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回去,石林正在门口跟一群正要出门扭秧歌的老太太展示照片,见到何双双,便又夸耀了一顿自己的闺女,还将周彦扯出来,展览了一番才放人。

此刻都六点多了,何双双坐在车里挨了李瑶媛一顿骂。放下电话后,何双双对周彦说了句:“我妈绝对是故意的! ”

周彦点点头,“嗯,我也觉得是。”

这两人,终于在命定的时间赶到了李瑶媛的家。结果,李瑶媛一看到何双双,二话不说,“换发型,你今儿就不能比我好看。”

于是,何双双只能换了一个有刘海的发型。换好后,何双双无比委屈地站在李瑶媛家的阳台上,挥着小手帕,目送周彦往男方住的新房里走。

他们隔着楼层,眼中有千言万语,都尽在不言中了。

以后结婚,绝对不请李瑶媛,绝对!

坐在李瑶媛家,何双双一直跟在李瑶媛的身边,被迫跟无数不认识的人合影。她开始还能很自然地笑,到最后就只能僵硬地笑了。

媛媛坐在沙发上,就如个女皇,不停地打电话,不停地在照片镜头与现实之间转换着表情,亏她还能坚持下来。

李瑶媛她能使唤家里所有的人,她妈、她爸、她姑父、她弟弟,她所有的亲戚。

“妈,一会儿车来了,把所有门都叫小弟他们给我锁好,一个门少于一千,就别给开了!”

“姑父,你可得给我看好账,分单,什么分单,自然都在一个账上,我跟晓亮以后要还钱的!”

“姑妈,把你家孙子也抱来吧!看好门,一会儿跟他们姐夫要红包,一个一百呢!别给别人领走了,呵呵…可不是,那多吃亏啊!咱家四个门,能拿四百呢!”

“徐晓亮,我早告诉你了,别用他家,我都咨询过多少次了。你看你不听,傻了吧!凭什么咱家彩虹门要放到后面?不行,我两个月前就订了,他们什么时候订的?必须给我放前面!这事儿没商量!”

何双双听着都觉得累得慌,难道这就是她想象当中的浪漫婚礼吗?

何双双抬起脚,将脚下的瓜子皮、糖果皮往一边踢。

“何双双,你小心烟头,你这套衣服一天一百五呢!”李瑶媛忽然一嗓子吓了何双双一跳,她抬起头,正要说点儿什么,李瑶媛却脑袋一转,对着沙发那边的一位男士骂了起来,“四姐夫,你离双双远点儿,去外面吸烟去。她的衣服下午要还呢,烫出个洞来你赔吗?”

男人讪讪地笑笑,挠挠后脑勺,出去吸烟了。

喧闹的气氛,亲人的祝福,七嘴八舌的声音围绕在何双双的耳朵边。何双双忽然想到,假如自己跟周彦结婚了,也会是这样吗?好可怕,她完全感觉不到一丝半点儿的幸福,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忙乱,各种掩盖不住的慌乱。

李瑶媛一直在笑,何双双却觉得她不幸福。

于是趁着人略少的时候,何双双忽然问李瑶媛:“媛媛,你幸福吗?”呃,这话问出来好傻气。

李瑶媛看看何双双,扑哧一声笑了,“傻姑娘,你电影看多了吧?”

是呀,就是电影看多了,才会把一切想得那么美好,也才会现在还囤积在家里,一直没嫁出去。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我也不求别的。徐晓亮那家伙没什么好的,可他听话,我就喜欢他这一点。他听我的,这样我们才有好日子过,对吧?”

何双双只能点头,因为她也说不出哪里不对来。她从小就没李瑶媛这么强势,她在家听爹妈的话,出门听老师的话,谁都说她乖,可到头来,她才知道乖是一点儿用也没有,至少她还是没嫁出去。李瑶媛反倒是比她早结婚了,这不就证明人家比她做得好吗?

