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大气不敢出。

“如果案子胜了,以后这里,我可以动。”额头抵着她肩膀,顾怀修往下吹了口气。

宛如风吹,枝头的丁香花微微颤抖。

清溪全身发软,急红了脸。

顾怀修放下她腰:“如何?”

双脚终于踩到平地,清溪恼羞成怒地推他:“你再胡说,以后你出什么事,我都不来了。”

顾怀修笑了笑,转身去端面碗。

清溪拉开门,先他回了前院客厅,抱着顾怀修的洋文书坐在沙发一角,一眼都不看他。

顾怀修饿了,专心吃面,满满的一碗面吃完,他才看着清溪道:“这桩案子,我只有五成把握,如果你答应刚刚的条件,我会设法将胜算提高两成。”

清溪低着头哼道:“你说过,你的事与我无关,我为何要因为你的输赢答应?”

小姑娘嘴硬,顾怀修逗她:“与你无关,与你将来的聘礼有关。”

清溪立即就想到了龙舟节那日,陆铎的“舅妈”说法。

她抿抿唇,见顾怀修吃完了,清溪放下书道:“祖母要我中午前回去,我走了。”

顾怀修也不留,派人去通知司机开车过来。

清溪莫名地失望,既然顾怀修不想与她多待,清溪跨出客厅,早早去院子门口等着,站在竹林边上的阴凉里。

顾怀修过了会儿才出来,瞥见男人的身影,清溪故意朝反方向转身。

女孩的小脾气只会让人觉得可爱,顾怀修走到清溪身旁,抬手。

清溪就觉得有凉凉的什么贴上了自己的脸,吓了她一跳。

“路上渴了喝。”顾怀修将汽水递给她。

清溪瞅瞅他口中的玻璃瓶汽水,不知不觉消了气。

汽车开过来了,富贵在厂子里溜达一圈,也玩完回来了。

“那个条件,我就当你答应了。”汽车停下来的那一瞬,顾怀修看着汽车,面无表情地说。

“我没答应。”清溪气鼓鼓地道。

顾怀修回以一笑,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是锅里已经煮熟的鸭子,插翅难飞。

清溪心慌意乱地上了汽车。

汽车突突突地往前开,绕着竹林转弯时,清溪才偷偷往后瞄了一眼,就见郁郁葱葱的竹林旁,顾怀修单手插着口袋站在那儿,好像也瞧见她了,男人突然抬手放在胸口,暗示着什么。

清溪暗暗咬牙,打定主意再也不单独出门见他了。

清溪赶在午饭前回了家。

徐老太太等了半天,孙女总算回来了,徐老太太先让春雨出去,她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孙女。

清溪撒谎的本事还没练到家,尤其是这种事情,祖母不问还好,一旦追究起来,联想顾怀修做的坏事,清溪的小脸蛋便最先泄露了主人的秘密。

徐老太太气得差点吐血,低声审问孙女:“他怎么欺负你的?”

该死的顾老三,真是蹬鼻子上脸,她派孙女去示好,顾老三居然趁机占孙女便宜。

清溪不可能说出真相,埋着脑袋嗫嚅道:“他,他拉我手……”

只是摸了下小手?

徐老太太不信顾老三那么规矩,但清溪咬定就摸了手,而摸手也确实足以让一个矜持闺秀脸红羞涩,徐老太太就没法追究了,要求孙女保证再也不去找顾怀修后,徐老太太这才打听情况:“案子,他有把握吗?”

清溪点点头,才没相信顾怀修那番“五成胜算”的鬼话,真把她当小孩子糊弄呢。

徐老太太松了口气,她与顾老太太势如水火,又有了陈尧当孙女婿备选,徐老太太也彻底放弃了顾家,这种时候,她自然想看顾老太太从天上掉下来。

知道杭城有不少人都与徐老太太一个想法,巴不得看她的热闹,顾老太太豁出去了,动用了她几十年攒下的所有相关人脉,一方面稳住侄子秦师傅的军心,让秦师傅咬定方子是他自己配出来的,一方面试图让法庭否认顾怀修提出的所谓“配方专利”说。

