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清溪站在码头,视线模糊地望着巨大的轮船逐渐漂远。

船头之上,顾怀修驻足而望,直到岸边女孩的身影越来越小,变成他心头一点。

九月重阳,必归,珍重勿念。

怀修致清溪。

第111章 111

顾怀修这一走,清溪总觉得少了什么,尤其是前几天,真是做什么都想他。

越空越想,清溪开始频繁地去酒楼、面馆掌勺,用忙碌压下顾怀修的身影。

酒楼里一共三位大师傅,赵师傅是主厨,郭师傅、曹师傅都是开张前清溪新招的,各有各的拿手菜。这日郭师傅的一位亲侄子娶媳妇,告假去赴宴了,清溪便暂时接替了郭师傅的位置,早早来了厨房。

“大小姐,这是一楼九号桌的菜单。”跑堂周起蹬蹬蹬跑了过来,见赵师傅、曹师傅手头都忙着,便恭敬地将刚接的单子递给了清溪,顺口提醒道:“这桌客人是位光脑顶的爷,好像挺不好惹的,说什么前年他在咱们家面馆吃到蟑螂了,今儿个来检查酒楼的菜。”

吃出蟑螂的光头男人?

清溪立即记了起来,面馆第一次上报后,有不少男客奔着报纸上的“面条美人”来看她,其中就有个光头男想捣乱来着,被顾怀修的人及时带走了。

清溪很肯定,今天的光头客人就是那个。

但,来者是客,在对方没有再次刁难之前,清溪也不能将人撵出去。

“知道了,你们小心点,尽量别闹起来。”清溪交待道,午饭高峰期,她不像影响其他客人。

周起“哎”了声。

清溪接过单子,上面写了三道菜:东坡肉、叫花鸡、八宝豆腐,都是杭城名菜。

清溪利落地忙了起来。

叫花鸡最先装盘,正好周起来送新单子,见叫花鸡好了,顺便端了过去。东坡肉装盘时,是另一个跑堂端出去的,最后又是周起端走了九号桌的八宝豆腐。客人太多,清溪继续炒新菜,炒着炒着,前面大厅突然传来一声女人尖叫,紧跟着一串骚动。

清溪一边翻菜一边疑惑地往外望。

一个跑堂脸色煞白地跑了过来:“大小姐,死人了!”

清溪闻言,手里的锅铲“啪”地掉在了地上。

赵师傅、曹师傅纷纷变了脸色,当即陪清溪赶往前面。

酒楼一楼坐满了客人,此时所有人都在望着东边的一桌,二楼雅间的客人们听到声音,也都好奇地跑下来或是趴在栏杆上往下望。清溪穿过人群,就见九号桌旁边的地上仰面躺着一个男人,口吐白沫,双眼圆瞪,死不瞑目。

清溪骇然,不敢相信为何会这样,只是,当她发现所有客人都朝她看过来的时候,清溪突然全身发冷。她再看向光头男的尸体,发现尸体旁边散落着一盘八宝豆腐……

“这豆腐有毒!”不知谁突然叫了出来。

清溪下意识地摇头,不可能,豆腐是她做的,怎么会有毒?

“快去报警!”

“这不是朱二爷吗?赶紧去通知他家人吧,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各种各样的话语传入耳中,清溪终于回神了,冷静片刻,她扬声对质疑菜品的食客们道:“诸位,徐庆堂是秀城的老字号,三百多年传下来,从没有吃死客人的前例,这位朱二爷可能生病了,或是来酒楼前吃过不干净的东西,总之绝对与徐庆堂无关。我马上派人报警,请警局调查,诸位尽管放心,事后徐庆堂一定会给大家个交代!”

年轻的女孩脸色很白,但她声音平静镇定,食客们听了,有的点头,有的依然保持质疑。

大酒楼死了人,食客们一心看热闹,外面的路人也纷纷往里挤,不久,光头男朱二爷的家属、徐老太太婆媳俩、南湖分局的孙警官陆续到来。朱家人鬼哭狼嚎,咬定酒楼毒死了人,尤其是朱二爷的跟班小弟强子,直接抖搂出了朱二爷与清溪的恩怨,指着清溪边哭边骂:“你个臭娘们,仗着有顾三爷撑腰,杀人的事也敢干!”