何双双一时间挺失落的。

有人说,结婚那天是女人最幸福的一天。这话是说给别人的,真的,这跟李瑶媛姑娘就没有半点儿关系。

李瑶媛结婚,更像是打仗。这位新娘,将一切都算计进去了,可是事情并不会按照她想的那般走。那时,她就会毫不客气,半点脸面不给地去批判别人。

即使她今天是个新娘子,那也看不出半点儿美好来。甚至何双双觉得,她就像是现代版的王熙凤。

原本是件挺高兴的喜事儿。到点了,徐晓亮坐着马车来了。真的,三匹大白马拉的马车,赶车的穿得就如英国管家一般,还戴着髙帽子。

那马车一进院子,全院子的人都出来围观了,礼炮轰鸣中,又有几万个响鞭儿泼洒着一院子的喜气。大家正高兴着呢,李瑶媛却穿着婚纱,趴在阳台上,忽然对着下面来了一声:“周彦!”

周彦吓了一跳,抬头看阳台,怎么是叫他呢?

“一会儿,你的车只给我娘家老姨坐,谁也不许上,听到没?”

哎呀,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大家顿时就尴尬了。周彦眨巴着眼睛,点点头,对着楼上喊:“好啊!”

李瑶媛这才回屋去。

徐晓亮当下就有点儿不高兴了。周彦见不好,忙笑着搞气氛,“哎呀,就没见过这么紧张的新娘子,我看啊,人家是着急见你呢!”

顿时有见不好的,忙一起呼喝起来,“就是,徐晓亮,你们才分开多久,看人家急的。”

于是,哈哈一笑,总算过了这事儿了。

这场婚礼,零零散散的事儿,那叫一个多!好不容易,婚礼走完了所有的形式,差不多要吃完酒席了,新郎徐晓亮的妈妈跟李瑶媛却站在酒店门口吵了起来。

这下坏事儿了,人都还没嫁完呢,媳妇婆婆先来了一仗。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儿,就是钱闹的。按照规矩来,礼金那是要被父母拿去的,因为人家花了钱。老爷子、老太太忙了一生,在城里给儿子买了房,那花出去的总要从礼金里收点儿回来,好还外债,不是吗?

这不,李瑶媛为了面子,租了三辆车,将徐晓亮家的亲戚都从乡下给接了过来。男方亲戚的礼金呢,自然也就上到了李瑶媛家的礼单上。

在酒席还没吃完的时候,老太太就动了心眼,悄悄地去了前台,想要回这笔钱。李瑶媛家看账本的姑父自然是不能给的,于是就发生了口角。

这顿口角延伸的最后结果就是,两家发生了难以预料的肢体碰撞,最后,真的打了起来。

李瑶媛家的亲戚都是城里人,打架的手段没徐晓亮家里的多,于是便输了阵势。到了最后,李瑶媛被吓坏了,被何双双护着躲在了一边。

李瑶媛的婆婆站在那里,毫不客气地骂起来,“李瑶嫒,你算什么东西,要什么没什么,就知道欺负俺儿!俺儿倒霉了,才娶了你这个搅家精…”

所有的看客都呆了,就连周彦都没见过如此直白的老太太。

徐晓亮坐在酒店的台阶上,哭得就像个无辜的孩子一样。

何双双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男人可以这样哭。

周彦气得狠了,走过去给他屁股来了一脚,“我说哥们,挺好的喜事,你哭什么?你哭顶屁用啊,赶紧拉住你妈,再骂,你媳妇都没了!”

徐晓亮猛地站起来,四下看着。大家顿时都静默了,都在等他拿个态度出来。

可这家伙竟谁也没骂,也没劝谁,只是看了一圈后,他想,他不要结婚了,什么都不要了,这辈子,他都不会娶媳妇了。于是,他连半句话都没有交代,直接打了车,就跑了。

何双双有些担心,回头去找李瑶媛。

李瑶媛也在哭,哭完一擦鼻涕,看着婆家的亲戚,苦笑了一下,大声说:“算了,不结了!我图什么呢?我这就去医院,打胎!”

