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萧氏气得浑身颤抖,完全说不出话时,一个清朗恭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夫人,都布置好了,可以进去了。”

“恩。”回答这个恩字的声音,娇软靡荡,十分十分的动听,也十分的柔弱。不知不觉中,张萧氏也罢,张锦也罢,众嫡女也罢,齐刷刷转过头去。

房门大开,帏幔飘荡间,一股幽香飘来,然后,一个身着金色华服的绝色佳人,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

房间本是明亮之极,可她一进入,便又明亮了几度,似乎有一轮明月,正在幽夜中冉冉升起……

这便是张氏阿绮?她怎么变得如此华美,如此惊人的华美了?

在张萧氏疑惑着,张锦腾地站起,众女瞪大双眼中,张绮娉娉婷婷地步入。她瞟了一眼房中的布置,微微低头,唇角噙起一朵似是无奈,也似是嘲讽的笑容。可不管是什么样的笑容,它盛开在美人的唇边,便于那月华,荡漾着让人无法言语的魅力。

张绮确实有点无奈,这些行为,都是那些护卫们自发的,她可没有想得这么深,可以说,她都没有想过,要样这样的方式,来打张萧氏的脸,来镇住张府的人!也可以说,她压根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从气势上,完完全全地压住她的嫡母。

张绮曼步走来,成姓护卫领着她,请她在摆在堂房正中间的塌上坐下后,“蹬蹬蹬”一阵脚步声响,却是十个身着齐国长靴高裤,挺拔中隐带杀气的清俊护卫齐刷刷走来。这些护卫如其说是护卫,还不如说他们都是世家郎君。

这些做护卫打扮的世家郎君径直走到张绮身后,然后分两列散开,把她呈保护之式包围住后,一动不动了!

这情景,这气势,哪是一个“贵”字说得?它分明是在五分的权势富贵相压下,另带着五分的华美和血杀!?

一时之间,张绮不开口,张萧氏等人,也开不了口了。

姓成的护卫以极其优美流畅的手法,给她斟了一盅热茶后,恭敬地送到张绮手上。张绮接过,她慢慢抿了一口,还有点晕沉的她,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时,见姓成的护卫一个眼神使来,当下温柔地说道:“我的礼物呢,拿上来吧。”

“是。”

最先进来的四个华服俊美的贵介公子走了过来。

他们手中提着的,是一个最为简单的,简单得甚至有点粗陋不堪的木箱。抬着那木箱放在几上,两人打开箱盖,从中拿出几个木盒来。

他们抬着木箱入内时,张锦冷笑一声,正准备开口,可那话还没有吐出,一看到木箱中的木盒时,便给收了回去。

拿出几个木盒摆在几上后,他们转向张绮,伸手在胸口心脏处按了按,谨慎而恭敬异常的向她行了一个北齐礼节后,齐刷刷退了出去。

张绮伸出纤纤玉手,从中捡了一个玉盒推到张萧氏面前,有点歉意地说道:“嫡母,阿绮不知道会到建康来,仓促之间有点失礼了。”

她和高长恭本是陈帝派人从武昌请回来了,这句话倒也说得过去。当下张萧氏轻哼一声,她阴着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失礼?你张氏阿绮还知道失礼两个字怎么写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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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气派非凡(二)

这话一出,姓成的护卫上前一步,他朝着张萧氏优雅一礼,温文而威严地说道:“还请夫人唤我家夫人为高张氏。”

张萧氏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她把几上的木盒朝婢女阿香一扔,冷笑道:“不过一些垃极琐碎,给你!”

“是。”

阿香连忙小心接住。饶是她接得够快,那木盒也“啪”的一声掉落在地,然后一阵脆响,盒盖打开,盒中的一个钗子从中飞起,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后,掉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这个动作有点失礼,众女同时低头,朝那木盒看去。

只是一眼,好几声忍耐的,小小的惊咦声,惋惜声同时响起。

发出这叫声的,并不是几个婢女,第二百零一章 气派非凡(二)而是张府嫡女的几个。她们出身富贵,一眼便认出了,这个镶玉流凤钗,赫然是汉时张皇后曾经戴过的。其价值无可估量!