但顾老太太、顾世钦都低估了顾怀修。

从根本上讲,顾老太太、顾世钦都是旧派人的思想,既然顾家纺织厂已经是江南纺织厂的龙头了,他们最多多购买几台机器提高生产效率,但在企业经营法律方面,母子俩更多时候都是按照约定俗成的惯例行事,合同用的多,母子俩还熟悉些,轮到最近几年才实施的专利法,母子俩都没怎么了解过。

顾明严倒是留过学,但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留学期间,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吃喝玩乐上,专业东西只学了个笼统,回国后主要负责对外贸易,也不曾专门研究过什么专利。

顾怀修有备而来,纺织厂正式营业前,先把几项专利搞定了。法律方面他稳操胜券,秦师傅那边……

来自申城的顾三爷,黑白两道通吃,监狱里使些手段,秦师傅就撑不住了,一五一十地全部招供。顾老太太、顾世钦唯一幸运的,就是母子俩没有真正参与配方盗窃案,秦师傅还指望顾老太太早点将他救出牢房,当然不会将两人拉进来,主动承担了所有罪名。

六月底,法庭依照法律作出判决,秦师傅、郑贵盗取东盛纺织厂商业机密罪名成立,入狱十年,另责令顾家纺织厂立即停止销售“彩蝶”系列布料,并将顾家通过“彩蝶”系列布料获取的全部收入赔偿给东盛纺织厂,此外还要额外赔偿东盛纺织厂的其他损失。

然而顾家面临的不仅仅是给顾怀修的大额赔偿与信誉危机,更严重的,是顾家纺织厂已经与全国近百家老主顾签了订货合同,现在顾家因为本身经营问题终止供货,老主顾们自然有权要求顾家履行违约责任。

“什么?李家不是去东盛订货了吗,既然有货不耽误他们生意,他还管咱们要什么违约金?”

顾家宅子,顾老太太被新来的噩耗打击到了,义愤填膺地拔高声音。

顾家男人都在纺织厂没黑没夜地做补救,李家的电话直接打到顾宅,大太太听完转述给婆母的。此时婆婆朝她瞪眼睛,大太太又怕又委屈,闷闷道:“一个个都是白眼狼,平时求咱们的时候比孙子还殷勤,现在看咱们有麻烦了,就来落井下石。”

刚说完,电话又响了,大太太瞅瞅婆母,没敢接。

电话铃铃铃地继续响。

顾老太太咬紧牙关,亲自去接。

又是一个索要违约金的老主顾,只是这次数额更大,足足有五万大洋。

听到金额,顾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地昏倒在沙发,手里的电话掉下去,“咣当”砸在地板上。

第81章 081

整个夏季,杭城大街小巷谈论的都是顾世钦与顾怀修这对儿同父异母兄弟的纺织厂案子。

杭城的上流圈也都在关注此案,直到案情以顾怀修的胜诉结束,先前表示观望的名流们,终于开始站队了。诚然,因为支付给东盛纺织厂以及众多“彩蝶系列”合同方的巨额赔款,顾家元气大损,几乎花光了老底,但顾家纺织厂还在,厂里还有一批老合同,有生意就有进项,加上也不是所有老主顾都与顾世钦翻脸了,因此顾世钦虽然输地很难看,一家人却能凭借祖辈积攒下来的名望,继续跻身于杭城名流圈,只不过地位大不如从前,出门做客注定要受些嘲讽冷脸。

另一边,顾怀修毫无意外地成了杭城名流们争相结交的新贵。

顾怀修一来杭城就建了两个大厂子,本身身家就很雄厚了,与顾世钦的这场官司,顾怀修先是拿了顾世钦的大笔赔偿,紧接着又不费吹灰之力地吸引了原顾家合同方的订单,除此之外,案子在各大城市登报的同时,东盛纺织厂与“彩虹系列”布料的广告也打出去了,光靠短短两个月纺织厂的订单金额,顾怀修的财富就令人眼馋。

一个年轻俊美的新贵,自然成了好女婿人选。

可惜顾怀修心思全在汽车厂,除非必要,他把所有应酬都交给了陆铎。陆铎比顾怀修更年轻,两人又是舅舅外甥的关系,那些有心与顾怀修攀亲事的人家见不到顾怀修的面,便将主意打在了陆铎头上,今天一位陈小姐,明天一位万小姐,各种应酬下来,陆铎身心俱疲,差点也要染上怕女人的毛病。