徐老太太一口吐沫喷了过去:“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们杀人了?我告诉你,自打我们孤儿寡母来杭城,没少被人欺负,那年还有位吴小姐在面馆吃完面后上吐下泻,她娘不分青红皂白泼了我们两桶油漆,最后查出来是吴小姐吃了一块儿过期变质的巧克力。孙警官,吴小姐的案子是你负责的,你肯定记得吧?”

孙警官看眼清溪,点点头。

他这一点头,看客们不由偏向了徐家。

徐老太太继续喷强子:“看你们俩这样子就不像好人,指不定在外面得罪了谁,吃了毒药来我们酒楼等死,哦,我知道了,你们故意来讹钱的吧?”

老太太牙尖嘴利,朱家家眷听了,突然不确定起来,朱二爷是附近一带有名的混混,欺软怕硬,或许真是来酒楼之前着了道?朱家家眷求证地看向强子,强子确实经常跟着朱二爷鬼混,但今儿个两人恰好没在一块儿,因此他也无法确定。

苦主们露怯,舆论越发偏向徐家。

徐老太太递给孙女一个“别怕”的眼神。

清溪心里终于没那么慌了。

闹闹哄哄中,孙警官让手下将闲杂人等全部撵了出去,只留案发前酒楼内的所有人。

食客们站在一边,清溪娘几个与酒楼厨子、伙计们站一边,强子与朱二爷的家眷站一边。

尸检结果很快出来了,朱二爷误食耗子药毒发身亡,而他生前食用的八宝豆腐里正是被人搀了耗子药!

“你赔我的丈夫!”朱二爷的妻子哭嚎着要清溪偿命。

清溪控制不住地发抖,林晚音求助地望向婆婆,但面对这个结果,徐老太太也被震住了。

孙警官立即派手下搜查酒楼各个角落,食客们身上也搜了,没有发现耗子药,且食客们都称没人靠近过朱二爷,孙警官便放走了这批食客。几乎同时,警察在厨房角落发现一包耗子药,清溪炒菜位置的地面,也发现了微不可查的一点耗子药粉末。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清溪。

清溪白着脸向孙警官辩解:“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强子破口大骂,好兄弟死了,他眼睛都红了,“当年二爷调戏你,你怀恨在心,倚仗现在有顾三爷给你撑腰,你就拿耗子药毒他!毒妇,你个小毒妇!”

徐老太太还要跟他对骂,孙警官一声暴喝,喝得两人都闭了嘴。

“有什么话,去警局说。”孙警官沉着脸道。

警察上前,分别给清溪以及酒楼厨师、伙计们戴上了手铐。

镣铐加身,清溪满眼茫然,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晚音哭着陪在女儿身边,徐老太太眼圈也红了,娘几个往外走时,奉顾怀修之命始终负责保护清溪的那个黑衣人,才凝重地对清溪道:“大小姐放心,我已经派人通知陆少了,下午陆少便会从申城回来。”

清溪听见了,但这话她没有过心,还在试图理顺这件事。

凡是熟悉清溪的人,都不信她会杀人。

与清溪打过交道的孙警官也不信,清溪是与朱二爷有过过节,但调查证明,朱二爷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清溪,清溪没有必须杀他的仇恨情绪。只是,警察办案讲究证据,酒楼其他伙计与朱二爷无仇无怨,碰过那道八宝豆腐的,除了清溪,便只剩跑堂周起。

朱二爷的死与徐庆堂注定脱不了干系了,徐老太太、陆铎、韩戎,包括孙警官,都把调查的目光放在了周起身上。

周起是谁?

