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年轻的脸上终于露出喜色。

赵师傅却瞪大了眼睛,瞅瞅魏元,然后以过来人的口吻教导清溪:“徐庆堂用两个大厨足矣,大小姐切勿贪多,白白浪费一笔佣金。”

孟师傅也递给清溪一个三思的眼神。

清溪自有打算,坚持两个都要。

“多谢大小姐赏识,魏元生平最大愿望便是成为主厨,今日大小姐帮我达成心愿,魏元便将话放在这里,只要大小姐不弃,魏元这辈子便只在徐庆堂干了,绝无二心。”尘埃落定,魏元难掩激动地朝清溪、徐老太太行了一个大礼。

一个表了态,清溪看向赵师傅。

赵师傅哼了哼,不太情愿地接受了这份差事。

孟师傅乐呵呵地拍拍他肩膀:“老哥放心,大小姐在厨房,她当家,大小姐不在,你就是主厨,我跟魏元都听你安排。”论资历,孟师傅对赵师傅心悦诚服,反正赵师傅没有坏心,脾气差点就差点,他不介意。

孟师傅这么和善,赵师傅颇为意外,要知道他以前共事的厨子、伙计,没有一个待见他的。

“你真这么想?”赵师傅狐疑地问。

孟师傅失笑,朝清溪扬扬下巴:“当着大小姐的面,我还能说假话?”

赵师傅终于信了,转向魏元。

魏元很谦虚:“魏元初出茅庐,以后还请两位前辈多加提点。”

这话好听,赵师傅满意地笑了。

大厨们相处融洽,清溪也很满意,一切准备就绪,七月二十八黄道吉日,秀城徐庆堂重新开张!

开张当天,厨房交给孟师傅三人,徐老太太领着清溪在酒楼门前招待客人。第一日就来捧场的多是徐庆堂的熟客,徐老太太打扮得精神抖擞,笑容满面地与老朋友们寒暄,清溪也早不是曾经养在深闺的小姐了,站在祖母身边,她大大方方地欢迎来客,举手投足中透出的沉稳劲儿,丝毫不输儿郎。

放鹤楼的罗老父子沿着巷子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焕然一新的徐庆堂前,徐家大小姐自信从容,接人待物比徐望山更叫人如沐春风。

罗荣恨得咬牙:“早知道……”

“闭嘴。”罗老及时打断长子的无用之话,这边人来人往,岂是谈论秘密的地方?

罗荣左右看看,不吭声了。

“走吧,去看看徐家大丫头。”罗老爷子笑了笑,一副和蔼老人的模样。

徐庆堂前,清溪最先发现了罗家父子,面对杀父仇人,清溪做不到完全无动于衷,但在罗家父子靠近之前,清溪已经将那股恨压了下去,敬重地与二人见礼:“罗爷爷、罗叔叔。”

罗老微微眯起眼睛,确定清溪对他的态度一切如常,并没有将美食节遇到的阻碍与他们联系到一起,罗老放了心,笑着道:“短短一年时间,清溪进步神速,在杭城都闯出了名堂,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清溪刚要谦虚,徐老太太摆摆手,笑眯眯地道:“什么名堂,小孩子瞎折腾罢了,你可别夸她,不然清溪一骄傲,往后更不知天高地厚了。”贬低了自家孙女,徐老太太熟稔地打听罗家情况,一会儿问问罗家某个孙子娶媳妇了没,一会儿问问罗老太太身体如何,滴水不漏。

罗老一一回答。

“好了,你们先去里面坐,改日有空咱们再叙旧。”徐老太太热情地将二人往里请。

罗老父子俩笑着进了酒楼。

徐老太太瞅着两人的背影,心里别提多恨了,恨到她让孟师傅单独往父子俩的菜肴里加点“料”的念头,都无法减轻那恨一星半点。

“你看着点,我去歇会儿。”到底上了年纪,又被罗老父子刺激了一番,徐老太太有点累了。

清溪点头,示意春雨扶祖母去后院休息。

徐老太太走后,清溪继续招呼客人,这边刚目送一位熟客进去,一转身,就对上了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修长身影。