……张府虽贵,可兰陵王和他的属下从突厥人手中截来的战利品,无一不是武威城中那些富户和世家几十数百年的积蓄和珍藏。因此,这镶玉流凤钗在张萧底的嫁妆中,可与其价值相比的,不过四五样而已。

赫然是如此珍罕之物。

张萧氏一惊之下,也不由有点后悔。而张锦已脸色大变。

众女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张绮。

张绮神色不变。她还在慢慢地饶着盅中的茶,连眉头也没有抬一下:都是送出去的东西了。便是没断也不归她所有,她何必在意?

张绮的镇定,明显的令得众女底气大虚。不知不觉中,一个嫡女上前,顺手打开了另一个木盒。

这木盒中放的,是一块玉佩,玉佩样式典型华贵。再一看,赫然也是来自西汉宫中,乃是汉成帝当年佩带过的物品。上面的字样,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它不凡的历史!

难不成,这里每一个木盒里第二百零一章 气派非凡(二)。装的都是这等价值连城之物?那两个青年抬来的木箱,里面可是有十几个这样的木盒啊!它们随随便便地扔在那箱子里,可看不出它们的主人有多在乎。

一双双瞪大的眼睛中,房中安静下来。

张绮抿了几口茶后,把茶盅放在几上,“我的嫡母手滑了下,去,把那雕了山水的木盒拿来。”

“是。”

一阵脚步声响。

不一会,姓成的护卫捧着那个木盒,毕恭毕敬地呈在张绮面前。

张绮把它放在几上后。缓缓推给张萧氏,温声道:“嫡母,这是阿绮的小小心意,还请勿要……”

“砰——”的一声,再一次。她的声音一落,那木盒被张萧氏衣袖一甩,重重落向地面!眼看这木盒又会碎裂时,突然的,张锦冲上前来,她佝着身子急急一抓。把那木盒救了下来。

没有想到女儿会伸手,张萧氏怒极,她恨恨地瞪了张锦一眼,一时脸色时青时白,倒是张锦,虽是白着脸,却还是低声唤道:“母亲……”她的语气中带着乞求。她出嫁时虽带了不少嫁妆,可结婚这两年多来,张锦为了挽回丈夫和婆母的心,上下打点着实费了不少。再加上有心人的算计,她的嫁妆,如今十不存三。张绮随意摆在几上的第一个木盒,都能够当她的压箱之宝,都能够让她将来困顿时东山再起,她实在是舍不得。便是没有了颜面,她也舍不得……

张萧氏被女儿这么一弄,气得双眼翻白。而这时,张绮盈盈站起,她朝着张萧氏福了福,微笑道:“嫡母看来累了,那阿绮告退了。”说罢,她曼步而起,随着她走动,十个护卫同时提步,筹拥着她朝外走去。明明只有十一人,可那气势,再一次令得房中众人不敢吭声!

看到张绮走出房门,张萧氏腾地站起,她瞪了一眼张锦后,示意婢女扶着她,急步向张绮追来,她一动,众嫡女也动了。

转眼,张萧氏站到了台阶上,她朝着眼看就要走出苑门张绮的背影大声说道:“阿绮,你还没有告诉母亲,你是那高长恭的第几户妾室?看来你这丈夫,对小妾也挺上心的吗?”与张萧氏带着讥笑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外面传来的一个清雅动听,如冰玉相击的低沉男声,“阿绮!”

叫唤张绮的,正是兰陵王。

他大步而来,披肩的墨发,紧束的裤脚,高高的靴子,整个人在阳光下,显得挺拔之极,配上他那俊美无双的脸,整个人宛若天神般无懈可击。

转眼间,兰陵王跨入了苑门,来到了张绮身边。

不管是张萧氏还是张锦等女,对兰陵王三个字号,实是如雷震耳。爱好一切美丽的人和事物的南陈人,对这个名扬天下的当世第一美男的一切,都是好奇的,感兴趣的。甚至,在北齐的史官还没有注意兰陵王时,南陈的史官已把他书入传记中。

更加上,自武威一战后,兰陵王的名字,更被喜欢他的百姓衍生出无数的神奇故事。

可这所有的故事,都没有亲眼看到他本人还让人震撼,这个行走在阳光下,如日光一样灼眼的绝世美男,他的每一个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让人目眩的魅力——整整南北朝数百年,论人格魅力,风华无双,舍他之外,更有何人?