周起是杭城本地人,父母双亡,他是被瞎眼的姐姐一手养大的,后来姐姐病逝,周起独自生活。周起机灵聪敏,在米店扛过大米,在酒楼跑过堂,徐庆堂招人的时候,清溪与赵师傅一起面试,周起五官周正天生笑脸,记性也好,成功地脱颖而出,可以说,是清溪亲口选的他。

但现在,清溪后悔了。

在牢房关了一天,清溪不再慌乱,仔细回想当日情形,她托人请来孙警官,冷静地分析:“徐庆堂生意很好,每天客人来来往往,我在厨房,无法得知谁来了谁走了。就算我真的恨朱二爷,如果周起没有提醒我,我不会知晓消息。”

孙警官明白清溪的意思,假设周起蓄意陷害清溪,他说朱二爷来了,便是给了清溪“临时杀人”的前提条件,即,清溪必须知道九号桌的客人是朱二爷,才能下毒。

“问题是,这一切都是假设,我找不到周起陷害你的动机,最重要的,没有证据。”孙警官看着清溪道,“你怀疑他,他咬定他是清白的,现场唯一的证据,只有你脚下的耗子药粉末。”

清溪皱眉:“他趁端盘时偷偷撒我脚下,那么少,我绝不会注意。”

孙警官点头:“确实如此,但,他没有杀人动机,你有,人证物证也都指向你。”

清溪如坠冰窟。

柔美脆弱的女孩,如雨中绝望的花,孙警官心里自有判断,目光坚定地道:“距离法院审判还有两周,我会继续搜查证据。”

清溪只能选择相信。

但她与孙警官都没想到,最重要的嫌疑人周起在入狱第二天夜晚,在监狱墙壁上留下“冤”的一字血书,然后撞墙自尽了。

他这一死,孙警官试图撬开他的嘴从中挖掘周起蓄意陷害清溪的路,彻底断了。

陆铎怀疑强子,结果把人折腾地半死,强子也咬定他与朱二爷的死无关,也提供不了什么线索。这边陆铎刚放了强子,韩戎又派人把强子“请”去了,两番“招待”,强子还是坚信朱二爷是被清溪毒死的。

杭城内,顾怀修、清溪都有竞争对手,有人趁机落井下石,煽动百姓对清溪杀人的愤慨。

短短几日,狱中的清溪瘦了一圈,狱外的徐老太太、林晚音等人也瘦了一圈。

陆铎想到了柳圆圆,带厚礼去请柳圆圆帮忙。

柳圆圆是很欣赏清溪,但如今这个时代讲究法律,清溪的事又闹的很大,便是赵帅乐意帮忙,人证物证都在,报纸也宣传得沸沸扬扬,哪个敢公然违背民意释放一个“杀人犯”?

“对不起,我真的帮不了。”柳圆圆心情复杂地拒绝了。

陆铎还想给杭城警局局长送礼,人家也没收。

陆铎恨得抓脑袋,如果舅舅在,肯定有办法,偏偏舅舅此时在茫茫大海上,他联系不到。

眼看再过三日就要法院庭审了,杭城酒楼协会江会长的一个姨太太,突然来了警局,举报江会长的夫人罗老太太利用恩情胁迫周起谋害朱二爷,再嫁祸徐家大小姐清溪。

第112章 112

秀城罗老父子因为嫉妒徐望山的神厨名号,放火杀了徐望山,后被查出,处以枪决。而杭城酒楼协会三大会长之一的江会长,娶的妻子正是罗老的亲妹妹,去年江会长还受罗家指使,意图阻拦清溪参加端午美食节。

对于清溪娘几个来说,罗老父子死后,放鹤楼声名狼藉不得不关门歇业,罗家家眷迁离秀城都是咎由自取。但江会长的妻子罗老太太不这么想,亲哥哥亲侄子因为徐家死了,亲人们背井离乡,她也成了平时来往的富太太们的笑柄,罗老太太便彻底恨上了徐家女眷。

罗家刚遭难时,罗老太太就央求丈夫江会长帮她报仇。江会长同意了,夫妻俩仔仔细细商量了一番,决定等事件平息一阵子后再动手,免得时间太近被人怀疑上他们,结果等着等着,就在江会长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正准备制造一场车祸撞死清溪时,报纸上突然刊登了清溪与顾怀修的绯闻!

