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未南回来时,小奇迹才拔针,在床上上蹿下跳,满屋是她的笑声。
他脸色立刻沉了,手一挥,“你给我下来。”
“哥,给我扎针的护士姐姐说我快出院了。”小奇迹乖乖坐回床上,腿仍不老实的动来动去。陈未南一把按住,“别乱动。”
“就动。”小奇迹开心地唱着反调,一点不怕陈未南的黑脸。
“你……”他说不出什么,只得死死抱住小奇迹。怀里的小奇迹嘴里哼着稀奇古怪的调子,并不知道陈未南此刻是种怎样矛盾的心情。
他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告诉她的病怕骨折,也容易骨折。
也不能说小奇迹你得了很难治的病,要吃一辈子的药,巧克力坚果仁大螃蟹这类你喜欢吃的东西以后碰也不能碰,你只能吃你不喜欢吃的白菜土豆,即便这样,你的病也治不好!
这些话他能说?
小奇迹没心没肺地搂住陈未南的脖子,“哥,我有小伙伴了,以后你再不用担心我无聊了!”
谁啊?
视线轻扫过房间,昨天腾出来的空床多了一个新成员,理着西瓜头的男孩抱着卡通抱枕,笑容腼腆,床边的年轻女性手拿着苹果和刀,成串的果皮沿着刀行方向越来越长,她已经抬头打量陈未南好一会儿了,闻言微微颔首,打着招呼。
“西朗,这是我哥哥,哥哥,这是我的新朋友彭西朗。哥哥,医生说我和西朗是一样的病呢!”小奇迹声音轻快愉悦,陈未南惊讶地看了眼西瓜头,继而无奈的放开小奇迹:小傻子,同病相怜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好吗!
西朗妈理解他矛盾的心情,将手里的苹果一分两半,“别悲观,他们互相做伴,其实也不错。”
陈未南扯扯嘴角,没觉得有什么是“不错”的。
他转身想问小奇迹中午想吃什么,还没开口,眼前便一黑。
他伸手想抓住什么,随着砰一声,栽倒在地。
再次睁开眼,窗外是片金黄暮色,远方高耸入云的棕烟囱吞吐着白烟,一群灰色鸽子绕着它盘旋。
陈未南扭头,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一个小脑袋埋在米色被单下,被子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陈未南片刻的有些恍惚,他慢慢伸出手,却在手就要触碰到那人时停住了动作,沉闷的心情被剧烈的心跳一扫,唇角吟着柔软笑意,他动作轻缓的掀起被角。
柴焰睡颜安静,脸是金粉色的,她呼吸和缓,躺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凑近她,看见她脸上的绒毛随着呼吸轻轻动着。
陈未南掐掐自己的脸。疼。不是梦啊……
他傻兮兮笑着,声音惊动了床上的人。柴焰睫毛翕动,睁开了眼。
她看见了陈未南,陈未南也看着她。
“你醒了?”柴焰问。
他未及答,她便凑前拥住了他。
柴焰头埋在他胸前,手轻轻环住他的腰,肩膀一耸一耸的,“陈未南……”
“嗯?”
“……没事。”或许觉得不该这么主动,她又迅速地放开手,转个身,和陈未南之间拉开一段距离。
“柴焰,你怎么了?”
“……”
“说话,怎么了!”他伸手去晃她。
“你傻啊!。”他真是木头的可以,难道她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她磨蹭着回身,目光停在陈未南的下巴上,声如蚊咀:“担心你啊!”
她心扑通扑通跳着。,时间仿佛定格在陈未南探臂过来的动作上。
吻来得不合时宜,却炽烈无比,紊乱的呼吸陌生的渴望让柴焰惊慌却想要更多。他们好像两条干涸缺水的鱼,在吮吻律动里慰藉着彼此孤独的灵魂。
西晒渐散,房间陷入黑暗。陈未南紧紧搂着柴焰,突然觉得他不在那么害怕了。
生死、离别,只要她一直在身边,什么都成了渺小无比的。
“小奇迹会好的。”
“嗯。”他也坚信。
“陈未南。”
“什么事?”
“我想和你说,迟秋成他……”
话音未落,房间外传来声音,惊觉有人回来的陈未南撑起身,把被子遮在柴焰头上,比了个“嘘”的手势,“别出声。”
柴焰头埋进被子,好笑着陈未南的愚钝,他是把这里当成他家了吗?
四月末普通的一天,夜晚六点,陈未南忘不了柴爸柴妈看见他从柴焰房里出来时,脸上的五彩斑斓。
***
刺槐花开的时节,小奇迹终于获准出院了,她开心的不行。
出院前的两天,陈未南和柴焰带小奇迹去离医院百米远的云都大学看画展,临近出门,小奇迹突然扯了彭西朗和她一起。
“哥,西朗妈妈同意了。”
啊?
