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苏清清开口道:“昨夜我梦见我娘了。”

“或许不是梦见,而是她真的回来过,我在睡梦中隐约感觉得到,她一直在我床边,牵着我的手。”苏清清说着这话,声音轻得如同山中漂泊的雾气,她倏尔一笑,豁然之间开朗了一般,接着又道:“她让我不要怕,她说她会一直在我身边,还对我说了许多话,我大概……有些明白了。”

温辞默然看着苏清清,只不过一夜之间,这人似乎又改变了。

而一旁的宋谦,却是将目光落在了温辞的身上,若是方才他没有听错,苏清清说昨夜她娘一直牵着她的手,然而昨夜从头到尾,宋谦都没有见到其他人,苏清清的房间里面不过就只有一个温辞罢了。

“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宋谦用只有温辞能够听得到的声音道。

温辞身子一僵,回头瞪了宋谦一眼,转而朝苏清清道:“明白了就好,赶紧把药喝了,养好身体,跟我回去檀香园抄家训,还有好多遍没抄,在我回去之前你得给我抄完了。”

温辞也不等苏清清回应,也不去应付宋谦的视线,转头就朝着屋子外面走,宋谦朝苏清清歉然笑了笑,这才也跟着走了出去。

两个人方一踏出苏清清的院落,便见一人自另一头急促跑了过来,在见到迎面而来的温辞二人后,不禁怔住停了脚步。

匆匆而来的人是连辛儿,温辞记得她,上次跟苏清清一起来接他的苏家小丫鬟。见连辛儿神色不好,温辞一把拦住她,沉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么?”

连辛儿面白如纸,急喘着气,在见到温辞的时候慌乱了片刻,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奉老爷的命令来找清……找四小姐,还有夫人,并且将这东西交给他们。”

在连辛儿说话的时候,温辞便已经瞥见了她手中的东西,温辞手上一动,也不待连辛儿反应过来,便将她手里的东西给抽走,拿在面前端详了起来。

连辛儿带来的东西,是一封信,朱红色的信封,上书一个铿锵的“律”字,那是温辞怎么也不会认错的东西。

“律堂的第九封信。”温辞脸色沉了下来,手里握紧了那封信。就连宋谦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敛去了玩笑之意,皱眉道:“怎么会这么快,这才不过两天时间……”

温辞道:“怕是早已料到了有人会破坏。”温辞话锋一转,对连辛儿道:“苏家这两日发生了什么,你知道些什么?”

连辛儿咬唇没开口,只是扫了一眼温辞身后的院落,似乎想要离开。温辞自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他拦在门口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又问了一遍道:“苏家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连辛儿摇头,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只是温辞说不让就不让,一副无赖的模样,连辛儿又不敢冲撞,只能在门外着急的踱步。

温辞看她神情,兀自猜测道:“苏家在南方的五十七家酒楼,都易主了?”

连辛儿一怔,大惊失色。

温辞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瞥了宋谦一眼道:“你不是说闲楼的人已经去处理了?”

在听到这话之后,宋谦的脸色也比连辛儿好看不到哪里去,他喃喃道:“去是去了,不过他们是两天前才动身去的,哪里赶得急……”

“这么说律堂早就在防闲楼了,这一招,是做给闲楼看的吧。”温辞压低了声音道,“闲楼的消息给走漏了,你说会是谁将这消息告诉给律堂的?”

如此看来,闲楼里面恐怕也有信不过的人了。宋谦自然明白温辞的意思,只是这时候他实在是不愿意去想到底这个人究竟是谁,他只是摇头叹道:“看起来我们来这里本就是中了律堂的计了,他们有意要立威,我们纵然是想帮苏家也帮不得了,温辞,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温辞反问一句,却是不情不愿的语气。

宋谦道:“敌人既是有意要引我们过来,那就是说他们的目标或许不只是苏家,还有我,或者你。”他也不管旁边有个苏家的小丫鬟在场了,只忧心忡忡道:“我答应过别人要护你安全,律堂这般动作,若真的是想要对你动手,我是护不住你的。”

温辞没有开口,只是微微闭目,似在沉思。

连辛儿见温辞没了动静,连忙闪身从温辞身旁穿过,想要进去找苏清清。谁知原本闭着眼睛的温辞却动作极快的将她给拎了回来,眨眼笑道:“我可没说你可以进去。”