顾怀修是谁?那是黑白通吃的狠角色!

江会长很喜欢他的老妻子,相濡以沫那么多年,虽然他忍不住纳了一房年轻漂亮的姨太太,可江会长一直把明媒正娶的妻子看得最重,妻子受了委屈,他毫不犹豫地帮忙。但那是在清溪一家无权无势的情况下,如今徐家有顾三爷做靠山,江会长就不得不权衡利弊了。

杀了清溪,万一被神通广大的顾三爷发现端倪,江家上下包括传承百年的酒楼都将受到报复。江会长不敢拿祖业子嗣的前程去堵,沉思过后,改劝妻子放弃报仇。罗老太太自然不肯轻易罢休,最后无意中得知朱二爷与清溪有过过节,罗老太太就想到了利用朱二爷栽赃清溪的毒计。

背着江会长,罗老太太开始与她的心腹花嬷嬷筹谋。

哄无知的朱二爷去徐庆堂吃饭添堵不难,花点钱就够了,难得是,谁去下毒。

这个就更容易了,因为早在徐庆堂酒楼招工时,对徐家怀恨在心的罗老太太,就安插了一枚棋子进去,在竞争对手的铺子里安插、买通奸细,各行各业都很多见,只是有的棋子容易被发现,有的能深藏不露,全看下棋人的手段。

罗老太太选择棋子时,也费了一番功夫,与江家、罗家有来往的下人不能用,太容易被抓,然后,罗老太太就想起刚嫁给江会长那几年,有次她去寺里上香,偶遇一对儿年幼的姐弟乞讨,弟弟病重,瞎眼的姐姐心急如焚,求好心人施舍药钱。

刚拜完菩萨的罗老太太便发了一次善心,给了姐弟俩十个大洋。姐姐发誓要报恩,罗老太太没当回事,后来姐姐带着病愈的弟弟来叩谢,罗老太太也随便打发了。过了二十来年,到了用人之际,罗老太太暗中找到周起,派他去应聘跑堂。

也是罗老太太运气好,碰到了忠厚的周起,周起由双目失明的姐姐抚养长大,从小就被姐姐灌输了长大后一定要报答恩人的念头,因此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五月初罗老太太派花嬷嬷将耗子药交给周起,周起亦义不容辞。

事后,周起自觉对不起信任他的清溪,在狱中撞墙自尽。

最重要的两个棋子,朱二爷与周起都死了,花嬷嬷也早带着赏钱回老家养老了,罗老太太一边看报纸瞧徐家的热闹,一边为没人发现她才是幕后真凶而暗暗得意,却不料被江会长的一个姨太太捕捉到了蛛丝马迹。姨太太是江家人,如果事发,江家倒霉她也捞不到好处,因此姨太太选择沉默,但是呢,这位姨太太也没想到,有人会暗中找到她,向她打听罗老太太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动。

那个人就是韩戎。

清溪是林晚音的女儿,韩戎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清溪蒙冤林晚音憔悴不安?他与陆铎一样,想尽了各种办法搜集证据。顾怀修舅甥俩、韩戎都是杭城顶层的豪门,但顾怀修才来杭城三年不到,韩家却世代居住杭城,论在杭城打探消息的人脉,顾怀修要输韩戎一些。更何况,顾怀修带着他的汽车出国参加展览了,陆铎这个外甥,聪明是聪明,但想事情不如韩戎这只老狐狸周全。

陆铎算漏了罗老太太这只隐藏很深的蝎子,韩戎开始也忘了,有次他的汽车经过江家酒楼,韩戎心中一动,记起来了。常言道,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他的敌人,韩戎便暗中找上了江会长的姨太太。女人装糊涂,韩戎直接开了一张支票,让姨太太自己填。

