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挨着腿,他觉得她紧张地快要背过气了,却没把腿收了,她更是不敢动。

那一刻,说不上什么感觉。

后来陆行敏端来西饼,他不喜欢吃那玩意儿,上面放了蔓越莓,又甜又酸,她尝了一口,认真说:“挺好的。”

然后呢?然后她塞了一个在他唇边,他又想起那天在车里,他也是这样,固执地把一颗糖塞到他嘴边,也不说话,就看着他,他受不了那眼神,带着一点点希冀和祈求,他微微低头,从她两指间咬过来,嘴唇碰上她手指的时候,她总会不自觉往回缩一下,像个受惊的小兔子,可小兔子胆子并不小,明明害怕,下一次还是会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地再次凑过来。

那天吃了多少小饼干,他没数,大概比他长这么大吃的都多,他依旧不喜欢那味道,却也忽然觉得没那么难以忍受。

她后来要走,他送她到门口,开门无声,两个人都没说话,感应灯暗着,他站在门口,她站在门外,一个在灯光里,一个在阴影里,她的面色晦暗不清,似乎有话跟他讲,可最后只是点了点头说:“小叔晚安。”

他点头,说:“晚安。”

有些人,见一面,就能扰乱心神,那段时间,连神经粗的能跟光缆比的姐姐都看出来,他不正常。

整天念叨他,是不是公司出事?

没有,公司好的很,倒是他,像是中了魔。

他没法,只得逃更远,连不需要他出面的国外谈判,都是他去,在外面,一待就是月许,他没忘记她生日,只是不敢关心,不敢给她念想,也不敢给自己念想,他在等她想清楚,想明白,等她淡了,忘记了,她还那样小,正是感性和冲动的时候,她能头脑发热,他却不能。

如果再年轻十岁,他大概会不顾一切,可毕竟,他不年轻了。

那天他正走在夜晚街头,华灯初上,橱窗里看见一条裙子,粉皮掐腰,忽然就想起她,她腰很细,不盈一握,穿上肯定好看,这么想着,就走了进去。

刷卡,签字,他买下来后,忽然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名义送。

…补生日礼物?

送裙子,太奇怪了。

这么想着,不由觉得好笑,大概是真疯了。

然后想起,他的兔子还没送出去,于是打视频电话给陆嘉林,他以往都是直接拨电话,简单,快捷,可那天却拨了视频,总听陆嘉林说他和苏北在一起,或许他只是潜意识想看看她。

但没想到,她真的在,画面显出来她的脸时,他有那么片刻的愣怔,然后如往常说着话,面上平静,心底波澜四起。

她还是很安静,像只乖巧的小兔子,说话声音细细的,那声音刮在心口,是痒的。

陆嘉林在玩游戏,就打发她来接,她一直在看陆嘉林,问他:“好了吗?”

他以为她不想接视频,便不再说话,她也不说话,两个人静默着,气氛安静。

后来陆嘉林终于把电话接过去了,顺便看了苏北一眼,疑惑问她,“热吗?脸怎么那么红?”

陆崇南抬头去看她,她离屏幕远,又背着光,看不真切,只听见她的声音,带着故作镇定的虚张声势,“好像有点儿。”然后迅速跑开了。

他忍不住笑了声。

他身上好像有条线,就牵在她手里,逃得开吗?逃不开!

后来说:“苏北,如果你考虑清楚的话,我们交往试试吧?”

他看见她唇角绽开的笑意,觉得即便到最后,不是最好的结果,他也没什么可后悔了。

如果你爱上了一个姑娘,她比你小十岁,你最担心的是什么?

陆崇南最担心她受委屈。

也担心,她少年心性,来得快,去得快,爱与不爱,都是儿戏,他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个。

二十八岁高龄的大叔敏感而脆弱的心思,苏北是不明白的,她还在天台晒着三十度的大太阳,努力维持着傻子的尊严。一边儿生气他莫名其妙,一边儿又怕他赌气不吃饭,偷偷打电话给小助理,问她,“你们老板吃饭了吗?”

老板?小助理偷偷看了眼老板黑着的脸,低声说:“没有,您走之后,他脸色更差了。”

小助理觉得,自己有点儿看不透自家老板了。

看见人了不高兴,看不见人了,还不高兴!

于是低声又说:“要不苏姑娘您还是回来吧!估摸着老板想和您一起吃。”

他正在办公室里帮老板整理文件,因为是苏北的电话,所以才请示了老板,得到许可才接了电话,接老板女朋友的电话,既然被老板知道了,自然不能偷偷摸摸地接,只稍稍挪到了窗前,看老板正专注批文件,于是就低声说了几句实话。

他怎么会想到,他们老板也有傲娇别扭的时候,一边装模作样看文件,一边竖着耳朵听,听到这里,他终于绷不住,冲助理招了手,“拿来。”

小助理吓了一跳,不大明白老板上一秒还在专心工作,下一秒就问他要手机的操作是怎么来的,愣愣递了上去。

苏北刚听完助理的话,不知道电话对面已经换了人,谁还没点儿脾气呢!于是她很有骨气地回了句,“他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然后就听见对面一声不悦的,“嗯?”