韩家。

又逢周末,本该睡懒觉的日子,韩戎早早起来了,刷牙洗脸,对着镜子仔细刮了胡子,然后涂抹发油。韩戎从小就是美男子,他烦女人们巴结他,但韩戎从来都没有因此迁怒自己的容貌,反而十分注意保养。

现在有了喜欢的女人,韩戎对自己的衣着形象就更上心了。

灰色衬衫故意解开上面两颗扣子,韩戎前后照照,很满意。

“爹,你最近好像越来越臭美了。”吃早餐的时候,韩莹瞅了一会儿对面的父亲,笑着说。

韩戎挑眉,盯着女儿问:“什么叫臭美?你爹我正当壮年,玉树临风,天生的好容貌。”

他大言不惭,韩莹替父亲害羞,做个鬼脸,低头吃饭。

饭后父女俩去湖边散步,回来后韩莹去了楼上,韩戎单独坐在客厅,随手捡起今天的报纸看。

看到顾世钦的名字,韩戎皱了皱眉。

短短一周,顾世钦去银行找过他三次,据说需要一笔钱周转,韩戎刚与顾怀修搭上线,不想再与顾世钦合作,就让秘书推了。只是,韩戎有种感觉,顾世钦不会轻易罢休……

韩戎不喜被女人纠缠,更不喜被情敌纠缠。

看了会儿报纸,院子里终于传来佣人与林晚音打招呼的声音。

韩戎立即抬头,就见跨进大厅的女老师穿了一件死气沉沉、老气横秋的黑色旗袍,看到他,女人强颜欢笑,眉宇间却凝着无法忽视的愁绪。

韩戎心里一沉。顾世钦对林晚音别有居心,他早就看出来了,但林晚音对顾世钦有没有那种感情,韩戎却忘了探究,如今顾世钦倒了大霉,林晚音从着装到神情都丧气起来,莫非,她在替顾世钦担心?

这一刻,韩戎总算记起一件事,顾世钦长得也人模狗样啊!

一想到林晚音与顾世钦两情相悦,韩戎的心情就不美妙了。

“你没事吧?”韩戎放下报纸,不掩关心地问道。马处长事件后,经过韩戎的努力,他与林晚音虽然还算不上朋友,但也变得与普通雇主、家庭教师差不多了,日常寒暄很正常。

林晚音摇摇头,大方笑道:“没事,您继续休息,我去找小姐。”

韩戎就不好追问了。

林晚音默默上了楼,只是她有心事,教导韩莹时,难免走了几次神。

快到七月十五中元节了,悼念亡人的日子,婆婆思念儿子,自打入了七月精神就一日不如一日,对她也越来越……林晚音小心翼翼的,尽量不触婆婆的霉头,可婆婆不喜她,总能找到理由,譬如今早,她只是穿了件白底的旗袍,没有任何彩色绣样,婆婆竟也嫌弃她招摇,问她想去勾引谁。

记起当时的情形,林晚音偷偷红了眼圈。

婆婆私底下骂的她,林晚音也不想让女儿们知道,委屈苦楚只能自己吞。

“老师,我想听《春江花月夜》,你谈给我听好不好?”练完曲子,韩莹突然兴起,央求道。

林晚音疑惑:“为什么想听这首?”

韩莹笑:“前天我去许部长家玩,许姐姐弹这首钢琴曲了。”

再单纯的小姑娘,都有一点攀比的心思。

林晚音了然,点点头,如韩莹所愿,弹给她听。

楼上响起婉转悠扬的旋律,韩戎背靠沙发,闭着眼睛欣赏,手在膝盖处轻轻打着拍子。

“行长,顾先生来了。”

气氛被破坏,韩戎抿了下唇,顾世钦行啊,银行看不见他,就来家里找。

看眼二楼,韩戎示意佣人请顾世钦进来。

顾世钦上次来韩宅是为了见林晚音,这次,他只是为了筹钱,手头的几笔订单,需要银行贷款周转。只是,就在他跨进大厅的瞬间,楼上的琴声里突然多了明显的悲戚。《春江花月夜》,脍炙人口的诗篇,既描绘了一幅月夜美景,也表达了一对儿分隔两地的夫妻对彼此的思念。