就这样,江会长的姨太太,把江会长的正妻卖了。

听说有人举报罗老太太,徐老太太就像被雷劈了一样,炸毛了,扑过去要与罗老太太拼命。有孙警官拦着,两个老太太没能打起来,孙警官正式审讯罗老太太,罗老太太平平静静地否认,孙警官便派手下去搜捕关键嫌犯,花嬷嬷。

虽说花嬷嬷还没抓到,但徐老太太总归看到了救出孙女的希望。

六月初,杭城酷热难耐,殚精竭虑大半月的徐老太太精神萎靡地躺在床上,煎熬地等消息。

林晚音想伺候婆婆,徐老太太看她碍眼,将人打发走了。

林晚音便去照顾小女儿云溪,一边陪女儿,一边挂念狱中的长女。这时节,家里房屋宽敞明亮都热得难受,她无法想象这半个多月,娇花似的大女儿是怎么在潮湿闷热的牢房里熬过来的,只盼昨日出发的警员尽快找到花嬷嬷。

“太太,韩行长来了,说是要见老太太。”

云溪睡着了,林晚音心不在焉地帮小女儿摇扇子,门房突然过来传话。

林晚音面露希望!女儿入狱,陆铎束手无策时,婆婆曾叫她去请韩戎帮忙,韩戎答应了,莫非他有线索了?关系到女儿,林晚音早把她与韩戎之间的私情抛到了脑后,求韩戎时她没有任何尴尬羞涩的杂念,现在更没有,放下扇子就冲了出去。

清溪有难,韩戎同样明白,他真敢在这个时候与林晚音谈情说爱,只会得到林晚音的反感。

因此,面对容颜憔悴的林晚音,韩戎克制着去抱住她安慰怜惜的冲动,正色道:“我得到一个消息,要与老太太商量。”

丫鬟已经去知会徐老太太了,林晚音迫不及待地问他:“是与花嬷嬷有关吗?”

韩戎颔首,看着神色激动的女人,他抢在她抛出第二个问题之前道:“清溪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保证最迟今晚,她便能回家。”

听到这个消息,林晚音喜极而泣,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那边徐老太太已经匆匆地赶过来了,韩戎看了一眼,低声对身边的女人道:“你去照顾云溪吧,我与老太太谈了什么,你不必知道,事后也不用问她。”

林晚音愣住。

韩戎凝视她含泪的眼睛,对视许久,才丢下呆愣的女人,去找徐老太太了。

窗明几净的堂屋,屏退了所有下人,韩戎开门见山,盯着徐老太太道:“老太太,您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果没有人买通指使,江会长的姨太太绝不敢揭发罗老太太,一次得罪江会长夫妻俩,落得个被逐出家门的下场。”

徐老太太目光微变,立即想通了其中的缘故:“是你买通她的?”

韩戎默认,道:“不仅如此,昨晚我的人已经将花嬷嬷带了回来,我也想办法让她答应举发罗老太太了,只要老太太同意我与晚音的婚事,一个小时后,花嬷嬷就会去警局投案自首。”

孙女有救了,徐老太太非常高兴!

韩戎威胁她,徐老太太咬牙切齿!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同意,你就扣下花嬷嬷,让清溪继续蒙冤?”徐老太太气得浑身颤抖。

韩戎轻笑,嘲讽地道:“我韩戎还没那么卑鄙,就算您不答应,今日我也会救出清溪。”

徐老太太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同时又不懂了,既然如此,韩戎这番威胁有何意义?