“我……我必须要去找清清,老爷说如今只能将清清带回去……”连辛儿满是无措,语声中都已经带上了哭腔。

温辞皱眉道:“找她回去送死?”他将连辛儿推到了宋谦的面前,沉声道,“你也别回苏家了,若是不想死的话,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好了。”

“你说什么?”连辛儿骤然愣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温辞。

温辞摇头道:“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你听我的就够了,这事你别管了,苏清清我来看着,你走吧。”

连辛儿进不去苏清清的院子,留在此处也是无用,且温辞的神色十分认真,再加上宋谦在旁边一脸诚恳的样子,连辛儿在僵立了许久之后,终于放弃了进去的打算,颤声道:“好……那我先离开了……”

“记着,别回苏家。”温辞又说了一句,也不管连辛儿是否回应,便带着宋谦一道重新进了苏清清的院子,自里面合上了院门。

院门合上的瞬间,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温辞回头看了一眼,发觉苏清清未曾走出屋子,这才放心了些,回身将后背抵在门上,轻轻叹了口气。

宋谦面色不大好看的跟在温辞的身后,一直到这时才终于问了出来:“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辰州?”

温辞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纸扇,胡乱扇了扇道:“我家训还没抄完,现在回去不被老头子骂死才怪。”

“现在管个什么鬼的家训!”宋谦忍不住咆哮了一声。

温辞身子微微一缩,扬扇挡住宋谦喷出来的气息,他微微扬眉,见不远处苏清清自屋中走了出来。苏清清手里拽着一张纸条,略微有些疑惑的看着温辞二人,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是先前就离开了吗?”

宋谦收回了怒色,只是笑得仍是僵硬无比。温辞见他不可能开口说话,便只能自己道:“少爷做什么你个丫鬟管什么,你有事就去做,别瞎问。”

苏清清被他一句话噎了回去,也不开口了,只自己一个人行到了墙角槐树下,俯身将纸条埋进了树下。

温辞一直看着她的动作,唇角微翘,忍不住低声对宋谦道:“她又许愿了。”

宋谦现在根本没心情说这个,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律堂的事情上了,只是他心里面怒火万千,却又不能真的在苏清清的面前说出来,只能压低了声音道:“你真的不想回去?”

“回去有什么好的,我在辰州过得那么舒服,还有个这么好玩的丫鬟可以使唤,有什么不好?”温辞满脸的无所谓。

宋谦实在没心情:“别瞎扯了,你在顾虑什么?”

温辞笑意也滞住了,他将一直黏在苏清清身上的视线收回来,对宋谦叹道:“苏清清。”

“苏家现在这副模样,苏清清是苏致的女儿,而且魏璇的身份也不清楚,现在局势混乱,我若是离开,苏清清在这乱局之下,必死无疑。”

宋谦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何心情,“你……”

温辞笑了笑,示意宋谦放心:“最多十天,十天之后我就跟你回去肴州,你放心。”

“能放心才有鬼!”宋谦忍不住骂了一声,只是他心中知晓,温辞这个人平时好说话,但真到了犟起来,自己还不一定说得过他,他放弃了劝说,只是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希望这十天里面,真的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来。

两个人话到这里自然也是无话可说了,温辞便摇着扇子要去看苏清清在做什么,只是他没走几步,苏清清便自己往大门处走了过来。

“有事?”温辞问到。

苏清清颔首道:“我要回苏家去一趟。”这两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必须将魏璇被人带走的事情告诉苏致,或许苏致会有办法将魏璇给找回来。

只是温辞却并不想让她回去,他双手抱臂挡在门前,懒声道:“不行。你是我的丫鬟,我不让你出去,你就不能出去。”

第10章 第十章

苏清清默然站在原地,在与温辞对峙了许久之后,终于露出了些许不耐来,她脸色沉了下来:“让我出去。”

“你要出去做什么?”温辞这会儿显得意外的气定神闲,他道,“去找苏致?还是去找你娘?或者说一个人找个地方去躲着哭?”

