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屿乐坏了,揉揉她的脑袋:“这么想我?”

倪歌环着他的腰,真情实感地抱足了三分钟:“对,我要让公司所有人都知道,她们的色.情男主播,只会跳脱衣舞给我一个人看。”

容屿:“……”

两个人一起去吃午饭,然后他调转车头,开向城外。

一路上松涛碧翠,山间风景从身边飞快掠过。

倪歌以为,他要带她去郊游。

然而suv一路高速,开了一个半小时都不见速度减慢的趋势,她渐渐有些困。放平椅背,蜷成团。

再睁眼时,日光渐弱,车子已经驶下高速,转过最后一个弯道,在一个私人飞行基地前停了下来。

倪歌揉揉眼,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毯子。

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容屿倾身过来,“啪”地打开她的安全带,朝她脑袋轻轻亲一亲:“到了,下来吧。”

倪歌掀开毯子,跟着他下车。

基地建在山间,场地空旷,碧草如新,和风拂面,视野开阔。

她被容屿牵着,新鲜极了。

但他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刚一下车就立刻有人迎出来,热情地握着他的手,上下晃啊晃:“好久不见啊,首长好。”

倪歌:“……”

容屿眼中浮起笑意,转过来向她介绍:“这是小江总,你们公司的。”

倪歌愣了一下:“我们公司哪有小江……”

她猛然停住。

jc的总裁姓江。

倪歌睁圆眼,忍不住转眼仔细打量他。

眼前的男人高高大大,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形挺拔,气质卓然,硬朗清隽,穿着件简单的骷髅t恤,周身透着点儿被滋养的矜贵。

他转过来时,目光正与她撞上,倪歌才发现这家伙眼睛也生得很好看,瞥人时眼角微微上翘着,怎么都好像在笑。明亮清澈,生机勃勃,不知怎么,让她想到那些健康的,抽芽的植物。

江连阙见她也在看自己,立刻笑了:“你就是倪歌吧?你好啊,以前经常听阿屿提起你,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微顿,他好奇地问:“听阿屿说,你是他的童养媳?”

倪歌:“……”

三个人简单地寒暄过,江连阙引两人进大厅。

“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我怎么会认识他。”容屿跟他拉开一段距离,捏捏倪歌的手,自豪地道,“优秀的同类,往往天生互相吸引。”

倪歌沉默一阵,看看前面的小江总,再看看容屿。

过两秒,看看小江总,在看看容屿。

半晌,她舔舔唇,肯定地道:“你说得对。”

“……?”

“从特定角度看,你俩长得都像哈士奇。”

“……??”

黄昏时分,基地大厅没什么人,四周装着大片大片的落地玻璃。

三个人穿过大厅往后走,山风穿堂,晚霞铺满天际,云霞落到林间草木上,仿佛森林也跟着燃烧。

倪歌透过玻璃走廊,看到外面的草地上,停着两架直升机。

“我给你准备了一件小礼物,但现在天光太亮了,暂时还看不见。”容屿见她盯着直升机,神神秘秘地道,“天黑了再给你,嗯?”

倪歌迟疑地咽咽嗓子。

见她这幅表情,容屿“啧”了一声:“怎么这样看着我,以为我要给你什么?嗯?”

倪歌没有说话。

有走出去一段路,她舔舔唇,犹疑地道:“你要送我的,该不会是。”

“……?”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夜,夜光命根子?”

第76章 求婚

空气里沉寂三秒。

容屿还没开口, 前头的江连阙先“噗”地一声笑了起来,语气揶揄地道:“原来你们平时,还玩儿这个的?”

“不是……”容屿百口莫辩, “我没有。”

“没关系,我明白的。”江连阙意味不明地笑笑, 向他使眼色,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你不用向我解释太多。”

容屿:“……”

操。

***

等落日的时间里, 三个人坐在屋里闲聊。

今天这一带为容屿清了场, 没有旁人,显得有点儿冷清。

倪歌最好奇的是:“我在北城这么多年, 从来不知道这边有个飞行基地。”

“嗯,因为它最开始是私人的,没想着营业,这两年才开始少量地接待游客。”江连阙解释,“阿屿大概没跟你说过, 他在航校时有个学姐, 是我发小。那姑娘是民航飞行员,结婚时,她先生送了这个基地给她,做新婚礼物。所以这地盘儿不是我的, 只是她这段时间不在北城, 才叫我来了。”

倪歌睁圆眼:“她先生送了她两架直升机?”

