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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楼下那户人家窗外的空调上,两只手勾住窗棂,一动不动看着她。青年高高大大的,穿着件简单柔软的T恤,像是从卧室中匆匆赶出。

他唇角微动:“就刚刚。”

他的监控显示异常,他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却被告知消防车进不去,于是只好曲线救国。

他背后星辉满天,她背后火光冲天。

火舌舔舐了半个卧室,姜竹沥身后的热气愈发逼近,她不敢说话,也不敢迈出一步。

他望着她,语气平静:“你害怕吗。”

怕。

姜竹沥难以启齿。

她已经二十五岁了。

没能成长为母亲期待的大树,仍然软弱,仍然无助。

这个认知本身,就让她难过得想哭。

“怕就闭上眼。”

他的声音轻而低沉,不远不近,刚刚好,能让她听清楚。

姜竹沥的眼眶无端发热。

她看着他,很久很久。

风将他的衣服微微鼓起,青年的眼神安静而专注。

过去这么多年,姜竹沥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她对段白焰动了心呢。

似乎是某个平淡无奇的星期五,班主任锁了教室的门,她走到半路,发现自己忘了带数学作业。

她回校去取,想像男孩子们一样,爬上两米高的窗户,翻墙进教室。

可等她艰难地爬上去,才发现窗户比她想象中高得多……她、她下不来了。

于是她颤巍巍地坐到窗户上,小心翼翼地发出场外救援:“段白焰,你……你还在学校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是不是约了男生们打球?”

“……”他没有说话。

十分钟后,一脸不爽地赶到现场,抬起头。

那双眼经过十年,星霜荏苒,与现在的眼前人重合。

风拂过耳畔,背后越来越烫,姜竹沥看着他朝自己伸出的手,慢慢闭上眼。

仿佛回到十七岁。

他说……

“跳下来。”

“我接着你。”

千回百转,就这一眼。

——来我怀里。

——地狱我也陪你去。

第17章 小熊睡衣

小区里停着警车和消防车, 警报灯闪啊闪。

这一晚过得手忙脚乱。

段白焰哮喘犯了。

这些年,江连阙拖着他运动、游泳, 好说歹说劝他加强身体素质,他的病症本来已经减轻很多。

可火场内灰尘厚重,他又在楼上与姜竹沥沉默着对峙了太久。他抱着她上车,熊恪一看到他发紫的唇角,脸色瞬间就变了。

“小少爷……”

“没事。”段白焰咬咬牙,放下姜竹沥, 用毯子裹住她,“我带了药。”

姜竹沥有点儿蒙。

她本来就没睡醒,现下死里逃生, 还没反应过来段白焰怎么能第一时间出现在这儿, 就被他抱着上了车。

扒开毯子,她露出透着水光的一双眼:“段白焰……”

段白焰没有回头。

他很久没有犯过病了,这种感觉熟悉又可恨, 好像肺被捅了无数个窟窿, 新鲜空气噗噗往外漏, 怎么也填不满。

车上空间很大, 他冷汗涔涔, 靠在座位的颈枕上。修长的腿朝前伸,一手扣住半张脸,拿着小瓶子吸药。

车窗外光影交错, 安静的空间内, 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姜竹沥卷着毯子, 毛球似的拱过来:“我帮你把座位放下来吧?”

她很久之前就知道怎么照顾哮喘病人,他们犯病时,躺得低一些会比较舒服。

这话提醒了熊恪,他赶紧帮忙,把座位旋下四十五度。

“不用。”药是苦的,段白焰嗓子发哑,整个呼吸道都被难以名状的气息充斥,挤出的几个字依旧不容置喙,“我没事。”

熊恪不认同:“小少……”

“这里就我一个外人,又不会到处乱说,你逞什么强?”

姜竹沥也急了,脱口而出。

段白焰的身形猛地顿住,一个眼刀扫过来。他嘴唇抿得死紧,死死盯着她,目光凉凉的,像藏着危险的怒意。

姜竹沥咽咽嗓子,小心翼翼地朝后缩缩。

也不知道哪句话又惹到了他。

这个人真的好容易生气啊……

她感到费解。

一路沉默,回到段家,灯火通明的宅子已经为主人准备好了热水和温暖的床铺。

段白焰提前在车上用过药,一路回来,基本已经平复了呼吸。熊恪还是不太放心,又叫家庭医生过来帮他重新检查了一下。

做完这些事,夜色已经很深。

段白焰似乎在生一场无名的闷气,脸色难看得要命,姜竹沥不太敢招惹他,可环顾四周,又只能装着胆子撞枪口:“谢谢你今晚救了我,还给我提供住处。”

她主动凑过去,真心实意地暗示他,“我的客房是哪间?可以现在过去吗?”

上次段白焰不在,她睡的是他的卧室。

今天总不能还睡他卧室。

段白焰没有说话。

他沉默一会儿,淡淡道:“我家没有客房。”

“……”

晴天霹雳,姜竹沥难以置信:“你这可是栋三层别墅,一间客房都没有,这么大的空间,是拿来干什么的?”

他不假思索,声音低沉:“一室一厅一卫,其他房间全部打通,做室内溜冰场。”

姜竹沥:“……”

那可真是棒极了。

她张张嘴,忍了又忍,没忍住:“那我……”

“睡地上。”

平静地撂下三个字,段白焰冷着脸扔下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竹沥愣了一会儿,问:“他的意思是,让我今晚就……盖着这个睡?”

