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修很确定,她并不讨厌他了,否则那晚他不会握她的手。

“听话。”顾怀修微微弯腰,语气是两人初遇起,他对她最温柔的一次。

清溪心怦怦地跳,与面对金发外国男人时的紧张截然不同,顾怀修看她的眼神,他似命令又似哄求的语气,甚至他笼罩下来的身影,都像一把火,快要把她烤化了。

“只拍一张。”顾怀修腰杆弯的更低,黑眸与她平视。

清溪心底挣扎的,是女孩最真实的意愿与矜持。

“我说,你们俩在那儿磨蹭什么呢?”大厅那边,突然传来陆铎催促的声音:“快点的,人家布莱克先生是大忙人,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来咱们这儿,别叫人家久等。”

清溪心里一紧。

“走吧。”顾怀修握住她手,拉着她往里走。

如同触电,清溪一下子挣开了,随后在顾怀修转过来看她之前,清溪低着头朝前走去。

顾怀修眼里闪过浅浅的笑意。

大厅门口,陆铎远远地朝舅舅递了一个“厉害”的眼神,如果一个薄脸皮的传统闺秀愿意同一个追求她的男人合影,理由除了喜欢,还能是什么?陆铎由衷地佩服舅舅,同时也深深地遗憾,没能亲眼目睹高冷舅舅的追美过程。

摄像机器摆在沙发对面,蒙着黑布,布莱克并不是很急,坐在沙发上同顾怀修聊天。

清溪几次看向腕表。

为了避免女孩的矜持重新战胜冲动,顾怀修朝布莱克点点头。

宛如一道令下,陆铎一下子离开沙发,走出照相机能拍到的范围,翠翠也避开了,来福威风凛凛地蹲坐在陆铎一旁,只有富贵,傻乎乎地跟着来福离开,回头见主人还在沙发上坐着,小家伙又颠颠地跑了过去。

清溪复杂的心绪,便被富贵给闹跑了。

顾怀修看了一眼外甥。

陆铎立即过来,抱起富贵出去了。

顾怀修再看翠翠。

翠翠头皮发麻,识趣地离开客厅,并带上了大门。

阳光从落地玻璃窗照进来,大厅光线柔和。

布莱克让沙发上的男女坐近点。

清溪听不懂,低着眼也没看摄影师的手势,僵硬地坐在那儿,顾怀修主动挪了过去,与她只隔了一拳的距离。清溪身体绷得更紧,如临大敌。

“以前拍过吗?”顾怀修示意布莱克稍等,他低声开解小姑娘。

清溪点头,她不怕拍照,但她没单独与父亲之外的男人照过。

“想象我只是一个食客。”顾怀修在她耳边说。

清溪做不到。

顾怀修沉默。

清溪突然抬起头,直视摄影机道:“拍吧。”早拍完早离开,也好早摆脱这种紧绷的氛围。

顾怀修看着她过于严肃的脸,顿了顿,绕过去用洋文与布莱克交谈了一番。

当他回来,清溪用目光发问。

顾怀修没有解释,率先看向镜头。

男人一身黑色西服,女孩穿着领口带兰叶刺绣的白色小衫,下面是豆青色长裙,因为她坐着,裙摆下露出了一双精致的绣花鞋。男的俊逸,女的柔美,本该是一幅动人的画面,但男人容貌清冷,女孩神色僵硬……