“不止两架。”

“……”

倪歌转过脑袋, 直直地盯住容屿, 眼神充满暗示。

容屿哭笑不得,亲亲她的脑袋,遗憾地道:“对不起啊,歼击机我不敢偷。”

江连阙笑意飞扬。

“但我也不是没有给你准备新婚礼物。”容屿低咳,“你刚刚启发了我,你看你说的那个怎么样,就夜光的……”

倪歌气得要咬他。

容屿笑着把她抱进怀里,顺势撸撸小羊毛。

两个人闹够了,他捏着她的手,低声道:“我跟你说说,我和那学姐的事儿。”

“我不想听。”

“万一我们以后吵架,你就会想听了。那时你会突然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然后追着我问,江连阙口中的‘学姐’是谁。”容屿跟她讲道理,“但真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我再解释,你肯定又听不进去。”

倪歌默了默,顺着他的思路,把关注点顺理成章地换成:“我们还没结婚,你就一天到晚想着跟我吵架。”

容屿噎住:“……”

江连阙捂着脸,哈哈大笑。

容屿却没有立刻反驳。

他很认真地思考一阵,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可是倪倪,未来还很长,我不可能不犯任何错,我们之间也不可能永远没有矛盾、永远风平浪静。”

“我不是希望跟你吵架,我只是在想象我们未来的生活。如果生活里那些负面琐碎的东西始终无法避免,我希望我们彼此都能温柔一点,不要让外部的矛盾,伤害到我们本身。”容屿求生欲极强,但又很真诚,“我只是爱你,迫不及待地想要参你的余生。”

倪歌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她随口一句负气的玩笑话,换回他这么长一段回应。

黄昏的夕阳光温柔极了,她忍不住抬头看他,男人脖颈修长,喉结微微突起。再往上是棱角分明的下颚,嘴唇很薄,微微抿着。

而他微微下眼睫,瞳仁漆黑,目光也正落在她身上。

——是胶着的,深情的,也是诚恳的。

倪歌的心跳漏了一拍。

在床上时,在接吻时,她能确凿地感受到他的喜欢和珍视,但都没有过现在的感觉。

这个瞬间,他心里浮现出无名的归属感。

像是一种……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他都能跟她一起解决的信心。

她不是一个用来亲亲抱抱的洋娃娃,或是需要被保护的小妹妹。她是他的选择,他想要和她携手并肩,风雨同舟。

倪歌眼睛突然有些热。

江连阙拖着长长地尾音打断他们:“噫——”

倪歌:“……行了那你解释吧我听着。”

其实说起来也就几句话的事。

容屿大学时,学校跟p大的飞行员班联合培养人才,他那位民航的学姐,曾经去交换过两年。

但倪歌听得很认真。

等容屿絮絮叨叨地讲完他的大学过往,太阳终于全部落下了山。

天空半明半昧,初秋的夜晚仍然带着点儿盛夏的气息。空气中透着热气,微风拂面,树木的香气在鼻尖消散。

江连阙笑:“太阳落山了,我们走吧。”

三个人一起走向场外。

停飞机的地方风很大,江连阙只是来递交口令,并不打算跟两人一起上去。临走之前,他拍拍容屿的肩膀:“我等你的好消息。”

容屿笑笑,牵着倪歌进机舱,帮她戴上无线耳机。

倪歌奇怪:“只有我们两个吗?”

容屿失笑:“你还想有谁?”