眼睁睁看到兰陵王走来,看到他那毫无表情的面容在对上张绮时,那掩不住的温柔和宠溺,看到他低下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个卑微的私生女,看着他低低的,几乎是小心讨好地问道:“怎么就出来了?”

面对这个世人只能仰望的绝世美男,张氏阿绮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她蹙着眉轻应了一句。“我不想呆了。”

“怎么啦?”痴痴地看着她,美男子的笑容温柔如水,殷勤认真得让人泛酸,“可是累了?”

“不是,只是想走了。”

张绮地回答,依然是漫不经心得让旁人恼火。

那绝世美男似是早就习惯了,他认真地凝视着她。温柔地朝她伸出自己的手。

张绮长长的睫毛闪了闪,轻轻伸手放在他的掌心:她的神情有点复杂,今日的一切。礼物也好,排场也好,甚至护卫们的应对也好。都是他亲手安排的。于心而论,张绮并不想自己的娘家人被他震住,可她又知道,他这样做才是对的。

阳光下,这两个两两相望的人,站在一起,便是一道绝世的风景。这样的风景,甚至可以让任何一个最高贵,最富有,最不可一世的世家子为之自形惭秽。

此刻也是。张萧氏等人一对上他们,只觉得气为之夺,神为之消。

转眼,张萧氏清醒过来,她重重一哼。突然冷笑出声。

这时,兰陵王转过头来。

他回眸看向张萧氏,对上这个病弱的妇人,他不在意地一眼带过,便收回了目光,朝张绮说道:“阿绮。我们走吧。”

兰陵王的轻视,令得张萧氏这个嫡母恼火起来,她咳嗽一声,提了提声音,向着兰陵王叫道:“兰陵郡王,我家阿绮虽然只是你的一个妾室,可我兰陵张府,乃是传承数百年的高门大府,真说起来,门第比你们齐国高氏还高贵些。听说你的王妃很不喜欢阿绮,望你看在兰陵张府的面子上,令你的王妃对阿绮容忍一二。张萧氏在这里承郡王和王妃的情了!”

说罢,她高傲地昂起头,以嫡母之尊,朝着兰陵王虚福了福。

然后,她盯着兰陵王,盯着张绮,表情似嘲似讽。

兰陵王缓缓回眸。

他盯了一眼张萧氏,眉头微蹙,淡淡说道:“夫人错了,阿绮在齐国,并不是我的妾室。她是我唯一的女人。”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道这里,兰陵王朝张萧氏点了点头,牵着张绮的手便朝外面走去。

兰陵王的话,张绮也罢,众护卫也罢,听了都没有放在心上:他说的本来便是事实,张绮确实是他唯一的女人。

可一直到他们走得远了,张萧氏和众女还愣在那里。

她们这是第一次听到一个丈夫说,某个女人,是他唯一的妇人……相比齐国,南陈的贵族也罢,寒门子也罢,实在是风流得过份。哪怕是个庶民,只有他有一点闲钱,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可能并不是增加田地,而是会纳妾,养伎妾。

妾室成群,对南陈贵族而言,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久而久之,对南陈的贵女们,也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了。

因此,她们无法想象,会有一个男人如此理直气壮的说,某某妇人,是他唯一的妇人。这对丈夫们来说,是极没有颜面,极让人嘲笑的事,这是远比宠妾灭妻,或者他的妾室强烈要求被他扶正当上正妻的事还要没有颜面。

更何况,说这话的男人是如此优秀,优秀得举世罕有!有所谓“天下三国,兰陵无双”,天下人都说他是独一无二的,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男人,怎么能拥着一个卑微的私生女,便如此心满意足?

