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摇摇头,与他没关系,是她在可以阻止的时候选择了默许,她心甘情愿。

顾怀修拿走水杯,将她拥到怀里,贴着她发烫的脸,幽幽问:“我杀他,你不高兴,是不是?”

清溪还是摇头,心疼地反抱住他:“我没不高兴,只是不想你变成一个滥杀无辜的人。我的意思是,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再出什么事,你别动无关之人?”

顾怀修无声地笑,当清溪主动亲他的时候,当清溪用行动让他明白,无论他宽容还是毒辣她都愿意陪在他身边的时候,顾家本宗的一切,就彻底成了过去。

顾怀修蹭了蹭她脸,然后对着她耳朵,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清溪震惊地看他。

顾怀修亲她眼睛:“我不会变成你害怕的那种人。”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清溪泪眼婆娑,顾怀修对仇家越大度,她就越愧疚。

顾怀修笑着擦去她的眼泪。他不怪她,因为是他存心试探的。

浴缸里的水差不多满了,顾怀修连同被子抱起清溪,送她去泡澡。

顾三爷的卫生间,又大又明亮,最令清溪无法接受的是,他的浴缸头尾两侧,都贴了镜子!

“放我下来,你出去。”眼看他直奔临窗的浴缸,清溪涨红脸道。

“有区别吗?”顾怀修别有深意地问。

“有。”清溪耳朵根都红了,依然坚持。

顾怀修只好将人放到地上,结果他手刚离开清溪,清溪便不受控制地往后倒。

顾怀修连忙重新抱住她,疑惑问:“怎么了?”

清溪没事,就是,腿软,哪怕现在靠着他,两腿也不停地哆嗦。

顾怀修感受到了她的颤抖,猜到原因,他喉头发紧,但,已经领教过她这副身子的娇弱,顾怀修今日绝不敢再来第二次,小心翼翼地扶清溪坐好,他便克制地退出了卫生间。

清溪长长地舒了口气。

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清溪身子没那么难受了,换上顾怀修为她准备的白色洋装,由顾怀修亲自送她回家。再次坐进那辆黑色别克,清溪哪都没眼看,因为狭窄的后座,哪里仿佛都有他们疯狂的身影,尤其是旁边的玻璃窗。

忽的,顾怀修握住了她手,男人的手心,炽热如火。

清溪被他烫得打了个哆嗦,隐约猜测,顾怀修也在回想那场疯狂。

回家这一路,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车厢里逐渐攀升的温度,顾怀修握得越来越紧的手,便是他们所有的交流。

汽车终于停在了徐宅前。

顾怀修撑伞下车,再来这边接清溪。

他将女孩送到门檐下,伞也塞到她手里,随后,在退出伞下之前,顾怀修微微俯身,在她耳边道:“下次再有机会,我不会放过。”

男人温热的气息吹进耳朵,如一团烈火,直窜她脑海。

清溪差点又要站不住了。

顾怀修最后看她一眼,转身上了车。

清溪撑伞目送汽车开走,等脸颊没那么热了,才敲门唤人。

“淋雨了?”徐老太太自然发现孙女的衣裳变了。

清溪点头,努力回忆淋雨时的狼狈:“幸好他去接我了,不然雨天黄包车都不好叫。”

徐老太太看着出落得越来越娇俏的孙女,心想今日顾怀修要是没动手动脚,他就不是男人!

但徐老太太相信自己的孙女,小便宜躲不过,最要紧的那一关,孙女一定守得严严的。

“快喝碗姜汤,别着凉了。”订婚宴在即,徐老太太可不想孙女生病。

清溪朝祖母笑了笑,一边咕嘟嘟喝姜汤,一边庆幸自己又糊弄过了祖母的审问。

四月十九,杭城各大报纸纷纷刊登了今日顾三爷在南湖举办订婚宴的新闻。

顾怀修通过媒人与徐老太太通过气了,两家订婚采用西方形式,大婚再用传统的婚礼习俗。徐老太太本来是有些抗拒的,但得知西式的订婚宴更隆重更气派,徐老太太就什么都答应了,叫顾怀修那边怎么风光怎么来。