苏清清不明白他的意思,只道:“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她原本想说自己不管做什么都与温辞没有什么关系,然而话到嘴边,她想到自己前两日趴在温辞的身上哭,想到温辞在她病中来看她,突然之间这些话也说不出口了,她狠不下心来又急着想出去,一下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能瞪大了眼睛朝着温辞看。

温辞被她这万分委屈的眼神看得受不住了,终于道:“你出去什么也做不了,你现在心不静,若要去找你娘你也找不到她,想要去找苏致,恐怕还会说错话惹怒了他。”温辞语声一顿,转而道,“你放心,我已经让宋谦去通知过你爹了,你娘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他让你好好在家休息,等你病好了再过去苏家。”

他一句话说到这,便与苏清清一起将目光投向了宋谦。宋谦原本还站着生闷气,这会儿被两个人这么一看,在怔了片刻之后仍是用僵硬的笑容回应道:“是,苏老爷是这么说的。”

“你看。”温辞难得的好脾气了一回,非但如此,他还道:“不用担心,你是我丫鬟,该考虑的少爷我已经帮你考虑过了。你现在就是该静下心来,而这静心的方法嘛我也想好了。”

温辞露出一个明媚无比的笑容:“抄家训是个不错的办法。”

苏清清:“……”

绕了半天,结果还是绕回来了。

不过经温辞这么一闹,再加上他说苏致已经知晓了魏璇的事情,苏清清便也不那么急着出去了,她沉着脸坐回房间里面,温辞和宋谦不知怎么的也不肯走了,两个人就在她房间里外乱晃,宋谦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温辞则看起来熟门熟路的到了鸟笼子面前,开始逗起了苏清清的那只鹦鹉,只是也不知为何,那总是趾高气扬的鹦鹉在看到温辞之后整只鸟就跟中了邪一样贴在了笼壁上,一动也不敢动,温辞回头对苏清清抛来一个风情万种的笑:“你这只鹦鹉真是有趣。”

“它很蠢的。”苏清清随口说了一句,到这时候终于又道,“走吧。”

温辞道:“什么?”

苏清清轻咳一声,“去檀香园啊,不去那边我怎么给你抄家训?”

温辞“哦”了一声,却是摇头道:“不必,我觉得你这个地方环境还不错,暂时便不想离开了,家训我让宋谦去拿来,笔墨纸砚也准备好,你就在这里抄就好了。”

苏清清没料到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打算阻止,但温辞却已经将话给吩咐出去了,只看到宋谦足尖点地,纵跃而起,不过几个起落就窜到了旁边的高墙上,然后到了檀香园的阁楼之上。

苏清清沉默片刻,心里面疑虑重重:“你们这两天,该不会都是这么过来的吧?”

温辞看起来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走大门太浪费时间了。”

对于温辞来说,或许做事都是浪费时间,这人大概只觉得睡觉不浪费时间。

苏清清无言,而就在这说话的工夫,宋谦已经带着东西回来了,他将笔墨纸砚铺在桌上,家训又交到了苏清清的手里,苏清清提笔开始抄写家训。

温辞此人虽然说话不怎么好听,但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苏清清替他抄写家训,不过一会儿就已经静下了心来,她专心将那家训抄了两遍,等到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觉时间已经过了许久了,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起身找温辞二人,只是看了一圈也只是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眉头紧皱的宋谦。

“宋爷,温……少爷呢?”苏清清开口问道。

宋谦回过头来,目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苏清清,叹了一口气才道:“去苏家了,他有事要与苏老爷相谈,怕是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苏清清没想到温辞会去苏家,她迟疑着却没有问出来,只是盯着宋谦道:“宋爷似乎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我这里还有一间客房……”

“不必。”宋谦摇了摇头,仍是站在原地不曾挪动半分,只是目光一直落在苏清清的身上。

苏清清觉得有些蹊跷,或者说她觉得自她这日醒来开始,便一直十分的蹊跷,温辞和宋谦的神色都不大对,她直觉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又什么端倪都没有发现。

宋谦盯了苏清清一会儿,忽的道:“你多大了?”