陈未南看了眼沉寂的西朗妈,见她默默点了点头。
“孩子他爸的律师一会儿要来,你们帮我带西朗出去一下吧。”
是这样啊,陈未南了然,接过西朗妈递来的西朗的东西,和柴焰一人一个,牵着孩子出门去了。
“西朗,你爸爸的律师来干嘛?”小奇迹问。
“他要和我妈离婚。”彭西朗声音稚嫩的说,“他喜欢了别的女人,不要我和妈妈了。”
“男人好坏哦。”
陈未南哼了一声,呵斥住小奇迹:“你哥我不好?”
“好是好,不过你有柴焰姐姐了,就不能娶我了。”似乎是触及伤心事,小奇迹愁眉苦脸的说。
“我把他让给你如何?”柴焰眯眼,微微笑着。
小奇迹也咯咯笑了。一旁的陈未南如同被遗弃的小狗,默默生着闷气。
一群人漫步进了云都大学,柴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
“柴律师,好久不见!”
柴焰眯着眼,认了半天,想起是她之前代理官司的一位代理人,她伸出手,“赵医生,你好。”
“你不是在蕲南?最近不忙?怎么回来了?”
柴焰指指一旁玩的小奇迹,“家人病了。”
已经中年的医生听了这话,哦了一声,“什么病?”
***
陈未南一边指挥着不让两个孩子走远,余光却始终注意着柴焰的动静,见她折返,指指远处,“那人,谁啊?”
“老相好。”柴焰眯起眼微笑。
“哦。”
柴焰觉得好笑,“陈未南,你至少也该表现出点醋意吧?”
“你都说了,老相好。”陈未南哼了声,拉起柴焰的手,“那么老,我会吃他的醋?”
好吧……调戏失败的柴焰觉得没劲。
她目光投远,落在路边正指挥着彭西朗捡石子的小奇迹身上,心想着或许还是等赵医生那边有了回信再把消息告诉陈未南吧。
她怕陈未南失望,怕他空欢喜一场。
因为赵医生说小奇迹的病或许不是没得治。
“对了,陈未南……”她想起在何子铭那里见到迟杨的事,“我想和你说件事。”
“说吧。”
“你先保证,你要安静听我说完,不能中途打断。”
“好吧。”陈未南无聊的摆摆手。“神秘兮兮。”
小奇迹手拿着米花糖,在前面奔跑,陈未南后知后觉地想起要提醒她跑慢些,遛弯归来的路上,他和柴焰并肩走在沿江大道上,“所以你的意思是,迟秋成有可能是迟杨,而你希望这件事是真的?”
“是。”柴焰步履轻快的走在前头,“他活着,对你我不都是好事吗?”
“嗯。”陈未南含糊应着,觉得是好是坏这事,天知道。
不知不觉,他们走回了医院。
大楼的走廊里,气氛却低至冰点。
女人扬了扬手里那份条款可笑无耻的离婚协议,问对面的人:“彭城他人呢?他自己怎么不来?他好意思拿这份协议书来给我签?”
“林女士,这是我的代理人能开出的最好条件了。你现在不接受没关系,考虑考虑,想清楚了打我电话,我时间方便。”
西装男人恭谨的递来名片,技巧的躲开了女人坚硬的指甲,步履绅士,缓步离开。
“王八蛋!”林梦骂了一声,慢慢靠墙壁蹲下,她捂着脸,脑子混乱不堪。
该怎么办?西朗的病需要不小的治疗费用,她没了工作,现在还不得不面对负心人提出的离婚。
人怎么会活得如此绝望呢?
“妈妈,你怎么了?”彭西朗爬上楼梯就看到妈妈蹲在走廊里,他几步跑过去,摸着妈妈的胳膊,“妈妈,你受伤了吗?你哪疼吗?你怎么哭了?”
“妈妈没事。”强忍着难过,林梦擦干脸,抬起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面前的柴焰和陈未南。
“那个男的为难你了?”柴焰问。
林梦摇摇头,松开手,掌心里皱巴巴的名片摊在其中。林梦看到什么,猛地抬起头,“你是叫柴焰?”
柴焰不明所以。
“你是个律师?”
……
“那个王八蛋请你和我打官司!”林梦狠毒的把手里的卡片甩在地上,柴焰律师事务所几个字被泪水和汗浸湿了,有些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已修
☆、Chapter10不分(2)
Chapter10-2
斯嘉丽的咖啡是云都一家名气不响却总不少客人的咖啡厅。
独栋的褚红色砖房前是碧绿可人的整齐草坪,一只白鸽停在上面,悠闲踱步。玫瑰花窗映着阳光,偶尔有只优雅的纤细手臂出现在窗上,手里擎着一杯泛香的咖啡。
柴焰坐在二楼一张靠窗的方桌前,手指轻轻滑着骨瓷杯沿吹凉。她在等人。
九点才到,她等的人来了,她放下杯,端倪着慢步跨上楼梯的龚宇。
她扬手示意,“这里。”
听到声音,龚宇转过头,手压了下因为跨步不再整齐的领带,满室是温暖的阳光,龚宇嘴角扬着一抹凉薄的笑。
他几步走到方桌前,拉开椅子,迈步坐下,“找我什么事?”
“你接了个离婚案?”
“是,有什么问题?”
“推了。”柴焰啜口咖啡,复有放下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