韩戎当然有他的道理,探究地打量徐老太太:“我只想知道,在您眼中,究竟是清溪重要,还是留着年轻的儿媳妇,让她为你死去的儿子守寡从而满足你自私迂腐的执念更重要。”

“混账!”徐老太太“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赤红着脸站了起来。

韩戎怎会怕她,微扬着下巴继续道:“我也想知道,老太太是否厚颜无耻到在亲孙女出事后,巴巴地派儿媳妇去求一心想娶她的我,现在我事情办成了,老太太却当成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丝毫不知感恩。”

此言一出,徐老太太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

孙女有危险,她什么脸都不要了,催着儿媳妇去求韩戎,孙女得救了,再让她同意儿媳妇改嫁,徐老太太还真不甘心。可,韩戎挟恩图报,指着她逼问她要不要脸,“不要”两个字,徐老太太也万万说不出口。

胸口起伏,徐老太太忽然想到一个主意,瞅瞅债主般坐在那儿的韩戎,她不太情愿地道:“既然行长都这么说了,那我也给你个准话,只要今日清溪能回家,我便同意让儿媳妇改嫁,但丑话说在前头,我同意归同意,清溪她娘未必愿意,届时还希望行长尊重她的意愿,别纠缠不休,闹得人尽皆知坏了我们徐家媳妇的名声。当然,行长若用救女的恩情要挟,清溪她娘肯定会顺从。”

最后一句,徐老太太说的十分讽刺,杀伤力丝毫不逊韩戎问她要不要脸。

“我若以此要挟晚音,便让我五雷轰顶。”韩戎冷着脸道,他有他的骄傲,威胁老太太是无奈之举,对自己的女人,韩戎不屑。

徐老太太半信不信的。

韩戎离座,最后提醒徐老太太:“如果老太太真心同意这桩婚事,那我保证,从今以后我会像亲女婿一样孝敬您,但倘若让我知道,我走之后您去轻贱辱骂晚音逼得她不敢嫁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徐老太太抿了下嘴唇。

韩戎料她不敢太过分,这才离去,一眼都没看等在院中的林晚音。

目送男人绕过影壁,林晚音忐忑不安地望向堂屋。

徐老太太出来了,阴沉着脸斜了儿媳妇一眼,带丫鬟去了后院。

林晚音隐约猜到,韩戎可能重提求娶之事了。

她心乱如麻,但女儿回家之前,她也无心多想。

有钱能使鬼推磨,韩戎能买通江会长的姨太太,就能让一个曾经发誓对罗老太太忠心耿耿的花嬷嬷变节。

韩戎离开徐宅不久,花嬷嬷就去警局自首了。作为一个跟了罗老太太三十多年的嬷嬷,花嬷嬷真的不想背叛罗老太太的,可韩戎给了她一大笔钱,还承诺一年后就会打通警局的关系赎她这个从犯出来,花嬷嬷就乐得背主了。

到了警局,花嬷嬷将罗老太太与周起的关系,将她如何奉罗老太太之命弄到耗子药再交给周起的过程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出来,包括去年江会长故意刁难清溪参加美食节一事。孙警官经过查探,证明花嬷嬷所说属实,将主仆俩关进牢房,释放了清溪。

徐老太太娘几个热泪盈眶地将清溪接回了家。

有徐老太太、陆铎、韩戎花钱打点狱警,清溪在牢房没受什么委屈,只是牢房太闷热,清溪又承受了极大的精神压力,人就憔悴了,瘦的脸上一点肉都掐不起来,显得那双乌黑杏眼愈发的大,偏偏熟人来探望,她还努力装成没事一样,越懂事越叫人心疼。

“让舅舅看见你这样,他非得打死我不可。”陆铎后怕连连地道。

清溪笑着叫他放心。

事情没着落的时候她很怕,担心自己冤死担心徐庆堂衰败,现在她没事了,报纸刊登真相后徐庆堂的生意也恢复了过来,罗老太太与江家亦得到了各自应有的法律惩罚、舆论抨击,清溪心里真的挺平静的。

在家里养了两天,精神好了点,清溪坚持要去韩家拜谢。

徐老太太找不到理由阻拦。

女儿好好的,林晚音又不敢与韩戎见面了,尽管她很感激。

清溪带着妹妹云溪去了韩家。

韩戎像个慈爱的父亲一样招待了她,嘘寒问暖,却又表现地很自然,而非刻意。

清溪再三道谢。

韩戎惭愧地说出了他与徐老太太的对峙,无奈地对清溪道:“我真的没办法了,你祖母一日不点头,你母亲一日不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