苏北秒怂,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陆崇南都气笑了,问助理,“她人呢?”

助理哪知道,摇头,不知道苏北说了什么,竟然把老板都逗笑了,老板这人整天面无表情一张脸,都不带表情的,这一笑,笑得小助理把斯文败类啊衣冠禽兽的词儿,全抛脑后去了,就觉得老板一笑,这公司的灯光都亮了几分,映得老板那种脸,越发帅气逼人。

他自告奋勇说:“我去问问。”

出门问了一圈,才听人说:“我好像看见她上天台去了。”

回来一汇报,老板就起了身,提着食盒去了天台,跟助理说:“有点儿饿,我去把饭吃了,有事憋着,别叫我。”

助理“哦”了声,就见老板状似慢悠悠,实则大步地往天台的方向去了。

苏北还在上面晒着三十度的大太阳,四十五度望天空,很忧伤地觉得:怂,太怂了。

明明是他先生气来着,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受他冷落,还不能发发脾气了吗?

苏北生气了就鼓着腮帮子,跟条金鱼似的,他上了台阶就看见她拿手机磕着椅子,一下一下仿佛手机惹了她似的。

心里那一点儿不快,转瞬就烟消云散,陆崇南只觉得她这样子稀奇的很,想笑,又忍住了。

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说:“要是不想要这个手机,我帮你换新的?”

苏北才不要花他钱呢,穷学生也是有尊严的,她闷声说:“我手机好着呢!”

“那你这么对它?”他一本正经地说。

还恶人先告状来了!苏北鼓着腮帮子瞪他,瞪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说什么,又别过了头,他这下终于笑了,捏着她的下巴去亲她唇角,苏北奋力反抗,他便武力镇压,最后自然是苏北败阵,城池尽失,他吃干抹尽,微微一笑,“我错了,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他嗓音本就好听,如此温声说话,苏北完全招架不住,但还是努力撑着,装模作样学着电视剧里那样,拿着腔调问他:“你错哪儿啦?”

“不知道,但你不开心,肯定是我的错。”

哟哟哟,还会说好听话了。

苏北忍不住,也笑了,开始吐槽他,“我今天进公司前台那个姐姐就一脸同情的看着我,进你办公室之前,你助理也同情地看着我,我还以为我做了什么惹你生这么大气,我一颗心七上八下,你还冲我冷脸,我…”苏北词穷,做了总结陈词,“很吓人你知不知道?有话不能好好说!”

陆崇南愣了片刻,暗骂自己混蛋,两手从她腋下穿过去,苏北身体一轻,下一刻便被搁在了他腿上,苏北怕有人上来,便挣扎着下去,他箍着她,不松手,只说:“我锁了门。”

“天台你家的啊?”这么霸道。

他说:“可不是嘛!”

无耻啊!

他捏了捏她下巴,质问她,“最近为什么老躲着我?这么快就厌烦我了?”

苏北想起他电话里那句,“反悔了,嗯?”

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咧开一口大白牙,靠近他,“小叔,你不会是…怕我不要你了吧?”

苏北只是调侃他,没想到,他倒是承认地快,认真地“嗯”了一声,问她,“你会吗?”

苏北心一跳,低头亲了他一下。

他早便知道了答案,得她一个吻,面上更添笑意,拉她过来,加深这个吻。

两个傻瓜顶着三十度的大太阳,亲得脸都红了。

他照旧调侃她,“害羞?”

苏北瞪他,“热的。”

“热你还爬上来待这么久?”

“晒太阳,补钙。”

他唇角笑意更是益发明显,“哦!”

第二十第二十七章

7.

你能想象吗?一个二十八岁高龄的大叔, 在天台玩了一个小时的他女朋友的…头发。

苏北坐在他腿上,从害羞到麻木, 到最后都忍不住翻他白眼了,“小叔, 你幼稚不幼稚啊?”

男人幼稚起来,二十八岁和八岁,没差。

他握了一把她的头发, 编成辫子, 又散开,然后重复。

张开嘴的时候,苏北就挖一勺米饭给填他嘴里。

吃饭吃了一个小时了,都是苏北一口一口喂的, 充分展现了自己的母性光辉, 全程只说一句话,“啊,张嘴!”

巨婴吃下最后一口饭的时候, 苏北顿时松了一口气,把头发从他手里拿过来, 利落地扎了个马尾,他两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她,苏北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拿过来手机当镜子,看自己的脸, 没花没脏,于是问他,“你笑什么?”

他凑过去,在她颈窝里细细密密地啃着,“你脖子很漂亮!”

苏北:“…”

痒,她躲开了,自己看了看,和别人没什么不同的,哪里漂亮了!

尬夸?

懒得理他了,苏北从他腿上下去,好好坐在椅子上,陆崇南这次没拦着,只顺势把胳膊搭在她的肩上。

苏北个子小,于是就半个身子靠在了他怀里,太阳晒得人发昏,苏北闭上眼,说:“小叔,我好困!”