望着那走在阳光下的一对,突然间,张锦紧紧地捂上了脸。而在她的身后,一个八房的嫡女轻轻说道:“怪不得以她的出身,也在那里枉想当人正妻……把丈夫迷得只要她一个,只愿守着她一个,还津津乐道引以为豪了,阿绮,当真好本事!”

另一个嫡女也叹道:“天下三国,兰陵无双!这么一个丈夫,这么一个绝无仅有的丈夫,她何德何能?她何德何能!”是啊,她何德何能?每个嫡女都在这样想,她何德何能?上苍是瞎了眼罢?身份那么卑贱的私生女,等同货物的私生女,一生下来长得美貌些,便成伎妾, 长得普通些,便嫁同样大户人家的病残和无能庶子的私生女,她何德何能可以配上这么好的丈夫?甚至还独占他?

第三个嫡女也在身后叹道:“若我是她,也会舍阿莫而取高长恭。普天之下,痴傻至斯,唯此一人而已。”

她们的语气中,都是深得化不开的羡慕和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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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已近尾声,约莫元月中旬会完结。

第二百零二章 熟人

提到萧莫,好些人转眼看向张锦。张锦却没有注意到她们的目光,她只是紧紧捂着脸,泪水无声地顺着她的指缝流着……在她如痴如醉的恋慕着萧莫时,她也不敢想象,有一天萧莫能够只要她一人。如今,她嫁的丈夫,光是正正经经骋回来的妾室便有七八个,至于没名份的婢妾和伎妾,那是几十个都有。因此,他是那么那么的忙,忙得两年都没有时间来看她这个正妻一眼。

她也曾经听人说过,齐国的男人,通常只娶一妇,而且都不纳妾。她一直不信。

可她现在信了。

卑贱如张绮,都能得到这么优秀的男人全心全意的相待。比起来,身为她嫡姐的自己,却如第二百零二章 熟人黄连一样,连心也是苦的!

张绮上了马车后,兰陵王轻声问道:“礼物送出去了?”

张绮摇头,“还有一些。”她看着兰陵王,又道:“九兄的礼物,我亲自给他。”她的意思,是想单独见张轩了。

兰陵王蹙了蹙眉,最后还是应道:“也罢。”

顿了顿,他伸手抚着她的墨发,“她们可有羞辱于你?”

他给她弄出这么大的排场,她们哪有机会?张绮摇了摇头,她神色复杂看了兰陵王一眼,任由他把自己搂在怀中。

马车慢慢地朝使馆驶去。看着外面渐渐开始西斜的阳光,张绮喃喃说道:“宴会要开始了。”

兰陵王恩了一声,淡淡说道:“我怕你耽搁,便赶过来了。”他是怕她受人欺负,不得脱身吧?有了五十个人相助,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阵子,兰陵王对她的所作所为,张绮不是没有看在眼里。

到了此刻,她已是觉得,原来逼着自己恨一个人。是那么不容易……她真怕,真怕自己会忍不住投入他的怀抱中,真怕她会忍不住想要跟他生儿育女,真怕她会明知道第二百零二章 熟人兰陵王妃郑氏是何等阴毒难缠。却还是不知死活的粘上去。为了男人一时的在意,便飞蛾扑火般不管不顾了。像如她前世时,便如她母亲一样。

原来,逼着自己遗忘他的好,逼着自己始终清醒理智着,逼着自己坚决放弃,原来是那么的不易!

张轩回到了府中。

他刚一入府。便听到四下议论声阵阵,“绮姑子好生威风!”“真没有想到,一个私生女也有今天。”“你看她带来的随从,那个威风,简直连最不起眼的仆人,看起来都像官宦人家的子弟。”“还有那些礼物,连几位太夫人都震住了。啧啧,那一箱子里就有十几盒。他们说,任哪一个都可以成为传家宝呢。”

“这有什么?绮姑子那个夫君,居然当着她嫡母的面便说。他只有这么一个妇人。啧啧啧,这是丈夫能说的话吗?”