她这么一说,两边干仗的,顿时都傻了。徐晓亮他妈一伸手,将口袋里抢过来的礼金往桌上一丢,回头就哭,“媛媛,这话怎么说的?大人生气,可不要拿孩子撒气啊!”

李瑶媛看了下四周,一拉裙子,扭头就走。老太太挨了老爷子两脚,赶紧上去拉,何双双也追了一会儿。可惜,李瑶媛家的亲戚也不是吃素的,护着李瑶媛就跑了。

就这样,新郎新娘,各奔东西。

何双双都傻了,呆呆地看着李瑶媛的婆婆坐在酒店门口哭孙子,看着刚才还是推杯换盏满嘴祝福的那些人,一个一个面露尴尬地离开。如今也不添火了,也不闹腾了,原来,这就是婚礼吗?

周彦从身后拉住何双双,轻轻地劝着,“算了,这事情谁也不怪,没人能在婚姻里算计什么。”

何双双苦笑,“周彦,以后咱们也会这样吗?”

周彦呆了一下,她怎么想到结婚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不会,你不是李瑶媛。”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完,只要你妈不参与。

还有,今天这事儿,从男人的角度,他觉得是李瑶媛做得太过。

可是何双双就不是这么想的,她还是对李瑶媛有说不出的同情与怜悯。她太了解李瑶媛了,那个女人从中学就开始计划起了自己的婚礼,她比任何人都期盼着今天,可是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李瑶媛那天真的去了医院,两家人又在医院里干了一架。

孩子当时是没打,可第二天一大早,李瑶媛的母亲陪着她去医院做了手术。手术做完,李瑶媛便悄悄地辞了工作,在这个城市里消失了。过了没几天,徐晓亮也走了,怕是这辈子他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一件事能引出好多事,李瑶媛闹腾完,还没几日呢,毛毛又要结婚了。嗯,也不知道在这姑娘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石林问了几次,姜凯芳只是笑笑不说。

这一次,何双双又是伴娘。当然,这次没周彦什么事情了,只是后来他听石林唠叨了几句。

毛毛嫁得真吃亏,婚戒都是娘家买的。

毛毛真可怜,她那个婆婆挑三挑四的,结婚当天还带了一群亲戚住在毛毛家安排的宾馆里。

姜凯芳刚打发了闺女出门就大哭了一场。

第二天一大早,毛毛就回了娘家。她抹着眼泪,跪在她妈面前说:“妈,您看我啊,我这张脸,是配得上哪位王子、总裁的?我就是个普通人,现在是不好,可是咱得努力不是吗?我不怕苦,真的。”

后来,姜凯芳也哭了,一直说,她不该逼着闺女找对象,最后弄得闺女去凑合了。

这次吓得石林不轻,平日在家再也不提什么周彦不合适啊,哪儿哪儿有个不错的小伙子啊。

如此,全家人便得了清静,从此何双双对毛毛以及姜凯芳是感激不已。

生活回归原位,何双双忽然就长大了。她不再偷懒,把卧室收拾得干干净净,以前那些不实际的美梦她也不做了,甚至,她还给自己制订了几个计划。

她忽然就懂了,她曾经活得那么简单,可是这种简单会随着年份而不再适合她。无论如何,她都要学习成长,即使她的妈妈不愿意,她的爸爸不愿意,这个家她早晚也是要离开的。

她开始学习烹饪,学习去心疼父母,学习向世界妥协。这事儿听上去挺悲哀的,可是大家还偏偏就得这么生活着。

何双双的生活在变,周彦的生活也在变。

人生便是如此,以往你觉得你人缘好得满天下都是朋友,然而也许你一转身,数来数去,却发现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个季节,周彦尤其寂寞,唯一能使唤动的,就只剩下了何双双。

“我说你,没事做了,干什么每天给我找事干啊,我可是有工作的人。”何双双盘腿坐在周彦家的电脑边上,一边安装着自己用惯的软件,一边抱怨。

周彦不吭气,在一边又是端自己买的蛋糕,又是倒咖啡的,奈何地主奶奶不领情,还在那里唠叨着。

“我跟你说,我这几天接了活,能嫌三万多呢!前几天我去应聘了,那家公司的广告部主管又年轻又帅气,对我的印象还很好。”何双双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得意。

倒水的手停顿了一下,周彦笑了,“好事儿啊!”