清溪目瞪口呆。

“可还有雅间?”戴墨镜的男人漠然问。

清溪心慌意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点头了没有。

“忙完了,去雅间找我。”顾怀修留下一句话,这便进去了。

第83章 083

顾怀修一来,清溪的心就乱了,七月初她离开杭城,到今日,两人快一个月没见了。

半个小时后,清溪去了二楼,笑着询问雅间里的客人们可还满意,意思一下便退出雅间,让客人们安心享用,一间一间地轮过来,很快就到了顾怀修的那间。与杭城的山居客相比,秀城的徐庆堂酒楼规模真的挺小的。

“你也累了,先去喝口水吧。”站在门前,清溪低声对春雨道。

春雨识趣地告退。

等春雨下楼了,清溪才推开房门。

雅间的雕花轩窗关着,显得光线略暗,顾怀修坐在红木饭桌东侧,墨镜已摘,静静地看着她。隔壁雅间的喧哗传过来,这边幽静宛如他的后宅私舍。

“这些菜,不合口味吗?”心慌意乱,注意到桌上的三道菜都没怎么动,清溪一边走向顾怀修,一边小声地问。

“不输山居客。”自己女人的酒楼,顾怀修还没傻到给清溪泼冷水,而且他说的也是实话,并非存心讨好什么。

顾怀修也是个口味很挑的食客,听他这么说,清溪就笑了,气氛也轻松了几分,疑惑问:“那你怎么不吃?”

“等你。”顾怀修淡淡道。

清溪脸一热,刚刚还大方待客的酒楼女东家,这会儿羞涩甜蜜地低下头,又变成了顾三爷的小女人。

顾怀修攥住她手腕,熟练地将已经走到跟前的女孩拉到怀里,抱到腿上。

“为何不告而别?”抬起她下巴,顾怀修垂下眼帘,从清溪的角度看,这样的三爷好像生气了。

清溪抿抿唇,细声替自己辩解:“我想过写信,但不知怎么送出去,祖母盯得紧……反正,反正我去哪儿你都知道,就没写了。”

顾怀修沉默,幽幽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

时间有限,清溪扭捏一会儿,打听他的情况:“你来秀城有事吗?什么时候回去?”

顾怀修是个大忙人,清溪压根没想过顾怀修单纯来看她的这种可能。

“饭后便走。”顾怀修道,声音平静,眼里也不含任何情绪。

清溪突然不舍。

顾怀修的吻落了下来。

清溪靠在他怀里,一开始只是乖乖的承受,但想到他一会儿就要走了,下次还不知道何时再见,清溪胸口就冒出一种冲动,当浅吻变成深吻,清溪第一次在意志清醒的时候主动攀上顾怀修的肩膀,白皙娇嫩的小手紧紧地勾住他脖子。

“再喝一碗!”

“不行不行,真的醉了……”

此起彼伏的劝酒声起起落落,兴头上的食客们却不知道,酒楼年少美丽的女东家正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炽烈地深吻。

清溪要被顾怀修烧化了,头晕目眩忘了身在何地,顾怀修却替她记着场合。

他以截然不同于身体温度的冷静,结束了这个吻。

在他离开的那一瞬,清溪睁开眼睛,脸色绯红的女孩,额前的刘海乱了,杏眼湿润茫然,红嫩饱满的唇微微张开,好像还没要够的样子。

顾怀修眸色变深,重新覆了上去。

短暂的空隙,清溪终于再次听到了酒楼食客们的喧哗,也猛地记了起来,眼看顾怀修又要将她带入下一轮旋涡,清溪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躲。顾怀修的唇就落在了她耳垂上,他顿住,就在清溪觉得他冷静一会儿就会起来的时候,男人倏地拽住她衣领往下一扯……

清溪震惊地忘了反应,直到肩头传来轻微的疼。

他,居然在咬她?

清溪完全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埋在她肩头的男人,而顾怀修已经松开了嘴,黑眸沉沉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孩。她今日穿了一件梅红色的衫子,金色镶边的领口处露出一角雪白的肩头,宛如清雪玉冰。

无人碰触过的地方,唯独被他留下了印记。

清溪这才从顾怀修的偷袭中回神,脸色涨红,急急地将衣衫拉了上来,恼羞成怒地要离开。

顾怀修大手一使劲儿,便将人给按了回来。

“你……”

“这是你不告而别的惩罚。”等她收拾好衣裳,顾怀修才隔着衣裳握住她肩头,沉声道。

清溪绷着脸,就是不高兴,即便她莹润的脸上还残留激吻过后的红晕。

顾怀修俯身,嘴唇在她鼻尖碰了碰,黑眸看着她提醒道:“纺织厂的案子胜了,何时履行你答应过的条件?”

