曾察觉男人情绪变化舒湄听到津北在叫自己,扭过头望去。

“这幅画”

他滚动着喉咙,按捺翻滚起伏跌宕心情,出声问到。

明明知道现在她什么也不记得了,仍想探知个究竟。

他可以接受阿湄永远像个孩子一样,不懂情爱也没有关系,他宠她、爱她、倾尽所有呵护着她,独独不能忍受他放在心尖上女孩儿,他老婆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