苏清清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仍是应道:“十二岁。”

“十二岁。”宋谦笑了笑,“你真不像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苏清清道:“我娘说我比其他同龄人要长得快,大概是平时经常干活照顾她的缘故。”

宋谦又笑了两声,觉得苏清清认真回答的样子十分有趣,他笑过之后才颇有些感慨的道:“要我说,你比温辞那家伙强多了,他十二岁的时候也刚发生过一场变故,他娘死了,那时候他哭得可谓是肝肠寸断,我每天跟在他身后哄他劝他逗他开心,就差没死给他看了,那一个月里面我说的话怕是比从前那么多年加起来还要多。”

苏清清听他说得有趣,但却实在笑不出来,魏璇才刚刚离去,她明白失去最亲近的人有多难过。

温辞竟然也经历过这样的日子么?那个看起来没心没肺都不知道伤心是何物的人?

宋谦不知道苏清清的心思,只继续道:“温辞看到你,或许就像看到从前的自己一样。”

“从前的自己?”苏清清喃喃说了一句,明白了宋谦的意思,温辞的经历与她有些相似,同样是在十二岁的时候失去了娘,只是魏璇只是离开,而温辞的娘却是真的永远都回不来了。

苏清清垂眸看着那墙角槐树的根,想着他们其实是不同的,她还有一个神仙姐姐陪着她,所以不管走到了何种境地,她都不会太过软弱的。

宋谦摇了摇头,苦笑道:“从前的温辞,你大概根本想象不到他是个多乖巧懂事的孩子,只是他十二岁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苏清清等着宋谦将话说下去,只是宋谦还没开口,大门便被人给推开了,温辞走进了院中,也不看两人,只是低声道:“渴了,宋谦去倒杯茶,苏清清你家训抄完了没?”

温辞这么突然回来,苏清清听出了不对劲来,毫不犹豫开口问到:“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寻常要虚弱了一些。

大概他们温家出来的人都是怕麻烦的人物,所以宋谦明显比苏清清要干脆许多,他问也不问,直接一把拽住了温辞肩头,皱眉道:“你受伤了?”

温辞这会儿终于憋不住了,他朝后退了半步挣开宋谦,捂着肩头声音都变了调:“疼疼疼……你都看出不对劲了就不能轻点么?”

他这时候才抬眸看向宋谦,只是一张脸显得煞白,额上还有细汗,他紧蹙着眉,肩头处手捂着的地方,已有血迹缓缓渗出,艳红刺目。

作者有话要说:

宋谦操碎了心……

第11章 十一章

“你……”宋谦不知是气极还是怒极,整个脸色都沉了下来,狠狠的捏在温辞的肩头。

温辞被他捏得倒抽一口凉气:“你干什么,快放手,痛痛痛……你不知道吗!”

“痛死你得了。”宋谦一句话把他的痛呼堵了回去,随即道,“谁干的?”

“自然是律堂的人,我去找苏致,出来的时候遇上了他们,不小心被划了一刀,不过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不用怎么担心。”温辞说到这里,有些得意似的笑了一声,“你放心,他们划伤我一刀,我打伤了他们八个人。”

宋谦冷冷道:“这种程度的敌人,我能打三十个。”他说到这里才终于收了手,不再□□温辞的肩膀,只是退了一步道,“收拾一下,再过两天我们就回肴州去。”

温辞动作一怔,倏地抬眸问到:“不是答应了再等十天么?”

宋谦咧嘴笑了笑,很是不给面子的道:“这次可不是我说的,是‘那位大爷’送来的信,要你立即动身回去,你不听我的话没关系,你该知道不听他的话是什么后果。”

温辞沉默了下来,面上却仍是皱眉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你们要走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问话让温辞和宋谦皆是顿住了动作,他们几乎是同时转头看过去,便见苏清清站在房门处看着二人,她的神情看起来十分平静,平静到好似毫无波澜。

明明是这样的眼神,温辞却觉得像是要被看进心里一般,他别过头轻笑道:“如果宋谦真的那么不近人情,我恐怕真的要走了。”他先前与宋谦说定,本以为就可以多留几日,可是如今那个人送信过来,他再不答应,恐怕宋谦也会将他敲晕了扛回去,他纵然是想留下来恐怕也办不到了。

只是若他真的走了,苏清清恐怕……

温辞神色复杂的盯着不远处的槐树,轻轻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他想要帮苏清清,恐怕还得另想办法。

他想了些什么,无人可以知道,苏清清在听到他的回应之后许久也没有开口,只是到了最后才轻声道:“你的家训还差两遍才能抄完,我现在去替你抄,不然你回去要挨骂了。”她这话略有些生硬,然后她转身回到了房间,没有再看温辞和宋谦。

温辞无奈看了宋谦一眼,没开口,宋谦假装没有看到他眼底的不情愿,只表示自己要回檀香园收拾东西了,让温辞不要再四处乱走,这便转身直接跃过高墙往往回去了。温辞留在苏清清的院里,看着宋谦的背影,又转头看看屋子里面苏清清的身影,只觉得累得厉害,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但他就是能够感觉到两个人的身上都有一股明显的怒意。

宋谦还好理解,苏清清究竟是在生哪门子气?