清溪心一紧,与那个所谓的条件相比,被他咬口肩膀算什么?

她很慌,顾怀修的眼神与语气,好像真的要在这里对她那样。

“你别胡来……”清溪吓得攥住衣襟,活脱脱一个面临恶霸欺凌的无助少女。

小女人这么可爱,顾怀修倒是想胡来,但在秀城,在这间大火过后重建的酒楼,不合适。

“要参加今年的厨神赛?”握住她发烫的手,顾怀修开始问她正事。

话题变得很突然,但他天生冷脸,说什么都一样的调调,以至于从风花雪月到家族仇恨,清溪居然毫无阻碍地随着他转变了心情。

罗老父子就在二楼的某个雅间,清溪脸颊迅速恢复如常,清冷的眼神居然也有了几分顾怀修的味道。

“可有把握?”顾怀修一边帮她整理亲乱的刘海,一边低声问。

清溪没答。

从去年九月到现在,清溪有八个月的时间都在做面食,但同样是这八个月,作料份量、火候大小、刀工调味、翻勺装盘等烹饪技巧,其他学徒需要两三年才能入门的,清溪已经融会贯通。端午前,清溪拿出了一道钱王四喜鼎,端午后面馆交给薛耀,清溪可以集中精力练习菜式,普通的菜肴她一天就能做出最好的味道,复杂点的大菜三天也足以搞定。

酒楼开张前,父亲做过的菜,清溪都能做出来了。

但这还不够,没有厨师会年年都用一道菜参加比赛,比赛前的这最后半个多月,清溪要做的,就是拿出一道属于她自己的菜。

有把握吗?

清溪没有,但她会全力以赴。

“若你赢了,我也送你一份礼。”扶她站到地上,顾怀修平静地道。

清溪想象不出他的礼物,现在她也没有那个心情顾及这个。

“去吧。”顾怀修看了眼门口。

清溪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她顿足,背对他轻声确认自己的猜测:“你是,专程来看我的?”

“嗯。”

清溪笑了,心满意足地往外走,推开雅间门的时候,她眼中的甜蜜消失,又变成了自家酒楼刚开张的徐家大小姐。

快到楼梯口,旁边雅间的客人出来了,正是罗家父子。

“罗爷爷吃得可好?”清溪等了会儿,笑着招呼道。

罗老爷子颔首,慈爱道:“望山后继有人,老夫深感欣慰啊。”

清溪露出一丝悲伤。

罗老爷子拍拍小姑娘肩膀,与她并肩往下走,都是酒楼东家,自然而然聊到了厨神赛的事:“大丫头今年参赛吗?”

清溪叹道:“秀城的厨神赛,徐家一次都没落过,虽然我厨艺不精,但还是想去试试,能与各位长辈们同台竞赛,亦是我的荣幸。”

罗老爷子的长子罗荣,难以察觉地扯了扯嘴角,再漂亮的小姑娘,碍了他的眼也不招人喜欢了。

罗老爷子却是非常鼓励清溪的态度,还诚心诚意地提点了一番:“其实各个大厨们的厨艺难分伯仲,重要的是得放松心态,否则一慌张就容易乱了分寸。大丫头记住了,比赛那日,你只需把赛场当成厨房,你要给客人们做一道菜,其他什么都不用想。”

清溪受教地点点头。

罗荣欺她年幼,忍不住刺探道:“想好做哪道菜了吗?”