“睡吧!”他说。

他一直没动,苏北闭着眼,于是过了会儿真的睡着了。

这天中午,所有想去天台晒太阳的人都被通往天台的小铁门拦在了外面,有人问老板助理,“老板呢?”

助理摸了摸鼻子,“天台和他女朋友吃饭呢!”

“哦,怪不得。”那人恍然大悟,于是奔相走告,“老板和小女朋友在天台腻歪,大家有点儿眼力见!”

这一腻歪,腻歪了三个小时。

“我的天,还没下来?”

“不会今天突破尺度了吧?”

“我靠,露天啊!”

小助理默默思考了会儿,痛心疾首,老板他,真是个衣冠禽兽!

苏北睡醒的时候,天已经阴沉下来,乌云压顶,好像马上要下雨了似的。

陆崇南依旧维持着原姿势,低头在看手机,而苏北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他怀里,头搁在他两腿间,面朝内,睁眼就看见他的皮带扣,闪瞎眼。

苏北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流氓呢,真会挑地方躺。

木然地直起身,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陆崇南却看着她,似笑非笑,于是苏北可耻地脸红了,这下总不能再说自己被太阳晒的,于是别过脸,不看他。

陆崇南有心逗她,掰过她的脸,看着她,笑问:“做了什么流氓梦?脸红成这样!”

苏北脸被他箍着,看着他眼中的笑意,只觉得灵魂在燃烧,尔后色心贼胆,戳了戳他的大腿,“是你在想什么流氓事吧?”

他倒是脸皮厚,面不改色地点头,“可不是。”

苏北心突突地跳,天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她紧接着说了一句,“你…要不要试试?”

苏北怀揣着一颗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彻彻底底把小叔给惊着了,他愣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最后把她捞进怀里,低声说:“该是你,跑不掉,不用这么急着献身。你还小,有些事,不急。”

他倒是想,可总归,下不了手,怎么着也得过两年再说。

苏北挺了挺胸,反驳说,“不小了…”说完又觉得这动作和这话配一起怪怪的,补充说:“我说年纪。”

他低头看她胸口,了然说:“的确是不小!”

苏北脸通红,瞪他。

他笑:“我也说年纪。”

这话没法谈了,最后苏北跑了下去,陆崇南慢悠悠跟在后面,摸了把鼻尖,有些心猿意马。

那天如果到这里,还算是平淡寻常的一天。

重头戏在晚上,是一场非正式私人宴会,陆崇南原本不打算带她去,她毕竟只是个学生,不适合接触太多社会上的弯弯绕绕,于是他去之前,把苏北送回家了。

没多久,苏北打电话过来唉声叹气,“我爸妈又不在家。”

所以她又是独自一个人。

他只问:“晚饭怎么吃?”

“待会儿去外面随便吃点儿好了。”语气满满都是黯然。

他沉吟片刻,说:“我让司机去接你,过来陪我参加宴会。”

苏北不想去,“那种场合,不适合我吧?”

陆崇南只说:“司机大概十分钟后到,我让他带衣服和鞋子给你,换好过来。”

那件粉皮掐腰的小礼服裙子,他终于找了个合适时机送了出去。

苏北换好,然后踩上高跟鞋,顿时觉得自己成熟了两个度,只是走路略困难。

她在电话里依旧打退堂鼓,“小叔,这鞋子太高,我走不动路啦!”

他无语,“才四厘米。”

“啊?我觉得有十厘米。”

“你眼神不好。”

最后自然还是去了,他穿着一件很正式的西装,看起来更添几分俊朗,也显得气场更冷了。

苏北挽着他的胳膊进去,一路上紧张地牙齿直打颤,看着他从容和人打招呼,更觉得自己跟他,差的不仅仅是年纪,是阅历和见识。

她几乎不说话,他走哪,她跟哪,逢人点头微笑,倒也不算太狼狈。

不乏有好奇的人过来攀谈,微微打量苏北,问陆崇南:“陆总,这位是?”

苏北满腔都是慌乱,挺直了背,尽力笑得得体,生怕给他丢脸。

他笑,直言:“我女朋友。”大大方方。

有相熟的人过来攀他背,“哎呀,你这万年光棍,终于谈了女朋友呀!定下了吗?”

他不多说,笑道:“私定终身算吗?”

“老头子不催?你看你堂哥,人像你这么大,儿子都三岁了。”

他淡声道:“不急。”

苏北在边儿上听得心情颇黯然,忽然意识到,他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她至少要上四年的大学,她原本的规划中,研究生也是要考的。

四年加上三年,毕业她都二十五岁了,他呢?他那时候三十五啦!她倒觉得三十五不老,可万一他家里催呢,给他安排点儿相亲对象,万一他要是等不了…

苏北顿时感觉到完全有可能,心烦气躁。

然后默默在心里盘算。她今年十八岁,法定婚龄是二十,再过两年,小叔三十岁了,那时候她就是哄着骗着也得把证给先领了。

但就是不知道爸妈怎么想的,两年后她还在上学,爸妈肯定会觉得她太小,考虑婚嫁太早,要是爸妈反对怎么办?

那就把户口本偷出来?

太混蛋了,爸妈会打死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