虽然得了顾怀修的提醒,布莱克还是忍不住叫两人笑一笑,用生涩的中文。

顾怀修笑不出来,清溪也笑不出来。

就在此时,冷峻的男人突然伸手,大手攥住她单薄肩头,不容拒绝地往他怀里按。

清溪惊愕地仰起头。

白光一闪,“咔擦”声响,画面在这一瞬间定格。

“Wonderful!”布莱克对顾怀修的表现,对自己的抓拍速度非常满意。

可被顾怀修当着外人抱了的中国女孩,却狠狠地推了顾怀修一下,头也不回地跑了。

布莱克愣住。

顾怀修没去追他的姑娘,垂眸坐在那儿,不知在想什么。

外面陆铎见清溪红着眼圈跑出来,杏眼含泪,顿时慌了,千求百哄才哄得清溪同意坐他车。

回家路上,翠翠噤若寒蝉,陆铎也没敢说话。

车后座,清溪望着窗外,只觉得今天阳光惨淡,湖水也冷森森的。

第42章 042

这晚顾怀修还是来了,结账离开时,桌子上除了一毛钱,还放了一张信封。

小兰将信封递给清溪,清溪收进袖中,没看。

打烊回家,顾怀修又退回了原来的位置,远远地跟着。

清溪一直都没有回头。

九点多,清溪洗完澡,一个人坐在床上,煤油灯灯光昏黄,清溪低着头,手里攥着那个信封。

她摸得出来,里面是张照片。

富贵趴在主人脚边,脑袋也贴着地,黑眼睛好奇地望着一动不动的主人。小家伙原来是住在院子里的,前阵子清溪经常做噩梦,就把富贵叫了进来,夜深人静醒来,有富贵陪着,清溪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看不看?”清溪弯腰,举着信封问富贵,声音轻轻的。

富贵抬起脑袋,要咬信封。

清溪立即缩回手。

陌生的东西离得远了,富贵歪歪脑袋,重新趴了回去。

清溪被小家伙逗笑了,看会儿狗,她笑容淡去,脱了鞋钻进被窝。靠着床头,清溪慢慢地撕开信封,再倒出里面的照片,果然是下午在别墅拍的那张。

宽敞明亮的客厅,她与他并肩坐在深棕色的牛皮沙发上,清溪挡住顾怀修,先看自己。她被他搂着,肩膀已经挨到了他胸膛,傻乎乎地仰着脑袋,一脸惊愕。清溪觉得这样姿势的自己好丑,还不如顾明严替她们姐妹照的相片里的她好看。

不看自己了,清溪注意到了攥着她肩膀的大手,修长的手指非常漂亮,还有一种顾怀修独有的凌厉感。只是一只手,清溪心跳就乱了,然后一点一点地挪开挡住男人脑袋的手指。

绝大多数的人拍照时都会看向镜头,清溪之所以先挡住顾怀修,怕的就是对上那双冷漠的眼睛,但当手指挪开,清溪却意外地发现,顾怀修也是微微侧着头的,长长的眼睫垂下来,他好像在看她,如玉俊美的侧脸上,竟流露出一种温柔。

清溪一手贴住了脸,对着照片的时间越长,脸颊就越烫。

他抱她,如果顾怀修脸上有任何占了便宜的得意,清溪都会恼火,可他的神情,与得意无关。

不知看了多久,清溪突地翻过照片,不让自己再盯着男人的脸发呆。望了会儿窗,清溪重新低头,想再看一眼,却见照片白底的背面居然写了字:

因故远行,拟正月十四归,

盼聚柳园,共赏元宵灯月。

珍重,勿念。

怀修致清溪,乙丑年十一月初九留。

男人的钢笔字迹,像他的人一样,透着一股冷,可清溪重新看了一遍,莫名就想到了宋朝大家欧阳修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上元节,还有两个多月,国外那么多地方,他要去的是哪儿,千里迢迢,他真的能赶回来吗?

