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顺利,效果比她想象中还好。

而罗敷被她耍了也不敢跟任何人说。

因为别人会问,池西西为什么那么恨你呀。

所以人真的不能做坏事,不然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吞。

罗敷期待了一整个夏天,忐忑了一整个夏天,备受折磨后,终于鼓起勇气表白,结果却在一大堆人的见证下尴尬收场。

她那样的人,发现自己被一个她看不上的小孩耍了,加上失恋,一定接受不了吧。

池西西小的时候,罗敷就一直看不起她,觉得她除了命好,又蠢又笨一无是处。

背着池智和魏云楼的时候,罗敷一直这么又嫉妒又藐视地对待她。

所以池西西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笑话她笨,她本来就笨,被家人说惯了。

她讨厌的是罗敷的心机。

可多年后,她也变成了表里不一的人。

那件事情东窗事发的时候,在老家,站在一堆人中,撒了谎的罗敷低着头,目光却仍旧傲慢。

今天,她终于落荒而逃了,池西西却丝毫没有预想中那么高兴。

她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干的第二蠢的事。

第一蠢是和她妈妈告状。

她后悔了,因为罗敷不值得她变坏。

傅川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地一笑:“你想什么呢?”

第19章

在想是不是该说再见了。

在想明知道鸦片不能碰,她还是上瘾了。

在想原来她的意志力并没有想象中坚定。

在想其实傅川善良、心软、也会为他人着想,只可惜“那些”除外。

十二岁之前,所有的童话里她最喜欢灰姑娘的故事,但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灰姑娘要逃跑,王子多爱她呀,派人拿着她的水晶鞋举国找。

十二岁之后,她才领悟,如果灰姑娘不跑,哪怕午夜一到,漂亮的裙子不消失,南瓜马车不会走,王子也未必认定自己非她不可。

其实这不是爱,不是非谁不可,而是不甘心。

因为不甘心,所以印象深刻。

做让傅川印象深刻的人,总比贪恋这一瞬欢愉,之后被归进“那些”里要好。

见池西西不说话,傅川非但不慌,还有点高兴。

误会他和罗馥了?因为罗馥的表白而为难?这说明她的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十七岁的小女孩,哄一哄注意力就转移了。

“差点忘了,有东西要给你。这儿吵死了,咱们到外头去。”

傅川把池西西带到了自己的车旁,他打开后备箱,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礼物盒。池西西估算了一下,怎么也有二三十个。

“都是你的。出门的那几天一样样买的,本来想我生日那天送你的,谁知道被你气忘了。”傅川斜眼看她,话里有埋怨。

“你生日为什么想送我礼物?”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停了一会儿,见池西西不动,傅川把眼睛从她脸上移开,咳了一声,望着天说:“我就喜欢看你高兴。”

池西西看向傅川,傅川冲她一笑,眸子亮的仿佛藏着一整条星河。

她想,高手就是高手,一句话就能让人怦然心动。

她这种段数的,再不撤退只怕转眼就会被碾得连骨头都不剩。

其实现在已经不剩了。

“你快拆。”

“我不要。”

“怎么了?没什么特别贵的。”

“谢谢你,可是我不要。”

“我给你买的,你为什么不要?”

“因为我不想要你的东西。”池西西低着头说,“我不喜欢你。”

傅川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不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就是以后别再联系了的意思。手机也换回来了,就这样吧。”

池西西正要走,胳膊被傅川拉住了,他使劲一拽,把她拽到了自己跟前。

“就哪样?是因为罗馥吗?你喊她姐姐,觉得刚刚那事儿挺没意思的,怕她不高兴,所以就不想理我了是吧?那你怎么不怕我不高兴?你谁都顾着,就不把我当回事儿对吧?”

“没有,和罗馥没有一点关系。”

是她没出息,怕真在一起了,以后被傅川甩了,他跟别人提起自己时和说起“她们”一样,怕会撞见他像刚刚那样冲新的女孩笑。

光是想想必然会发生的这两件事池西西就觉得悲哀,就觉得受不了。

就这么跑了,因为不甘心,傅川说不定能多记她一段。

这段回忆,她会记很久很久的,要是一他转眼就忘了,她也会不甘心的。

傅川冷静了片刻,松开手,靠车门上点了根烟,方才的愤怒消失了,他用一个二十六岁男人应有的沉沉目光看面前的小女孩。

“你把我当什么了?”

“说话,不说今天你哪儿都别想去。你妈来你爸来警察来我也不放你走。”

很久很久之后,池西西才开口,她声音很小,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当大人,舅舅那种。”

“谁他妈是你舅舅!我要是你舅舅,就你这么气我,我早把你掐死了。”

傅川一凶,池西西应声抖了一下。

他又不忍心了,叹了口气,最大程度克制自己,相对平静地问:“你烦我?那昨天为什么让我拉你手?”

“我怕……我怕你在病房外面不走,我妈妈会知道。”

“你怕你妈妈不同意,因为我比你大?”

傅川终于又找到一个原因。

“那我们可以偷偷在一起,我无所谓,不让任何人知道,不会传到你爸妈耳朵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傅川知道等不到池西西的回答了,就问:“你不喜欢我,那喜欢谁?”

“说话!你说了我就送你走,我就是好奇,不会把那人怎么样。”

“我没有喜欢的人。”

“你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能和我试试?我又没让你立刻当我女朋友,咱们就和原来一样,为什么不联系了?”

池西西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哭了。

宁御的别墅在郊区的海边,小区安静,这个点几乎看不到人,偶尔有人路过,撞见他们,难免多看一眼。

傅川想,路人一定觉得他在欺负池西西,明明是他被甩了,池西西哭个什么劲儿。

他想对她好,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那么赔着小心,最后她还委屈地哭了。

到底是哪儿不对。

“别哭了!”