何双双呆了一下,抬头看他,“哎?不吃醋了呀?”

周彦摇头,“不吃醋,你出去多看看也好,货比三家嘛。相亲这东西,是越看眼越花,我干什么要吃醋啊?”

“谁说我相亲了?”何双双白了周彦一眼。

周彦说完也没给何双双递水,自己倒是倒了一杯咖啡,打开电视看拳击比赛。

客厅那边,拳击比赛的声音越来越大。何双双仰头看看顶灯,扑哧一声乐了。乐完,她放下手里的工作溜达到客厅,倚着门瞄他,一边瞄一边奚落他,“生气了?”

周彦冷哼一声,将电视的声音调大。吃醋?他还真有一点儿。你说,你天天哀怨着没人要,自己也就做做好事要了你,但是你这个死女人,竟敢在他的面前夸别人帅气。

看到周大爷的脸色不好,何双双撇撇嘴,走过去坐到了周彦的身边,一抬手便抢了遥控器,开始找自己喜欢看的频道,一边换一边在那里嘀咕着:“我就是说说,我现在忙得要死,哪有时间谈情说爱啊!哎呀,三十了,愁死我了。”

这是实话,何双双最近真的怀旧,回头看看自己这三十年的道路,没有一天是严肃的,有计划地活着的,她的每一天都像是为别人而活。一眨眼,眼见着要突破三十岁大关,很多事情她就不再执着。不再强求了,也就在这时,她却发现剔除一切没必要的糟粕,剩下的属于她自己的日子真没几日。

从现在起,好好活着,每一分钟都要为自己精打细算地去努力,去奋斗。最后,即使这个世界故意遗忘掉了自己,那么自己也应该能很好地安排自己的每一分钟!

这就是何双双现在的想法,想开了的何双双,性格里多了一分真实,多了一分淡然。即便是现在跟周彦在一起,她也没往大了去想,踏踏实实地安排好自己的感情生活,有缘分就—辈子,没缘分自己也不后悔。

周彦看何双双换台换得有些心不在焉,犹豫了一下,试探地伸出了一只手臂,打量了一下何双双,是搂着她脖子呢,还是搂着她腰呢?何双双不会生气吧?

何双双立刻就感觉到了。她故作不知,心里盼望,脸上却透着无辜劲儿。

犹豫了片刻,周彦伸出手去抓住何双双的手,就像长辈一般拍拍她的手背,心里在唾弃着自己,自己是傻子吗?

“愁什么呢?好好看电视,别乱换台。”

我真是傻子吧?周彦在心里不断地骂自己。

何双双有些失望,于是把遥控器丢到了一边,叹息道:“有什么好看的,尽是广告,我都好几年没看电视了。”

周彦笑笑,眼睛一闭,鼓足勇气后,他的手顺势又挽到了何双双的腰上。

何双双的心顿时开始打起了酱油,打了一瓶又一瓶的。她能从周彦的动作里感觉到周彦此刻是尴尬的,只要自己有一丝丝的别扭,也许,这种感情上的突破就会顺势给缩回去,下一次,便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没错,在何双双的心里,周彦就是如此胆小,一点儿都不像他表面上那般温润、大气,他这个人最会装了。

这次,要好好想想办法。何双双脸色涨红,装出有些羞涩的样子,仰头看下顶灯,顺势往沙发后面一靠。这下子,你的手想缩回去,那是没门了!

周彦得到了暗示,胆子就大了一些。他的胳膊挽住了何双双的腰,如此近的距离,他能闻到何双双头发上香波的味道。这种味道酸酸涩涩的,令他有一点感动。

如果搂腰可以,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吻她呢?周彦的心七上八下的,心里一次又一次地鼓起勇气,幻想了很多镜头。

就此搂过来,用手捏住她的下巴,用最有男人味的方式俯视她,在她羞涩的表情下吻上去?