清溪放下照片,心里乱糟糟的。

花莲路的一栋别墅内,二楼主人的房间也亮着灯,顾怀修靠在藤椅上,手里举着刚得不久的照片。照片里被他搂着的女孩,乌眉秀目,惊慌失措地望着他,有点呆有点恼有点羞,娇憨灵动地好像就在眼前。

顾怀修想要的是她的正面照,但现在他觉得,这张拍的就很好。

慢慢悠悠地晃着摇椅,直到楼下的摆钟连续响了十下,顾怀修才收好照片,关灯入睡。

翌日,顾怀修坐船出海,随身只带一只皮箱,以及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狗。

顾怀修离开的那个周六,顾明严去徐家拜访徐老太太,时间把握地很准,一老一少才聊了一盏茶的功夫,清溪就打烊回来了。

徐老太太本来料定孙女与顾家的婚事已经彻底黄了,但顾明严屡次登门,让徐老太太又看到了一丝希望。古往今来,“娶了媳妇忘了娘”这个俗话确实很有道理,她的儿子不就是把林晚音当宝贝供着?只要顾明严对孙女死心塌地,那顾家大太太真不是什么问题。

因此,徐老太太很乐意撮合两个小的,叫清溪单独陪客,她领着云溪去院子里玩了。

清溪这一早上做了几十碗面,累得只想回房躺会儿,对顾明严,她开门见山:“顾大哥找我有事吗?没事我回房休息了。”

顾明严知道她累,但这次他不打算怜香惜玉,探究地看着清溪:“周四下午,我院里一个下人去花莲路跑腿,说看见你坐陆铎的车去了那边,这是真的?”

清溪本来垂眸听着,听到后面,她抬起头,同样用审视的目光打量顾明严。

她不信。特地去别墅与顾怀修见面,清溪唯恐被熟人看见,从上车到下车,她一直在留意路旁,其他路段行人较多,花莲路却非常幽静,除了一对儿散步的白发老夫妻,清溪压根没见到什么下人,而如果顾明严所说的那人站在马路对面,那他更不可能看见始终歪头观察另一侧的她的脸。

既然不是偶遇,顾明严又知道她的行踪,只能说明顾明严也有派人跟踪她,这样就解释了,上次她与高远见面,顾明严为何能得到消息。

想通了,清溪心里一慌,怕顾明严也知道她被高远谋算的事,但下一秒,她便记起顾怀修说过,只要她不说,旁人就不会知。

说不清理由,清溪就是相信顾怀修的话,而且,倘若顾明严真知道那事,早就来问她了。

“我是去了,三爷的来福非常懂事,我去向三爷请教如何训狗。”清溪面无表情地道。

顾明严皱眉,他不信事情会这么简单,可,那天富贵确实跟着清溪一起去了。

没有依据质疑,顾明严摸摸额头,正要劝诫清溪少与三叔来往,清溪突然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他道:“顾明严,你是帮了我很多,我感激你,但你没有资格派人监视我。一会儿你马上撤走你的人,否则别怪我将事情捅到大太太那里去,我是不怕她的,但大太太若知道你背着她纠缠我……”

“清溪,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监视你?”震惊过后,顾明严连忙打断她,试图为自己辩解。

“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清溪沉着脸走了。

顾明严想追出去,门外却传来清溪的声音:“祖母,顾少爷要走了,您送送他吧。”

顾明严身体一僵。

得,两次她与旁人碰面的重要内情都没打听到,他却又从“顾大哥”跌回“顾少爷”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顾明严再也没有来找清溪,清溪故意“摔伤”了一次,没炸出顾明严,倒是把陆铎吓坏了,匆匆赶过来问她摔得严重不严重,清溪便相信,顾明严真的撤走了他的人,而顾怀修派来保护她的属下,一直都在。

至于顾怀修,他刚离开的那几天,少了一个每天准时来吃面的特殊客人,清溪与小兰、翠翠都不太习惯,幸好因为叶小姐的那篇文章,兼之回头客的口碑流传,面馆生意越来越好。到了腊月,面馆一天能卖出两百多碗了,除去给杨老的房租、两个丫鬟的工钱、碗筷更替费用,清溪预计,她一个月能纯赚两百块。