温辞透过房间打开的窗户看着苏清清认真写字的侧脸,随即心念一动,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槐树树根处。若是他没记错,不久之前苏清清才埋了一张纸条进去,或许看一看,就能知道一直沉默着的苏清清究竟在想什么?

温辞打定主意,悄悄到了槐树面前,微微倾身想要在苏清清没注意的时候将纸条给挖出来,只是他不过这么一动,手都还没触碰到泥土,便听房中传来脚步声,温辞身形微动在片刻间掠到了几步远的另一处墙下,然后开始假装四处看风景。

苏清清出了房门,目光十分自然的便落在了温辞的身上。

温辞没开口,也没看苏清清,苏清清沉默着到了树下,附身将树下的纸条挖了出来撕毁,然后又将另一张纸条埋了下去。温辞在后面看着她的动作,微微挑眉,出声问到:“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苏清清毫无诚意的回了一句,等做好一切才站起来,然后到了温辞的面前,“进屋吧。”

“嗯?”温辞问了一句,苏清清指了指温辞还在往外渗血的肩膀,“我屋里有药,替你包扎一下。”

“……”一直到这个时候温辞才突然觉得肩膀的伤口确实很疼。

两人一道进屋皆是沉默不言,苏清清本就不喜欢说话,这会儿显得更沉默了,温辞平时也是个话多的人,但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面突然之间脸皮也厚不起来了,只能褪下上衣让苏清清给自己上药包扎伤口。苏清清的动作很轻,她低头小心的给温辞包扎,但纵然是这样,身上被人划了道伤口也是很疼的,温辞忍不住皱起了眉,苏清清像是感觉到了一般,抬眸看了一眼,便正好看见温辞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

温辞连忙收了表情,轻咳一声,苏清清复又垂下了眼,却是低声道:“这几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温辞不习惯苏清清这种语气,有些不自在的问了一句。

苏清清道:“没什么。”

温辞:“……”他还以为苏清清会夸一夸自己。

苏清清却接着道:“这几天我想通了很多事情,所以谢谢你。”

温辞默然。

“今后或许还会发生更多的事情,但我想我应该也可以独自面对了,我已经不需要保护了。”苏清清替温辞包扎完伤口,将桌上的药全部收了起来。

温辞盯着她的动作,这才发觉这个小姑娘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变得太多太多了,多得超过了他的想象。他终于叹了一声道:“你知道了?”

“我娘离开的时候你在这里,我猜到一些,我爹给我的信不见了,我猜到一些,直到今天你不让我出去找我爹,又带着伤回来,我才做了这个假设。”苏清清将一直藏在心底的话给说了出来,她直视温辞双眸,低声道:“苏家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你是不是……在保护我?”

温辞与苏清清对视片刻,然后他莞尔一笑,身子往后方椅背上一靠,做出了一副大爷模样:“是啊,本少爷在保护你,你的确该好好谢我,非但要谢,还要替我好好抄完家训,然后……”

“你确实该和宋爷一起回去了。”苏清清道。

温辞语声一窒,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回应这句话。

苏清清又问:“你还会回来吗?”

温辞:“我还没说我要走呢……”

苏清清直直看着温辞。

温辞无奈道:“有机会的话,我跟我爹说说,也许每年都能来辰州住上两个月。”大不了每年去找那些公子哥胡作非为闯上几次祸,温简那老头子肯定会一怒之下将他给送到这里来闭门思过。

说完这些,宋谦也从檀香园回来了,他手上拿着一堆伤药,却正撞见温辞包扎完伤口,将衣服穿回去的一幕,他微微抬眉,消除了声音。温辞瞪他一眼:“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