临近中午,顾怀修派了四辆豪车来接徐家女眷。

清溪、徐老太太、林晚音分别单独坐一辆,玉溪、云溪两个小姑娘坐一辆。

车队招摇无比地开到南湖附近,清溪偷偷往外看,只见南湖岸边拉了一圈红绸,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个黑衣男人威风凛凛的看守,百姓在红绸线外看热闹可以,跨进半步都不行,而岸边的路灯、桃柳,都挂满了彩带红灯。

太高调了,清溪哭笑不得地想。

徐老太太挺满意的,她如花似玉的大孙女,就该值得如此张扬的订婚礼。

汽车最终停在了南湖北岸著名的赏月景点,也是南湖举办各种活动时,贵宾们的观赏台。

徐老太太、林晚音、玉溪云溪先下车,再一起看顾怀修接未婚妻下车。今日的顾怀修,穿了一身专门定制的黑色礼服,其实吧,与他平时的衣着看不出太大的区别,但顾怀修冷峻的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虽然没笑,却能让人感受到他心情很好。

在陆铎等人的簇拥下走到最前面的汽车前,顾怀修弯腰,拉开车门。

远处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拍着照,刷刷刷的亮光,刺得清溪眼花缭乱,几乎机械的将手放到了顾怀修的大手里。既然是西式的订婚礼,清溪也换上了顾怀修请人帮她量身定做的白色长礼服,款式保守优雅,肩膀胳膊都没怎么露,但清溪绯红的脸,自为她添了平时罕见的妩媚。层层叠叠的白色裙摆宛如层层花瓣,簇拥着亭亭玉立的娇美女孩。

所有的人都在赞叹,清溪鼓起勇气,看向牵着她的男人。

“很美。”顾怀修凝视她的眼睛说。

清溪矜持地笑,挽住他胳膊,随他入场。

玉溪扶着徐老太太跟在后面,然后是牵着云溪的林晚音。

女儿订婚的好日子,林晚音当然不能打扮的太素了,才三十出头的女人,穿一身红底花朵刺绣的旗袍,肤白貌美,刚从车里跨出来,便先吸引了一批老少男客的注意。林晚音尽量忽视,可其中的一道视线,带着火胶着在她身上,叫她想忽略都不行。

林晚音知道那是谁,越是知道,她越不能看过去。

宾客当中,韩戎暗暗攥紧了手。

第110章 110

订婚宴上,顾怀修与清溪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宾客们过来道喜,顾怀修一一为清溪引见。

今日来的全是大富大贵之人,也来了不少夫人太太,徐老太太笑吟吟地与众人寒暄。

老太太有老太太们的圈子,年轻太太有年轻太太的圈子,慢慢地,林晚音就与婆婆离得远了。婆婆不用她担心,林晚音一边与女客们应酬,一边留意两个年幼的女儿,尤其是云溪,虽然有丫鬟看着,但在这座三面临湖的水榭上,林晚音怕小丫头贪玩落水。

“林老师。”

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甜濡女声,林晚音心里一惊,回头,就见曾经的女学生韩莹站在两步外,韩莹身边,是,韩戎。

男人身穿黑色礼服,修长挺拔,离得近了,他眸中快递过来的浓情越发灼热,林晚音只瞥见男人的五官轮廓,便慌乱地收回视线。她很慌,也很怕,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婆婆的身影,生怕被婆婆发现。

“林老师,好久不见。”韩戎贪婪地盯着女人白皙的脸庞,语气还算自然。

附近的宾客都知道林晚音给韩莹当过家教,现在韩戎带着女儿过来打招呼,很正常。

宾客们礼貌地转移目光。

“爹,我去找云溪玩。”韩莹机灵地跑了,给父亲创造单独与老师说话的机会。

女孩一走,林晚音立即也要走。

“我是醉了,但我知道那天不是梦。”韩戎不着痕迹地挡住她,声音刻意压低了,但短短一句话里蕴含的强烈思念与渴望,扑面而来。林晚音不想听,不想回忆那个冲动的上午,她佯装正常交谈般朝韩戎点点头,随即快速逃离。