虽然听起来有点儿惨,但比起睡大街,好像……

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不过……

“他好无情啊,大熊。”她感到心碎。

“不,姜小姐,你误会了。”熊恪脸不红心不跳,“小少爷的意思是,让你睡在‘他卧室地床上’。”

他一脸严肃,特别强调了中间那个“地”字,仿佛那只是个无关痛痒的语病。

姜竹沥狐疑:“……是这样吗?”

熊恪很肯定:“姜小姐,你有没有听过灰姑娘的故事?”

“嗯。”

“Cinderella特地扔下水晶鞋,就是为了引诱王子去找她。”

“……Cinderella真这样想?”

“小少爷特地扔下外套,也是为了让你上楼去还。”他转过来,认真地看着她,十分笃定,“请你动作快一些,千万不要让他等急了。”

***

庭院中翠竹挺直,设有水榭,隔着玻璃窗,能看到窗下粼粼的波光。

风声拂过,翠篁水榭的影子通过巨大的落地窗投射上来,映得屋内空寂如海。

段白焰坐在床上,身影被床头灯的光线拉长,影子落在身后的镜子上。

他把柔软的家居服撩起来,转身,默不作声地垂下眼。

青紫色的痕迹从右肩肩胛骨开始,长长地延伸下去。没有破皮,可看起来触目惊心,碰一碰也会疼。

两个人的冲击力太大,哪怕铺了气垫,他右肩着陆,也还是受了伤。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下楼拿跌打酒。他自认伤得不算严重,不想兴师动众,再让熊恪和姜竹沥平白担心。

姜竹沥……

想到她,段白焰的脸色一瞬间又冷下来。

不对,她根本没有良心。

她才不会担心。

“叩叩。”

下一秒,房门传来两声闷响。

姜竹沥趴在门上,小声问:“我可以进来吗?”

段白焰愣了一下,眉头不着痕迹地舒展,迅速放下衣服。

他起身快步走到门边,手在碰到门的前一秒又堪堪停住。他抿着唇,站在那儿整整默数了十五秒钟,才假装漫不经心地打开门。

走廊上灯光流泻,温暖的光晕里,他居高临下,看到女生毛茸茸的发顶。

她应该是已经洗漱过,连衣服都换了,长发蓬松地落在肩头,身上带股沐浴液的清香。浅棕色的小熊睡衣,粉白色的兔子拖鞋,再加上她个子矮,长得又显小,活像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少女。

……让人想搂在怀里上下其手。

段白焰一脸冷漠地抱着手,喉结却不动声色地滚了滚。

他冷声问:“衣服哪儿来的?”

“大熊哥哥给的。”姜竹沥低头,摸摸胸前傻不拉几的熊脑袋。

“他说是以前不要的衣服,可我感觉明明是新的……”姜竹沥有些奇怪,忍不住又拽拽衣服,“竟然还很合适,不大不小刚刚好。”

段白焰的表情绷不住,终于变得不自然起来。

四年前,医生说山上空气清新更适合病情恢复,她就陪着他去山上住了一段日子。离开时,带走了她所有的衣物。

后来两人分手,他回到明里市,没忍住……

照着她当年的衣服……

顺着购置了一遍。

只有她那套长颈鹿睡衣,他没找到一模一样的,只搞到一套同款,是毛茸茸的小熊。

段白焰觉得自己有点变态。

“你来干什么。”他强忍住摸她尾巴的冲动,冷声质问,“不是让你在楼下。”

“我上来给你送外套。”姜竹沥一脸乖巧,“还有就是,大熊说,你晚上可能会犯病,让我多看着你点儿。”

“家里有别的阿姨会看。”

话脱口而出,段白焰在心里啪地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熊恪那样的老实人都亲自下场助攻他了,他竟然开口就连跪。

简直愧对列祖列宗。

“这样吗?”姜竹沥神情茫然,“可是大熊说,阿姨们今晚集体请假了。”

“她们——”语调高高扬起,“玩忽职守”四个字跑到嘴边,段白焰硬生生又给咽了回去,“对,是我准的假。”

那姜竹沥就安心了。

她小心翼翼,抬着头眨眼:“那我今晚能睡你房间的地板吗?”

她眼睛很大,光芒照进去,流光溢彩,灵气四溢,像一匹无辜的小鹿。

段白焰差点儿忍不住求和。

他心说。

你睡我头上都可以啊小祖宗。

然而开口,仍然是一句冷冰冰的:“外人不能进屋。”

姜竹沥微怔,突然明白了他生气的原因。

她软声解释:“我没想跟你划清界限,只是我觉得,对你来说,我应该是个外人才对。”

段白焰无法辩解。

他又不能说,不是啊,在我心里,你就是内人。

那太奇怪了。

岂不是所有心思都昭然若揭。

“但你如果真的不需要我,我就去楼下了。”见他不说话,姜竹沥决定搬出熊恪送她的杀手锏,小小声道,“楼下的沙发很软,我一点儿都不委屈。”

段白焰:“……”

她这才叫昭然若揭。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儿想笑。

一边觉得她坏,一边又觉得她真是可爱。可爱到爆炸,可爱到想日。

“对不起,打扰了。”按照套路的流程,姜竹沥态度颇好地朝他颔首,做出一副此处不留人的委屈模样,“那我就先下去了,祝你好梦。”

说完,她慢吞吞地转过身,就要下楼。

走出去没几步。

“滚回来!”段白焰铁青着脸,气急败坏,“我分你一个床角!”

***

段白焰一点儿不夸张,真的只分了姜竹沥一个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