罗老爷子眼角的肌肉抽了抽,蠢货,他怎么生了这么个沉不住气的儿子?但骂归骂,罗老爷子也悄悄观察清溪的神色。

清溪一脸惭愧,发愁地道:“没有,我想做父亲做过的,祖母说没有新意,要我自己创一道菜,我毫无头绪。”

这一听就是大实话,罗荣心里一喜,罗老爷子既吃惊清溪要创新菜式的野心,又因为小姑娘的野心放松了下来。清溪有天分,罗老爷子承认,但再有天分,罗老爷子也不信清溪能在短短一年的学厨经历后就能琢磨出一道能胜过他们的菜肴。

“慢慢来,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去找我。”跨出酒楼,罗老爷子笑着让清溪止步。

清溪道谢,然后站在门口,目送父子俩走远。

她回后院不久,顾怀修下了楼。

穿黑衣戴墨镜的男人,闲庭散步般沿着老城小巷徐徐而行,当他走出巷子,远处一辆黑色汽车立即开了过来。

车前座,除了司机,还有一个戴着草帽的中年男人,帽檐压得很低。

“三爷,您看。”

车子开出县城,戴草帽的男人转过身,恭敬地托着一方帕子递给后座。

顾怀修接过,展开帕子,看到一支小小的赤金手镯,应是婴孩佩戴之物,镯子内侧刻了几个小字,但已被人故意划毁了,但依照大体轮廓,勉强能认出一个“溪”字。

“这是罗荣妻弟醉酒,在赌桌上拿出来的,属下斗胆猜测,罗荣妻弟参与了徐家纵火案。”

顾怀修看着这只不知属于三姐妹哪个的小手镯,慢慢收了拳。

“先盯着,不得打草惊蛇。”

第84章 084

秀城的夜晚结束地要比杭城早,丫鬟退下后,闺房就只剩清溪一人了。小县城用电的人家还不多,煤油灯昏黄的光线,照得女孩闺房静谧雅致。

清溪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左传》。创新一道菜不容易,起菜名更费心思,最近清溪都在翻阅古籍,希望能从中找到些许灵感,然而今晚清溪总忍不住走神,中午顾怀修的短暂出现,就像一颗石子,在她宁静的脑海荡起圈圈涟漪。

右肩肩头好像又痒了,女孩白皙的脸颊慢慢变红,她掀开被子穿上鞋,悄悄地走到梳妆台前。

清溪坐好,过了会儿,她咬着红唇慢慢解开睡衣衣襟。十六岁的女孩穿了一件胭脂色的肚兜,那颜色衬得她的肌肤雪一样的白,柔和的灯光洒落上面,如照美玉。想到顾怀修看她的眼神,清溪目光变得迷离起来,仿佛她还在他怀里,他的唇还在她肩上。

男人留下的牙印很明显,当时清溪并没觉得多疼,现在才知道他真的用力咬了,也不知道要用几天才会消除。顾怀修,是在用这种办法提醒着他的存在吗?

纱窗上突然传来一阵扑腾的动静,清溪吓得连忙抓起衣衫,慌张地望过去,发现是一只蛾子飞了过来。心怦怦地跳,清溪飞快站起身将窗帘拉好,虚惊一场,清溪再也不好意思看情人送给她的吻痕,又蹑悄悄地回了床上。

大赛将至,清溪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书,翻了一页又一页,清溪目光忽然一顿。徐家的藏书都是母亲的嫁妆,去年的一场大火烧光了酒楼,藏书有一半都保留了下来,泛黄的纸张,黑色的字迹,诉说着一个个流传千百年的故事。

手指触到书页上的某个字眼,清溪眼里不知不觉地泛起泪,也就是在这一刻,清溪终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菜了。

中秋节是亲人们团聚的日子,也是工作阶层们放假的日子,八月十三这天下午,家教课程结束后,林晚音去找韩戎请假。

韩戎在后花园,他喜欢打高尔夫,就在家里弄了一个小高尔夫球场。一杆进洞,看见林晚音沿着花园小道绕过来了,韩戎便将球杆交给佣人,微笑着朝球场边缘走去。

虽然婆婆不在秀城,林晚音还是穿了一件灰色的旗袍,单看衣着首饰,女人浑身上下真是没有任何出彩之处。可林晚音的身材极好,浅灰色的旗袍被那玲珑有致的身体撑出了诱人的曲线,更何况她长得美,冰肌雪肤,往那儿一站,保守的衣物与寡妇的身份,越发刺激男人去撕破她的外衣,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风光。

韩戎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很危险,也很下流,他真的喜欢林晚音,不该有如此龌蹉的幻想。

因此他表现地越发正经,站定后,公事公办地问道:“有事找我?”