腊八这天,顾明严终于又露面了,与顾世钦一起来的徐家。因是过节,清溪今天不做生意。

客人登门,徐老太太把儿媳妇、孙女们都叫过来,招待客人。

林晚音垂眸朝顾世钦打声招呼,清溪三姐妹乖乖叫“顾叔叔”。

顾世钦问了玉溪学业,夸云溪长了个头,最后才心疼地看着清溪:“好像瘦了。”

清溪笑着说没有。

众人落座,徐老太太暗暗打量儿媳妇,见儿媳妇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都不想待在这里,便知道儿媳妇对顾世钦真的不念任何旧情了,再看清溪,只恭敬地与顾世钦交谈,一眼都没往顾明严那边瞅,竟也是绝了情的模样。

孙女太固执,徐老太太暂且放弃撮合两人的念头,转而问顾世钦今日过来有何事。

顾世钦颔首,正色道:“我与明严过来,一是给老太太请安,二来也是问问,年关将至,不知老太太准备在哪边过年?”

此言一出,徐老太太面上浮现悲痛,林晚音黯然,清溪、玉溪也都低下头,只有云溪懵懵懂懂。

“自然是要回秀城的。”短暂的失态后,徐老太太低声道,“回去给望山以及徐家的列祖列宗上柱香。”

顾世钦理解,叹息道:“年关事多,我怕是走不开,就让明严随老太太一同过去,代我祭拜望山兄吧。徐宅尚未重建,我也会让明严提前安排好住处,老太太只管安心回乡就是。”

有人上赶着帮忙,徐老太太自然乐意坐享其成,但点头之前,徐老太太瞄了眼儿媳妇与大孙女。

林晚音不想与顾世钦说话,朝女儿使个眼色。

清溪是小辈,有些事她可以做,但显得不礼貌,所以她先恳求的望向祖母,如果祖母不顾她的想法还是要接受顾家父子的帮忙,清溪再开口拒绝。

徐老太太领会了孙女的意思,换成几个月前,她绝不会听孙女的,轮到现在……

“贤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大过年的,还是让明严待在家里吧,你也不用操心我们回家的事,住处我早就派人提前联系好了,车票也不难买。”徐老太太委婉地拒绝了顾世钦的提议。

顾世钦不好再说。

顾明严诚恳道:“老太太,我送您过去,祭拜过伯父,我当天便回来,不耽误与家人过年。”

这态度徐老太太喜欢,眼瞅着要答应,清溪却道:“顾大哥还是别去了,父亲,未必想见你。”

“清溪!”徐老太太震惊道,实在是这话太重了。

清溪乖乖起身,言不由衷地向顾明严道歉:“对不起顾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顾明严俊脸发白,想说什么,记起自己在国外那些风流债,他竟不敢再看清溪,郑重地分别朝徐老太太、林晚音赔罪,也闭口不提再送徐家女眷回秀城的事。

堂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顾世钦看眼倔强的前准儿媳,摇摇头,提出告辞。

小年前一天,清溪的面馆挂上了歇业的招牌,正月十八再恢复营业。

翌日,徐老太太领着儿媳妇、孙女们,心情复杂地登上了火车。

“借过。”

清溪坐好了,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有点耳熟的声音,她回头,就见一个穿黑衣的冷峻男人拎着行李朝她们这边走来,最后,男人在清溪对面那桌停下了,放行李、落座,忙完一切,男人闭着眼睛靠到椅背上,生人勿近。

清溪盯着他看了会儿,想起来了,这是那天替她赶跑光头男的人,也是,顾怀修的人。

清溪低头,心思飘到了不知何处。

距离上元节越来越近,顾怀修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回国的船上了?

如果他真的能赶回来,她,要不要去柳园见他?

清溪说不清。

与此同时,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上,一艘巨轮正快速行进。

冬天天冷,大多乘客都留在客房,如此一来,船头迎风而立的墨镜男人,便显得格外特立独行。

顾怀修靠着船栏,赏够了海景,他探手入怀,掏了一张照片出来。

两个月不见,他爱发脾气的小姑娘,是不是长高了?