论对林晚音的了解,顾世钦还是比韩戎多的,静静地听了一段,顾世钦便明白,林晚音又在怀念徐望山了。不管林晚音对徐望山的感情有多深,两人夫妻十几载,又逢七月十五将近,林晚音此时思念亡夫,都是人之常情。

顾世钦理解,但心里更苦了,心爱的女人就在楼上,他却见不到碰不到,而且他也没有资格碰了,老三的报复来得那么快,此时此刻,顾世钦再无暇顾及儿女情长。

平静了思绪,顾世钦微笑着走进大厅。

韩戎却把顾世钦的笑容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林晚音琴声里对男人的想念他也听出来了,顾世钦笑得那么高兴,莫非林晚音想的那个人就是顾世钦?

韩戎十分不愿意承认,但,他再自负,也没自负到认为林晚音已经爱上了他,想的也是他。

“顾兄找我有事?”韩戎敷衍又冷淡地招呼道。

顾世钦早就猜到了韩戎的态度,可人在屋檐下,他必须舍下脸面。

简单的寒暄后,顾世钦提出向江生银行贷款的请求。

情场上的失意,韩戎在商场上找了回来,随便抬出个官方拒绝借款的幌子,就把顾世钦回绝了。

“我还有事,恕不奉陪。”拒绝之后,韩戎一丝情面都不留,径直朝楼梯走去。

顾世钦情不自禁追了两步:“韩兄……”

“送客。”韩戎冷声道。

打发了顾世钦,韩戎胸口依然烦闷,点支雪茄,靠在书房外面等。

上午的课结束了,韩莹高高兴兴地要送老师下楼。

“莹莹再去练会儿琴,我有话与林老师说。”韩戎摁灭烟头,面无表情地拦住师生俩。

韩莹见父亲心情不是很好,乖乖地回了书房。

林晚音茫然地看着韩戎。

韩戎将人引到二楼的窗边,看看林晚音,他似是在为难什么,良久才斟酌道:“听你的琴声,似有悲苦之意,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你是莹莹的老师,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我会尽力而为。”

林晚音吃了一惊,弹琴的时候,因为早上婆母的刁难,她的确很想亡夫,韩戎居然听出来了?

她垂眸道:“行长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家里一切都好,并没有烦恼。”

韩戎不信,逼问道:“那你的琴声为何不对?”

林晚音弹琴走神,本就心虚,下意识地解释情绪表达过头的地方:“曲中有妇人对丈夫的思念之情,我没把握好分寸,叫行长见笑了。”

韩戎刚想讽刺她是不是在想哪个男人,冲动的话出口之前,注意到她身上的黑色旗袍,韩戎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沉默片刻,他试探着问:“你,想起清溪她爹了?”

心事被戳破,林晚音尴尬地偏头。

韩戎神色却缓和下来,中元节快到了,林晚音缅怀亡夫,应该的。

“对不起,我失言了。”恢复理智,韩戎马上道歉,免得女人嫌他不懂礼貌。

林晚音同样愧疚,她的任务是教导韩莹,上课走神是她的不对。

互相道歉后,韩戎再没有留林晚音的借口,亲自送她出门。

林晚音回到徐宅,徐老太太正在看孟进父亲孟师傅从秀城寄来的信,说是徐家祖宅、酒楼都已经修缮完毕,祭拜需要的香火、纸钱也都准备齐全了,徐老太太娘几个可以随时动身回乡。

一封信没看完,徐老太太就开始落泪了,不回秀城还好,一冒出回秀城的念头,她就好像又回到了去年她带孙女来杭城的那天,儿子一直送到车站,笑呵呵地叮嘱她好好照顾孙女,还说等娘俩回来,他再来车站接。

结果那一别,就成了永别。

“祖母,您别哭了……”清溪上前安慰祖母,自己脸上也挂了泪珠。

徐老太太泣不成声。

清溪跪在祖母面前,边哭边道:“祖母,这次咱们在家住到九月吧,办完我爹的一年再回来。”

徐老太太搂住最懂事的大孙女,哽咽道:“好,咱们娘几个多陪陪你爹。”