韩戎没有回头,他望着远处的湖水,狠狠攥紧了手中的玻璃酒杯。

徐老太太望过来的时候,林晚音已经离开韩戎一段距离了,老太太眯眯眼睛,面露猜疑。

下午两点多,订婚宴结束,清溪随家人一起回了老柳巷。

清溪是最累的,直接回房去换衣服了,徐老太太几次看向儿媳妇,念在儿媳妇辞退韩家的差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家门,她才把心里的猜疑压了下去,没有盘问。林晚音察觉了婆婆的审视,那目光像座山压在她身上,直到回了自己的房间,林晚音才无力地靠在门板上,心神疲惫。

黄昏,顾怀修亲自来徐宅接未婚妻。

今晚南湖也归他所有,顾怀修单独为未婚妻准备了一些晚上节目。

他一提游湖,徐老太太就无法反对了,顾老三花大价钱租了南湖一日,浪费了晚上,她也心疼。

“晚上早点回来。”徐老太太慈爱地嘱咐刚刚订婚的小情侣。

清溪乖乖地嗯了声。

孙女答应不管用,徐老太太只看顾怀修。

顾怀修道:“我在岛上有栋宅子,今晚清溪住岛上,明早登塔看完日出,我再送她回来。”

清溪心怦怦的乱跳,垂着眼帘不敢看祖母。

徐老太太皱了眉头,只是,顾怀修当着她们婆媳、三个孙女的面光明正大地提出来,还说得那么风雅,她若反对,就等于承认她担心顾怀修会对孙女做不合规矩的事,那往后见面,彼此之间免不得尴尬。

骑虎难下,徐老太太不得不答应了,暗暗递给孙女一个警告的眼神。

清溪的心思已经飘远了,飘到了顾怀修的黑色别克汽车,飘到了那狭窄的后座。上次她半途昏迷,不知后来怎么结束的,可顾怀修亲口说再有机会他不会放过她,言外之意,那次他并未尽兴,再来会更狠?

清溪害怕。

她真的不想去岛上过夜,然而徐老太太都被逼得同意了,她个小姑娘,还能逃出顾三爷的套?

像只养得白白胖胖的兔子,清溪可怜兮兮地被顾怀修从自家拎进了汽车。

坐在顾怀修身边,清溪全身僵硬。

顾怀修握住她手,上半身朝她倾斜,低声在她耳边道:“不用担心。”

清溪偏头看他,难道今晚,只是普通的约会?

顾怀修笑了下,抬起她下巴,慢慢靠近。

清溪闭上眼睛。

意料之中的吻并没有落下,顾怀修亲的她额头,低低解释道:“因为你担心的,肯定会发生。”

担心是因为未知,他先给她答案,所以无需再担心。

随着他的声音消散,清溪的脑海绽放了一朵最璀璨的烟花,炸得她晕晕乎乎,如喝醉了酒。

车停了,顾怀修牵着未婚妻登上游船。

初夏的南湖,湖风微凉,清溪坐在窗边,小口小口地用着晚餐。

她也是桌上待宰的鱼肉,吃得心慌意乱,而作为终极食客,顾怀修从容进餐,举止优雅。

游船绕湖一圈,行到顾怀修私宅所在的小岛时,恰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顾怀修没有急着上岸,邀清溪去船尾坐着。

清溪以为他要赏湖景,然而没多久,南湖上空,升起了第一朵烟花,紧接着,一朵又一朵争相腾空,伴随着咻咻的破风声,夜幕上繁花点点,绚烂夺目。岸边传来百姓们的欢笑,顾怀修将清溪抱到怀里,让她靠着他肩膀。

夜景如此美妙,清溪什么都忘了,沉浸在了这场烟花盛宴中。

烟花放了多久?清溪不知道,当她被顾怀修抱进那座中式的宅院时,天空烟花依旧璀璨,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晚饭清溪没有沾酒,她却好像醉了,顾怀修压过来,她意外地并不紧张。

他就是深夜中点燃烟花的人,烟花在清溪心里,在她身上。

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也没有白看的烟花,浪漫过后,男人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清溪抗拒地往后躲。

顾怀修单手攥住她细细的腕子,哑声哄道:“忍忍,一会儿就好。”