第43章 043

重回秀城,清溪一家依然住了之前办丧事时租赁的那栋宅子。

徐家在秀城颇有名望,娘几个一回来,不少街坊、故交纷纷前来拜访。

徐老太太在家应酬,清溪领着翠翠出了门,先去铺子里置办茶酒礼物,再沿着古城小巷绕了起来。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第一次离开那么久,终于回来,清溪心情出奇地平静。她还有仇人,还有立誓要完成的抱负,但清溪不再烦躁着急,因为杨老的教导、面馆生意的兴隆以及家人的支持,清溪已经有了牢固的主心骨。

“小姐,您要去哪儿啊?”翠翠疑惑地问。

清溪指指前方。

这条巷子尽头是片占地两亩左右的湖,湖水清澈,附近的人家都在这边洗米洗菜。清溪站在湖畔,看着十来只白毛鸭子在里面悠哉地游来游去,对岸还有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在玩游戏,跑跑闹闹的。清溪幼时也喜欢来这边玩,只是与顾明严订婚后,祖母对她管教地严了,再也不许她在湖边跑。

默默看了会儿,清溪转身,朝湖东那一排人家走去。

翠翠终于想起来了。徐庆堂酒楼一共有三位大厨,老爷占了一个,然后是刘师傅、孟师傅。这两位师傅都是孤儿,小时候被老太爷收养,留在徐家当学徒,因为年龄与老爷相仿又天天待在一起,三人关系情同手足,刘、孟厨艺精湛,同样烧得一手好菜。

这是她们回秀城的第五天,无需刻意打听,很多事情就通过街坊口中传到了耳朵里。小姐一家搬去杭城后,徐庆堂上上下下的伙计们都投奔了新的东家,跑堂、账房这种不算,最紧要的两位大厨之一,刘师傅,居然去杜家的福满门做事了。

人家也需要养家糊口,老东家倒了再换新的无可厚非,可感情上,翠翠不知道小姐怎么想的,她有点堵得慌,幸好,另一位孟师傅够义气,哪家都没去,带着儿子专门接些红白喜事的饭局,而孟师傅就住在这边。

清溪要拜访的就是孟师傅。

小时候父亲喜欢来孟家串门,清溪常常跟着来,自然记得路。

孟家大门开着,干净整齐的院子几乎一览无余,东墙边种了两颗石榴树,清溪望着熟悉的院子,好像看见自己在这边玩的身影,父亲穿着褂子与孟叔叔坐在屋檐下下棋,她跟着孟大哥跑到石榴树下,孟大哥跳到墙头摘石榴,她眼巴巴地在下面看。

正出神,堂屋里突然走出一个三旬左右的妇人,穿一身石青色的衫裤,怀里抱着木盆,似乎要去湖边洗衣的样子。

四目相对,清溪笑了,亲昵地喊道:“三婶。”

徐庆堂三位大厨以兄弟相称,刘师傅年纪最长,清溪要叫伯父,孟师傅行三,清溪叫叔叔。

“大小姐?”认出门外亭亭玉立的姑娘正是徐家大小姐,孟太太又惊又喜,连忙将盆子放到房檐下,欢喜地跑过来迎接,一边跑一边受宠若惊地解释道:“真是的,该我们去拜访您的,大小姐怎么亲自过来了?”

“想三婶了。”清溪甜甜地道,瞅瞅里面问:“孟叔叔在家吗?”

孟太太叹气:“陈桥镇有个学生考上大学了,家里办酒席,邓家村有人娶媳妇,也要连办三天酒席,你孟叔叔、孟大哥先去的陈桥镇,然后家也不回直接再去邓家村,这会儿八成在回来的路上吧,我就是想等他们爷俩回来,我们一家三口再一块儿去给老太太、大小姐请安呢。”

“孟叔叔这么忙啊?”翠翠惊讶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