就此按倒,扑过去,在上空俯视她,然后慢慢地在广告曲中,吻上去?

就此拽过她,紧紧地抱住她,给她安全感。然后再给她一个热烈的,令她晕眩的吻?问题是什么吻能令她眩晕呢?

周彦在那里想着各种念头,何双双的心里却觉得无比搞笑,她想笑,却不敢笑?真的,她就如同周彦心里的蛔虫一般,知道他的所有想法。没办法,男人与女人的区别就在于此。

电视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体育频道,拳击台上,健壮的黑人你来我往,打得十分有力,满脸是血,只是一点儿都不浪漫…

窘迫的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就那么一直僵着。一个电话,惊醒了两个人。周彦迅速地抽回手,何双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喂?”周彦故作大声地接着电话,电话里的哭泣声,顿时将他由甜蜜的尴尬天堂,堕入了耻辱的地狱。

“是周大哥吗?”华梅哭得很凄惨。

“华梅?”周彦看看表,上午十一点三十分。

“周大哥,您能出来一下吗?”华梅泣不成声。今天她没完成任务,还跟一个顾客吵了架,结果被开除了。

最近她诸事不顺,喻夏鸿不是工作忙,就是将他的不忿全部发泄到华梅身上,都是刚出学校的孩子,不管你有多么远大的理想,最初到社会,总会遇到理想与现实不符的地方。

喻夏鸿讲究吃穿,讲究面子,心思敏感。对于机构里的小官僚,他是各种看不上,对此碰壁也是必然。还有,他对华梅身上的一些变化也有些看不惯 了,觉得华梅不知变通,有时候根本不关心他,一门心思就知道打工,打工!有时候听他唠叨不到半个小时,就睡过去了。

周彦叹息了一下,看看坐在一边认真看比赛,耳朵却竖起来的何双双,心里稳了稳。过去便是过去的事儿了,既然跟何双双在一起了就不能不负责。于是,周彦对华梅说:“抱歉,我现在有事儿。”

说完,周彦就想挂电话,华梅却在那边号啕大哭,“周大哥,别挂电话,求你了,别挂好不好?”

周彦吓了一跳,“华梅,出什么事儿了?”

华梅在那边泣不成声,周彦无奈,但也不想哄,便将电话那么举着,等华梅哭完了再说。

哭了足足有三四分钟,华梅才找到了调子,“对不起,周大哥,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从华梅的哭诉中,周彦听出来,华梅是真的很倒霉。前几天,华梅想学驾驶,喩夏鸿的车子赶巧借给他单位的领导了,没办法,他就借了哥们的一辆车。人家的车也挺好的,是五十多万的德国车。华梅这日起了个大早,拉了喻夏鸿,找了一个偏僻地儿。还没练几下呢,喻夏鸿没烟了,就下车去附近找小卖店。

也就是这么几分钟,华梅还没开几步路,就将路边一个早起晨练的老大爷给撞了。伤了人的华梅是越来越慌乱她直接踩着油门又将车开上了路边的花池。亏了是低档,车速不快,但也将人家车头磕得凹进去了一大块。

华梅没驾驶证,也是倒霉蛋。这大爷的儿子赶巧了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人家不稀罕赔偿,非要严惩不可。多令他觉得恶劣啊,他老父亲的两条腿,齐刷刷地从关节处被碾了过去。

就这样,华梅被拘留了。

老大爷的医药费一算,前期后期治疗费要二十多万,这还没算上老大爷伤愈后伤情鉴定赔偿。

喻夏鸿的哥们也怒了,人家什么事儿都没做,车就被扣了。然而,华梅进了看守所的第二天,吐得昏天黑地的,看守所的女警带她一检查,她怀孕两月,于是她又被提前放了出来。

喻夏鸿是个没经过事儿的孩子,他也就去看守所给华梅送了一回衣裳,就再也没有露过面。倒不是说他没良心,他这几天正到处借钱呢,碰了无数的壁,越碰越来气。最后气得他转身不管这事儿了,反正,又不是他做的。

怀了孕的华梅被放出来后,人家伤者家倒是通情达理的,你医药费、赔偿费,别欠了就好,可华梅哪里有钱?