还哭。

“池西西,我让你别哭了,你听见没。”

池西西倒是真的不哭了,但咬着嘴巴忍眼泪的样子看着更可怜。

傅川拿她没办法,最后还是把她送回医院了。

他在医院楼下抽了一夜烟,可惜池西西没再去露台,也没往窗外看。

……

傅川是天快亮时回家的,满身烟味的在床上躺了两个多小时没睡着,就洗澡换衣服又去医院找池西西。

魏云楼出院了。

傅川去了池西西家,电话不接,他给她发了条短信——【一个小时,你不下来,我上去。】

傅川等到五十九分,没看到人,又打了一个电话,关机了。

赶在最后一分钟过完前,他发动车子,离开了。

就当她最后下来了,他先走了没遇见吧。

算了就算了,谁不能离了谁。

……

在最后一分钟里,池西西真的下楼了。

傅川听池西西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年后了,在这大半年里,他去了很多地方,就是没再回这座他出生、长大的城市。

这年夏天的尾巴,池西西瞒着妈妈,第一次一个人旅行,她带着傅川寄来的素描本,一个个找画里的地方。

她想,至少在画下这156幅画的时候,傅川的心里只有她。

第20章

2016年,平安夜。

最近一年忙碌到随便找张椅子就立马能睡着的骨科医生梁星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和熙熙攘攘,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我都忘了我上次逛街是什么时候了,活了二十六年,终于体会到了你们有钱人的苦恼——收入虽高,可有钱没时间花。”

池西西挑眉一笑:“……那今天我就帮你解忧,我刚买了套小公寓,最近正穷着呢,等下吃完饭,你给我买个包买件大衣呗?”

梁星财迷,立刻“切”道:“你刚刚和大财阀离婚,领了赡养费变富婆,不说给我买栋别野让我和我爸妈体验一下上流社会的感觉,还跟我装穷,友尽友尽!”

“傅川一毛钱都没给我,他说离婚是我提的,该我补偿他的青春。”

“然后呢?”

“我懒得跟他掰扯,就把我外公外婆留给我的老房子和我爸妈给的两份嫁妆当赡养费给他了,只留了点钱付首付。现在月月得还贷,装修款还没着落呢。”

“我去!你脑子呢?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和我商量商量,他那么有钱,咱再不贪心,不多不多,五个亿总得给吧,你要了去银行提出来,我请一个星期假在家数着玩过瘾……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池西西低头喝了口红茶,笑道,“我尽快找个更有钱的再婚,聘礼要五亿,给你数着玩。”

梁星由衷肉疼,骂了傅川好一会儿。

池西西听得耳朵轰鸣,转移话题,说:“今天过节,大街上都是一对一对的,咱俩坐在这儿烛光晚餐,太有百合的嫌疑了。”

“谁怀疑就百合给谁看。等会儿你走累了,我公主抱你。”梁星撸起衬衣袖子亮了亮肌肉,“我天天跟着科室里的男医生抬病人,都快练出六块腹肌了。”

“……对了,你猜我昨天抬谁了?”

“谁啊?”

“季泊川。”

“季泊川?”

“他骨折了。听说是把哪个姑娘甩了,人家不愿意,威胁他要跳楼,他救人救的自己进医院了。”

池西西哈哈一笑:“……该。你好几年没见他了吧,是不是特激动?”

“还行吧,我怕他叫错我的名字我受不了,发现他盯着我看,就先招呼了他,他听到我管他叫‘杜东文’,还装得挺伤心。”

“班长是个胖子,季泊川那么自恋,有人把他和胖子搞混了,他能不伤心吗。”

“算了,不说他了。我恋爱了。”

“你……跟谁恋爱了?”

梁星眼看就要二十六了,被季泊川耽误的,还一次都没恋过。

梁星面泛桃色,摸出手机,给池西西看自己的屏保:“就他。”

照片上的男人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看杂志,似乎不是国内,照片是隔着玻璃窗拍的。

池西西看了一眼:“切~你多大了还追星啊?这人看着挺眼熟的,他叫什么来着,我搜搜。”

“不是明星,兄弟医院的医生,脑外的。”梁星放大了图片,“你看看我男朋友这手,你见过这么完美的手吗?这样的手才配拿手术刀。他是杜克毕业的。”

梁星的五官虽然挺清秀,但她常年懒得打理自己,顶多只能打5分,而这位屏保先生给9分都嫌屈。

在恋爱方面,梁星一直有点缺心眼,出于关心,池西西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探探上认识的。他说偶然到我们医院的时候,看到我蜷在柜子后面睡觉,对我一见钟情,打听了好久才找到我的联系方式。是不是神一样的开始?”

“探探是什么?”

“恋爱神器。你也试试吧,说不定能找到五亿后夫呢!你前夫太抠了。”

梁星把和屏保先生的聊天记录翻给池西西看:“我们聊了三个月了!我天天忙的脚不沾地,现在唯一的娱乐就是和他电话微信。他对我特别好,每天都给我发天气预报、临睡前打电话说爱我,就是我们俩都忙,时间总也对不上,到现在还没见过面……他今天有好几台手术,说下了手术台就给我打电话。”

听到池西西提出质疑,梁星嗤之以鼻:“有什么问题?你们记者的忙能和我们医生比吗?父母要都是三甲医院的医生,那孩子跟孤儿就没什么区别。我遇到了他才知道什么叫真爱,季泊川那脑子,留一辈子级也进不了杜克。”

池西西望着声称对季泊川死心了的梁星想,都有新欢了,还总拿季泊川比,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念念不忘?