飞行基地对外开放之后,聘了教练教游客开直升机,但这种高危项目,如果不是冲着考私照去的,其余也就是嘴上说说。开飞机这事儿,主要还是靠教练。

所以最开始,容屿跟江连阙说要借学姐的直升机用,江连阙第一反应是:“行啊,我给你叫两个教练。”

容屿:“我要自己开。”

两位教练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非常中二地甩出了自己的证件。

然后两位教练都闭嘴了。

果不其然,倪歌哼:“我以为会有别的教练。”

容屿嘴角一咧,声音稳稳地从耳机里传来:“坐稳。”

倪歌睁圆眼,背脊忍不住绷直。

直升机有点吵,她戴着耳机,仍然听到巨大的轰鸣声。

疾风劲草,四周的植物都在螺旋桨带起的风流里东倒西歪,他操纵飞机,缓缓地离地,飞向色泽瑰丽的天空。

一旦离开地面,视野就立刻开阔起来。

赤火鎏金,夕阳早已落到了山的另一头。残云在天边燃成一片,这一侧山林宛如失火,弯曲的山脉被映得泛红。

他将飞机开得很平稳,低空飞行,向着城市的方向。

太阳落山之后,夕光迅速暗去,半边天空已经出现月亮的轮廓。路过的白鸟扑棱棱地扇着翅膀飞回山林,整个北城尽收眼底,城市群绵延铺展,黄昏笼罩万家灯火,星星点点,明明灭灭。

身后是刚刚越过的群山,眼前是不远处流动的烟火气。

倪歌觉得直升机很吵,但此情此景映入眼中,心中又安静极了。

她有些惊奇:“从空中看,基地离市区,好像也不是很远。”

“那当然,你有没有听过‘最佳距离’和‘最短距离’?”他笑,“你看,开车在地上做不到的事情,飞机却很容易。”

悬在空中的感觉熟悉又刺激,容屿骨子里掩藏的血性轻而易举被激发出来,他想过很多次,无论再来多少遍,他还是会爱上这种感觉。

自然是广阔的,难以征服,却又深切地诱人。吸引少年们一代一代,前赴后继,九死不悔。

倪歌没有说话。

她从未这样仔细地,以这种角度,观察自己居住多年的城市。

民航总是匆匆起飞,然后就冲入云层。她偶尔乘坐夜航,落地时能看到繁盛的灯光,车流如蚁,高架交错,整座城市像整齐的电路板,有条不紊,一丝不苟地在地面上运转。

于是她趴在窗前,也轻声道:“是的,高处看到的世界,和地面不一样。”

从少年时代起,她就知道。

跟这个人在一起,总会看到平日里见不到的东西。

容屿嘴角一动,突然坏心眼地操纵着飞机,往旁边猛地偏了一下。

倪歌被舱壁撞到,心里一突,他又立刻扶正机身。

“容屿!”她被吓一跳,气得尖叫。

“哈哈哈哈。”悬在几千米的高空中,容屿知道她不敢打他。

他在耳机里大笑,“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住在疗养院那段时间,就一直想做这件事——别误会,我不是说刚刚撞你那一下,我没那么变态,生着病还想着欺负你。”

倪歌气鼓鼓地盯着她。

“——我那时候,总是在想。”他看着前面,并未与她对视,声音却突然变得温柔,“如果能恢复健康,一定要带你来看一看,我平时看到的风景。”

他们似乎都经历过人间绝境。

然而最后,都变成了奇景。

直升机逐渐接近城市上方,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在天边湮灭,薄暮黄昏,霞云收尽。

天空的颜色沉沉下压,城市的灯光愈显明亮。倪歌看着他的侧脸,内心渐渐重又平静下来。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

飞机的高度不动声色地下降,他一边小心地避开航空障碍灯,一边言辞恳切,向她坦白:

“这些年,我写过很多封遗书。”

——提到最多的人,除了父母,就是你。

“其实你给我的硬币,我没有一直放在胸口。”

——那里贴身保存的,是我十八岁那年,用无人机,从一个女孩子身上削下来的一小撮头发。

“我啊……”

我的确坏脾气,别扭,口是心非,一点都不可爱。

“可我爱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窗下万家灯火的光芒退潮一般齐齐黯去,高亮度的航空灯一盏一盏亮起来,几乎照亮这片天空。

倪歌朝下一望,猛地睁大眼,呼吸几乎停住。

装在市内的航空灯,闪烁着,组成只有高空才能看出的字。

——倪歌,嫁给我。

视野之内,万家灯火流水般失去光泽。

山海湖泽,星川江河,仿佛都在这一刻黯然失色。

倪歌愣愣地,突然明白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