乱七八糟地议论声中,另一个世家子向张轩笑道:“阿轩,你这个妹妹,都要被史官记上一笔了。看来日后你有了什么麻烦,尽可向她求助去。”

张轩摇了摇头,转眼也笑了,“说得也是……走到哪里,那些人不是谈论兰陵王,便是说我那妹妹。那些人都说。早知张氏阿绮长大后如此美貌,当初就不应该便宜了高长恭。”想到这里,他满足地敲了敲额头,“这几年我一直担忧她,不过现在好了,不必在意了。”

他刚刚说到这里。一个瘦得皮包骨头,实际只有十**岁,看起来却足有二十**岁的妇人急急向他走来。她没有注意到张轩的马车里还坐着旁人,一凑近便说道:“九兄,我忘记问阿绮,阿莫现在怎么样了,你见到她,帮我问一问。”开口中的正是张锦,萧莫是她刻在心上的人,从无一时或忘,可刚才被张绮排场所惊,竟是给震得连这么重要的事也忘记说了。

不止如此,张锦甚至感觉到,张绮自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她过,自己这个嫡姐,她明明看到了,却根本没有在意,更没有认出。这种直白的无视,令她现在冷静后一想,那心便翻腾似的闹得慌。

张轩应道:“好。”他看着张锦,恨声道:“阿锦,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那姓冯的是不是还不进你的门?九兄现在就叫人去揍他一顿!”

张锦摇了摇头,不等她开口,张轩又道:“不过阿锦你也是的,阿莫都走了这么久,你怎么还念着他?”

张锦不喜欢听他念叨,黑着脸叫道:“你愿说就说,别管这么宽!”说罢头一转掉头便走。

看着张锦的背影,张轩却还有点难过,他念叨道:“阿锦,你才比阿锦大一岁啊。”可看起来,张锦却憔悴得白粉也挂不住了,那身形气度和精神,更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转眼晚间到了。

今天晚上,陈国皇帝将为远道而来的兰陵王接风洗尘。想当初他送出张绮时,下的只是一着闲棋,可没有想到,今时今日,那着闲棋成了妙不可言的一着棋!

望着外面依然沸腾的街道,和渐渐沉下的夕阳,张绮咬着唇,低声说道:“我有点紧张。”

兰陵王已穿戴完毕,他大步走到她身后,接过婢女手中的玉梳,一边给她梳理着墨发,一边低声说道:“不用紧张。”

他靠她如此之近,说话时呼出来的气息,暖暖的扑在她的后颈上。感觉到他梳发时的小心和温柔,张绮垂下眸来。好一会,她低低说道:“张十二郎也会去,你说他看到我,会不会后悔?”

后悔当初那么抛弃她,后悔当初接她回到陈府,也把她当成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兰陵王低下头,他在她的后颈间轻轻印上一吻,随着他的动作,张绮手脚一僵。兰陵王似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低声回道:“会的,他会后悔的。”

其实他和她一样,心中都清楚,张十二郎是万万不会悔的。可他还是这么温柔,这么自然地骗着她。

张绮长长的睫毛如羽扇般扑动着,好一会。她轻轻说道:“可惜母亲不在了。”

一刻钟后,两人的马车驶出了使者府。

走在熟悉的青石路上,望着路旁两侧的楼阁街巷,吹着晚风。看着天空中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晚霞,突然的,张绮有点醉了。

马车驶入皇宫,还没有停下,一个复杂的轻唤声从身后传来,“张氏阿绮?”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张绮回过头去。透过纱帽。她看上了一张熟悉的,却明显成熟太多的脸。这张脸上还有着几分俊秀,不过更多的是被生活折磨的世故。

这人正是陈邑。

陈邑定定地看着张绮,他正想再说什么,只听得一阵笑声传来,“兰陵郡王,张夫人,陛下令咱家出来迎接。可幸来得及时啊。”却是陛下最为宠信的黄公公率着十几人急急迎来。

看到黄公公,陈邑抬得高高的脑袋向下一缩。

兰陵王走下马车,他来到张绮的马车旁。接着她的手走下后,顺手摘下她的纱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