林晚音点点头,因为七月以来请假的次数比较频繁,她不安地攥紧自己简朴的手包:“行长,中秋要到了,我想……”

“请假是吧?”韩戎一听开头就猜到了她的来意,马上道:“中秋我会带莹莹去申城住几日,你下周一再来上班就可。”算起来,他给林晚音的假比银行员工还要多两天。

林晚音很感激,可她还有一件事。面对韩戎疑惑的视线,林晚音低下头,苍白的脸色,落寞的眉眼,一股悲伤气息便从她身上蔓延开来:“行长,八月二十四是亡夫一年忌日,随后秀城会举办厨神赛,我女儿清溪也要参加,我,我想一直请假到月底,九月一日再过来行吗?”

韩戎对徐家的情况再了解不过,心知这两件都是大事,立即答应了下来。只是,看着林晚音伤心的样子,似乎还很惦念那个亡故的人,韩戎既理解,又克制不在胸口的酸涩,如果林晚音一直忘不了徐望山,她又怎么会看见自己?

“人死不能复生,望你节哀。”正事谈完了,猜到林晚音很快就会告辞,韩戎努力地找话题。

林晚音朝他行礼:“谢谢行长关心,我明白。”

韩戎笑了笑,望着别墅二楼女儿的房间窗口,他把双手插进口袋,一边示意林晚音往回走,一边闲聊道:“莹莹母亲刚去世那两年,我也很难受,整日茶饭不思,恨不得随她去了,但我还有莹莹,我得撑起这个家,一日日便熬了过来。时间一长,有些感觉自然而然地淡了,现在再想起莹莹母亲,我已心如止水。这几年莹莹越来越像大姑娘,有些女孩子的事情父亲不方便过问,我就想,是不是该为她找位新母亲……对了,这事我还没告诉莹莹,希望林老师暂且替我保密。”

林晚音点头,脸上没有意外没有惊讶,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韩戎很挫败,转转腕表,试探地问她:“你觉得我这个想法合适吗?”

林晚音面露局促,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是韩家的家事,还很重要,她有何资格随便点评?

韩戎偏想要她的答案,诚心道:“林老师,我有一群商业伙伴,朋友却寥寥无几,你是莹莹最喜欢的女性长辈,这件事上,我身边能给出意见的只有你了。或者换个表达,如果我再娶一房太太,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花心,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花心、无情无义都太严重了,林晚音连忙摇摇头:“行长过虑了,您正当壮年,续娶是人之常情,只是小姐……小姐现在也懂事了,行长作决定前还是先跟小姐商量商量吧,让她有个准备,小姐那么敬重您,一定能理解的。”

这是林晚音的心里话,自古以来只有女人为男人守寡,没听说过几个男人会为女人选择终身不娶的,更何况韩戎有这么大的家业,总需要男丁来继承。林晚音骨子里印着旧朝关于女人的那套三从四德,别说韩家,就是当初她生不出儿子,婆婆要求丈夫纳妾时,林晚音心里再难受,但她也是赞同的,徐望山坚决不同意,纳妾一事才不了了之。

韩戎续娶,林晚音没有任何个人意见,但作为韩莹的家教老师,林晚音忍不住替乖巧可爱的女学生想了很多,她希望韩戎娶的新太太也是韩莹喜欢的,婚后母女俩相处融洽。

听她不反对自己再娶一个新太太,韩戎松了口气,然后委婉地说出他这番谈话的最终目的。手掌握拳抵唇咳了咳,韩戎看眼林晚音,压低声音道:“林老师,我接下来的话可能很唐突,但我并无恶意……”

林晚音疑惑地看向他。

韩戎便以至交好友的口吻劝说道:“咱们情况差不多,你比我还小几岁,这么孤零零一个人过下去,有些可惜了,而且玉溪、云溪都还小,全都指望清溪,清溪也太辛苦了。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与人选,我真心建议你改嫁,清溪她们有继父做靠山,将来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林晚音闻言,默默垂下了视线。

重新嫁人?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对她一心一意的丈夫死了,林晚音只想为他守一辈子的寡。至于女儿们,如果长女的婚事还没着落,林晚音或许会因为韩戎的话动容,但现在家里的酒楼重新盖起来了,风头正盛的顾三爷喜欢长女,杭城望族陈家似乎也有意让女儿嫁过去当儿媳妇,无论哪家都是很好的亲家,姐姐姐夫稍微帮衬些,两个小女儿的生活也不会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