清溪不信,连声赶他。

顾怀修堵住未婚妻的嘴,左右都要得罪她,他索性直接得罪到底。

清溪一口咬在了他唇上。

顾怀修松开她手腕,喉头滚动着,他拨开女孩脸上被泪水打湿的发丝,黑眸沉沉地看她。

清溪吸着气,豆大的泪珠往下掉。

掉一串儿,顾怀修就吃一串儿,等清溪委屈的抽泣渐渐变低,顾怀修才捧住她脸,真正带她走进这漫漫长夜。

黎明时分,清溪忽的醒了,拉着窗帘的房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一条结实的手臂伸了过来,将她往怀里带。

只是转身的动作,清溪忍不住吸了口气,整个身子像被汽车碾过,没一处不酸。昨夜浮上心头,清溪羞愤地回想,竟数不清顾怀修到底碾了她几次,只记得,两人的枕巾都被他拿去用了,后来,他好像还抓了什么临时接着,清溪没眼看。

“这么早?”顾怀修亲她脑顶,声音餍足:“我以为,你会一觉睡到天亮。”

清溪没吭声。

顾怀修搂着娇小的未婚妻,又想了。

两人紧挨着,他那边一起异动,清溪立即察觉,吓得裹着被子往后退。顾怀修失笑,一边将人抓回怀里一边保证道:“放心,我还要送你回家。”

清溪半信半疑,小心翼翼地提防着。

顾怀修握住她手,说正事:“我订了月底的船票,你也去。”

算上来回来去的路程,他这次要离开杭城四个月左右,顾怀修计划带清溪一起走。

一提分别,清溪顿时不舍,主动靠到了他肩窝。

“一起去。”顾怀修再次蛊惑她。

清溪舍不得未婚夫,但她还没失去理智,真跟他去了,四个来月的时间,两人朝夕相处,顾怀修能保证不碰她吗?虽然他谨慎退的及时,可次数越多,越容易出意外,万一婚前有孕,她肯定会被杭城人指点嘲笑。

清溪不会去的,祖母也绝不会同意。

她落寞地摇头,小手紧紧抱着他:“你早点回来。”

这就是她的回答了。

顾怀修还想再劝,清溪捂住了他嘴。

离愁在沉默中蔓延,顾怀修突然翻身,深深地亲她。

清溪攀着他脖子,默许。

天亮了,顾怀修送清溪回家。

清溪满心愁绪,回了家,她强颜欢笑。

女孩现在的身体状态,就像刚成亲的小媳妇,被男人折腾得眼底泛青,玉溪云溪不懂,林晚音、徐老太太一看就知道两人昨晚发生了什么。林晚音很担心,徐老太太很生气,可碍于女孩的薄面皮,又不能当众戳穿。

“老太太,太太,我月底离杭,预期九月回国,期间还请你们好好照顾清溪。”顾怀修看看清溪,郑重地对徐老太太婆媳俩道,“待我回国,会立即确定婚期,娶清溪过门。”

徐老太太忍着不满,嘱咐他在外一切小心。

顾怀修颔首,再看清溪一眼,提出告辞。

徐老太太让丫鬟们去送,再找个借口支开两个小孙女,她与儿媳妇关上门询问清溪。

清溪低着脑袋,脸红红的,长辈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得知顾怀修没留在里面,徐老太太多少放了心。

林晚音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韩戎,不过男人的影子才冒出来,就被她压下去了。

月底顾怀修出海,徐老太太带着孙女去送。

码头人来人往,顾怀修便是将清溪单独叫到一旁,却也不好做什么。

“我不在,遇到麻烦,你尽管去找陆铎。”顾怀修看着面前的女孩说。

清溪点点头。

码头风大,吹乱了女孩额前的碎发,顾怀修终究忍不住,帮她理了理。

整齐了不到一秒,又乱了。

顾怀修的手,悬在了半空。

清溪仰头,美丽的杏眼里汪着泪,那是即将远行的男人最怕的,因为这样的泪眼,最叫人惦记,时时刻刻想,夜夜魂牵梦萦,却怎么也见不到,摸不着。

无视过往的行人,顾怀修抱住清溪肩膀,将人拉到了怀里。

“早点回来。”千言万语,清溪只说出了这一句。

“好。”顾怀修亲她头发,“等我回来,咱们立即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