清溪枕着祖母的膝盖,一双湿漉漉的杏眼里除了泪,还有恨。

八月下旬,秀城会举办新一年的厨神赛,罗家不是想要拿厨神吗?她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当天娘几个收拾收拾东西,翌日便坐上了从杭城开往秀城的火车,留下薛耀、孟进、小兰、翠翠经营徐庆堂面馆。

火车开走了,花莲路旁的一栋别墅里,陆铎悻悻道:“清溪小姐真够无情的,说走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顾怀修面朝窗外,远处碧空如洗,她不在的杭城,就像少了盐的菜肴,寡淡无味。

第82章 082

过完中元节,林晚音带着玉溪回杭城了,她要当家教,玉溪得上学读书,不能久留。

徐家偌大的宅子,就徐老太太、清溪、云溪娘仨住,孟师傅夫妻暂且搬过来给她们作伴,剩下的就是徐家新雇的佣人了。出于安全起见,徐老太太出钱雇了四个身强体健的护院,前院俩后院俩,每晚轮流守夜。

送走母亲,清溪在自家酒楼的大门上贴了一份招聘告示,聘请一位掌柜、一位大厨、两个学徒以及两个跑堂的。

徐庆堂所在的街道乃秀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人来人往,告示一贴出来,立即引来一群看热闹的。清溪在杭城开面馆后,上过两次报纸,秀城百姓引以为荣,觉得徐家替秀城扬了名,对清溪的厨艺也有了信心。食客们盼望徐庆堂早日开张,想加入大酒楼提高待遇的厨师、学徒、伙计们也纷纷前来应聘。

清溪没有招聘的经验,托孟师傅主要负责此事,她在旁旁观。

孟师傅对杭城各个酒楼的厨师们了如指掌,应聘者的厨艺、品行,只看姓名,他便心中有数了。

三日后,孟师傅成功挑了两个淳朴好学心灵手巧的学徒,跑堂、掌柜也都是他认识的熟人,只有大厨人选,孟师傅在两位厨师里犹豫不决,请清溪、徐老太太做主。

这两位厨师,一位姓赵,原是福满门的大厨,去年徐庆堂被一把大火烧光,主厨之一的刘师傅被福满门挖走,赵师傅虽然是福满门的招牌,但因为他性情傲慢目中无人,早就得罪了福满门的东家,刘师傅一来,赵师傅就被福满门辞退了。赵师傅厨艺一流,福满门不要他,他便去投奔罗家的放鹤楼,可惜罗家不缺厨子,又深谙赵师傅不好相处,客气地将其拒之门外。

另一位厨师姓魏,叫魏元,并非秀城人,乃秀城邻县一家大酒楼的学徒,从九岁开始入行,魏元一共当了十五年的学徒,最大的愿望就是转正当厨师,但他师父兼东家嫉妒贤能,硬是不给魏元机会,魏元想离开,当年又签了长契。这几年魏元一直尝试找个愿意帮他赎身的新东家,奈何没人愿意收留。

孟师傅私底下告诉清溪,赵师傅、魏元的厨艺不相上下,其他方面,赵师傅恃才傲物脾气臭,魏元身上背着债,都有不足,他是真的无法选择。

清溪与祖母商量后,先让赵师傅、魏元一人做道拿手好菜。

赵师傅做的是蟹黄鱼翅,其鱼翅脆嫩,蟹黄、蟹肉油润香糯,味道鲜美极了,爱吃螃蟹的徐老太太赞不绝口。魏元不甘落后,呈上一盘八宝鸭,鸭形丰腴饱满,金红的颜色漂亮诱人,鸭腹中的火腿、瑶柱等配料完全吸收了鸭肉香,入口绵滑,轻轻一抿就化了。

徐老太太放下筷子,再看看年仅二十四岁的魏元,五官周正一身傲骨,徐老太太突然也不知道该怎么挑了。赵师傅有名气,能招揽生意,魏元年轻,还能干三十多年呢。

“清溪,你怎么说?”徐老太太问孙女。

清溪看向二人。

年过四十的赵师傅看她一眼,似乎很不服气自己的前程要交给一个小姑娘裁断。

魏元不卑也不亢,面容平静地等待结果。

清溪离开席位,笑着对二人道:“赵师傅、魏师傅,如果你们愿意,今日咱们就签合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