天下的路,一刹那便走绝了,华梅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茫然地站在城市街头巷尾,这个城市这么大,谁都有家,就她自己没有,连一个能帮她的人都没有。转了一天之后,华梅拿起电话,唯一能为她着想的人,世界上怕只剩下周彦了。

周彦听完,也有些啼笑皆非,自己是不是特别傻?没错,他此刻的想法就是这样的。路志青觉得自己傻,华梅也觉得自己有求必应,自己又不是庙里的菩萨,他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听完华梅的哭诉,周彦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了解华梅,了解她的脾气,了解她的环境,他也知道,如果此刻他挂了电话,这个小姑娘,也许真的会走上绝路。没办法,周彦只好问她:“你男朋友呢?”

站在街头的华梅悲痛欲绝,她刚才去了喻夏鸿家,喻夏鸿的妈妈连门都没叫她进。人家也很客气,直接告诉她,因为借车的是喻夏鸿,修车钱这笔费用就由喻家出。那车有保险,但是华梅这样的不在赔偿范围之内。喻家以前垫付的五万块医药费,也不要了,算是给华梅怀孕的精神赔偿,孩子…喻家也不要了。

喻夏鸿的妈妈说话很客气,“姑娘,你看看这年月,谁还吃怀孕上门来威逼这一套啊!电视剧都不演了。这样,阿姨也是个女人,也理解你。我们家认倒霉,再给你拿出五千。不过,这五千你得拿医院的人流单子来换,你要不方便,阿姨陪你去。你想好了,不然这五千也没了。你还小呢,还在读书,可不能因为这事耽误你一辈子,是吧?”

华梅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她长这么大,从没这样聪明过。喻夏鸿,他不是个良人。

听完华梅的哭诉,周彦为难了。怎么办?他是有钱,但是这钱他出得憋屈呀!不给吧,他太熟悉华梅了,那就是将她往绝路上逼;给吧,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周大哥,你要不拉我一把,我就只能死了。”华梅失声痛哭。

第18章 解脱于过去

周彦茫然,这一刻,又是如释重负地觉得解气,又觉得纠结。

她不停地说死,这是在威胁自己吗?以前华梅可不这样。

他记得,很久之前,他陪着华梅回她老家。华梅家是廣朴乡民,全家人一起发声,一天都说不了十句话。见了外人,不分大小,—说话全家人脸就红。

周彥第一次去华梅家的时候,她家老爷子开始还对自己不满意,只怕他骗了人家姑娘去。毕竟,他们家三代才出了华梅一个大学生。

后来,周彦一直表现,又是聊天,又是跟着下地,他还拿出身份证,表示随他们查!这样全心全意地陪着老人待了好多天,老人这才松口,还是一句最质朴的话,“娃不懂事,什么都没见识过,你多担待。若是你等得了,毕业再完婚,中不中?那现在可不能一起啊!那个不能一起,那娃小,以后你要是不愿意娃,那娃可怜咋办?我们也不能去城里找你吧?”

周彦一笑,欣然应允。

离开华梅老家的那天,老爷子扛着半麻袋干菜,周彦在他家就爱上这—口的。老爷子一路沉默地跟在闺女和周彦的身边。周彦想帮他背,老爷子就是不许,怕弄脏了他的好衣裳。

那一路,舍不得打三轮摩托,老爷子就背着半麻袋干菜跟了七八里地才到沥青路上。

从那年开始,每年周彦都能收到好几次菜干,一直到华梅坚决不许老家人再往学校寄这个,周彦才没有了这口福。帮?若是看华梅的面儿上,周彦是根本不会有半点儿同请心的,可他一想到那质朴的老爷子,便又不忍起来。

周彦安慰了华梅几句,说让他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华梅不肯,又哭又求。周彦无奈,只能先约她去了他们以前常去的茶社。约完,挂了电话,周彦就坐在那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